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女侠师从何人?”谢羽尧身子微微前倾,朝着景陌抱拳问道。

景陌将伞直插地面,回敬一礼道:“女侠不敢当,我师父是‘天魔’夜焱,就是三把火的焱。”

听得此言,谢羽尧颤了几下,在他的记忆里,的确是有这么一号人物,能流传至今的大侠确实不多,往往只有突破至天人三境的武者才能载入谢羽尧传承下来的剑典中。

“在下乃当世最后的武玄门人,学艺不精,还请多多指教。”谢羽尧背着一个大剑匣,旁观的景祥直觉认为里面应该放了差不多有数十把剑。这不,谢羽尧话音刚落,手上就多出一柄寒光凛凛的三尺青锋。

“如今,习真武之人愈渐稀少,不如我们遵循古礼,来好好比试一番?”谢羽尧师承的门派在千年前是天下第一大派,礼节、规矩什么的都是他们定,景陌本以为过了这许久,繁文缛节应当都已经败了去,却没想到还被这最后的传承者给保留了下来。或许考古学家和民俗学家会很喜欢,但景陌作为一个非正统门派教习的武者,也就是“野路子”,最反感的就是这些套套。

“规矩什么的反正自古都是你们定,现在你想怎么比就怎么比,我无所谓。”景陌不光承袭了其师夜焱的全部功力,似是将某些习惯和性格都一并吸收……

谢羽尧舒了一口气,“这样便好,不用一开始就大动干戈。”

“你口气也不小嘛!”景陌挑了挑眉。

谢羽尧笑道:“彼此彼此。”

谢羽尧将剑匣脱去放在一边,侧身垂剑,屏息以待。而景陌则照模作样,将伞的末端斜指地面。

“请参赛双方快到碗里来~!”小丑宣布开始后的一刹那间,两条直线相交了——红色的伞与银色的剑擦出金黄的火花,两个人都用快到看不清移动轨迹的步法调整着出剑角度与躲闪位置,力求用最少的体力换取最大的效益。

开始时还能听到金铁相交之声,随着战况越发激烈,斗剑进入白热化阶段时,反而听不到两剑相击的铿铿声,他们彼此都熟悉了对方的步法、出招的时机、心跳的节律,不再互相试招,改为伺机而动。

红色的伞在真气的护卫下比高碳钢的硬度还强,在景陌的手中化为鲜红的风暴,“钳心十三式·惊蛰!”一道红光如闪电般掠过,角度诡异刁钻,每一处拐点都变化不同的速率,使得此招缤纷缭乱,外人只能见到景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身影,却不见其剑所指。

然而身陷危局里的谢羽尧却和旁人的感触完全不同,他发现无论自己的九玄步怎么变换,都逃不过景陌那锥心一剑。唯一的办法只有硬碰硬——他紧咬牙关,忍住自己要使出超能力的念想,因为一旦使用,他就等于作弊失了格,这只会成为阻碍他跨越新境界的心魔。

久违的金属碰击声如敲响了铜钟一般,震得场外观众耳鸣嗡嗡。

崔明仁立即通过玫媞丝对这声音进行了解析,得出惊人的结论:要是景陌这一剑刺入大地,足以引发局部地区五级以上的地震,这还不算烈度。

这还没算完,正当“年富力强”的谢羽尧打算反击时,景陌蓦地将伞撑开,谢羽尧剑上的力道又一次被巧妙的卸去,还露出了胸前空档。景陌趁机给了他一拳,看其架势似乎是和昨天对阵沙暴收尾时用的招式一样。

可谢羽尧和沙暴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他就像是预先料到会如此这般,左手推掌出击,在接触到景陌拳头的一瞬间将力道撤去,改挡为引,虚引实卸,身体借势侧移,同景陌交换了位置。

景陌在与之交错的那一刻嘴角挂上了一丝不大明显的微笑,成竹在胸。互换位置的下一瞬,景陌的左手化掌为指,剑指一弹,竟射出一道阳炎!

只见这道剑指阳炎在穿梭的过程中不断凝聚精华,最后演化为剑型,剑尖朝着谢羽尧的心脏处笔直地刺去。谢羽尧瞳仁不自然地放大,硬生生地来了一个铁板桥,将这险之又险的剑气指劲给躲了过去,冷汗遍身。

“乾坤阴阳剑?!”谢羽尧惊魂未定。

景陌理了理头发,静等他状态恢复,“天蝎教的指脉其实最早就是从剑脉分出来的,若不是天蝎幻魔剑只有一把,只能赐予一人,指脉基本上是不会被创立的。都怪第二代教宗是亲兄弟,而且还都是武学怪胎,未得到剑的弟弟居然钻研指法,以指做剑,久经淬炼后变得比神兵利器还强劲!这‘阴阳剑’就是其最高杰作了,除了‘断魂指’外,应该是没有能超过它的指法。至于‘断魂指’,我反正是没用过,听说害人伤己。还是不用为妙……”

景陌一番明显是在解释给景祥听的话说完后,谢羽尧也终于恢复到巅峰状态,可以继续比剑了。

然而……

“第一局是在下失利,这第二局,必当让女侠您见到本人的真正实力!”谢羽尧走到剑匣旁,将其打开。景祥立即从紫宸手中抢过来一个望远镜,拼命似的朝里面瞅着,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大堆颜色各异的粉末。

“在下之所以背着这个大剑匣,不是为了装剑,而是为了装制剑的材料。”谢羽尧轻声慢语,仿若这句话已经被他重复了近千遍。他将剑匣打开后就没再管它,转身面朝景陌缓缓走来。

景陌觉得谢羽尧每走一步,太阳的光就被遮住一分,更准确地来形容,就像是他每走一步,在他身后的那片天空就会降下一层暗色的帷幕。

“剑阵·天幕!”他距离景陌越来越近,在他说出这句的同时,其身后的空间不断冒出细小的裂缝,里面缓缓凸出一截截剑刃,如果对尖锐的利器有视觉上不适应的话,看见这个场面一定会难过的要死,就像双眼被千万支铅笔狠狠地戳一样。

没错,这成千上万的、形制各异的古剑都是“剑皇”谢羽尧一手制造出来的,遮天蔽日,层层叠叠。而他自己,则像是在剑之海洋中摇曳的扁舟。虽然是渺小的扁舟,却没人敢小觑他,因为几乎所有断罪之翼的老人都清楚,实际上,谢羽尧对胜利果实的渴望比谁都强烈,只不过他隐藏地很深,他是足以驯服大海的怪兽!

“为了不让你那美丽的躯壳被钉成筛子,现在投降吧……我早已厌倦了杀生。”谢羽尧发动能力的时候,瞳仁是妖异的金色。

“姐姐,下来吧,我们不和这个妖怪打了!”景祥急切地喊着,他承认,在这压倒性的实力面前,自己害怕地颤抖。

谁知景陌摇了摇头,将伞再次撑开,“不就是一场大雨么,要下就下呗!”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

谢羽尧嗤笑一声,“呵,那就看你的伞有多坚固吧!落下帷幕吧——剑雨!”他大手一挥,悬在天空数以万计的飞剑全部朝向景陌射去,几乎是无差别无死角全覆盖式的攻击……

“之前以为是大雨,没想到是毛毛雨呀!你还敢再大一点吗?暴风雨多好,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景陌继续调侃道,然而剑雨越下越密,根本看不见景陌的踪影,落势过猛而插进地底的剑也不甚惜,苍穹之上不停地生成新的“剑矢”。

景祥现在也无力插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抱憾终身!

“景祥别担心,还记得我教给你的那一式从天而降的剑法么?剑可不是这么使得!”就在景祥快要请求终止比赛时,景陌久违的声音此刻竟如同天籁一般。

现在场上已然是剑的坟墓,景陌之前所站的地方方圆二十米全是倒插入地面的剑,密密麻麻,走在上面如履平地——无数剑柄铺成的石子路……

景祥开始回忆起之前景陌教给他的那一套天蝎剑法。

“难道是……”

“没错,末代教宗特意给我那夜焱师傅创造的一式剑法,以其名字命名的——”剑冢突然爆开,从里面弹出一名撑伞的女子,直冲风云。

“焱心覆雨!”

景陌依旧撑着伞,手上并未握剑,却有看不见的剑刃切割着底下的剑场,那些坠落的剑触之即碎,毫不留情。

碎裂的粉末随风飘扬,雾霾了整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