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莫急,身子为重……”白芷和半夏听到那个曾经就她们于水火的男人的死讯,也心痛难当,勉强安慰着聂柔。

丹桂抱着聂柔,心疼地一遍遍轻抚她的脊背道:“只是外头的人瞎传,您别忙着难过,许是消息有误也不一定……”

聂柔怔怔地看向门外,天色猛然暗了下来,乌云压境,雷声滚滚。

“都退下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聂柔披着乌发,独自一人在榻上坐着,神色愣怔。

他真的死了……

那个曾对她疼爱有加的男人……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明明就是早有预料的事,早该有心理准备才是,她却不知为何心中钝痛不已……

她早已做好了独自抚养孩儿的准备,他死了,对她们母子俩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才对。

只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实在不该如此伤怀。

五个月的身孕让她身子笨重,兴许是感知到她的压抑和悲伤,小腹竟然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夫人?夫人你醒醒!”

寝房内乱做一团,丹桂惊慌失措地望着不省人事的聂柔,以及她裙下殷红的血迹。

半夏和白芷也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给聂柔把脉,掐人中。

……

聂柔再次醒来已经是一日之后,刚睁眼便不自主流了两行清泪,喃喃念了一遍周郁川的名字。

“夫人醒了?真是万幸!”

“亏得那花道人来此处寻亲,借咱们的屋檐躲雨,听到您昏倒了连忙给您诊治。”

“您和小主子都平安无事,只是近两个月不能再下地走动了,得好好养着。”

丹桂喜极而泣,端着早已温好的药让聂柔喝下去。

聂柔摸了摸肚子,还是鼓囊囊的,她的孩儿还在。

她轻舒一口气,才慢慢地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城东有个卖豆腐的小娘子,肩上有一块乌青胎记,你叫花道人去那问问。”

如果她没记错,那卖豆腐的小娘子便是花道人的亲生女儿,上辈子方君霓可是费了老大一番功夫,才打听到这个消息。

再加上钱太后不久后过寿,那小娘子的豆腐还被方君霓献到宫里的宴席上,小娘子成了御厨,很是叫花道人风光了一回,后者也对方君霓更死心塌地。

对于聂柔来说,花道人这次于她算是有救命之恩,帮他寻到亲女儿才算还他几分恩情。

窗外依旧是阴云密布的模样,聂柔拢了拢被子,翻看了一会儿床榻旁放着的杂记,才又挨着迎枕沉沉睡去。

“你们老板娘怎的许久不见了?”崔泽衍卖了一趟茶回来已经是三个月后,连着四五日都没瞧见柜台后那个娇小的身影,不由得好奇道。

按理说她的产期也不在这时候……

难不成是……小产了?

崔泽衍眉心一紧。

丹桂看着他变换不定的脸色,哭笑不得道:“公子莫乱想些晦气的,我们家夫人好着呢,只是身子不爽利卧床休养着。”

崔泽衍的眉心这才松开,笑着要了一壶杏花酿,眸光微沉道:“说起来最近那风靡京城的周将军,似乎没了夫人……”

“听说你们几位也是从京城来的,可知晓那周将军与他夫人感情如何?”

他的小表妹年纪轻轻的便去了,周府连丧事都办得那般小气,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应该早点去京城寻她的,不该顾及着祖母和姑母的那点子隔阂。

丹桂却是愣住了,反问道:“周将军……平安无事?”

“是啊,之前说被北狄一锅端了,不过是周郁川的障眼法罢了。”

“眼下他得胜归来,好不风光。”

丹桂将手里的酒坛丢下,匆匆忙忙地去后院寻聂柔:“奴婢……奴婢去瞧瞧夫人可醒了……”

聂柔正倚在榻前绣一只小小的虎头帽,自从周郁川的死讯传来,她整个人沉静了不少,小脸上也少了许多软肉。

“怎的这般慌张?是前头出了什么事吗?”聂柔见丹桂跑得额前都冒了汗,伸手递了一块帕子给她。

“夫人……”丹桂伏在聂柔膝头,“郎君他平安无事……如今已经得胜返京了……”

夫人终于可以安心了……

聂柔双眸睁大:“你说的是真的?”

丹桂颔首:“是崔公子说的,他刚从京城卖茶回来,想来消息可靠。”

聂柔发了一会儿呆,垂眸继续绣虎头帽道:“那便好,咱们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日子。”

这便是不打算再回京城的意思了。

哪怕周郁川平安归来。

丹桂张了张嘴,想劝两句,却没有说出口。

“那般锦绣富贵,却如履薄冰的日子,我不愿意过。”聂柔同丹桂解释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叫我有个夫家照拂着。”

“只是往后,这话莫要再提了。”

周郁川收到她的和离书,不知道有多怨她呢,眼下他打了胜仗,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愁没有夫人。

聂柔能下地后,每日都在庭院里走上两圈儿,以防胎儿过大不好生。

而那个白衣崔泽衍来得更勤了,有一日给她带来了一匣子银票和一只小金锁。

“崔公子还想着叫妾身做继室呀?”聂柔笑笑,将那匣子推了回去。

“这可不是我给的,是京城里的一位贵人娘子给的,说是你的故人。”

崔泽衍一壁说着,一壁打量她的神色。

“公子说笑了,妾身在京中小门小户的,哪里认得什么贵人。”聂柔饮了一口花生乳,愣是没接茬。

她看得分明,这个崔公子恐怕查出了什么事,正试探她呢。

而京城中知道她落脚的地方的,不过是顾雨嘉一人而已。

一旦她承认同顾雨嘉熟识,那她的身份便也呼之欲出了。

“既如此,想来是我好心办坏了事。”崔泽衍并不纠结于此,转而道,“我是清河崔氏的后代,我姑母曾嫁入京城,只可惜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我再未得见。”

聂柔垂着眸子,乳娘说她姨娘便是出身清河崔氏。

可那又如何?许多年都未曾联系,姨娘又早早身死,这门亲她可不好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