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会儿?”◎

赢天扬紧随其后从月老庙中走出, 手中也拿着一根红边祈福带,神色迟疑,“蒋哥你这……七条, 会不会让尤同学太有压力了?”

“她有什么压力?该求的我都求了。”

飘带很长, 从男人的胳膊上绕一圈还能到小腿,风一吹, 尾部缠绕在一起,朱红浓艳。

蒋驰期垂眼又整理了下绸带,视线落在其中一条上,声色渐淡。

“之后她变心, 我就说这玩意儿不灵。”

缀满飘带的桂花树红绿交接,映衬出几分古朴,尤簌带着自己已经写好的金边祈福带走来,还没试着踮脚往上挂一下, 肩膀就被男人搭住。

“我瞧你写的什么。”

本来就是随手挂一个, 不图它真的能保佑什么, 也就没有什么说出来就不灵的忌讳。尤簌抻直小臂,大方展示,嗓音澄净。

“希望我爱的人健康快乐。”

一眼望去, 查重率百分之七十。

祈福带上一大半都是同样的话术。

蒋驰期微挑唇,沿着绸带毛刺边缘从上望到下,最后给了个“不错”的评价,俨然是把自己默认为“我爱的人”其中一员了。

男人身材颀长, 又挪眼往自己小臂上看,挑挑拣拣几条扔给她。

“这几条是给你的。”

秦琳八卦地凑过来, 眼睛盯着红色带子, 边看边念。

“希望尤簌同学健康, 无病无疾。”

“希望尤簌同学天天快乐,一生顺遂。”

“希望尤簌同学家庭美满,心想事成。”

“希望尤簌同学前程似锦,学业有成。”

“希望尤簌同学好运常在。”

“希望尤簌同学能更勇敢。”

尤簌神色一怔。

原本以为他会写一些朝朝暮暮,白首偕老之类的双人祝词,没想到他求的都是她单人向的。

嫌他招摇的情绪瞬间转变为懊恼,尤簌挠了挠头发,伸手要去抱他手臂,却被抵着头摁了回去。

“等会儿,别想偷看。”

他手上只余一条,绕到树下找了绸带最繁杂的那一块树干绑完,才踱步返回。

“写的什么……神神秘秘的。”

尤簌下意识就要去他刚才的地方偷看,又被绸带缠得步履维艰。

蒋驰期随手把她身上的几条抓回来整理好,嗓音慢条斯理。

“懂不懂尊重隐私?”

六条都给她看了,最后一条还保密……

尤簌努努嘴,默默记下他刚才去挂的方向,佯装不关心地催他帮自己挂。

没五分钟手边的所有的绸带都已经系在了树枝上,秦琳和赢天扬两人也随之系上,似乎是佛门重地也净化了两人的心情,一路上尤簌竟然没有听见他们吵架。

太罕见了……

逛了会儿寺里的其他地方,也不过花了两小时。现在刚刚上午十一点,赢天扬拜完佛后的叛逆感上来,非要去外面找点肉吃。

秦琳也张罗着附近有家基础设施已经完善的度假村,挨着湿地公园,不冷不热的时节去那最好玩了。

听说晚上还有篝火晚会,能租烤架烧烤。

“怎么样,去么?”

蒋驰期侧头看她,眉目清冽。

秦琳在对面激动得要蹦起来,其实尤簌还有网上接的单子没完成,如果要去的话看样子是要去那个篝火晚会了,那也就意味着……

晚上要住在那个度假村了。

尤簌伸手挡住秦琳持续飞来的眼神,抿了抿唇小声道,“但我晚上还要用电脑……”

“车里有个平板和蓝牙键盘,能凑合么?”

尤簌问过iPad具体型号后,又小声嘟囔,“可是……”

“没有可是了!”秦琳激动地朝她扑过来,“簌簌你终于肯出来放松了,你不知道之前我们去哪玩的时候,一想到你在宿舍或者在外面工作,姐姐玩的时候都格外惆怅……”

说罢,还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

尤簌被她说得失笑,莞尔道,“好嘛,我去还不行嘛。”

蒋驰期和赢天扬嘴上不说,但表情看着也挺想去的,尤簌也不想大家因为自己扫兴。

她又瞅了眼蒋驰期,伸手抓他袖口,“那麻烦你借我平板和键盘了哦。”

男人轻笑,手掌轻轻搭了一下她脑袋,又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来。

“尤簌同学,佛门重地,禁止拉拉拉扯扯。”

“……”

闲闲地转了一圈,走到门口的时候尤簌忽地摸了摸口袋,脚步一顿。

“刚才给爷爷求的平安符好像落在里面了。”

男人朝后扭头看她,嗓音低醇,“我跟你一块去?”

他还没等到回复,就看见女生头也不扭,跑得飞快。

“不用了,停车场等我就好!”

赢天扬杵了杵他兄弟手臂,一脸笃定,“她找那颗桂花树了,想看你最后一条写的什么。”

男人勾唇,瞧了他一眼,视线又眺到不远处的清丽背影上。

“伪装的是挺拙劣。”

说罢,轻描淡写地抬脚追了上去。

两块平安符在口袋完好无损地呆着,尤簌凭着记忆迅速摸到月老庙前,她依照原来的六条绸带记下了蒋驰期的笔迹,又数着树杈去找最神秘的那条。

这一片的树枝好像要高点。

大概是大家都觉得系得高的地方心愿最容易被上天听见,所以祈福带格外多,密密麻麻地叠了两层。

尤簌把手机装进口袋,钻进树下仰头耐心地一条条找,找得最后眼花缭乱,刚要退出来看看是不是寻错方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亲和的声音。

“小施主。”

是个小沙弥,穿着质地柔软的干净长衫。

没想到会被沙弥搭话。

尤簌立即双手合十朝他施礼,“抱歉,这里不能乱翻是吗?我刚才不知道——”

“施主误会了,”小沙弥生的圆眼方脸,耳垂很大,看着有几分佛像的感觉。

尤簌禁不住有些紧张,她眼睛不自然地向后面看去。

三米外的蒋驰期倚着明黄色墙壁,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瞅着,没半点要过来帮她解围的想法。

“……”

尤簌撇嘴瞪了他一眼。

“施主,你与我有缘。我说一句话,你要记得。”

沙弥表情柔和中带着庄重,听语气似乎是重要的事,尤簌立即收回和蒋驰期博弈的视线,认真听他讲。

“俗事自扰,无谓记忘。”

“忘记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

沙弥笑得和睦,说完,也没等尤簌回应,抬步走远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女生怔愣在原地。

静心钟适时响起,尤簌眼神还空泛着,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

“骗人说回来取平安符,嗯?”

尤簌扶住他手腕,显然已经把找蒋驰期那条红绸的事抛在脑后,有些不解地向他求助,“刚才小沙弥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见她惶遽,蒋驰期慵懒的神色渐收,低声缓着开口,“他说什么了?”

“……忘记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

尤簌凭着记忆把这句话重复出来,又紧张地看着蒋驰期,心里打鼓,“这是什么意思啊?”

男人看了她一会,才笑,“别慌。”

“就是看你总忘记亲你男朋友,帮我打抱不平呢。”

惶然的情绪被他这一句冲散。

尤簌羞赧地踮脚上去捂他嘴,“不能在寺院说这种话!”

“好,不说。”

他拖着腔百无聊赖地哄了一句,又牵住她手。

朝后遥遥望了眼沙弥的方向,男人眸光在下一刻变得沉暗,

但语气照旧不露声色,轻描淡写地惹她,“今晚酒店住一间?”

女生神经倏地紧绷,赧然地想挣开他手,却硬是没逃脱,半牵半扯地折腾了一路。

身影渐行渐远。

身后的桂花树随风晃动,枝叶和风铃一起响。

隐在许多条红绸中的其中一条随风**起,红底上黑字笔锋苍劲有力,字迹似曾相识——

“要她一直爱我。”

他唯一为自己求的,是句没有丝毫祝愿词的短句。

通俗直白,

上天不会不懂。

……

上完香洗净手,秦琳赢天扬两人总算心安理得吃起零食。

隔着车窗远远看见两人并肩走来,赢天扬自告奋勇地转到驾驶位,又招呼秦琳坐前排给小情侣腾地方。

赢天扬的驾照刚拿,但高考结束后的暑假经常被他爸使唤当司机,驾驶也算稳当。古寺本来就在风景区,距离度假区也就二十分钟车程。

尤簌垂手坐在车上看窗外,没一会又见蒋驰期默不作声地往她手腕上套了串莲花白菩提手串。

他不说话,套完也没看她,跟不是他套的一样。

尤簌悸动片刻,弯唇,也学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条平安符塞到他手心,脑袋照旧看向窗外。

男人勾唇,垂眼看下去,小小的刺绣挂件上,只写了四个字。

无病无灾。

-

周末的度假村人多,酒店里好点的套房都住满了,还有人在湖边租帐篷,蒋驰期手肘有一搭没一搭地靠着前台,侧头问他们意见,“住这儿,还是去周围找找?”

时间已经来不及,尤簌还想着自己有工作在身,硬着头皮说了声这里就可以,帮大家做决定。

身份证一一交出,订了两间商务双人房。

秦琳尤簌一间,蒋驰期和赢天扬一间。

前台的小姐姐提醒他们如果要想租烧烤架的话,得赶快去预定,秦琳和赢天扬两个好吃分子闻言立即火急火燎地跑去抢。

临走还丢了张房卡过来。

307,308。

没准是对门,尤簌让蒋驰期先选,然后拿了剩下的那张。

平板和小键盘已经事先塞到包里,闷头踱到走廊,没走两步就找到了。

两间房只是方位不同,尤簌的这间能看见湖,蒋驰期那边能望山,也算各有特色。

手腕上的白菩提聆聆响着,尤簌刷上房卡刚要关门,淡灰色的门忽然被一只脚绊住,留了一人宽的缝隙。

她疑惑地抬眼。

扶着门框的手指冷白,骨节勾着的红绳平安符在半空中晃。

蒋驰期眉目清和,视线打在她脸上,语气略散漫。

“趁他们没在,”

“亲会儿?”

作者有话说:

蒋驰期三部曲:牵会儿,亲会儿,做会儿(未完成)

我他妈怎么只写这点!我要改变自己,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