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见刘氏在梳妆台前发呆,走过去替她把钗子摘下,问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刘氏叹了口气,边摘耳环边道:“不知那项秀才是个什么样的人?项夫人又好不好相处?”

张信安慰道:“等见面就知道了,不合适咱就再慢慢挑,挑到合适的为止,也不定是他。”

刘氏心稍宽,点了点头。

二丫房里,二丫趟在**翻来覆去的,想到不日就要与人相看,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总觉得有些烦闷。

而吴婶则对着沈福的衣服发呆,不时拍打几下,骂道:“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信,个臭小子,再过些时日,昕昕都要让人给抢走了,还不知道回来。”

吴婶嘴上抱怨,眼眶却通红,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深夜方入睡。

花媒婆的办事效率很快,没几天就找上了张信家,说是四月初一到桃缘山上相看。

如今已是三月二十七日,也没几天了,当即应了下来。

家里的农务和牲畜场里的活计张信早已不管了,都交由何叔和何成雇人打理,自己只不时看下账本。当然,春种的时候也亲自下地,种自家的药材和水稻。大部分的地则交给佃户,收四成租子,比别的地主少收一成,也不好少太多,毕竟佃田的不全是乡里乡亲,不好拿此当理由。

转瞬到了约定的日子,张信不好出面,便让刘氏领着二丫去礼佛相看,而自己则到处随便逛逛这出云寺。

刘氏和二丫到佛堂的时候,花媒婆和项家母子早已等在那了。

佛堂里还有其他人在礼佛,花媒婆见到她二人,忙迎了过来,眼神示意了下。

项母身穿暗色襦裙,长得给人感觉有些严肃,头上黑中夹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站在项母旁的项秀才一身青色长衫,腰束云纹腹带,其上坠有一枚玉佩,镌刻的是一把玉如意,其面容方正,倒也俊朗,只是脸色苍白,绷紧地挺直站着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刘氏对这次见面很是看重,穿着打扮都是按之前参加赏花宴的规格来的,端得是明艳端庄。

双方点头见礼,第一印象都很不错,也不着急相谈,拜了拜佛祖。起身,花媒婆冲刘氏和项母道:“哎哟,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咯,还没走两步就累了,不如咱们到厢房里吃会茶。”

二人会意,刘氏低声叮嘱道:“那我去吃会茶,你好好相看,不用紧张。”然后又叮嘱小竹道:“看好小姐,别走丢了。”

项母也对项秀才叮嘱了几句,然后就跟花媒婆和刘氏一起走了,只留二丫和项秀才两人。

二人相视,尴尬笑了笑。

不一会儿,出来个僧人,领着二丫走了,项秀才紧随其后。

至视野开阔且人迹罕至的亭子里,项秀才对二丫施礼道:“在下项淮,字子诚,见过张二小姐。”

“项...公子不用客气,叫我昕昕就行。”二丫微笑而不失尴尬道。至于小竹,识趣地侍立在不远处,听不到对话,却能看到二人。

项子诚笑了笑:“既是如此,那...昕昕也别叫我项公子,叫我子诚就行。”

“不如我叫你项大哥吧?”

“也好,也好。”

见礼后,坐定,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项子诚先开的口:“不知道昕...昕妹妹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二丫犹豫了下,道:“看书吧,不过都是些话本子和游记。”

项子诚道:“挺好的,我平日里也喜欢看这些书,家里有些收藏,等来日我拿给你看。”

“那就谢谢项大哥了。”二丫道了声谢,把玩着杯子,问道:“听说项大哥现在在庄子里教书,那除了教书看书,还做些什么?”

“偶尔会和同窗聚那么一两次,探讨学问之类的。”项子诚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因为身子不大好,我并不怎么出门。”

“那岂不是很无聊。”

“...还好。”

“...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沉默了一会,二丫问道。

项子诚道:“我娘为人有些严谨,不过你不用怕,她人很好的,刀子嘴豆腐心。”

盏茶功夫已过,项母和刘氏说了会话,便让寺里的小僧去喊项子诚回来。那僧人找上小竹,小竹走近提醒道:“二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项子诚忙起身相送,结果起得太急,不小心拌住了脚,当即就要摔倒,二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稳。

靠在二丫身上,呼吸间满是女儿家的香味,项子诚苍白的脸色泛起一层薄红,连忙站起身子道:“在下失礼了,谢谢昕昕妹妹了。”

“项大哥你没事吧?”二丫问道。

项子诚尴尬道:“不碍事,就是不小心绊了一脚。”

“那就好。那我就先走了。”行了个礼,二丫便带着小竹告辞了。

相看过后,又逛了逛桃林,寺里吃斋饭的时候,张信问道:“感觉怎么样?人可还好?”

其实张信远远的看过一眼,倒还顺眼。

刘氏道:“我看项秀才人挺不错的,就是太瘦了,脸色也有些白。项夫人看起来挺严肃的,不过说起话来却是温声细语的,还端庄守礼,倒也不难相处。”

“到时候养养就好了,只要人过得去就行。”张信笑道,然后看向二丫。

二丫咽下嘴里的食物,抬头道:“还行吧。”

张信也没指望一见钟情:“还行就行,那就再处处看,毕竟日久见人心。”

张信在这问结果,那边项母也在问:“淮儿,你觉得张家的二小姐怎么样?”

闻言项子诚不觉,想起二丫扶着他的瞬间,嘴角微翘:“昕昕妹妹活泼开朗,又通文识墨,和她相处,倒是轻松。”

项母含笑点了点头:“我本以为张家运气好,才攒了些家业,怕仍是乡下粗鄙人家,不想那张夫人倒不像乡下人,言谈举止都不差。听花媒婆说,她家大丫头和县令家的次子订了亲,能让县令家看上的,想必有其可取之处。”

“再接触接触吧。”项母叹了口气,而后又道:“都是娘没用,让你苦读熬坏了身子,不然都城里的贵女我儿都娶得,何至于到现在也没找到个称心的。”

项子诚忙劝慰道:“娘说的哪里话,若没有娘的辛苦操持,儿子又如何能考取功名。”

项母拍了拍项子诚的手,没有说话。

吃过斋饭,张信领着刘氏和二丫几个到鸣远书院看小宝三个小子。

上了半年的学堂,经过李夫子的管教,三个小子稳重不少,虽然只是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

“怎么样?跟不跟得上夫子授课的进度?”张信问道。

小宝忙把小手往后藏,作读书人昂首挺胸状:“当然跟得上。”

二丫却毫不留情拆穿,把他的小手从后面抓出摊开,果然有些红肿:“那这是怎么回事?”

小宝脸色羞红,挣脱后犟道:“我那是...那是上课迟到才被夫子罚的,又不是因为跟不上课业。”

“是吗?”二丫满脸怀疑,然后看向小来和小正。

小来和小正忙点了点头,他们是不会出卖自家少爷的。

刘氏忙道:“行了,就知道欺负弟弟妹妹。”然后递了个包袱给小正,道:“这是一些笔墨纸砚和零嘴,你们三个分了吧。”

“别忘了分些零食给同窗们。”张信跟了句道。

小来和小正躬身道:“谢谢老爷夫人。”

张信摸了摸两个小子的头,一脸欣慰,还有满足。

“也别太辛苦了,要注意休息,保重好身体。记得多吃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和同窗们要好好相处,别闹矛盾。”

刘氏又细细叮嘱了一番,一行人才离开鸣远书院回家去。

“回来啦,觉得怎么样?”张信驾着马车回到家里,早早守在那的吴婶立刻上前问道,语气颇为紧张。

张信笑道:“人还不错,可以试着处处。”

“...这样啊,不过我打听了下,说那项秀才早年读书时亏了身子,现在是个药罐子,走两步都气喘。说句不好听的,怕是个短命的,信小子你就不再考虑考虑?”吴婶虽说有不为人之的私心,但也确实真心为二丫考量。

张信摆手道:“这个倒不用担心,改日我让大夫给他看看,然后再养养,等全好了再说也不迟。”

“你心里有数就好。”吴婶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刘氏下了马车道:“劳累吴婶您帮着昕昕打听了。”

二丫也道:“谢谢吴奶奶。”

“不用,不用,既是这样,那我就先去忙了。”说着,吴婶便逃也似的跑了。

过了几天,在吴婶的担心焦虑中,总算是等来了沈福的消息。

吴婶和何婶正在厨房里忙活,何叔跑了进来,笑道:“吴妹子,大福来信了。”

吴婶忙放下手中活计,激动道:“真的?!快让我看看。”

何叔忙把信递了过去,吴婶接过,看了眼,确实是沈福的字迹,顿时又哭又笑,嘴里还不停念叨佛祖保佑。

何婶也念了几声佛,而后对吴婶道:“老姐姐这下可是放心了,我看你这些天都心不在焉的,饭也吃不好。”

吴婶把信拆开,突然想起自己不识字,忙让何婶帮着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