“自小我便教你,你是这个家最大的姐姐,纵使结了婚,在这里依然有责任照顾弟弟妹妹,宁丫头纵然只是你老公的妹妹,她在这个家里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说出这样的话呢?”

被这样打了一巴掌,艾玲的火焰好像全都被爸爸拍灭了一般,看着父亲那头斑白的发、脆弱的面孔,她渐渐冷静下来,之后便是不由控制的后怕,目光移到丈夫紧绷着的黑脸上,她摇头,惧怕着,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出声了。

希宁吞下所有颤抖,哽咽着说出今天的来意,也想将哥哥的注意力给分开。

“哥!我是来告诉你,我今天就要搬出去的,我还要你帮我收拾东西来呢!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施希安的精神力给分开来了,将怀中的她放下来,看着她红肿的小脸,好似要探寻她究竟是不是在说谎一般,看的认真,而希宁这话也让艾家所有人怀上了各种心思。

最明显的是艾丰,也是最先表示反对的一个。

“你要搬出去?希宁,你只有十七岁,你要搬去哪儿啊?”

施希安却立马表示了赞同。

“好!我去给你安排。”

“哥不用了……”

“不行!”

希宁还没来得急说话,艾玲立马就坚定的表示反对。

希宁看过去,哥哥对这位已经不屑多看了,艾玲很倔强的坚持着。

“不行!你不能出去住,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为你亲爱的老师和哥哥牵线?我也不能让人家说我连无依无靠的小姑子都不能容忍。”

“大姐!我没想到你竟然比二姐还要自私虚伪。”

艾丰痛心疾首,吸气,痛下决心道。

“既然这样我反倒觉得希宁住在外面比较好了,你不用担心什么牵线的事,我去给希宁找房子,绝对会让她离你和你老公的事远远的。”

“小丰,我是你姐你敢和我这么说话!”

艾玲对他忍无可忍,艾丰上前又想说些什么,手臂突然被后面的一只小手抓住,他回头,希宁对他摇摇头,扶着他的手笨拙的上前两步,感激的对他笑道。

“阿丰,不用了,房子我已经找好了,今天搬过去就行了。”

“呵!看来是早作了准备呀?在这里已经待够了是吗?听说你已经和席宫墨的公司签约了?成为未来的大明星了今非昔比了,便不愿再寄宿在人屋檐下了是不是?”

“大姐!”

希宁阻止住艾丰的所有抱打不平,对艾玲也是笑,虽然脸上的伤口让这笑变的牵强,可是从容大方,她尽量的不让自己脸上的痛捅到抽搐。

“大嫂!虽然,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和老师牵线从何说起,但是我能确定你真的多心了,我哥,他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即便他真的无法给你你想要的那些,他起码不会随便去招惹别的女人;我出去住的事也是昨天刚定下来的,我和我的一个同学一起住,他们家没人,父母长期在外,我们两个女孩没关系的,不要再吵下去了,我出去,其实也是想让你们好一些,毕竟我长大了嘛?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哥吧?何况,女孩子之间,在一起反而比较方便,真的没别的想法,你别误会。”

“不用跟她说这些!”

施希安终于出声了,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拐杖,将她拉离艾玲就打横抱起,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的样子。

“找好房子了是吗?我送你过去。”

“哥!不要这样……”

她并不想让哥哥的和艾家的关系这样僵硬,施希安却已不容许她再说任何反对的意见,大步流星的离开主屋,无视了艾玲艾父所有的欲言又止。

艾丰来回看着自己的两个姐姐,摇头晃脑一脸无可奈何。

“大姐!二姐!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呀!我甚至都怀疑我若是个女孩子不听你们话会不会受到比希宁更残忍的待遇。”

“你……”

“哼!”

他也不听她们的解释或者,只是训斥。

艾丰跑出主屋,直奔希宁所住的附属客房,这个时候施希安也不可能带她去那里了,艾丰找管家艾嫂要了伤药便过去,等他到的时候施希安已经将希宁放在**坐着,他蹲着为她细心的给她的伤处抹药了。

那对兄妹安静的空间此刻让身为外人的他进不去,他知道,其实在这对兄妹的世界里,从来不曾将艾家人当家人的,因为,在艾家,也从来没人把他们当过家人。

所以,关于这点他丝毫都无怨言,毕竟,从始至终,都是艾家先对不起他们的,于是,就这样站在门口大开的边上,等着他们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因为他大姐的关系,希宁虽说就这一个哥哥,从知道嫂子不喜欢她老是接近自己的哥哥后,便总是回避,今天以后,两个人分开,艾氏现在那个样子施希安更是无法分身,见面的机会估计要更少了,总要给他们一点相聚的时间吧?而不是再像每天那样,午夜时分了,还像地下情人一样偷偷摸摸的团聚一下,一等有时还是好几天。他从没忘记多年前偶然的一天,一个小女孩抱着一碗炒的焦黄的蛋炒饭,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了自己哥哥一夜的情形,而他清楚的记得,先前姐姐直接在门口劫走晚归的丈夫,直接去酒店开房不归了。

不能这样对她的,从那以后对她的观点好像就改变了,再也硬不起心肠,而且看见那张脸总是想起那一夜她在秋天的夜空下,清冷迷茫、隐忍安静的小脸;她已经没有了疼爱她的爸爸妈妈了呀!姐姐,怎么能那么狠心的,将她的哥哥也企图完全的夺走呢?

于是,从那以后他特别喜欢亲她的脸,就如同那晚的冲动,想去抱住她,想亲她,告诉她,她其实还可以有别的人依靠,比如他,但那晚他没敢,他怕吓到她,让她一颗已经在危崖边缘颤抖的心无法负荷了。而之后他敢做了却不敢说了,她当他是小孩子耍无赖,久了拿他没办法,也就容许他那些无伤大的行为了,可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行为,那不只是一个男孩青春期的触动。

在他被那些责任教养义务逼的没办法,躲在阁楼的犄角旮旯里躲避所有人的寻找的时候,她找到这里,手里抱着什么她在艾家的厨房“偷来”的馒头递给他时,他的心扉早已经被她敲开,在他问她怎么会找到她的时候,她玩笑说她有魔法,会用水晶球算的时候,他很清楚是在逗他开心,却真的没办法不对着雪光中她微微发亮的纯净的小脸笑了,从那以后,一个叫做施希宁的坚强女孩进驻在他的心里,即使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认为那是一种依赖,他自己却比谁都清楚,那份真挚有多坚定、清晰。

所以,他愿意相信她所做的任何决定,本身,就是他们家欠她的来着。

欠债还钱,欠命还情,这个世界,总是公平的,这不,他不就背负了自己父亲姐姐们所欠下的债了吗?

施希宁的房间简单的近乎单调,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在她这个年龄拥有的粉色梦想的房间,反而,她的房间很乱,四处堆满了画册成品,半成品的人物雕刻、肖像素描还有些油彩画。

真的不像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地方呢!与房间相比,她这里更能称之为画室,这些年,她就是在这些杂乱的东西中,不断的寻找创作的灵感,铺就自己的梦想大道。

唯一一方干净的地方是一张不大的单人床,一张放满绘画书籍的桌子,还有一张再简单不过的椅子。

床不高,施希安蹲着足够够得着低着脑袋的妹妹的脸,一点一点细细的涂着药膏,那张像极了妈妈少女时期样子的脸,如今满布手印伤痕,让他看着如何不心疼痛心?

妹妹是唯一的妹妹,他疼在心尖上捧在手心中,却让别人在他面前打成这样,比恨那些伤害她的人相比,他更痛恨自己,是他没用,终究还是保护不好这唯一的亲人。

涂着涂着,在妹妹完全依赖欣喜的目光下,手无法再克制住颤抖,终于,还是放了下来,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不该是这样的,已经是最后一个亲人唯一的妹妹了,可是他却让她感觉他能够这样帮她上药都是件幸福无比的事,只是和她单独呆在一起这么一会儿时间就让她如此开心,他应该可以给她更多的,不是让她一直为了顾全他去对那些人委曲求全,不该是孤独的一个人努力着,想要帮他尽快脱离这些苦难。

她说他是最好的哥哥,可是只有他清楚,其实是有了一个坚强的妹妹,他才能更坚强来面对生活中所有的不公平的。

“哥?”

希宁的手握住他颤抖的手,安抚他的不甘和追悔,施希安努力的吸吸鼻子,希宁不难想象刚刚自己这坚强的哥哥,有多么的惭愧痛心了。

她也不多提,体贴的一手拍上他的肩,先安抚他的伤了。

“哥!不要这样,有你,我其实很幸福!”

“傻丫头!其实不是这样的,你这么坚强,没有我的话你或许可以活的更好。”

施希安抬起头,也不再怕唯一的妹妹看见他的泪,眼中含着笑,话却让希宁惊心。

“不是这样的,哥!你不是不想要我了吧?我可就你一个哥哥,你不要我的话我可真的成了孤儿了,我只是出去住而已,你可不能借机不要我了。”

施希安明明心疼的想哭,却被她的假意夸张逗的又笑起来。

扶向他的她,他的高大让他半蹲着就足够揽住这个妹妹细小的腰身。

“傻丫头!我怎么会舍得不要你呢?哥是不要谁,都不能不要你的呀!哥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从来到这里后,连最基本的,和你好好的坐在一起吃顿饭,带你去玩,给你买件新衣服的时间都没有,甚至你的生日哥都给遗忘了,所有女孩子该有的你都没有,所有女孩子该去做的都被他们所扼杀,宁宁,哥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你其实为哥做了多少。”

希宁摇头,手指抹着面前的男人不断涌出的泪,自己的眼睛却无法控制的也泪眼泛滥起来。

“那是因为,我知道哥已经很辛苦很努力的在为我做这些了啊?我不能眼看着哥哥一个人去孤军奋斗的,我们两个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一起去奋斗比较好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一些事是哥哥无法为我周全的,我当然,要努力让哥哥无后顾之忧。这样,我们才能一起走的更远,更快嘛?”

吸吸鼻子,她也很快将自己的泪擦去,

“好啦哥!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出去住后会方便好多哦!西拉和诗都可以帮我,而且想见你的话也方便了,我直接去你公司约你出来就可以了?要比每天大半夜的等你回家要好的多,而且你有时间的话也可以来看我嘛?诗诗和拉拉都很喜欢你呢!哥简直就是少女杀手呢!几次你来学校看我的时候我的女同学见到都尖叫了,所以啊!看你多么伟大?我们学校的女生可都眼高于顶呢!”

“能骗两个小女生,就叫伟大啊?”

他忍不住捏着她的小鼻子摇晃起来,希宁立即尖叫着头摇了两下躲开,好久都没有的疼爱动作,施希安一个恍神,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那种无忧快乐的时光,又回到那间小旧屋之中清苦却快乐的生活,而今,距今已有那么长时间,他当时保护在掌心的妹妹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以她的方式来守护他了,这样一来,他是不是可以放手让她更大胆的去闯她的天地了呢?自己是不是也不要时不时的想着她这个危险那么不行那么小心翼翼呢?该将心思完全放在“正事”上了吧?隐忍这么久,不能让他们一直当他做劳工呢!

脑中不禁又出现那段时间在那个旧公寓里出现的第三张容颜,她少女时期飞扬的笑颜和今天上午所见到的清丽容颜重叠在一起。

若说这里太多人欠了他们兄妹的话,那个女孩同样是他所亏欠的吧?

这个时候了,欠别人的被别人欠的,都该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