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后的第二天赵郁就准备去拜访他的老师宋仲, 宋仲在睦洲省治嘉陵府任职,嘉陵府距离永宁县虽然不远,但也隔着一小段距离, 一日之中来回时间相当紧促,所以赵郁一般去拜访都会选择在恩师府上借宿一宿。

因为上次赵郁出门后赵母出了事, 于是这次赵郁特意嘱咐了赵母顾好自己安危, 而赵母也因为上次之事心有余悸, 她本来人胆子就小, 上次出了那事之后许久都没敢出门, 只说自己就在家里等赵郁回来。

赵郁闻言便放下心准备出门, 槐舟这次自然也是要跟着赵郁出门的,她有些紧张便忍不住同赵郁讲话。

“你说这能不能行啊?万一不行怎么办,若你以后进京赶考我岂不是还得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那可不中啊!我若一直留在这等你日后在京中当了官遇到危险我岂不是鞭长莫及!”

赵郁闻言也有些无奈,便安慰槐舟,“你就放心吧, 再说日后之事谁又能说的清。”

槐舟眨了眨眼, 觉得赵郁说的有道理便不打算与其争论了。

“你也不必担心你娘, 我这本体还在你家院子里头呢, 只要有什么不对我随时都能回去的。”

槐舟想表达自己移形换影的本事让赵郁羡慕羡慕,然而赵郁闻言却认真的对槐舟表达了感谢, 弄着槐舟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必谢我啊,反正都是顺手的事。”

赵郁依然正经的对槐舟说:“便是顺手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天大的帮助了。”

他这人一本正经起来让槐舟有点招架不住, 便嚷嚷着想吃糖葫芦来转移话题,赵郁哪有不应, 着手就给槐舟买了一串糖葫芦, 槐舟啃着糖葫芦与赵郁坐在前往嘉陵府的牛车上, 牛车慢慢吞吞的走在道上,不一会儿便行至永宁县城门口,槐舟紧张的握着签子屏住呼吸。

等守门的士兵看过文籍示意牛车可以走后,牛车才又重新慢吞吞的往城外驶去,等彻底离开了后槐舟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过了。”

槐舟不敢置信,又觉得理所当然,她开心的看向赵郁,“你可真厉害,这都被你说中了。”

赵郁笑了笑,“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如今能过难道不是好事?”

槐舟当然点头直说这是大好事,这代表着赵郁院试及以后一系列活动她都可以参与了,这对她的任务相当有利。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行驶了大半个上午,终于在中午之前到了嘉陵府,槐舟第一次来省治嘉陵府,只觉得不愧是睦洲省会城市,那繁华之景绝不是小小的永宁县可以比的,也正因为地处南方沿海,商户云集经济十分发达,街上身着绫罗绸缎的夫人小姐比比皆是,那房子都比永宁县里的好看精致。

槐舟看得目不转睛,赵郁由着她看,时不时还同她讲讲这街上的东西小店人群之类的常识,槐舟听得全神贯注,看向赵郁的眼睛充满崇拜。

“你真厉害,知道的这么多。”

对于一个被困在原地几百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槐树精而言,赵郁这样的博学多识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

让她十足的羡慕赵郁的见多识广。

赵郁闻言轻轻咳了咳,低声道:“我知道的东西并不算多,你若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多看看多走走,说不定知道的能比我还多。”

赵郁这人说话向来好听,槐舟听了胸口顿时涌起一股豪气来,有一种想要说走就走的冲动,她也想看看这世上倒底有多大。

赵郁听了槐舟的感叹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他说,“会有机会的。”

槐舟就听进去了。

等到了宋仲府上赵郁就被门口的小厮领进了门,他言语间多询问小厮师父近况,得到近来安好的消息后就放下了心。

老师与师娘成婚几十载至今没有一儿半女,他有幸被老师看中收入门下受其教导,心中十分感激,便也真心实意的关心爱戴他们。

宋仲早知道赵郁今日拜访,还特地在府中等着他,俩师徒会面好一顿寒暄之后宋仲便道:

“我知道你连中二元,不愧是吾弟子,但也切记要戒骄戒躁免得失了分寸,须知后头你要走的路还很长。”

宋仲对于弟子赵郁的成绩感到十分骄傲,他一向多看重赵郁,对于教导指点也从来不藏私,他这个弟子胸有沟壑性子沉稳,只要一直保持这样的态度日后必然能金榜题名,但这话他却从不会和赵郁说,便是担心少年人心态易移,怕他听多了夸赞而自满,古往今来伤仲永之事屡见不鲜,他不愿意赵郁变成这样。

赵郁知道老师用心,而他也一直谨记恩师教诲,从不敢轻易显露少年情态。

看着自己这个少年老成的弟子,宋仲一边是打心眼里的骄傲,一边又对他儿时的不幸感到怜惜,于是便越发看重赵郁,诸多事上多有看顾之情。

师徒俩这厢正在谈话,槐舟大多时候对俩人的谈话不太感冒,听到他们开始谈论政事后槐舟便同赵郁打了声招呼,准备倒别处看看。

慢慢的飘离书房往前院去,孙仲虽然时任嘉陵府知府,但府中诸多陈设都略显陈旧,看上去都是用了好些年的,可见孙仲此人也不大爱在外物注重心思。

说起孙仲这人,早些年也是进士出身,若没有‘陈盛年一案’此刻说不定都进了文渊阁当宰辅了,只可惜孙仲为人过于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而这样的性格在如今党羽林立官官相护的朝中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即便昭明帝心里对孙仲有几分愧疚,但有章庭之和宦臣势力的压制,他还是被贬到了嘉陵府当个正四品知府。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在京中讨不得好,也乐的远离了那漩涡般的是非之地,安安分分的当个知府。

看上去似乎就甘心这样了,直到他遇到赵郁,他从赵郁身上看到了某种特质,赵郁为人既有少年人的胆气,却也不缺少知世故的圆滑,看上去沉稳却并非胆小怯懦之辈,最主要的是他有一颗同他一样为国为民的心。

这样的人但凡有人助他一把,便是一飞冲天。

生而便不是池中之物,而他有幸成为了他的伯乐,实乃幸事也。

槐舟飘了一圈闻着味儿就飘到了厨房,厨房里如今热火朝天,指挥的是一个身着素色绸缎衣裙,头戴玉簪的年长女人,她指挥着厨房的人做哪些菜,嘴上还念叨着‘郁儿喜欢吃鱼汤,记得熬久一点’之类的话。

槐舟一听便之大此人就是赵郁的师娘李云竺了,李云竺年轻时也是京中才女,后来对琼林宴上的宋仲一见钟情,便嫁给了宋仲,如今夫妻俩人安居嘉陵府日子过的平淡安乐。

大约是这些年一直没有一儿半女的原因,李云竺就把满腔母爱全部给予了赵郁,赵郁一来最开心不是仅仅有宋仲,还有李云竺。

槐舟飘了一圈发现这些菜她都没吃过,心里也开始心痒,要不是此刻她吃不了东西,那必然就偷吃了,想着让赵郁给他留一份尝尝味儿也好。

呜呜呜,太可怜了她。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赵郁端着碗吃饭,一旁的李云竺热情的给赵郁夹菜,赵郁忙不停的感谢,弄得一旁的宋仲都有点儿吃味了。

“赵郁赵郁赵郁……”

槐舟看着这菜流口水,眼巴巴的瞧向赵郁,赵郁只觉得无奈,便眼神示意晚上给她偷渡,槐舟这才满意的笑了。

夜里赵郁果然没有食言,给槐舟准备了几小份吃食,槐舟自然开心的吃了起来,直感叹他师父家的饭菜真的好吃极了,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来吃吃。

赵郁坐在椅子上看书,等槐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帮她收拾残局给了门口的侍女,那侍女收过残羹剩饭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李云竺便知道赵郁晚饭没吃饱,还吃了宵夜的事,心里怪愧疚的,便准备第二天早上多准备些膳食,还有赵郁回家时也要多备些东西才行。

然而第二日一早,赵郁刚起身便听到府中传来响动,不一会儿整个府里都忙碌起来,赵郁醒的早也跟着出去,就看到早已穿戴整齐的宋仲急急忙忙的准备出门,面上一脸愤怒,隐隐弥漫杀气。

赵郁连忙抓住身旁路过的小厮询问原有,小厮面露苦楚道:“平南府叛军起义,大人如今正召集兵马准备支援呢,诶,这平南府离我们嘉陵府这么近,叛军若是打下了平南府,下一个要打的必然是我们嘉陵府啊。”

他们这群小喽喽也担心这群杀千刀的叛军若是真的杀进嘉陵府,自己会不会成为当下亡魂。

赵郁却一愣。

叛军?

如今天下虽然政治不明,但整体上还算海晏河清,这又哪里来的叛军?又是何人敢反呢?

赵郁看向急忙准备出门的宋仲,心下也有些担心,“师父。”

宋仲看到面容稚嫩的弟子,心下知道他的担忧,便安慰道:“不必担心你师父我,不过是一支小小的贼寇还敢支起叛军的名头,此次不光我嘉陵府会去支援,周围的州府也会及时去平反,只是你这些天要待在我这一段时间了,事情不平恐生它乱。”

赵郁自然是知道的,但他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若真是一支小小的贼寇又怎么敢说反就反,他们不怕朝廷驻扎在周围州府的几十万兵马吗。

他总觉得事情并非师父说的那般简单,只可惜如今他知道的信息太少,怎么也无法捉住其中的关键讯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