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紧赶慢赶一家子终于在月内回了京,舟舟掀开帘观察,虽三年未见,但京中一如三年前般繁华,街上小贩叫卖,商铺林立,往来人群熙熙攘攘,鲜活生动。

谢遇与谢昭从未来过京城,两小只也凑在舟舟旁边往外看,满眼好奇。

“娘,娘,咕咕鸡!”

谢遇激动的指着那糖人铺子的手艺人做的糖鸡,他自小知道自己属鸡,便对小鸡仔情有独钟,如今乍一看这栩栩如生的糖鸡,激动的扯着舟舟不停叫唤。

舟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糖人铺子前那只糖鸡,不由夸赞,“做的真好,遇儿和昭儿想要吗?”

谢遇和谢昭狠狠点头,齐声道,“要!”

舟舟笑着转向一旁安静的谢砚,眼珠一转,娇嗔道,“反正此处离谢府不远,我们不如一道走回去,顺便给这两个田舍郎开开眼?”

谢遇谢昭不懂田舍郎是什么意思,但谢砚却忍不住笑了,他浅笑回她,“可有这般说自己孩子的?”

舟舟心想这俩娃根本没见过何为盛京繁华,他们见过最繁华的地方估计就是梅县的东市,可不得就是两个没进过城的乡巴佬?

“你便说愿不愿意吧!你若不愿我便自己带他们看!”舟舟伸手紧紧抓住谢砚,虽嘴上说着你爱要不要,但手却半分不松,可见就算谢砚不愿她也得硬拽着他下去不可。

谢砚反手相握,垂眸轻叹,“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于是舟舟拉着谢遇谢昭,拖着被迫压马路的谢砚,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在人群中漫步。

谢遇和谢昭分别被抱在父母怀中,心满意足的舔着父亲给他们买的糖鸡,安静如鸡。

“郎君……”舟舟抱着女儿走了一段路,便觉得自己怀里抱的哪是女儿,根本就是一头猪!压的她腰酸背痛,还是头肥猪!

谢砚看着喘着气的夫人,连忙将手中的谢遇递给一旁建为,顺道便从舟舟怀里接过谢昭,还抽出手捏了捏她掌心。

“抱不动便给云杉,何苦累着自己。”

他感受到她掌心的汗意,转身将手中孩子递给云杉,自己则拿出帕子给她擦拭手中薄汗,他的动作轻轻柔柔的,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仿佛自己擦的不是手,而是某件稀世珍宝。

舟舟垂眸看他,低声道,“你抱着遇儿,我若不抱昭儿,她恐心生不平,郎君曾说父母之爱子,难免有所偏袒,我们便要力所能及的给予他们足够的平等,若不管不顾,长此以往,姐弟离心,心生怨愤,才是家门不幸。”

谢砚闻之动作微顿,他没想她到她能想这么远,想到刚诞下二子时妻之无措,不过一年半载,她已然代入母亲的角色,甚至隐超于他。

想到夫人都能从此处见微知着,而自己却忽略了这小小的动作所带来的隐患,难免有些微歉,遂擦拭完后认真对她道。

“夫人所言甚是,此事是砚疏忽,日后还需仰仗夫人提点。”

……提点

舟舟轻咳,也摸不准谢砚是不是有意奉承,便红着脸不作答,心想她居然有朝一日提点谢砚,可把她厉害坏了。

一行人慢悠悠的逛着,想到舟舟手累,谢砚纵有余力也不再去抱谢遇,而是让建为与云杉抱着,而他自己则是陪在夫人身侧,同她一道赏盛京风光。

此时俩人并不知刚刚这一举动正好被人收入眼中。

丰乐楼临窗的一处雅间内,清慧郡主正设宴邀请三两好友清谈,无意临窗远眺,便正好看见一行人,那为首的男女郎才女貌,引的郡主多看了几眼,看着看着颇觉眼熟,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其中一人,顿时惊呼。

“瞧我看见谁了!”

在场众人皆是好奇,其中定远侯夫人最为活跃,一听郡主惊呼便也上前去看,这一看,顿时也颇为诧异。

“他们回来了?”

清慧郡主轻笑,“月内回京,如今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一听二人对话,大家更好奇了。

“是谁回来了,值得你们这般动作?”

一旁王若嫣也有些好奇,便上前询问,清慧郡主与定远侯夫人对视一眼,神情微妙,郡主伸手拉过王若嫣指着窗外某个方向。

“你瞧,那是谁?”

王若嫣顺指看去,眼神一顿。

今日阳光微隐,天气凉爽,朱雀街上行人熙攘,众人行走之间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某处,只见那临街小铺前一对璧人相携,郎君一袭蓝衫,芝兰玉树,如朗月入怀,他低头拿着帕子,认真擦拭夫人玉手,小心翼翼,如若珍宝。

而他面前的夫人亦天姿国色,含笑看向面前郎君,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那郎君诧异抬头,面露微赧,让人看去不由感叹: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

便是如此丰神俊朗的男子,就连上天也怜惜他,赠予他柔美聪慧的佳人与之相伴,教人羡慕不已。

而便是此番画面,却让高楼之上看在眼里的女子心中少了份美好,多了些复杂。

三年未见,王若嫣本以为如今各自成家,即便再不能有两小无猜之情谊,倒底也能做到心平气和。

可措不及防之下再见,却见其佳人在怀,夫妻情深,顿觉口中苦涩,又微嘲自己何以这般姿态,实在可笑了些。

王若嫣笑容未变收回视线,浅笑作答。

“我当是谁,原是玉华帝姬与驸马回来了,怕是过不了几日这京中又要热闹起来了。”

清慧郡主见王若嫣行事大方,倒也满意,便也给她些面子,附和道:

“可不得是,想不到多年未见,当年郎艳独绝的谢家公子,如今娇妻在怀,儿女双全,十分完满呢!”

王若嫣闻言一愣。

儿女双全……

她余光看去,只见那夫妻二人身后跟着的小厮丫鬟手中各抱有一子,去年曾隐隐听闻帝姬诞下龙凤胎,只是青州离京甚远,且京中三年来诸事颇多,对于离京外调的官员总是少有关注。

竟是真的儿女双全。

王若嫣有些发愣,她与赵承安成婚四年,膝下未有一儿半女,虽赵承安并不在意,但她心中倒底……

幽幽叹了口气,王若嫣捏了捏发凉的指尖,举杯轻酌,只是不知为何,往日微甘的清酒,如今再饮,却带了几分散不去的苦涩。

·

翌日谢砚进宫述职,舟舟带着谢遇和谢昭进宫去见贵妃,贵妃当年一病后便时常缠绵病榻,许是知道女儿要来,今日心情格外好,便忍不住对身边的云桐絮叨。

“三年未见舟舟,也不知道本宫的舟舟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云桐闻之巧言,“昨日还听闻谢大人携殿下游街呢,想来感情甚笃,殿下定然过的很好。”

贵妃笑了笑,“想不到他们还有这般心思,想来也是心想事成了。”

云桐含笑未语,夫妻感情笃定,帝姬自然心想事成了。

舟舟便是此刻到的,她牵着谢遇谢昭刚跨步而入,便听闻贵妃之言,顿觉好奇。

“什么心想事成,母妃与云桐说什么悄悄话呢?”

贵妃看向进来的女儿,三年未见,从前青涩的姑娘如今成为了母亲,便是言行举止也带上了成熟,想来是真的长大了。

也是,毕竟是做娘的了。

贵妃看到舟舟有些欢喜,又有些酸涩,忍不住感慨惆怅起来,云桐见之忙转移话题,看向舟舟身后被侍女抱在怀里的孩子,面露惊喜。

“那便是大公子与大姑娘吗?娘娘快看,奴婢瞧着竟与殿下小时候颇为相像呢。”

贵妃被分去注意,也不由看去,这一看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舟舟,孩子虽然面露懵懂,但那两双明媚的眸子竟与秦舟小时候一般无二,喜的她连忙起身向舟舟招手。

“快给本宫看看!”

舟舟让人放下孩子,轻声细语引着他们上前去。

“快去吧,那是你们的外祖母,喊祖母。”

谢昭自小早慧,学字说话口齿清晰,闻言便乖乖喊了祖母。

谢遇如今说话却还不连贯,总容易喷口水,于是婆婆两字到他嘴里就变了味儿。

“簇,母……”

“噗嗤!”舟舟掩嘴一笑,但看到自家傻儿子傻不愣登的望向自己满脸不解,他不懂母亲为什么笑他。

“……阿娘。”声音委委屈屈的,好不可怜。

舟舟连忙伸手扶住他背,指着贵妃,“她是阿娘的阿娘,是你外祖母,快同她说说话去。”

谢遇脑子里还在转‘阿娘的阿娘’这个逻辑,闻言还是乖乖的走向贵妃。

“簇,母!”

贵妃牵着谢昭的手,连忙也拉住了谢遇,满脸慈祥。

“嗳,是遇儿与昭儿吗?”

舟舟坐到一旁宫娥搬来的绣墩上,看着自家母亲满脸慈祥的模样,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恍然想起小时候被萧贵妃追着打的场景,贵妃举着戒尺怒目而视的模样十分可怖,便是对她好也是口是心非,实在言不由心。

如今乍看贵妃慈眉善目,顿时各种不习惯,想来真是隔代亲,她这个做女儿的当真是比不上做孙子的。

彼时秦萧暄刚刚下朝,闻言帝姬携子探望贵妃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他也十分想见外甥和外甥女,只是刚跨门而入,便一眼看到殿中拉着俩孩子笑得慈祥的的母妃,脚步一顿,面露犹疑。

虽然这几年母妃缠绵病榻,但依然威严未减,见他时常训诫,少有和色,如今乍看,顿时与舟舟一样开始目露怀疑。

贵妃正逗着孩子,余光瞟见门外之人,肉眼可见的变了副模样,她缓缓收敛笑意。

“怎么,终于忙好了?赵王日理万机,倒快与陛下不相上下了。”

这话已经算不得什么好话了,舟舟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抬眸看去。

以前贵妃时常训斥儿子,但都直呼其名,何来这般疏远,竟喊其赵王,这是何等的不满。

舟舟心中渐起疑惑。

这几年,倒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舟舟:人在天上,还没下来。

谢砚(一把拽住):夫人莫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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