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舟甫一穿越,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脑门嗡嗡。

“你个丧门星!干个活都干不好,我们老徐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个丧门星!”

尖酸刻薄的女高音让舟根本来不及读取这具身体的记忆,只觉得头脑发昏思绪卡顿非常难受, 她下意识捂住脸企图缓解脸上的酸麻感,等酸麻感褪去随之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痛。

这一来就开大实属意料之外, 显然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她读取记忆, 当务之急应该先弄清楚眼前的情况, 但舟得到的信息少的可怜, 也不敢贸然行动, 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一副状似被打懵了似的模样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乍一看去, 好像被打傻了。

徐招娣看到戚静舟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心中升起一种别样的快感。

就算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儿又怎样,还不是到他们徐家做寡妇, 顶着克夫的名头现在谁还敢要她!

她戚静舟这辈子生是徐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

要给徐家当牛做马一辈子!

呸!

“一棍子打不出一声闷屁,戚静舟!听不懂人话呢!还不赶紧去干活!蠢得像头猪, 我们老徐家迟早被你克死!”

女声骂骂咧咧的对着舟一顿数落, 舟深吸一口气, 等头脑的晕眩消失一点后默不作声的转身走进一处低矮的黄泥堆砌的草屋, 屋内只有一扇小小的单格木窗,窗框老旧腐朽, 映射进来的光并不多,却照亮了屋内仅有的方寸之地。

这是一间厨房, 堆砌的灶台上有两张铁锅,靠墙的橱柜上绘画着鱼戏莲叶, 或许是主人家不爱护, 玲珑的鱼儿身上残留着斑驳的痕迹, 以及一些难以忽略的油亮亮黑漆漆的污渍。

舟看了一眼就走向灶台后烧柴火的狭窄空间里做下,小板凳旁边是堆积的稻草堆,她坐在简陋的板凳上开始接收记忆。

原身名叫戚静舟,今年十九岁,结婚刚满半年,与此同时守寡也守了半年。

她的丈夫,徐家的小儿子徐建国从小体弱多病,所有人都知道这就不是个长命的主儿,但徐家不甘心啊,在这个重男轻女极度严重的西北农村,没了儿子就代表着徐家要绝后了!

不管怎么样,徐建国不能死,至少不能无后而终。

徐家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为徐建国娶一个媳妇来冲喜,更多的是看到徐建国越来越差的身体情况,想为徐家留一个后。

整个白桦村人都知道徐家的儿子是个短命鬼,谁又舍得让自家孩子白白被徐家糟蹋,可偏偏就有人家糟蹋自家女儿,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为的不过是五百块的彩礼钱。

离白桦村二十多里路的上林村七组的戚家为了给大儿子戚国庆娶媳妇,硬生生把女儿‘卖’给了徐家。

戚家女儿戚静舟向来是个软弱可欺的性格,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却没有一点主见,原先也是不答应的,偏偏被戚家和徐家合起伙来连忽悠带哄骗的嫁到了徐家。

原以为就算徐家小儿体弱多病,只要她安安分分给人当媳妇服侍好公婆丈夫徐家也不能苛责她,却没想到新婚当夜徐建突然病情恶化,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死在了半路。

于是美好的梦境破碎,戚静舟还平白顶了一个克夫的帽子,这辈子大概也摘不下来了。

这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徐家堪称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婚前徐家有多舔戚静舟婚后就有多折磨她,在徐建国死后似乎戚静舟的价值也随之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数不尽的谩骂与羞辱,以及干不完的活。

徐家一家人的衣服都要戚静舟来洗,因为戚静舟克死了徐建国。

徐家一家子的伙食要她来做,因为她克死了徐建国。

甚至徐家是个人都能羞辱打骂戚静舟,因为她克死了徐建国,她是扫把星,丧门星。

戚静舟曾经忍受不了这样极端压抑的生活而企图向娘家求救,然而换来的是害怕被戚静舟‘克夫’名头牵连一家的父母和冷眼旁观的哥嫂。

她彻底无家可归了。

她的一生在这一刻已经谱写好了注定悲剧的结局。

如果舟没有来,戚静舟将会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与压抑中积劳成疾,最药石无医孤独死去。

往常来讲,舟穿越后对于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思想与感情她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继承,这次也不例外,在接收完戚静舟的所有记忆后她首先感受到的是深深绝望。

以及对于死亡怀揣着平静的态度。

戚静舟想过去死,但她还是选择了活下去,就算痛苦不堪,就算毫无希望。

舟,不,此刻是新的戚静舟静静的靠在充斥尘埃的黄土墙壁上,抬头看到透过矮小混浊的玻璃窗照射进来的光中飘**着的细微粉尘。

粉尘在光中熠熠发光。

她抬手轻轻抚摸胸膛,这种平静到绝望中压抑的歇斯底里让她一时回不过神,等勉强压下这种感觉后戚静舟才起身准备做饭。

她要准备徐家一家五口人的饭菜,徐母,徐父,徐招娣夫妻以及他们的儿子徐小军,而戚静舟并不被徐家人包含在‘一家’这个词中。

她只配在厨房吃残羹剩菜,而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哪里有什么残羹剩菜,不过是几滴菜汤,几块没人吃的锅巴。

一个人,却活的连狗都不如。

被殴打的后遗症渐渐显现,戚静舟左脸又红又肿,甚至左眼的视线都渐渐狭隘起来,她摸了摸脸,不光脸肿了,眼睛也肿了。

徐家不可能给她药,当务之急戚静舟从角落里的水缸中舀出一大碗水用毛巾冷敷,而这块残破的毛巾还是戚静舟从戚家带来的,被洗的发白,仿佛稍微用点力就会被撕裂似的。

戚静舟小心翼翼的洗了洗毛巾继续敷脸,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稍微好一点后才开始做饭。

米缸里的米只有半缸,除却戚静舟之外的徐家一家五口人每天要吃的口粮并不少,而这小小半缸米却是徐家一个季度的口粮。

戚静舟按照往常盛了一碗米,在烧饭的时候又加了很多水,这样烧出来的米虽然烂,但胜在能勉强填饱肚子。

而菜除了院子里那几颗歪了吧唧的小白菜之外,还有一缸子豆瓣酱,一缸子咸菜,肉只有梁上吊着的几条风干腊肉,只有过年的时候徐家才会动这几块肉,平时一家人过饭的只有几碟子咸菜和一碗水煮菜汤。

戚静舟自从来了徐家之后少有吃的五分饱,更多的是食不果腹,短短半年一个珠圆玉润的姑娘硬生生被饿得下巴都尖了,大约是真的饿瘦了,手腕脚腕盈盈一握活像个竹竿似的,偏偏她又生的白,不像一些人吃不饱营养不良就面瘦肌黄,她瘦是瘦了,却有一种弱柳扶风之态,瞧了让人怜惜。

看上去不像是从小生活在北大荒黑土地上的姑娘,反倒像生活在南方烟雨朦胧的丁香花。

戚静舟现在是不关注自己倒底长什么样,给人什么映象的,她现在扇着灶火满脑子在想吃什么。

原来的戚静舟懦弱惯了,被徐家欺负的猪狗不如吃顿饱饭都成了奢望,现在的戚静舟却直直盯着梁上的腊肉猛地咽口水。

这具身体一直处于饥饿中,它需要碳水,需要蛋白质,需要食物和能量。

等徐家一家回来铁定是轮不到她吃上什么好饭了,戚静舟左看右看,最终偷偷摸摸的攀上梁割了小小一块腊肉干啃。

她不敢蒸也不敢炒,腊肉味道香浓不管怎么做都会飘出香味,而在这个资源紧张的时代,肉的味道总是让人格外敏感。

戚静舟混着凉白开把干咸的腊肉吃完,虽然很咸,但大约制作腊肉的工艺十分到位,回味咸香可口,还想再来一块。

但戚静舟打住了自己还想再来的想法,简单炒了个咸菜做了碗白菜汤之后徐家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而彼时戚静舟已经把饭菜端到桌上,然后一个人默默走到院子里端起角落里堆满脏衣服的盆子出了门。

“呸!丧门星!”

八岁的徐家宝刚刚从外面玩好回来,一进门就险些撞倒抱着脏衣服的戚静舟,只觉得今天真倒霉,今天和村里的小伙伴玩打水漂输了肯定是这个丧门星诅咒的!

想到这徐家宝恨不得白眼飞上天,嘴上骂骂咧咧‘丧门星’‘扫把星’‘克夫命’之类的的词,活像村口五十岁的长舌妇。

“家宝!快进来吃饭!”

徐招娣招呼儿子,徐家宝连忙应声,走之前还不忘对着戚静舟‘啐’一口口水,嫌弃至极的模样看的人牙痒痒。

但显然这并不包括戚静舟。

戚静舟从读取记忆以后就对这家人没有任何好感,当然也不会为这户人家任何人的态度而产生情绪波动。

她的任务是来拯救孔凤婴的,只要不让孔凤婴在三十八岁的时候因为救人而去世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所以,何必为不相干的人而大动肝火呢。

没必要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