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宋乔伊没有主动向吴敏娴打听李恪的情况，吴敏娴还是主动提起了李恪。

“你的学长李恪，不做医生，太可惜了。”吴敏娴感叹道。

宋乔伊不知道李恪在项目上具体做了哪些事情，因为从未联络，李恪不怎么发朋友圈，所以，宋乔伊也无从知晓他的近况。

“是啊，他是一个很棒的医生。”宋乔伊附和。

在追随李恪身影的那些年，宋乔伊清楚地知道在医生这条道路上，李恪付出了多少。不分昼夜的练习打结等基本功，做解剖时的专注，看医学书的废寝忘食。医学需要天赋，更需要勤奋。而拥有一颗仁心的李恪，选择了非洲。

有时候，连宋乔伊自己都难免会想，如果没有去非洲，没有碰到那一场暴乱，现在的李恪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那些遗憾，李恪从来不说，可是，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不过，还好，他来麦恩了。我很确定，他会大有可为的。”吴敏娴说：“我们项目上的客户已经指定要和李恪多做沟通了。”

李恪只是初级战略咨询顾问，能得到客户的认可，还能得到项目经理吴敏娴的认可，足以可见他在项目上的聪颖与尽心尽力。

客户高层在对吴敏娴提到李恪时，充满了赞许：“尽管李恪的职位没有很高，但是，我把问题交给他之后，在这个问题上我就不用操心了。他比我着急，比我还上心。”

这种客户对咨询顾问高度的信任，来源于李恪在工作中展现出的专业精神。宋乔伊不禁自问，廖茂森对自己能有这种信任吗？客户对自己能有这种信任吗？

在这个项目上的急功近利，让宋乔伊自觉失去了原本性格中的部分闪光点。由于工作太紧张，太着急了，一旦有同事跟不上事情的节奏，宋乔伊就容易表现得情绪急躁。

比如说，进入商场时，商场入口同时有旋转门与直接推入的门。宋乔伊会直截了当选择推门而入，而非更加省力的旋转门。原因仅仅是这样可以节省几秒钟。做出这样选择的她，还会对其他优哉游哉在旋转门里等待的同事指手画脚：“太慢了。”

“我们项目上的客户售后服务主管，白天实在很忙，所以，李恪会主动在清晨的时间与对方见面。每天，李恪都会在早上7点10分坐在咖啡店一楼，花半个小时和对方一边吃早餐一边讨论库存和延期交货之类的事情。我今天中午碰到客户售后服务主管时，他对李恪也是赞不绝口，说现在工作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年轻人还能坚持早起，真的很了不起。”吴敏娴说。

听了李恪的做法，宋乔伊更加自惭形秽。

同样是客户忙，没办法及时提供资料，宋乔伊选择了蛮横的单刀直入，李恪却知道根据客户的习惯，找到合适的契机，在对方感到舒服的前提下，调整工作方式。二者都达到了最终的目的，可是，给客户的感受却大相径庭。

李恪比宋乔伊进入麦恩的时间晚，可是，论起成熟度，则遥遥领先。宋乔伊想，这都得益于李恪拥有推己及人的想法。他比宋乔伊更愿意用善意去揣测他人的动机，也更愿意体谅对方的困难。这些品质，在旁人看来，可能有些不够高效，但是，谁说不能慢跑嗅花香呢？

大概是受到了李恪做法的启发，宋乔伊对廖茂森白天那句“你还不够格”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是的，只靠一路往前冲，是不足以站在高位的。为了避免赵光景的错误示范重现，宋乔伊宁愿耐下性子，好好修炼。

次日，宋乔伊如往常一样，兢兢业业工作。钱佩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变化，不急躁了，对同事们的表现也更加有耐心了。

“你这是转性了？”钱佩蓉逗她。

“没，理应如此。”宋乔伊笑。

“是不是前段时间和男朋友吵架了，昨天又和好了？”钱佩蓉想当然地猜测是男女情感问题影响了宋乔伊的情绪。

宋乔伊大笑，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情侣戒指。没想到谈恋爱还有这种好处，连情绪不稳定都能推到男朋友身上。可怜的季劲，无端背了个锅。

“我妈天天操心，就怕我嫁不出去。还好我被绑在项目上，不用回家听唠叨。谁不想找男朋友啊？我没谈恋爱，是因为我不想吗？我没成为合伙人，是因为我不想吗？”钱佩蓉把话题转到宋乔伊身上：“乔伊，你和你男朋友谈多久啦？”

“不久，没几个月。”宋乔伊说。

“那你男朋友挺有种的，敢和我们麦恩公司的人谈恋爱。知道吗？在我们公司，要么就是‘带资进组’，来公司前就有了稳定的恋爱关系，比如我，我和我男朋友是大学同学，一路走到现在。有时候俩人吵架，我也会想要不然甩了他，换一个，但是看看自己这么可怕的工作节奏，觉得除了他，也没人能受得了。如果来公司前没有对象呢，大概率会一直单身。因为，哪怕去相亲，还轮不到对方家里人挑剔你没时间顾家，你都不一定能抽出空去见见对方。”钱佩蓉问：“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啊？”

虽然宋乔伊与季劲已经通过公司HR报备了恋爱关系，二人在未来的工作中避免交集即可，但是，让现在项目上的同事们知道自己男朋友是合伙人职位，还是容易引发不必要的联想和猜测。所以，面对着钱佩蓉，宋乔伊决定采取“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的策略。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宋乔伊笑。

“那他不介意你工作忙？”钱佩蓉吃惊：“我们是人跟着项目走，项目去哪里，我们去哪里。你们要怎么见面？”

“他也忙，各忙各的。周末若是能碰到双方都有空，就一起散散步。”宋乔伊说。

钱佩蓉啧啧称奇，她想了想，好心叮嘱宋乔伊：“乔伊，咱们条件那么好，千万别听人家说什么职场女性不配拥有爱情那种鬼话。千万不要将就，不要因为寂寞就随便找个男的。男人啊，还是希望女朋友陪在身边，尤其你们才谈几个月，一定要看紧一点。万一他身边出现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给绿了，你咋办？”

宋乔伊捧腹大笑：“我能咋办？接着在咱们这个项目上好好干活呗。总不能拿把菜刀，他一刀，我一刀，了结此生。”

“佩服。”钱佩蓉双手抱拳：“勇士，我辈楷模。”

宋乔伊只能笑。若是季劲真的被别的小姑娘勾搭走了，她又能怎么办呢？季劲现在在武汉看一个重点项目的进展，自己又在成都，靠着视频与语音联系的异地恋，尚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以宋乔伊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把自己变成一个腿部挂件，天天挂在季劲身上。

爱情是门学问。要修读这门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当务之急，还是好好工作吧。宋乔伊想，比起控制季劲，还是控制自己的生活更为重要。何况，她不想束缚季劲，而季劲，也不可能被任何人束缚。

项目上的工作还是很繁重，宋乔伊当天又熬到了凌晨三点。

宋乔伊看着季劲在工作软件上的头像也还亮着，知道他还在查看工作文件，想着他近日来也辛苦得很，便没打算影响他。

“我结束工作了，准备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宋乔伊发送了一条短信给季劲。她把手机放到一旁，正准备洗漱，季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准备休息啦？”季劲问。

“欸，你不是还在忙吗？我记得你说你明天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没事。我怕你有话想说，但是没有人听。”季劲说。

爱一朵花，是为它浇水。而喜欢一朵花，才会把它摘下来。

季劲对宋乔伊，是日夜灌溉，不求它开花，只希望它需要水分时，永远不会窘迫。

如此，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