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殿走的是重复夜焱的环球之路,果真得到了相当数量的资讯,尤其是在谢羽尧有《剑典》记录的帮助下,他们遍访各位大师,得到了夜焱海外之旅近乎全部的讯息。可见夜焱并未将自己藏有秘宝的事情进行掩盖,只不过,几乎所有的知情者都不建议万神殿的众人“现在”就去打开秘宝的大门。

“宝藏这种东西,向来都是伴随着风险。‘欲求金缕衣,莫做有心人’。记得夜焱大师在最后一次露面时,对着他的大弟子任天择说:‘如果世间之恶都隐藏在黑暗的地方,那么,不如让我将它们吸引到这里来,把沉沦于欲望的噬人猛兽全部击溃。’而这可能就是夜焱大师公开秘宝讯息的最主要原因。”

风间大和十分配合万神殿的工作,但相对的,他这种实话实说、毫不避讳的态度也着实让万神殿的诸位高兴不起来。毕竟,“有心人”就是指的他们。

不过,比起夜焱秘宝,在三年前被景陌揍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的谢羽尧却关心起了樱和协会的另一位佳丽——樱井夕。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樱井姑娘究竟与我有何仇怨?我不曾记得有和樱井夕交手过,也从未接过日本盟的任务,问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唐突,不过,本人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

大和为谢羽尧斟满一杯清酒,在这偌大的宅邸内,只有花草水木、清风和日以及对坐的两个人。万神殿由于个人力量强大,在执行任务时分头行动实在是太过平常。至于来到旧京都拜访樱和协会,倒是谢羽尧个人的决意,他隐瞒了所有人。

“那个孩子心中有执念。”

“执念?”

“记得三年前,在排位赛上出现过的那把凶器‘天殄’吗?虽然被那个孩子所掌握,但实际上,它的锋芒并未显露。不过,再怎么不擅于使用,作为凶器的本性依旧是会在战斗中毫无保留地显现出,弑神的兵器,就是对它的最好诠释。”大和看来是“天殄”控,对那把夜焱铸造的、通体漆黑且两刃开锋的直刃总是念念不忘。

“和天殄有什么关系?”谢羽尧不明所以,事实上,作为武玄门人的末代传人,谢羽尧背负的东西还真不少。他必须时时刻刻以保证自己活着为第一前提,因为传承不能在他这里中断。也因此,谢羽尧将剑技练到了旁门左道上去,将剑练成了“箭”。

“夜焱大师曾经在樱井氏族那儿学会了‘藏刀之术’;从而在后来的演武中领悟了‘无影剑’。那是一种无限接近规则的剑技,为了完美发挥出‘无影剑’的效力,夜焱必须去铸造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风间大和又在诉说着有关那个传奇的过往。

“他在打败了桔右京后,日本这里就没有他可以学习的对象了,事实上,在东瀛的这段时间,算算看,也不过个把月。真正耗费时间的是太平洋航行,他一路向东,来到了美洲大陆,我不清楚他在那里遇见过什么,总而言之,他通过各种方法、机遇以及用于控制火候的‘均衡罗盘’,在神炼之炉里炼成了天殄的剑胚。”

“仅仅是剑胚?”

“没错,经过这么多复杂的工序,也仅仅只是粗制滥造而已。天殄的凶名,第一次显露是在神炼之炉的那个地下洞穴里。在那里,他遇见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从神界刚降临的‘神’——时间偷取者。”风间大和似是在努力地去完善着长辈传递给他的那些支离后的信息,经过他重组后,俨然和真相差得不多了。

“具体如何,我也说不上来,毕竟我不是全知的神·玫媞丝;不过,夜焱大师在后来也时常叨念着曾经刻在洞穴顶端的壁画,他总是抱怨自己刻的不够明显,怕提醒不了后人。想来,后人最多只能发现他刻在墙壁上的关于提醒‘将双掌置于他人双肩,就可以偷取时间的怪物’的画作,却不可能发现在那之上,还有一幅关于‘均衡罗盘与神’两者之间秘密关联的画。”

风间大和看谢羽尧已经进入脑补的阶段,他不忘补了一句:“我可不知道那地方在哪,我只是把长辈们流传下来的东西整理汇编而已,你可别当真!”

“不,我已经知道时间偷取者是谁了……这些,应该都是真的。”谢羽尧面色有些凝重,仿佛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而从他手指无意识缓缓滑动的轨迹来判断,他这些回忆的主角都直指一个人——睡神姬桩。

“可这又和樱井夕恨我有什么关系呢?”谢羽尧死死揪住这一点不放,坚决反对并无视任何岔开话题的小把戏。

“我想说的是,她并不恨你,而是比谁都憧憬你,你怎么看呢?”

大和笑得很奇怪,这是一个嘴角上扬二十五度的笑容,比任何笑容都更加不自然,却极具欺骗性和讽刺效果;总而言之,谢羽尧没看懂。

“什么……意思?”

谢羽尧皱着眉头,不,光是皱眉已经无法让他宁神了,他选择用手捏着鼻梁,仿佛这样就能帮助他更好地理解风间大和话语里传达的隐晦信息。

“你别误会了,现在的夕不爱你;只是你的剑技给了她一种‘我必须得超过你、翻过你这座大山才算证明自己’的错觉。你是男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彻底理解作为一个武士家族独生女,必须得背负家族传承的一切,向所有蔑视自己的人发出挑战并证明其存在地位的少女,其矛盾而又坚毅的心灵。”

这一大段长句连篇的话并不是由大和陈述的,而是一位名叫樱井夕的女孩从自己的口中脱口而出的,就好像憋在心里压抑了许久一般,终于有了一口气爆发而出的快感。

樱井夕从院落外走了进来,她一身私服,煞是好看;手里提着行李,显然是要远游。

说的人痛快,听的人痛苦。

“这就是你的理由?我总觉得不够靠谱。”谢羽尧可不是三岁小孩,这种感性的发言不可能使他信服。

“于是你就亲自登门拜访,前来讨债似的对我‘为何仇视你’表现出一番‘必须纠察到底’的决心吗?”夕的发言不光感性,而且还带刺。

就是这种如同三棱军刺一般锐利的语气,恍如隔世般,谢羽尧觉得它很熟悉。

“看来,你打算一直隐瞒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决定性原因不说了?好吧……我不强求,我会给你机会挑战我的,只不过,现在的你还太过弱小;而我——对破虚境界以下的对手都不感兴趣,等你到了和名叫‘景陌’的那个女人平齐时再与我交手吧。”

是了,谢羽尧发现那锐利的语气来源于一位名叫景陌的,曾经将自己从神坛上拉回人间的女子。樱井夕似乎是刻意和“景陌”保持着一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谢羽尧不喜欢研究女人的心思。

然而对于景陌这个女人,谢羽尧却有些想念她,这并非如“希望她来虐我”这样变态的心理作祟,而是纯粹的,对“道”的一种追求。

【景陌,比起自己,显然更加接近于“道”……】

※※

“你就这么放走他,好吗?”大和将两人喝酒的器具收拾好。

樱井夕望着庭院里的那一大块石墨烯,这曾是她试刀的道具。

“嗯,没关系。我和谢羽尧的恩怨在我把景祥的恩情还清前可以先放一放。”

“呵,如此对一个男人上心,还说出这样知恩图报的话来,你以为你是‘大和抚子’吗?”风间大和毫不犹豫地挖苦着樱井夕,他从不认为夕跟景祥也好、谢羽尧也好,这样的男人来往有什么好结果。长兄如父,风间大和已经可以算是夕的叔叔辈了。

樱井夕捧着一杯茶,这样的天依旧徐徐上升着热气可见茶杯的温度……然而,夕并未选择放手。

“我不能再欠他的了,如果,他以后要站在全人类的对立面,那么,只有我可以陪他……”如此大胆的发言,在不善言辞的夕口中迸出,还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夕不知道的是,类似的话,在依旧存活于地球上的人类当中,同样有说过。

“呵呵……宝藏的守护者,若是交予男子来做,想必不会这么闹心吧……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樱井氏族的诅咒。”

※※圣战开启前夕,巢湖湖畔※※

平静的湖水和不平静的氛围,矛盾总是可以交融在一起,越是矛盾的双方,似乎越有存在于同一处境的必要。

“宝藏的守护者就你一个小丫头吗?哼,别开玩笑了!”自从坐上了头把交椅,龙首会的成员数就开始了急剧扩大,难免会有鱼龙混杂之象。当主力都用于牵制万神殿时,这些虾兵蟹将们就必然担当起了下水探寻宝藏具体位置的职责。

可不幸的是,断罪之翼在关于夜焱秘宝的情报上始终逊色于罪恶之枝一筹。早在罪恶之枝动身前往美洲之前,夜修亚就分析过“秘宝未必是实体”的讯息。也因此,“罪恶之枝寻宝队队长(夜修亚赐予的‘爱称’)”朱雀在得到参与权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跟踪万神殿想要坐收渔利的龙首会必然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几个人围住了一身剑道服的樱井夕,打算强行突破时,夕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不只是我,还有祂们……”

就在这时,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