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个商人的死,甚至包括他们的家中男丁的死,以及女眷被发为营妓的悲惨遭遇。在大明根本就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非但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甚至还有人站出来痛打落水狗。不但主张对其应该严惩,而且还上奏折要求流放其九族。

怎么突然之间,这一个个的都这么深明大义了,甚至还不乏那些人的山西同乡。说到底,他们也是那个恨啊。

凭什么当官的降贼要杀头流放,凭什么那些奸商通虏就是杀头抄家?

上那里说理去,不行!得把那些奸商的九族一并流放了。

不能便宜了他们!

这群奸商,要不是他们勾结东虏,先帝就不会死,今上也还好好的在济南藩王府里琴棋书画,陶冶情操那!

对此,朱国强自然是不会反对,直接的下旨同意了。

笑话,能不同意嘛。

三百多家人,算起来,他们的九族至少能流放十几万人出去。

这十几万人,搁海外那就十几万人口,那怕就是对自己心存不满,又有何妨?等个十几二十年,赦免他们流放犯的身份,给予他们良民身份时,一个个必定是感激着皇恩浩**。

对此,朱国强深信不疑。

当然眼下,还是让他们到南洋为大明的建设添砖加瓦去吧!

而在另一方面,从那些晋商那,弄来了一万万多两白银,着实让朱国强欢喜了一阵。

什么古玩字画的并不重要。

皇帝不差饿兵。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

手中有了这笔银子,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眼下什么事情更重要?

是登基吗?

当然不是!

只有李自成那样的流贼,才会心念念着什么登基,夺正统。

对于真正的政治家来说,眼下巩固政权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刚刚登基不到一年的乾圣皇爷,在那里盘算着怎么巩固自家的政权时。那边在阁臣的值房,拿着山西送来的折子,李建泰的表情不可不谓之丰富。

他就是山西人啊,李贼夺据山西时,他不但有亲人死于贼手,而且几代人积累的家业,也大都损失于兵火。

可眼下,瞧着那些个“奸商”积累的家业时,他是那个嫉妒啊。

“王家,田宅遍布山西各府,地产不下十万亩之巨。靳家……”

盯着上面的一个个数字,李建泰最后又把目光落在总数上。

“足足七百多万亩啊!首辅,您说,这些个奸商守着这多田宅,居然还勾结东虏,实在是死有余辜……”

尽管同是山西人,可是说道着那些卖国贼的时候,李建泰并没有因为是同乡而有丝毫的同情,甚至义正词严地说道。

“首辅,以下臣看来,这流放奸商九族一事,绝对不能再耽误了,迟则生变,以下官来看,此事,倒也不用通过三司会审,既然已经是陛下定下的钦犯,不妨特意特办,一率流往海外,况且,陛下特旨杀这些奸商时,也没经三法司,这流刑要是经三法司的话,下臣担心……”

刻意压低声,李建泰一副为皇上面子着想的模样。

按大明的定制,重大案件应该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机关组成三法司会审,遇有特大案件,则由三法司会同各部尚书、通政使进行“圆审”,而皇帝亲自交办的案件,由三法司会同锦衣卫审理。

可问题是,杀“从逆降官”也好,杀卖国晋商也罢,都没有经过三法司会审。这事按理来说是不符合法度,可问题是……谁敢说啊!

李建泰之所以会这么上心,倒不是为了其它,而是为了被流放晋商九族的田宅土地啊!

三百余家晋商九族涉及范围之大肯定不下万户,涉及到的田宅门市必定也是天文数字,按照常理,这些人的田宅门市都是许他们变卖折现的,这么多田产、房屋一下子涌到市场上,那价格……肯定低得让人发指,正好可以趁机收上一批,弥漫先前的损失。

李建泰的那点小心思,即便是有人看穿了,也不会有人戳破他,这种事情……甚至都谈不上徇私。不过只是正常的买卖而已,其实,碰到这样抄底的机会,但凡是人都会心动。

可心动不等于什么都不顾,宋学朱立即摇头道。

“括苍,这件事必须要经三司会审,‘从贼案’也好,‘通虏案’也罢,都是陛下以军法治,乱世用重典,就是这个道理,可往后,不能事事都随着陛下的性子,国朝还是有律法在,‘通虏谋逆’按律是应该流千里,可必须要有三法司会审,这程序上乱不得!否则大明律法何在?”

作为从龙功臣的宋学朱,确实得到了他应有的回报——成为乾圣朝的第一任首辅,作为辅臣的他,自然是深得陛下的信任。可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自己的想法,他或许曾对崇祯心怀不满,但并不代表他愿意作乾圣皇帝的应声虫。

文官同样有文官的底线,那怕是宋学朱知道,皇帝对于文官是极不信任的,甚至是充满敌意,也不妨碍他想要把大明的政治拉回正轨,而不是陛下出口成宪的一言堂。

“先前,陛下以军法治事,但是现在却不能以军法治天下,想要改变此事,就必须要有一个契机,而三法司会审,就是最好的契机,无论是‘从逆案’亲眷,还是‘通虏案’亲眷,都必须要先经三法司会审,以大明律法为准,非如此,不能流放,只要陛下同意了,将来,你我才不至于伴君如伴虎啊!”

长叹一声,宋学朱的语气显得颇有些沉重。

伴君如伴虎!

尽管为官者都曾说过这样的话,可有明一代,真正做到“出口成宪”的有谁?

也就是今上了,现在做这些事情,今上能高兴吗?

宋学朱心里没有底,而李建泰则是麻利的把眼帘一垂,不再言语了。

开什么玩笑。

他宋学朱疯了是不是?

居然想要从乾圣皇爷那夺权?他就不知道,这位爷登基的当天,下的第一道旨意是什么?

就是把六科给事中并入都察院,与监察御史合称“科道”,同为言官,有进宫谏诤之权,可明眼人都瞧出来了,给事中的职言大不如从前了,科道言官,恐怕也将是风光不再了。

宋学朱疯了吗?

他当然没疯,他所作所为不过只是想把一切拉回正轨。而他的目的同样也是为了巩固大明的政权,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与皇帝是一致的。

相比于他,有的人无疑现实一些,对于身为内务大臣的陈长庚来说,他就非常现实,出身德王府长史府官的他,就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很淡,他过去是世子爷的人,现在是皇帝的人,其实,从皇帝重设内务府,设立内大臣的那天起,陈长庚就已经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皇家亲信。其实设立内务府就是为服侍皇室,作为的其最高主管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当然应该是皇帝亲自简任的亲信。

而明眼里都能看出来,这个位置是的特别之处,毕竟内务大臣是少有的几位可以随时进宫觐见的重臣,虽然这个重臣不过只有二品。

御前觐见……这个特权,别说,也就是几位内阁大臣能与之相比,再加上其参与军机权力,甚至可以说,内务大臣几乎就是没有内阁辅臣之名的内阁辅臣。

但在大多数时候,身为内务大臣的陈长庚,还是尽职尽责的以服侍皇室为已任。

就像这会,从山西刚解来的抄没晋商的东西,刚清点入库,他就满脸欢喜的进宫禀报了。甚至还特意带了一幅画,毕竟有了好东西当然要第一时间过来呈现给皇帝了,要不然还算是哪门子家臣的。

当画作展开时,看着这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国宝,朱国强惊讶的足足愣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