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斯是一个流浪汉，是伦敦街头最常见的那种流浪汉。已经年过四十的他，白天在伦敦的街道乞讨，到了晚上就蜷缩在城市边缘的某个角落里为生。

其实，二十年前的时候，他也曾有过属于自己的家，甚至还有妻子、女儿，他租种着地主老爷的土地，但是后来，全都没有了，地主把他从田里赶了出去，甚至还拆毁了他的房子——他的房子也是建在地主老爷的土地上。

失去了房子、土地的他，沦为了流浪汉，为了生活，他的妻子只能带着女儿嫁给了另一个农民，相比于他，那个农民还有一小块土地，至少可以糊口。

而他呢？只能四处流浪。

中间他也过过几年好日子——被军队抓到船上作水手，那时候，他至少是能吃饱的，甚至他还幻想过，可以存一些钱，然后买上一小块土地，把女儿接到身边。

当然，这只是幻想而已。

和所有的水手一样，他那些可怜的为数不多的军饷，最后都扔进了酒馆和妓女的肚皮上。最后，当战争结束后，他被赶下船的时候，除了几件皮裳，仍然是一无所有。

像他这样的流浪汉，在伦敦有很多，不一定都当过兵，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都是在失去土地之后，沦落街头。

这天夜里，和往常一样，威尔斯又一次梦到了他的妻子，梦到了她的满头金发，还有丰满的身体，还有诱人的……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身边躺着的女乞丐，相貌丑陋的她在咧开嘴里，即便是在黑夜中，也可以看到黑糊糊的牙齿少了好几颗。

不过，对于乞丐来说，又能怎么样呢？

也许，她年青的时候也曾漂亮过。但是长期的饥饿让她的头发和皮肤失去了光泽，这一切都让她变得日益丑陋。

长叹口气，威尔斯站起身来，他朝着查塔姆船坞看去。

“也许，应该到那边碰碰运气，或许可以跟着海军的船去殖民地……”

去殖民地，至少不用挨饿吧！

就在这时，他突然睁大了眼睛，尽管从伦敦只能隐约的看到查塔姆大概的方向，但是他仍然看到了腾空而起了烈焰，就像是夏日的篝火似的，那里的火焰很是耀眼。

“我的天啊！那里怎么了？难道发生了火灾？”

在威尔斯目瞪口呆的盯着被烧红的天际时，大明的舰队继续向着伦敦的前进，沿着泰晤士河一路上前，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能够从望远镜中看到伦敦了，暮色中的伦敦城隐约可见。

“让炮击船队前置一公里，然后实施炮击！”

张名振命令道。

在十几艘单桅小船驶出船队时，张名振对朱由彬解释道。

“郡王爷，伦敦是一座大城，要是炮击伦敦的话，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炮弹，所以最好的用燃烧弹纵火，今天晚上的风势不错，风助火势，只要打上一百多发火箭弹，估计就能引起一场大火，指不定能烧掉整个伦敦城。”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旋风火箭”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其性能也越来越先进，除了爆炸弹头外，海军最常使用的还是燃烧弹头，它的弹头里装的并不是火药，而是用天然橡胶与汽油混合后制成的凝固汽油，尽管比不上后世的凝固汽油弹，但纵火能力仍然极其可观。往往只需要几发炮弹，就能引燃一座小城，当然，这种小城指的是南洋那种土邦的小城。

在几乎每一艘军舰上都会装备一至两门多联火箭发射器和上百枚火箭弹，纵火……绝对比炮击更有效。

至于城市里的百姓……他国百姓的死伤与我何干？

不过，因为旋风火箭发射时尾焰很大，为了避免给舰船造成损伤，通常都是通过放出救生艇，从艇上发射。这也是为什么张名振会派出十几艘“火箭船”的原因。这些搭载着六联火箭发射器的小艇，前行差不多一里之后。船上的水手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炮击几里之外的城市，并不需要刻意的瞄准某一个目标，毕竟，整个城市都是他们的目标。只需要调整好射角就行，在水兵调整好发射器角度后。

另一名水兵麻利的给火箭炮装起火箭弹，月光下，火箭弹弹头漆着的红漆分外的显眼，这是燃烧弹的标志。

“弹药装填完毕！”

“发射！”

随着一声令下，黑夜中被点燃的导火索就像火蛇似的快速窜动着。

“嗖……嗖！嗖嗖……”

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啸声，火箭尾部喷出的一团烈焰，烈焰升腾出一大团浓烟，使得整个小艇都淹没在一片浓烟浓雾之中。下一瞬间，河面上突然飞出了一道道流星似的火龙，火龙呼啸着直飞上半空。

尖锐的呼啸声，像旋风，又像闪电。它们呼啸着飞到空中，即便是明亮的尾迹消失后，它仍然呼啸着朝着远方的城市飞去。

那是什么声音？

威尔斯有些疑惑的看着夜空。

夜空里什么都看不到，但那种啸声却是震撼人心的，甚至让威尔斯想到了传说中的女巫。

“是什么声音？”

被惊醒的露丝睁开眼睛，抬头朝着空中看去。

“该不会是女巫们在空中飞行吧！”

“快看，好像是女巫的扫把！”

被惊醒的人看着空中掠过的黑影时，忍不住大声尖叫道。

它确实有那么点像，毕竟那些黑影都是长条形的，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是女巫的扫帚。

“我的天啊，居然有这么多女巫！”

就在人们听着空中的呼啸声。误以为是女巫在空中飞过而惊恐的划着十字架的时候，突然一枚火箭弹击中了一栋房屋，与榴弹不同，它的爆炸并不算剧烈，但是却炸出了一大团火焰，抛射药把凝固汽油抛到了几十米外，燃烧的油块就像火龙似的空中划过一道道轨迹，然后把周围变成了一片火海。

被惊醒的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片的火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枚火箭弹就落入了附近街道之中，漫天飞舞的火龙就笼罩了街道，火龙瞬间就点燃了附近的建筑。

“我的天啊，是女巫在用魔法……”

四处奔逃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敌人在炮击伦敦，在他们看来，现在的伦敦肯定是遭受到了非自然力量的攻击——是女巫们在施放她们的巫术！

对于1658年的伦敦人来说，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会是一场炮击，不仅仅是因为它听起来不像，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是伦敦。

伦敦怎么可能会遭到炮击呢？

又有什么样的大炮能够炮击到伦敦呢？

不过一切都晚了，随着第二枚火箭弹飞入人群，第三枚、第四枚……一枚接着一枚的火箭弹在城市里的各个角落群爆炸，在他们爆炸的时候并没有掀起什么腥风血雨。更没有带起任何钢风铁雨。但是他们却在城市中点燃了一团团火焰，就像是女巫在伦敦上空飞过时，他们挥洒着自己的魔药一样，那些么要把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一一点燃。

一时间整个城市都乱成一团，四处逃窜的人们惊恐地发现，到处都燃烧了起来，他们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都在燃烧着一团团熊熊烈火。

而在烈火腾起的时候，女巫们仍然在夜空中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哭喊声，这一天，她们在伦敦的上空尖叫着飞舞和欢唱着。

而地上的那些成天烧死女巫的人们终于在这一天体会到了什么是女巫的魔法。体会到了魔法所带来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