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起码,他们的愤怒是大胆果敢的,洋溢着强劲的男子汉气概,而这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前进的最基本动力。
当人们看到所有的困难在这种战无不胜的健康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正午的冰雪在阳光照射下一定融化一样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关注这种有益于人类的健康了。在一个国家中,在国会里,在报纸上,天天听着危言耸听、唯恐天下不乱者的叫嚣,看着各种帮派肆无忌惮、**堕落。帮派利益猖獗到了这种地步:各种帮派都怒气冲冲,指天画地,无视一切后果;他们一手拿着选票,一手提着枪支,下定决心,不顾死活,一条道路走到黑。当一个胆小怯弱而又缺乏主见的人看到这一切、听到这一切时,他就会轻易地被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所蒙蔽和欺骗,相信这个国家的黄金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时候,他会竭尽全力使自己坚强起来,从而面对、抵抗即将到来的毁灭。然而,当他一次又一次地以相同的信念预言这一切之后,在政府并没有做出一丝一毫的让步之后,他却发现事情并非像他所想象得那样:在这件事情上发挥巨大作用的力量使得我们的政治显得无足轻重且无能为力。
个人的力量、自由意志和自然资源激发出了每一位公民的每一种能力,而且使它们发挥到极致。此时此刻,我们是如此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我们就像那些生命力旺盛的树木,无论冰雪、虱子、老鼠和蛀虫,都无法阻止我们的生长、发挥。因此,我们也不会受到那群寄生在我们国家财富之上的肥胖的蠹虫之害。巨大的肉体滋养了巨大的寄生虫,而憎恨,由疾病所导致的憎恨,却证实了身体的力量。在古希腊平民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力量曾得到这样的评价:民治政府的弊病往往以放大的方式显示出来,也就是说,要显得比实际上的情况严重得多,可是,它所唤醒的精神力量和能量完全可以弥补这些弊病。
一个由水手、村民、农夫和技术工人组成的民族,具有粗犷、敏捷的风格,这种风格自有其自身的优势。力量可以教育骄奢**逸的权贵。我们的人民总是在引用英国的标准,在这样的标准的衡量之下,他们使自己矮小起来。西部一位享有盛誉的律师曾经对我说过,他真希望这个国家颁布一条法律:在法庭上,只要谁引用一本英国的法律书籍,就立刻判处他死刑。因为,他依据自己的经验发现,我们对英国先例的尊重不仅没有对我们有什么大的帮助,而且简直可以说是贻害匪浅。譬如说贸易,仅就“贸易”这个词语而言,它本身就只具有一种英国的意义,而且是一种被英国狭窄而危急的经验所限定的意义。什么河流贸易,铁路贸易,还有那些鬼才敢担保不会出现的气球贸易,肯定都会给早已千疮百孔的英国海军部添上一个美国分支。
只要我们的人民还生活在英国标准的阴影之下,他们就会失去自己,失去自己力量的主权。相反,就让那些粗犷的骑手们——那些衣着随便、不拘小节的立法者们,那些印第安纳人、伊利诺斯人、密执安人、威斯康星人,或者随便什么由讲求实际的阿肯色人、俄勒冈人或犹他人派到华盛顿去代表他们的愤怒与贪欲的半是演说家半是刺客的人,就让这些人随心所欲地纵情驰骋吧!如果是这样,那么,对于领土和公共土地的安排,对于呐喊着的大多数德国人、爱尔兰人和成千上万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进行平衡和遏制的必要性,最终一定会赐予我们——这些猎杀野牛的行家里手——以敏捷、灵巧、智慧、权威和庄严的面容。
人民的本能是合情合理的。对于那些辉格党人,那些受到国家的尊敬而被推举为执政者的善良的辉格党人,对他们在与墨西哥、西班牙、英国或与那些我们自己不满者打交道的技巧方面,从来就没有寄予过什么过高的期望,对于他们,人们所寄予的期望,还不如人们对某些违法乱纪者所寄予的期望高。譬如杰斐逊或者杰克逊,他们先是征服了自己的政府,然后又以同样的天赋和毅力去征服外国人。那些反对波尔克先生的墨西哥战争政策的人们,并没有什么更加高明的见解,他们不过是一些从政治立场而言可以这么说和做的人而已。他们并不是韦伯斯特,而是本顿和卡尔霍恩。
没错,这种力量并不是什么温和的东西,它们没有在柔软的绸缎中间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是一种私刑的力量,是士兵和海盗的力量。通常说来,它会欺侮那些天性平和忠贞不贰的人们。但是,我们也不可以忘记,它也有自己的解毒剂。请注意,下面的这些话就是我的观点:通常,形形色色的力量,那些善良的力量和恶劣的力量,那些心灵的力量和身体的健康,那些献祭的狂喜和****的愤懑……这一切二元对立的东西总是彼此拥抱着出现在人们之间。
同类的元素总是彼此是对方的身体和影子,只不过,有时候这些因素显而易见,有时候那些因素又熠熠生辉;有时候,是这些在前台高声歌唱,而过些时候,它们又潜藏在后台默无声息;过去曾经是事物的表面,现在,则是作为同样行之有效的基础部分……我们应该知道,干旱越是持久,空气中就越是水气充足;球越是迅速地落向太阳,它飞速逃离太阳的力量就越大。在人类的道德方面,疯狂的自由会滋生铁一样坚硬的良心。天性特别冲动的人必然才思敏捷,智慧超人,而且总会闻名遐迩。在政治上,民主党人的儿子将会成为辉格党,而父亲身上的红色共和主义,不过是造化的阵痛:他必将为自己的下一代生产一位令人忍无可忍的暴君。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事情就明白多了:胆怯、狭隘的保守主义必定会令孩子们恶心、唾弃,驱使他们到激进主义的烈火中去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那些最富有这种粗俗的能量的人们——也就是那些在县里或者州里的秘密政党会议上遭受两面夹击的“喜欢斗殴闹事的家伙们”——他们当然有令人瞠目结舌的恶习,但他们身上也有诸如勇气和力量之类的健康的秉性。尽管有时候他们凶狠、野蛮、无耻,但是,有时候,他们却坦诚、直率,表里如一、憎恨虚伪。
我们总是抱怨我们的政治被坏家伙们篡夺去了,但是,有点矛盾的是,大家似乎又一致认为:慈悲的牧师和品德高尚的圣贤并不是国会的合适人选。政治是一种自身带有毒素的职业,是一把双刃剑,犹如那些有毒的手工艺品。当权之人没有信念,他也不需要信念。然而,不论是为了哪一种信念,哪一种目的,我们都可以找到廉价的当权者;——而且,如果这不过是选择一个彬彬有礼的人做我们的领导者,还是选择一个强健有力的人做我们的领导者的问题的话,那么我的回答是清楚的:我倾向于后者!这些果敢剽悍的人,这些印第安纳人和伊利诺斯人,的确要比那些整天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反对派要有用得多。最最起码,他们的愤怒是大胆果敢的,洋溢着强劲的男子汉气概,而这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前进的最基本动力。
通过人民无比一致的宣言,我们看到了人民容忍罪恶的肚量是多么的庞大:他们可以容忍多少罪恶啊!然而,他们一步一步地前进着。他们对那些高贵威严的阁下们、新英格兰的总督们、尊敬的法官们和新英格兰的立法者们所做的预料果然毫厘不爽。众所周知,总督们一本正经的训示和州议会的决议不过表达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愤慨而已,而且,随着事情一步步的发展,这种貌似公允的愤慨总会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在阳光之下的。
在贸易方面,这种能力同样伴随着一丝凶狠的因素,而且是经常伴随着这种野蛮的因素。请注意:慈善机构和宗教机关一般并不会从圣人中选择他们的行政官员。我们都看到了,迄今为止,由社会主义者们建立起来的一系列社团中,譬如耶稣会、十七世纪法国高僧教派非神职人员团体,以及在新哈莫里、布鲁克农场和佐阿的美国社区,只有在把犹太们作为管事者之后,它们才可能生存、发展。其余的职位,则可以安排那些善良的议员。生活中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那些虔诚仁慈的地主周围总是站立着一位并不那么虔诚和仁慈的工头或帮手;最最和蔼可亲的乡间绅士却对守护着他们果园的恶犬雪白的牙齿特别赞赏有加。至于震颤教会,他们老是把恶魔送到市场上去,在从前的乡村里,这几乎已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了……
为了表现上帝的力量,我们的绘画、诗歌和通俗宗教总是从地狱中汲取神谴天罚的例证。这样的一些事例,造成了这样一种象征性的暗示:些许的邪恶有益于身体的锻炼和力量的发展,仿佛良心对人们的手脚没有什么益处似的,仿佛那些可怜的、衰弱的、在法律和秩序的成规中循规蹈矩的君子们不可能拔脚飞奔,像那些能跑善跳的羚羊、野狼和野兔一样。正像治病救人的药剂中需要用毒,这个世界上少了恶棍就无法运行,他们就是药剂中的毒素;况且,在歹徒们中间也不乏公心和智慧。极端自私的和政治的行为与公正心并非水火难容,它们往往像和睦的邻居一样,融洽地生活在一起,这并不是所谓的巧合,而是事情的规律。我认识一位叫博尼费斯的人,他身材魁梧,多年来在我们那儿乡下的一座重要城市里经营着一家客栈兼酒吧。我不想向你们隐瞒什么,坦白地说,他是一个无赖,镇子上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能饶恕他。他善于交际、耍手腕,是一头情欲泛滥的野兽,既贪得无厌,又极端自私。请不要惊讶,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罪恶他不曾犯下,或者正要去犯,可是,他与市里的行政官员们却交往甚笃:当他们到他的酒吧里就餐时,他用最好的排骨和最灿烂的笑容招待他们;而且,他对法官阁下也非常的热情:每次见到他,总是扑上去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嘘寒问暖,热情万分。他就像撒旦一样,把所有的魔鬼——男的和女的——都招引到城市里来。他是一个凶残的暴徒,是一个卑鄙的纵火犯,一个可耻的骗子,一个在夜间出没的强盗,他还是一位面带笑容的酒馆主……看吧,在夜幕的掩护下,这个恶魔行动了:他剥下那些戒酒人家的树皮,割掉他们马儿的尾巴。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愿消停:他率领那帮“酒徒”和激进分子闯进市政厅里,参加市政会议,还发表滔滔不绝的演讲。与此同时,在他的酒吧里,他却为人随和,礼貌周全。他肥乎乎、胖墩墩、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简直就是一位最最热心公益事业的模范公民:他支持修路,捐款资助喷泉、煤气和电报;他引进了新式的马拉耧耙、刮削器、婴儿连衫裤,以及诸如此类的由康涅狄格州送给令人崇敬的公民们的东西。做下面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那就更是小菜一碟了:把小商小贩呼唤进自己的客店,招待他们,替他们保管东西,作为报酬,他们在店主的房间和院子里替他挖掘新的陷阱……
虽然创新和完成工作的能力是以一种扭曲自身的方式进行的,因而,看起来好像是我们自己用斧头砍下了自己的手指一样触目惊心,但是,这种弊病并非无药可救,人类所诉求的一切自然力,有时,全都会成为他的主人,尤其是那些具有最神秘和不可思议的力量的自然力。那么,如果我们抛弃蒸汽、火和电呢?或者相反,使自己学会同它们打交道呢?概括这类行为的唯一法则是:只要在恰当的时间把它们放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所有的附加物都是善的!
那些血脉中涌动着大量的血液的人们,不可能在坚果、汤药和哀歌的包围中碌碌终生。他们也不会通过读小说或者玩惠斯特牌来娱乐自己。他们也无法通过在每个星期四都要举行的演讲会上或者波士顿的图书馆里的夸夸其谈来满足自己澎湃的欲望。他们仰慕挑战,渴望冒险,必定要不畏艰险,去跋涉、征服派克峰。他们宁愿在波尼族印第安人的斧下化为肉酱,也不愿意晚出早归,在一张平静的会计桌前,听着时钟滴滴答答地消逝。他们生来就被赋予了光荣的使命,他们是为了战争、海洋、矿藏、狩猎、开拓而降临人间的。他们生来就是为了拥抱九死一生的旷古奇遇,为了迎接空前绝后的风险,为了在坎坷一生的征伐之后,幸福地闭上眼睛。
有些人无法容忍哪怕是一个小时的宁静,好像这会要了他的命似的。我就认识一位可怜的马来厨师,他在利物浦的一艘邮轮上工作。每当海洋上狂风大作,波涛汹涌,他就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吹吧!”他呼叫着,“我要告诉你,吹吧!”对这样的人,他们的朋友和统治者们一定得留意,给他们一些机会,让他们宣泄他们那火爆的天性。
在平静的家里注定要声名狼藉的喧闹者,一旦被送到旷达的墨西哥,一定会“为你覆满荣耀”,将作为英雄和将军荣归故里。在美国,有那么多的俄勒冈和加利福尼亚,有那么多的探险和远征,这足以让我们发现,他们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那些年轻的英国人,是血气方刚的高雅动物。当没有战争供他们发泄那躁动不安的勇猛气概之时,他们就去旅行,去探险,在这危险的历程中体验战争的快乐和荣耀。这个世界上到处布满了他们的足迹:他们潜入挪威西海岸的大旋涡;他们游过达达尼尔海峡;他们登上冰雪覆盖的喜马拉雅山;他们在南非追猎狮子、犀牛、大象;他们在西班牙和阿尔及尔同博罗一起流浪;他们在南非与瓦特顿一道骣骑鳄鱼;他们伙同赖尔德一起利用贝都因人、阿拉伯酋长和巴扎老爷;他们在兰开斯特海峡的冰山间泛舟乘艇;他们在赤道线上窥探火山口;或者,他们在婆罗洲马来人的短剑上奔跑、呼啸……
在洪荒的人类历史中,如同在个人的生活史和工业的发展史中一样,过剩的精力也一样意义重大。强悍的民族和强悍的个人,最终都要皈依于自然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在野蛮人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进化、体现。野蛮人和他周围的野兽一样,仍然要依靠大自然母亲的养育,要依靠大自然母亲的乳汁滋养。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割断了我们与这种原始源泉的联系,那么我们所做的任何事情就都失去了根源,因而,就变得浅薄起来。正是依靠着这样的源泉,民众的生活才有了深厚的根基,因而,他们也就不像我们那些正人君子在激烈的辩论中所说的那样糟糕透顶。一位法国代表在论坛上讲过:“如果你不同人民一道前进,那么,你就会迈进茫茫的黑夜中。因为,他们的本能是天意的指针,永远指向真正的利益。然而,如果你只是拥护某个奥尔良的党派,或某个波旁皇室的成员,或某个蒙塔朗贝尔的党派,或者是任何一个并非和人民息息相关的政党,那么,即便你的用心是善良的,你也只是具有了一种人格,而非一种原则。这种情况必定会把你拽入一条深不见底的死胡同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