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当王朝覆灭时,不知道多少的野心家野心勃勃的想要夺得天下,为了天下,他们甚至可以不惜一切。

天下!

这两个字眼对世人充满了**,为了这个皇位,裂土分国,并肩为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对于李自成来说,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对喻上猷的建议,李自成点头赞同道:

“裂土分国。你说下去,说下去。”

喻上猷接着说:

“虽然明朝气数已尽,可是论及天下古往今来,当数高皇帝得国最正,且历代明朝皇帝对小民百姓也是极尽关爱,就是崇祯也与寻常亡国之君不同,即便是其失了天下,天下人心向明朝的人势必仍然不少。故微臣无知,冒昧建议,请陛下去信一封,与朱慈颖裂土分国,许其以辽东立国,从此我大顺与大明共为兄弟之邦,如此天下自然可以平定。”

李自成含笑点头,在心中称赞喻上猷说得有道理,其实,即便是直到现在,他对明朝的皇帝都没有多少恶感,他甚至想过,如果打下京城,到时候就封崇祯为王爷,让大明的香火不灭,毕竟高皇帝有大功于汉人,当然,前提是他们归顺大顺。

如果他不归顺的话,自然也就没有留着他的必要了。

现在裂土分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辽东,不过只是化外之地,裂土又有何妨?

但他没有马上说话,等候别的文臣发表意见。

文臣们看见皇上的神色愉快,而孙丞相也在用眼色鼓励大家说话,所以继续围绕着喻上猷的发言。但人们并没有新的建议,只是就他的这个建议发表意见,一般意见是赞同,毕竟,和那位大将军打仗,没多少人的心里有底。

见皇上的脸色不错,于是便有人想趁机会迎合李自成说道:

“陛下,我朝定鼎长安,京城将改称幽州府,辽东实为化外之地,即便是予了他朱慈颖又有何妨?以臣愚见,他朱慈颖于明朝只是一个臣,而现在皇上恩典许他为皇,他自然会感激涕零……”

有人赞同,当然也有人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孙丞相,轻声哼道。

“感激涕零?裂土辽东!辽东已经尽归其所有,又何需裂土,他若要为皇,又何需等到现在?别忘了还有山东,山东一地都是他的地盘,裂土辽东,置山东于何处?”

反对之余孙可为将目光移向皇帝,然后说道。

“皇上,臣以为,为今之计必须抛弃幻想,待夺下京城后,全力与朱慈颖决战,非如此不能定天下!”

说罢,孙可为又说道。

“臣以为,为击败朱慈颖,我大顺可以考虑与清国联手对敌。”

丞相的话声一声,在场的文官脸色无不是微微一变,两天前,他们收到一封清国睿亲王送来的信,在信里希望与大顺会盟,对此文臣们自然是强力反对,毕竟那是蛮夷!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降官,要是当初大明与满清议和的话,天下局势又岂至于这步田地?

不过当时,孙可为等人并没有表明态度,李自成也没有说话,现在丞相旧事重提,自然让众人大惊失色。

“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与东虏会盟,无异与虎为谋,而且此事传出,必定令天下的唾弃……”

“当年唐太宗也曾邀师突厥,也不见得有妨他成为千古一帝!”

“况且会盟并不同于邀师,只是谈一谈合作之事。”

在几位重臣的反驱下,反对声渐渐的淡了,尤其是大家看到皇上没有发表意见后,自然也就不再坚持反对了。见群臣已经没有更重要的意见,李自成又望着孙可为、宋献策两人问道:

“卿等,有何主张?”

孙可为说道:

“关于此事,臣与军师曾私下商议过,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东虏或许是心怀异志,但是其志在辽东,与我会盟,无非是为了夺回辽东,若是他们出兵辽东,必定可以让辽东边军无力南下,如此一来,我大顺自然可以从容击败朱慈颖,臣等以为,与清国合作倒也无妨,况且,清国火器也颇为犀利,若能得清国红衣大炮、石击火铳,他日与明军决战时,必定是如虎添翼……”

清国的火器犀利——两天前,清国的使者不仅带来了多尔衮的信,还带来了16门红夷大炮、20门臼炮以及2000杆石击火铳和2000匹战马作为礼物,这些火炮、火铳,着实亮瞎了大顺君臣的眼睛。

虽说他们也缴获了官军不少火器,可是那些火器与清国的火器一比,简直就像破烂一般,在惊叹之余他们那里知道,这些犀利非常的火器,其实不过是辽东火器的“山寨货”,质量性能远远比不了辽东造。

可即便是如此,大顺军上下倒是对这些火器眼红的很,甚至寻思着要不要再买上一批过来,用来的打京城或者其它的明军事。

不过这会,李自成反倒是在心中嘀咕道:

“啊,原来你们已经讨论过!”

尽管心里头对他们私下商量这样的大事,而且他一无所知有些不满,但李自成并没有表露出来,毕竟眼下需要他们为自己出谋划策。他望着宋军师问道:

“军师和丞相都已经商量好了,那这个主意必定是妥当的,军师可还有什么建议。”

参加御前会议的全体大臣都将眼光集中在宋献策的脸上,等待他说出主张。见皇上问到自己,宋献策恭敬地站起身来。

“陛下,微臣认为和清国合作倒也无妨,他们要的是辽东,咱们要的是中原,即便是把辽东许给他们,与咱们大顺来说,也没有什么妨碍,只要中原归我大顺,将来咱们总能收复辽东,一统天下的,当年唐太宗用突厥兵时,并不妨碍他后来讨伐突厥,不过只是因势而为罢了,臣以为,现在与清国委以虚蛇,并无不妥之处,常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咱们与清国不过只是委以虚蛇,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献策的话,让李自成的心头一动,原来唐太宗李世民也干过这样的事情啊。既然老祖宗都做过这样的事情呐,自己做这些事儿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和满洲人一起联手嘛。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还是和他们委以虚蛇。虽然传出去并不一定好听,但是这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嘛。

“正是皇上,等将来咱们腾出手来的时候,必定还是要北伐灭清,眼下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见丞相与军机都这么说,而且还体贴的把理由都说得这么妥当,李自成自然也就不再坚持了。

“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就给多尔衮回信吧!”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李自成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甚至已经看到了自己在京城登基的一天,当然,他也看到了自己如何开创老李家的万世基业的将来。

将来的大顺朝必定就像李世民的大唐一样,在长安开创万世基业。

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信,给多尔衮送去了,在信送去之后,作为大顺国丞相的孙可为来了一旁的小院之中,在小院中停着一辆囚车,囚车里囚着两人,正是周遇吉与其夫人刘氏。自从宁武关被攻克后,他们夫妻两人就一直被关于囚车之中。

“周将军!”

看着端坐于车内的周遇吉,孙可为走到车前,然后说道。

“我军已经抵达京城,破城就在这一两日了。”

坐于车中的周遇吉闻言,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了眼睛。

“我知道,你想一心求死,自从被俘以来,你一直食水不进,一心求死,可这样死了,又有何用?”

看着绝食数日后气息虚弱的周遇吉,孙可为劝说道,

“即便是你绝食而亡,大明总归也是亡了。”

“国破家亡,臣理应尽忠!”

周遇吉静静地说道,随后他睁开眼睛,盯着孙可为道。

“你孙可为明明是读书人出身,可却甘愿从贼,如此,将来又以何面目面对先人?”

面对周遇吉的指责,孙可为倒也不气,他只是看了看周遇吉,然后坐在那说道。

“这几年,我于大顺营中,为其出谋划策,看似大顺能成就这番功业,与我脱不开关系,可是实际上,我不过只是顺势而为,要是朝廷能于河南等于赈济难民,安置流民,李闯又怎么可能崛起?大明又何至于会如此?”

就像是与老朋友聊天似的,孙可为坐在那,与周遇吉聊了起来。

“周将军,你说,要是当时在宁武关,你麾下要是有一万人马,李闯又岂能攻得下宁武关?可为何宁武关没有援军?”

“朝廷无兵可派。”

“朝廷为何无兵可派?辽东有几十万精锐边军,周总兵,为什么连区区几千人都派不出来?”

孙可为的反问,让周遇吉心叹一声,却没有说话。

“有人建议调辽兵,可有言官称如此必定会让平虏大将军坐大,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眼里看到的是什么?还是防犯自己人,平虏大将军要想篡位,又何必等到现在?”

冷笑之余,孙可为继续说道。

“要是早日调大将军勤王,又何至于如此?甚至就连崇祯自己,大臣建议其南幸南京,结果言官一反对,他也就作罢了,现在想起调天下兵马勤王了?可来得急吗?如此种种,这天下怎么可能不丢?”

坐于囚车里的周遇吉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位贼寇的丞相,他能够感受到其话语中的怒气,这种怒气与不满,大都是针对崇祯,针对朝廷。

“大明的江山,就是葬送在他们这些人的手里……”

顿了顿,孙可为盯着周遇吉说道。

“周将军为这样的人送了性命,值得吗?”

“孙贼,你休想动我心志,周家世受国恩,绝对不会背主降贼,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周某人也绝不会降贼的!”

面对周遇吉的回答,孙可为只是长叹口气,而后便说道。

“好吧,人各有志……”

说罢,他便摇头叹息着退出了小院,在他退出小院时,从院墙边有人探身出来道。

“丞相,这人可真是不识时务,要不要……”

那人话未说完,孙可为便吩咐道。

“不要轻举妄动,我另有安排,他现在不降,可以后总是会降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旁边的一名兵卒只是闷声不坑的干活着,待到他们离开之后,这人才悄悄来到囚车边,将一包肉丢进囚车中,然后说道。

“军门快点吃些东西,末将今天晚上想办法送将军与夫人出去。”

看着贴在车边的许安邦,周遇吉知道,他是流寇在山西掠来的百姓,这些天多亏了他的照顾,他与夫人才坚持到现在,所谓的“绝食”法这只是做给流寇看的,他一直在寻找机会逃出去,当然,这也是受这人鼓励,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如此就有劳许兄弟了。”

压低声音,周遇吉又问道。

“许兄弟,那贼人方才说,贼兵已经抵达京城,这是真的吗?”

许安邦点点头,然后说道。

“确实如此,不过将军不用担心,现在皇上已经诏天下兵马勤王,就连江南的平虏大将军也在北上,小的听说,他刚到江南就平了献贼,只要他的兵马一到,想来这贼人必定成长久不了……”

大将军要北上了!

闻言周遇吉的心头一喜,连连说道。

“大将军是国之栋梁,只要他领兵北上,闯贼必定长久不了。”

欣喜之余,周遇吉又说道。

“晚上就劳烦许兄弟了!”

“请总兵大人放心,今天晚上,我与兄弟们就是拼死,也会把将军和夫人送出去……”

说完,许安邦就悄悄的离开了,当天晚上,在许安邦看守时,他便将周遇吉放出了囚车,在其换上一身大顺军官的官袍后,然后便与几名兵丁护送着他离开了那个小院。

在一行人顺利离开顺营后,许安邦问道。

“总兵大人,我们是去和大将军汇合,还是去京城?”

深思片刻后,周遇吉说道。

“我们就这么几个人,去了京城也是没有用处,南下和大将军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