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朝极其诡异的方向发展。

“我就说奇怪了,你在房间里啼那么大声干什么,原来是有男人!”余陈月满不等女儿解释,回头朝着刚放好小行李的丈夫余台生猛招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叫人快来看戏。

“阿靖她爸,快来快来!阿靖带男人回来了,快来看!”

“妈~~”余文靖哀喊,抹掉眼泪,忍着脚痛赶紧从男人身上爬坐起来。

火野刚也跟着起身,但他的注意力仍放在她受伤的脚趾上。

没多思索,他在床边单膝跪下,捧起她的裸足小心翼翼地检查着。

见她脚趾甲边边有些瘀青,微渗出血丝,他眉峰微拧,随手从床头柜上的面纸盒中抽出面纸,轻柔地压住。

“你你你……”余文靖被他温柔的举动弄得满脸通红,试着抽回,他的大掌却抓着她细腻的脚踝不放。

噢!他到底晓不晓得现下是什么状况啊?还管她脚趾那一点点的伤?

结果,余家爸爸听见老婆召唤,跑来看“热闹”,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

“厚~~阿靖她爸,是不是好像在演电影?秦汉跟林青霞、林凤娇和秦祥林,有够烂(浪)漫说~~”余陈月满双手做祈祷状,与女儿相似的亮晶晶美眼仿佛蓄满感动的雾气。

和老婆比起来,余台生的反应沉稳很多,朴实的黝黑大脸内敛地笑了笑,缓声问:“阿靖,这位是……”

闻言,火野刚立即站直身躯,对着挤在门边看戏的二老礼貌颔首,他才要掀唇自我介绍,坐在床边的余文靖突然紧张地扯住他的手臂,抢他话——

“阿爸,他是我公司同事啦!他是日本人,他听不懂国语也听不懂台湾话,他、他他是休假跑来台北玩,路过这里,顺便上来跟我哈啦两句的,他马上就要走了,真的!”

顾不得脚趾头还痛麻痛麻的,她跳起来,再次推着火野刚,不过这一次用不着藏他,而是直接要把他踢出大门。

余家夫妇怔了怔,仰着头、瞅着被动走到面前的高大男人,下意识要让开门让他出去,后者突然定住步伐,线条过硬的脸庞又因颊边两个堪比马里亚纳海沟的笑涡而一扫阴郁,显得俊朗亲切,事实上……是太亲切了,跟平常冷僻、难搞的死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余爸爸、余妈妈,其实我听得懂中文,说得也不错,还有,讲台语嘛耶通。”

“火野刚!”

余文靖轻抽口气,恨自己反应太慢,没来得及捣住他该死的嘴。

火野刚将身后拚命推人的一只小手紧紧抓住,压在臀侧,仍自在地用还算标准的中文往下说:“另外,我妈妈是桃园人,我是中日混血儿,算是半个台湾人。噢,对了,我姓火野,单名刚,是‘刚毅’、‘刚强’、‘刚柔并济’的那个刚,好记又好叫。”

是“刚愎自用”的“刚”吧!余文靖恨恨磨牙,手很痒,偷偷在他臀侧使劲乱掐,暗暗恫吓,不过,似乎起不了一咪咪作用。

男人继续放话。“我不是路过这里,是专程来找文靖的,我想说她刚好休假回来,可以找她一块儿玩,因为我对台湾的观光景点不是很熟,可是文靖好像很忙,没时间理我……”

“我的确很忙,你可以走人了。”余文靖红着俏脸。厚~~这男人肉太硬,捏起来真不痛快。

怔望着两人的余陈月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重重拍了下大腿,指着火野刚道:“哎啊,我认出你声音了啦!这位阿刚先生,你昨晚有打电话来,说要找我们家阿靖嘛!我还和你聊了很久,把这里的地址报给你知,你是阿靖公司里的那个阿本仔老板,呵呵呵~~原来你生得介飘撇(挺英俊)。”

火野刚笑着挥挥手。“没有啦,是您咽甘嫌(不嫌弃),我也没想到余妈妈会这么少年(年轻),和文靖站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对闪亮姊妹花嘛!”国台语交杂得很自然。

恶寒从四面八方涌来,余文靖全身起鸡皮疙瘩。

她是他的“心腹”,她太清楚他的诡计了。这男人人前人后两款样,但为消除对方戒心、为达成某种目的,却很能够委屈自己、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扮演别人希望看见的模样。

太卑鄙了!特别是当她想到他和母亲用电话聊过天,另一波寒气更把她冷得连心都发颤了。

可恶~~拿她消遣!她很好玩啊?!

这一方,余陈月满已被捧得眉开眼笑,热情道:“阿本仔老板讲话金甜(真甜),我会不好意思ㄋㄟ。阿靖啊,人家千里远跑来找你玩,你怎么可以没时间理人家?啊,对了!阿本仔老板,你留下来一块呷晚顿(吃晚餐),我们家阿靖手艺还不错说。”

“别喊我老板啦,叫我阿刚就可以了,我——”

“妈,他已经吃饱了!”余文靖赶紧截断他的话,被男人抓住的小手挣脱不开,感觉他的掌温好高,她被握得浑身不对劲。

一旁的余家爸爸略挑半边眉,问:“怎么这么早就呷霸(吃饱)?”

火野刚看看两位长辈,叹气,非常具有诚实美德地回答:“余爸爸、余妈妈,刚才我肚子很饿,文靖煮了海鲜面,我才吃了一碗,她就要我走,我肚子其实还没饱,也很想留下来呷晚顿,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赶我走不可?”

余文靖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他、他他他……思绪冻结,脑袋瓜一片空白,竟挤不出用来骂他的佳句,因为没有一个字词能完整地形容他的恶劣与卑鄙!

她耳鸣着,母亲高分贝的声嗓仍穿破那层嗡嗡乱响的杂音,开始碎碎念:“阿靖!怎么可以这样子?让客人饿肚子是多么不道德的事,这种夭寿短命的事都干得出来,会打坏我们‘山樱’的金字招牌你知不知道?恁阿爸和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远来是客,‘山樱’以客为尊,你你你……你没把人家喂饱,还要赶人家出去,厚~~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余陈月满这张脸要拿去哪里摆?”

“妈~~”想不哀号都很难。“拜托帮帮忙,这里不是我们家的温泉旅馆好不好!”

天理何在?她才是受迫害的那一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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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靖再一次彻底醒悟了。

这果然是个毫无天理的混乱世界。

天清日暖,海阔云高,七人座的休旅车里载着五个人和两大盒传统囍饼,另外尚有这次下山采买的一些民生用品和干货。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北部滨海公路上,打算从淡水绕到三芝、石门,然后回金山。

负责驾驶的是今早才结束飞行回到台北基地的余家老二余文丽,时差和欧洲太长班的工作似乎没对她造成任何影响,那张美艳脸蛋甚至精神抖擞到有些过于亢奋,原因就出在休旅车里除载着余家人外,还多了一位身分和意图颇耐人寻味的贵客。

“火野先生,车窗外就是着名的北海岸,大家都喜欢来这边看海、吹海风,晚上也常有锅车族‘尬掐’。等一下我们会经过很有名的‘十八王公庙’喔,你要是有疑问,可以随时叫你身边那位小姐帮你讲解。”亮眼像在咪咪笑,对映在后视镜里的贵客眨了眨。

坐在火野刚身边的余文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进行抗争了。

况且事实证明,做再多的抗争也一样没用。

她不要他昨晚留下吃晚饭,可在爸妈几近以死相逼的眼神下,她不得不妥协。

好不容易熬过晚餐,她急着想赶他出去,爸妈一听到他还没找到旅馆投宿,二话不说就强留他过夜。更可恶的是,他还一幅真的很不愿意打扰他们的模样,拚命推辞,根本已抓准她家阿娘热心过度、见不得别人落难的脾气。

结果,今晨边吃早点边聊着天时,他随口说了句——“我从来没参加过台湾式的婚礼,听说光迎娶就一大堆礼俗,好像很有趣。”

此话一出,再次点燃余家二老乐于帮人圆梦的心,不顾她的抗议,带着他就往办喜事的亲戚家冲去,还跟着车队前去新娘子家迎娶,中午在饭店席开三十几桌,他跟人家非亲非故的,竟也送上红包、吃起喜酒。

一道道精致佳肴送上桌,她简直食不知味,以她家爹娘在亲戚中旺到一个不行的人缘,一海票的叔伯婶婆见到她和火野刚,如同苍蝇见到蜜,过来敬酒兼摸清底细的人潮一波接一波,都快把婚礼的正主儿给比下去了。

而最惨的还在后头——

她不晓得,原来爸妈私底下已邀他到“山樱”作客!

就这样,吃完喜宴,二姊余文丽开车来接他们,采买好一些东西后,车子不直接走阳金公路回金山,却绕着北海岸跑,为的又是想让他这位日本来的贵客可以沿途欣赏一下美丽的海天景致。

此时此刻,余文靖不禁想唱——

别人ㄟ系命是控金搁包银,阮ㄟ系命不值钱……

别人啊哪开口,系金言玉语,阮哪是多讲话,捏咪得出代志~~

好想哭,可是欲哭无泪。她被整得浑身虚脱了。

得来不易的一个假期全毁了,气闷地撇开心脸,窗外景物飞掠,她看不真切,却毫无预警地与一双深幽的黑瞳对上。

他正觑着她,车窗玻璃上映出他的淡淡俊颜,似笑非笑的。

她心微震,被那两道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那似笑非笑的瞳底低调地透露出某种情愫,害她呼吸渐渐窘迫起来。

爸妈和二姊就坐在前头,而这男人连根手指也没碰着她,却用那种隐晦又露骨的眼神静凝着她,她再迟钝,也懂得那辉芒中浓浓的勾引意味。

气自己随随便便就心跳加速,气自己青青菜菜就耳根发烫,她气自己这么、这么的没定力,糟糕透顶啊!

赌着气,她抿唇不语,反正一开口准没好话,到时候被念、被骂的又是她。

她也不回眸,就这么瞠大眼睛瞪着车窗玻璃上的他,一瞬也不瞬。

“来来来~~吃西瓜、吃芭乐啦!很甜很好吃,不要客气,尽量吃呀!”坐在前面的余陈月满忽然转过身,伸长手,把装满水果的保鲜盒递到火野刚面前,殷勤招呼。

她丹田有力的嗓音清亮有劲,一扫后头有点怪又说不上哪里怪的气氛,接着听见她怪奇地又嚷:“阿靖你脸怎么啦?比猴子屁股还红耶!”

她一手巴过来,直接贴上女儿红通通的额头,不得了地大叫:“哎啊!很烫说!怎么说发烧就发烧?夭寿喔~~身体不舒服都不会哼一下吗?要阿母担心死喔?”

“妈~~我没事啦!只是……车里有点闷。”正确说来,是心里非常闷,尤其当她瞥见身旁的始作俑者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嘴角却在偷笑的样子时,她简直是太、太、太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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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的“山樱温泉小馆”离金山乡最热闹的金包里街有一段路程。

它靠近东侧的磺港和狮头山一带,可以眺望到极美的海景,特别是入夜后,港区渔火点点,月照渔船***,水天相映,美得超梦幻。

休旅车边开边玩,还停下来在金包里街叱吒多年的“金山鸭肉店”大啖了美味鸭肉。

这么东逛逛、西晃晃,当车子驶回“山樱”时,夕阳已沈,火野刚在一片美好的静阑中见到那栋三层楼高的原木建筑,朴实无华却处处温馨,他的心被撞了一下。

直觉地,他将会爱上这个地方。

复古风的路灯洒落一地鹅黄光,装潢着干燥小花束的大门被静静推开,一抹朦胧的纤影走下阶梯。

“是火野先生吗?”女人微笑如花,双眸清而恬静。“我是余文音,阿靖的大姊。欢迎你来‘山樱’度假。”她伸出一手。

他回以微笑,伸手和她握了握。

“大姊……”余文靖走近,一路少言让她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些沙哑。

“阿靖……咦?怎么无精打采的?没睡饱吗?”余文音抽回与男人相握的手,温柔地揉了揉么妹的发。

“我没事,等一下泡泡温泉又是一条活龙了。”余文靖勉强扯出笑容。

瞧见火野刚握住大姊的小手,明明只是礼貌上的举止,她心底竟可笑地窜出某种莫名的情绪,微酸,带着点近乎苦郁的气味,那味道奔至喉头,占领她的一切味觉。

她发神经吗?

余文音又爱怜地拍拍她的脸颊,柔声道:“身体感到疲倦就不要泡在温泉里太久,会适得其反的。”

“我知道啦,大姊~~你又当我是小孩子了!”为抹掉心里那份诡异至极的酸意,她故意笑咧嘴,朗着声。

余文音仍柔柔笑道:“好啦,既然不用**心,那就请你帮我招待火野先生,今晚请贵宾住三楼的那间‘碧泉’。你先带火野先生上楼去,我帮爸妈卸货。”

“要上去,那也得先帮大家搬完东西再说!”轻哼,余文靖斜睨身边的男人。

大老板很受教的,贴身秘书此话一出,二话不说立即撩起两袖,走回休旅车后头化身台湾搬运工,把余台生正要抬下车的十五台斤重有机池上米拉了过来,直接顶上肩,又把余陈月满手里的两大盒囍饼拎走。**bbs.4yt.*****

“这个再给你!谢啦~~”余文丽见他挺好用,空降了一大袋香菇到他怀里,虽然不太重,但蓬松的包装差点遮得他看不见路。

“不可以!不可以!哎呀~~快放下来,阿刚,你不要搬,哪有叫客人做事的道理!”

“余妈妈,这些不重,真的。”只是香菇会遮眼。

“妈,别担心,他很耐操的。”这家伙接下来要在她家白吃白住,当然要乘机从他身上榨点好处,以补她内心之不平衡是也。

余文靖唇角悄悄勾扬,不知为何,瞥见他有些狼狈又坚决到底的矬样,从昨日累积至今的“怨念”似乎没那么深了,特别是“山樱”阶前的那盏鹅黄路灯,将他整个人浸润在温暖中,她的感情变得柔软,隐隐被挑动着。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来到她出生的故里,与她的家人在一起。

这感觉……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甩甩头,她追上他。

“给我啦!”

“咦?”

火野刚扛着货刚跨上木造阶梯,一只细白手臂突然从旁采出,把那袋碍事的香菇抽走了。

这会儿换他斜睨着她,半边朗眉挑了挑,他嘴角浮出意味深浓的浅弧。

“看什么看?”她低声丢出一句,微微挑衅地抬高下巴,皱皱鼻头。“别偷懒,快给我搬,还有一大袋的甘薯等着你!”甘薯是刚才回金山时,在金包里那一区跟相熟的店家买的。

“想在我的地盘打压我,还早呢!”冲着他吐舌头、扮鬼脸后,余文靖的头立即回正,一马当先地跑上木造台阶。

“火野先生,怎么了?是东西太重了吗?”余文音提着东西从后头走近,见他杵在原地不动,一脚还跨在第一阶台阶上,也不晓得在干什么。

火野刚蓦地回过神,微笑摇头。

“没事。”再次迈开步伐。

他只是突然间窜起被“电”到的颤栗感。

他这个余秘书啊……原来回到她所生长的温泉乡后,她会变成小女孩儿,会皱鼻、会吐舌、会扮鬼脸,还会对他撂下可笑又可爱的狠话。她八成不知,她越是“反常”,他就越是快乐。

他想,也许,他有点小变态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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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夏天,但入夜后,金山这儿的气温偏低,挺适合泡温泉。

“山樱”所接蓄过来的温泉为弱酸性温泉,清澈透明,略带着苦味。

泡汤的地方分成男女池,全是露天风吕,整体的布置带着淡淡的东洋风,以深褐色的竹篱笆、淡褐色的细竹帘,以及原木作为建材,并错落且具巧思地搭配着山茶花、非洲凤仙花、绿竹等等的植栽,勾勒出恬静、朴素的禅境。

非休假日,今夜投宿“山樱”的客人并不多。

晚上十一点整,余家三姊妹确定男女汤都已清场后,将“清扫中”的立牌各摆在两边入口处,动作俐落地整理场地。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这样劳动过,等做完所有的例行工作后,余文靖腰酸背也酸,都过了半夜十二点了,一个人竟又摸进女汤泡温泉。

浸在池子里,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她满足地叹气,直到微微感到晕眩,才心甘情愿地跨出那池温暖,用冷水泼了泼脸。

穿好衣裤,她用设置在化妆室里的吹风机将长发吹干,涂了点保湿乳液和润肤露后,这才抱着自己专属的桧木小浴盆走出女汤。

刚撩开入口的两片式垂帘,她猛地一顿,瞪着半夜也晃到这里来的火野刚。

“你你……你干什么?”

他穿着余台生借给他的宽大休闲服,一手拿着同款的小浴盆,另一手则抓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湿发。

“放心,我是来泡澡,没打算偷窥,有必要这么吃惊吗?”他戏谑牵唇。

她的家人真诚而热心地款待他,让他今晚一直没机会和她独处,此时见到她,他心里真是挺愉快的。

佘文靖被他抢白了去,原就红润的颊更热了。

气氛有些暧昧,搞得她心跳快三拍,又恼起自己不堪一击的定性。

“明明有吹风机,为什么不用?你这人……你、你你真是的。”下意识关心起他,有些事不是她想克制就能得逞的。

下一秒,她扯住他的右上臂,竟不由分说地把他拖进女汤的那处化妆室。

“唔……我似乎不太应该在这里耶!”他黝瞳中的笑谑微浓,故意四下张望。

“坐下。”

她要他坐在镜前,站在他身后,她突然巴住他的头,小脸严肃道:“别乱看,里边还有漂亮小姐在泡温泉。”

“真的?”他作势欲起,双肩被两只小手重新压下。

他瞥见镜中的她在偷笑。

“你急着起身,是想跑掉,还是准备要冲进去大饱眼福?”打开吹风机,她的手拨弄着他的湿发,呼呼的热风往他头顶吹。

他不语,目光深幽幽地盯着镜中的她。

又是似笑非笑的神态,又是那种隐晦却露骨的凝望。

余文靖忙将注意力放到他的发上,脸红心热,她有些胆怯地不敢再接触他的眼,怕看得太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知道自己内心的矛盾。

她渴望他的体热、想念他的拥抱,欲念在心深处蠢动,他轻微的碰触具有烈焰般的力量,能将她的神魂融化。

但不能的……

不能在“山樱”。

这里是她最后、最后的防线,有她的亲人,有她生长的记忆,有着她人生中最澄净的一段,若允许他深入、彻底地深入,那么从此以后,她记忆深处便会多出一个他,如何也抹不掉的。

而若然有一天,她必须放开那份工作、离开他,那会很痛、很痛,像烙铁烧印心头那样的疼痛,她会无处可逃、无处可躲,她的心将无法承受。

手中的发丝已干,她沉默地关掉吹风机。

“很晚了,该上床睡觉了。”她低语,刚要抱起小浴盆,男人温热的大掌忽然突袭而来,握住她的腰,猛地施力。

“啊?!”轻呼了声,小圆臀坐上他的大腿。

“你干什么?不——唔……”她扬睫回瞪,小嘴瞬间被捕捉了,男性气息侵略她的呼吸。

火野刚没想干么,只是“饿”得太久了,再难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