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是淡淡的青草味道, 冰凉的水流在指缝间穿过,韩微蹲在湖边, 墨黑如渊的湖面深不见底, 恍惚间,她想到十年前。

十年前,她贪玩地跑到湖边, 听婢女那湖边石面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螃蟹。

她也是如此般小心地踩着软泞的泥路走下去, 可没等她伸手捉螃蟹,背后便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

韩微从小也没下过水, 对未知的恐惧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心神。她在水中挣扎,口鼻不小心呛进去好几口水。

水草缠住她的双脚, 将她脚踝刮伤勒出血痕, 她努力地睁开刺痛异常的眼睛, 只能看得到漆黑一片。

心脏被压迫得生疼, 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实在是太令人深刻, 以至于即便过了这么些年, 她偶尔都会做梦吓醒。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贪玩,才失去了母亲。所以她学礼仪,守规矩,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是被大夫人的嫉妒和父亲的冷漠懦弱给害死的。

母亲被迫喝药小产的时候,肯定比她落水还要痛苦。

而那个时候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想到母亲临终前让自己好好活着的遗言,再想到这十年来在大夫人面前的委曲求全, 韩微心中不禁涌出一股迷茫且无力的情绪来。

“你想死?”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的男声, 韩微吓了一跳, 连忙抬头看去。

小船靠近了岸边, 船尾挂着一盏灯笼。

就着昏黄的光, 楼傆能清晰地看到韩微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抬头望向他时眼瞳水亮湿润,眼神迷茫又惊吓。

像是在湖边喝水却被人惊扰到的小鹿。

“嫔妾给皇上请安。”韩微愣神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哪知她眼睛随意一瞥,竟看到圣上**的胸膛。

她立即借着请安,低下头去。

这只小鹿胆子确实是小,不过是看了眼胸膛就小声惊呼,用手遮住双眼。

韩微垂着头,露出白洁光嫩的脖颈来,她耳尖微颤,染上浅浅的粉。

楼傆面上申请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突然想起去年冬猎时,他也在皇林中看到这样一只小鹿,在湖边饮水时被他一箭穿喉。

当时他只觉得若有半刻松懈,性命便会受到威胁。如今看着韩微,他竟感觉出一丝别样的情绪来。

倒是没了一箭穿喉的想法。

楼傆好心地拢起外袍:“起吧。”

韩微这才打算站起来,只是心脏还被惊吓得噗通直跳,她依旧不敢抬头,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哪知她在湖边蹲久了,双腿已经没有感觉了,这会儿站起来,只觉得双腿发软,酸麻异常。

她一时间起不来身子,反倒是不小心踩到石子,整个人向前倾去。

楼傆眼疾手快,伸手托扶住韩微。他手臂微微绷紧,双手掐着韩微的腰,竟将人整个都拎到了船上。

韩微只觉得脑子一阵晕乎,再睁开眼,自己居然上了船!

圣上的手还揽着她的腰,因为刚刚那番拎人的动作,圣上的外袍又散开来了,即便是隔着自己的衣裳,韩微都能格外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滚烫的热度。

韩微整个人都被圈在楼傆怀里,即便身后的胸膛有些硬,膈得她疼,她也一动也不敢动。

鼻息间皆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韩微不敢大口呼吸,只得小口喘着气,轻声道:“谢圣上救命之恩。”

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因为紧张,声线还有些颤抖。

在四周无人的情况下,她轻软的声音钻进楼傆的耳朵里,只觉得这番感谢的话说的跟撒娇似的,听得他耳里发痒。

他杀了那么多人,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谢过救命之恩。

倒是有些新奇。

楼傆面上丝毫不显,淡淡应了声,手却没松开。

他又问了一边:“想死?”

韩微一愣,这才意识到圣上先前已经问过她一遍,只是她被圣上的胸膛吓到,才忘了回答。

她摇摇头,认真道:“不想死。”

“不管如何,”韩微一字一句道,“嫔妾都不会轻生的。”

楼傆偏头看了她一眼,却只看到她白皙细嫩的侧脸,脸上带了点肉,看着很柔软的样子。

先前的羞意已经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倒是冷静得快。

楼傆刚将手松开,韩微便立即往边上挪了挪,坐到了另外一边。

楼傆也没再拉她回来,只是磨搓了下指腹,毫不留情道:“生死可由不得你。”

微凉的秋风朝韩微拂面而来,圣上说话虽冷淡无情,但韩微并没感觉到浓烈的杀意。

或许是先前圣上救她造成的感觉,隐约中,她能感觉到圣上今日心情尚可。

韩微沉默了一瞬,看着远方被风吹动的草丛,开口道:“可嫔妾会竭尽所能地活下去。”

“嫔妾曾经落水过一次,在湖中挣扎了好久,曾经很怕水,靠近湖边就会吓得浑身发软。”

楼傆心中嗤笑,女人果真又娇气又软弱。

不过是落水而已,竟还会怕水。

他在心中刚说完,就听见韩微说:“我娘对我说过,只要心生勇气,便可无畏恐惧。后来我经常去湖边,渐渐的也习惯了,不害怕了。”

韩微情绪落寞,一时间竟忘了自称。

楼傆淡淡瞥了她一眼,也懒得纠正她。

不惧怕水之后,韩微也曾向济光伯提出过找个会水人来教她。

只是这事被济光伯夫人听到了,大夫人斥骂她不守规矩、毫无体统,罚她跪了三个时辰,最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楼傆:“被人推的?”

韩微没想到圣上听了半晌,反倒问了这么一句。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诚实道:“嗯。”

“那人呢?”楼傆给自己倒了杯酒,云淡风轻问道,“杀了吗?”

“……”韩微转头悄悄看了眼楼傆,摇头道,“没有。”

怪不得外头传言圣上暴君,这般将打杀放在口上,简直就是坐实了暴君身份。

外祖父一家行善积德,治病救人,就连娘亲也从小跟她说要心怀善良,她那时这么小,根本想不到杀人,更不可能去杀人。

就连听到这个字,她心中都有些心有余悸。

楼傆冷哼一声,听在韩微耳里,像是对她的回答不满。

他小时候也曾落过水,不同的是他当时便无师自通学会了水,上岸第一件事便是暗中处置了推他下水的那个人。

他能感觉到韩微对生有着强烈的渴望。

只是他没想通,后宫妃嫔中,其他人还有母族依靠支持,韩微有什么?

若非他先前让暗阁调查,他倒也不知韩微竟从小在伯府中谨小慎微。

这么艰难的活着,何必呢?

“活着何意?”楼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世间如何待他,他便如何待世人。

只是站上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巅后,他却觉得生活着实无趣地很。

若非为了寻乐子看戏,他也不会让这后宫变得如此繁杂嘈乱。

韩微愣了愣,一时间说不出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船随着水波飘到另一处,韩微眼前突然出现点点亮光,她连忙指着前方草丛,扭头对楼傆欣喜道:“圣上快看!”

楼傆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漆黑的夜中突然亮起了点点绿光,在草丛中飞舞闪烁。

这个时节,竟也会有流萤出现?

那些小虫子姿态轻盈又俏丽,似是漫天的繁星撒落,幽暗的绿草间似是星河流动。

韩微心中的困扰刃迎缕解,娘亲在弥留之际只说让她好好活着,并没有将自己死亡的真相告诉她,定是想让她活得开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如今韩雅和大夫人已得到应有的结果,她若是继续纠结难过,沉溺于自责懊恼中无法自拔,那才是完完全全辜负了娘亲的一片心。

浪费了娘亲救的这条命。

韩微柔声道:“圣上,流萤本应在夏日出现,如今已入秋,我们还能看到他们,看到此般美景,这便是活着的意义了。”

她声音温软,却带着震撼人心的坚定力量:“活下来,就能看到更多的美好。”

“圣上,”韩微转头看向楼傆,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您在外血战沙场,抵御外敌的时候,嫔妾曾在参加佛会时,听到布衣芒屩跪在佛前,诚心祈求您能领军胜利归来。”

“于布衣百姓而言,您带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这便也是意义所在。”

楼傆看着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脸颊,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天上的星光明亮,还是韩微眼中的光闪烁。

他像是突然间知道了何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韩微如今倒像是不怕他了。

他心中多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陌生至极却并不令他讨厌,甚至在他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嗯。”楼傆喉间略略发紧,只简单应了声。他将目光从韩微身上收回,看向草丛间的荧荧绿光。

*

朝雨取了水回来才发现萤飞竟让韩微独自一人出去了,当下也顾不得说萤飞几句,放下水盆就要往外走。

“如今夜晚漆黑,宫中人心叵测,你竟敢让小主独自外出!”朝雨一把拿过萤飞手中的灯笼,急促地朝外走去。

萤飞被她一说,再回想先前小主被关去冰窖的事,顿时吓得浑身冷汗,赶紧跟在朝雨身后往外跑。

哪知俩人刚走至韶枫殿外,就见几人抬着御辇往韶枫殿走来。

朝雨与萤飞互视一眼,心中大惊,连忙朝御辇跪下。

圣上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怎么没人提前通知?小主不在宫内,这下可怎么办?

二人脑中疯狂想着对策,紧张得手心冒汗,甚至都抓不住灯笼柄。

哪知御辇在宫门前停下,李禄脸上堆起笑,亲自上前揽开帘子,恭敬道:“美人小主,韶枫殿到了。”

朝雨与萤飞俩人闻言皆是一愣,难以置信地抬头,就见韩微从御辇上走了下来。

“谢李公公。”韩微朝李禄点头致谢,“公公不如进去用些茶?”

李禄:“小主有心了。只是奴才还得回去伺候圣上。”

“小主,奴才这就告退了。”李禄行了礼,就领着一队人走了。

萤飞和朝雨二人这才从地上起来,小跑着走向前:“小主,您没事吧?”

韩微见俩人急得鬓角都湿了,眼里满是关怀,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没事。”

俩人又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几下,见韩微确实完好,这才放下心来,服侍韩微洗漱歇息。

过了几日,韩微才在德妃和张淑仪的口中得知韩雅从刑部被放了出来。

只是因为救治不及时,脸部疹子变成了脓疮,实在是没法再见人了。

因着永安侯府在新婚当日便写了休书,韩雅只得回济广伯府。

可她却完全没想到,济广伯已被褫夺爵位,带着家当贬职远调,就连伯府都被封了起来。

韩雅一时间无处可去,在伯府站了好久,看到走过路人指指点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容颜已毁,赶紧掩面往小巷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外祖舅家,却得知母亲已被父亲休妻,不仅断了一条腿,甚至还摔坏了脑子,整日瘫倒在**,鼻歪口斜,流涎不止。

舅家见她来,便迫不及待地让她赶紧将母亲带走。

韩雅求情无望,只得搬去了城郊村庄,靠着在舅家求来的那些钱租了个农家。

“幸好她将那些嫁妆还给你,还有那些地契房契,不然都得充公。”张淑仪与韩微一同进入永寿宫,想到韩雅如今凄惨的境况,心中就觉得无比畅快。

韩雅往日引以为傲的美貌变成了人见人躲的丑陋,出门只能带着幂蓠。

而伯府的小可怜庶女,竟一跃成为了伯府内最富裕生活条件最好的那个!

韩微心中不免唏嘘,刚想问说什么,却敏感地感知到今日永寿宫内气疯不对,只得先噤口不言。

德妃已在屋内坐着,见韩微走进殿,赶紧示意让她今日需得谨言慎行。

韩微心中虽疑惑,但依旧听了德妃提醒,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便恪守本分,安静地低头坐着。

不少妃嫔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韩微能感觉到有好几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置若罔闻垂头坐着,直到良妃走了进来。

良妃一边走一边低声对怀菱严肃道:“这可是永寿宫!永安侯夫人是太后表亲,你若再闲言碎语,仔细本宫打烂你的嘴。”

她说话的时机正正好好,韩微再怎么假装,却也无法否认自己听清楚的事实。

怀菱一直低着头,似是认错,实际上经过时却悄悄用余光打量了下韩美人。

怀菱忍不住腹诽,娘娘也真是的,明明是想说给韩美人听,每一次都要以教训她的方式来。

上次诗句也是,这次解惑也是。

待妃嫔们来齐了,太后这才从后殿缓缓走了出来。

永安侯因着痛失爱子,伤心过度,因此大病一场,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永安侯这个爵位也即将因无人继承而消失。

永安侯夫人进宫来求太后派太医去府上,又是来向太后诉苦。听得太后这几日心情也不是很好。

今日请安,妃嫔们也明显感觉这气氛与往日不同,皆本分守规矩得很,就连贵妃都没在太后面前随意嬉笑,拿嘲讽妃嫔取乐。

太后坐下后,便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韩微。

她心情不顺畅,连带着早已经看顺眼的韩微也觉得有些不顺眼了。

此事虽与韩微无关,但韩微是济广伯府出身,也逃不了干系。她这几日一直在听永安侯夫人的痛哭埋怨,烦躁之下,她冷冷道:“韩美人,你可知前几日永安侯府发生的事情?”

韩微猝不及防被点名,闻言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知晓些许。”

“哼,”太后不满道,“你父亲也算是将功折罪,若非崖州缺人,哪能轮得到他。如今哀家便再罚你三月份例,以示惩戒。”

太后:“你可服气?”

只是罚俸三月,韩微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连忙道:“太后宽厚仁慈,嫔妾感激不敬。”

太后见她态度如此之好,当下皱了皱眉头,也不好再多发作些什么,免得落了个不讲道理的名声。

殿内有人跟着悄悄松了口气,也有人幸灾乐祸,心中嘲讽。

待请安结束,走出永寿宫,韩微这才发现下雨了。

天色昏暗,雨丝绵绵,像是薄雾般笼罩大地。

雨不是很大,但对于宫内这些养尊处优的妃嫔来说却是不能不撑伞出门的。

韶枫殿离永寿宫较远,韩微本想着雨不大,走回去再洗漱就好了。

可张淑仪和德妃硬是不同意,将她拦住。

玉棠宫离永寿宫较近,韩微只好让萤飞跟着亭芳去玉棠宫取伞。

好在永寿宫的宫门口可以躲雨,太后去佛堂念经,若是此刻再返回殿内,必定惹得太后不悦。

故此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站在永寿宫门口,等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取伞归来。

王贵妃坐在软轿上,轿里温软干爽,与外头潮湿雨雾完全不同。

她本想直接回宫,哪知轿子转向时,她余光瞥到与张淑仪交谈的韩微,再想到自己这段时日让人给她的那些教训一个都没给成。

不仅没给成,还让她损失了赵婕妤。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停下,去永寿宫门口。”

王贵妃的软轿刚离开没多久,又转头抬了回来。

轿子停在韩微面前,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张淑仪,却在对方面前看到与自己一样的疑惑不解。

宫女将帘幕拉开,王贵妃就坐在里头,勾起嘴角说道:“韩美人,看来你再怎么讨好太后,也没什么用啊。”

韩微隐晦地蹙了蹙眉,没说话,反倒是张淑仪忍不住回道:“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王贵妃抚着自己鲜红的蔻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牙绯桃色芙蓉出水裙,裙衫勾勒出她丰满别致的身形,头上的金凤穿珠步摇随着她身体微微前倾而摇动:“淑仪妹妹,这你都不懂?”

她轻笑几声,斜眼轻蔑地看向韩微:“本还算是个伯府出身的庶女,如今母家倒了,这出身啊……”

“怕是一辈子都坐不上轿辇了。”王贵妃笑着讽道,“韩美人,以后出门可得让奴才们上点心了。”

张淑仪气得都快要炸了,王贵妃去而折返,就为了来嘲讽韩微?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王贵妃竟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先前不过是韩微送了莲瓣兰给太后,请安时太后与韩微多说些话罢了,张淑仪就见王贵妃脸色不对了。可碍于有太后在,一直不敢发作。

今日太后罚了韩微,明眼人都知道韩微在太后面前失了宠,如此好时机,王贵妃怎么能不先来一逞口舌之快。

周围等雨的妃嫔不少,听见王贵妃如此嘲讽,心中也不免嘀咕。

韩微算是被母家给拖累了,她们这些位份大部分都是因着母家地位给的,如今济广伯府已经没了,韩美人的位份算是走到头了。

王贵妃看见张淑仪气愤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愉悦极了。

可她目光看向韩微时,却见韩微面色淡然,像是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冲她行礼道:“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日后谨记。”

王贵妃气急,一怒之下差点掰断自己的指甲。先前也是,韩微总是能用这种不咸不淡的表情对着她说话,令她气不打一处来。

“韩美人,”王贵妃脑海中灵光一闪,提议道,“既然我们心意相通,不谋而合,不如去本宫那儿,好好聊上几句?”

王贵妃虽然是提议,但语气强硬,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韩微也没想到王贵妃竟会说出这番话。

雨渐渐下得大了,绵绵细雨变成了哗啦啦下落的雨帘,抬轿的太监在雨中等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浑身湿透。

韩微若是此刻跟着王贵妃走去熙雅宫,必得浑身湿透,颜面尽失。

有不少宫女已经取了伞回来,可那些妃嫔却没有离开,磨磨蹭蹭地消磨着时间,等着看韩微热闹。

韩微拉了拉快要控制不住脾气的张淑仪,思忖间正准备拒绝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跪安声。

众人齐齐探头看去,就见太监们抬着御辇在雨幕中走了过来。

圣上?!

圣上怎么来了?!

众妃嫔眼里迸出惊喜,赶紧让宫女为自己整理仪容,脸上扬起笑,期待着圣上走近。

王贵妃也没想到圣上会突然出现在后宫。朝政繁忙,圣上已好久没进后宫了,如今难得来一次,她定得抓好机会。

王贵妃向下扯了扯领口,起身从轿辇中探出头来。

待御辇停稳后,她对着御辇千娇百媚地行礼道:“臣妾给圣上请安。”

众妃嫔慢了一步,见状也赶紧娇声请安。

“起。”帘子被撩起,楼傆坐在轿辇里面,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韩微。

韩微虽低着头,但整个人的状态却轻松得很。他先前看到的时候,还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楼傆还是忍不住猜测——韩微这是把他当挡箭牌了?

他心中冷笑,果真胆子大得很。

王贵妃媚眼如丝地看向御辇,却见楼傆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一脸严肃地盯着韩微看。

怎么又是韩微!

韩微有什么好看的!

王贵妃差点牙都咬碎,她心中不断默念着忍,告诉自己不要与韩微一般见识。

连说了好几下,抬头却依旧看到圣上盯着韩微看。

她忍着怒气,扬起笑脸打断沉默:“圣上,臣妾宫中备好了上好的碧螺春,您是否去喝杯茶?”

楼傆不悦道:“上来。”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王贵妃,眼中都嫉妒地发光。

那可是圣上的御辇,王贵妃不愧是贵妃,竟能获此殊荣!

王贵妃也是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怎么压也压不住,就连这糟糕的雨天都抵挡不住她的喜悦。

“是。”她娇羞地应了一声,当即就下了轿。

可她前脚刚踩到湿润的地面,就听李禄谄媚地说道:“美人小主,圣上有请。”

美人?!

哪一个美人?

王贵妃脚下一踉跄,鞋底重重地踩在了水滩上,溅起好些泥泞的污水来。

她眼睁睁瞧着李禄撑着伞,小跑着走到韩微面前:“小主,圣上请您过去。”

韩微只觉得身上除了不远处那股不悦的视线之外,周围妃嫔嫉妒的目光若是能化成实质,这些火把就要将她烧成灰烬了。

“李公公,圣上有什么事吗?”张淑仪有些担心,圣上喜怒无常,万一伤着韩微怎么办?

李禄笑着说道:“淑仪小主请放心,圣上只是请美人小主说说话。”

这话一说,张淑仪更担心了。她活了两世,跟圣上说说话的人不说八成,五成都没了命。

韩微安抚性地拍了拍张淑仪的手背,对她笑道:“别担心,没什么事。”

韩微还是第一个让他等的女人。

楼傆心中怒气上升,忍不住出声说道:“又不是第一次坐,你还磨蹭什么?”

众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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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惑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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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泽冷心冷情,后宫美人如云却无一人入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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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的湖水溅起,轻落在秦泽衣摆。

秦泽抬眸,看到姑娘抬起手指,轻柔地搭在唇间:“嘘。”

姑娘手指白皙如玉,纤长细嫩,指间一点朱砂痣。

秦泽心中火气顿散,眸色加深。

“你以为的见色起意,却是我的求之不得”

2.《九零之贤妻良母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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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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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许彦追悔莫及跑去找前妻,却被保安拦在研究院外。

正巧看见前妻走出来,许彦疯狂冲上前:“我们复婚吧。”

张可颜漫不经心地睨他一眼,身后走出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充满占有欲地挡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向许彦,表情冷漠:“您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