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逸秋“不能起身”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前世他跟着父母见过不少高官,知道这些领导就喜欢刚入职的小年轻,年轻气盛,但是得懂礼貌且落落大方。

林逸秋把自己脸上的表情调整为三分激动七分紧张,向郝建国重新做自我介绍:“郝书记好,我是红河生产队十二分队知青林逸秋。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你们快坐,快坐!”

林逸秋给刘庆年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机灵地搬了几张凳子进来让郝建国一行人坐下,王根生等人作为陪客却仍是站着,却也不敢挑什么毛病。

郝建国朗声大笑:“大家都别拘谨,其实我这次来呢,主要是把这几件东西带给林同志。”

郝建国从身边人手里拿了一面红色的旗帜和一张奖状递给林逸秋,锦旗上书“无私救助孩童,诠释社会主义”,奖状上书“林逸秋同志被认定为茂源县坪子沟镇红河大队见义勇为先进分子”,上面还盖着茂源县县政府的印章。

也就是说林逸秋救了金杰这事儿已经不仅仅只是红河生产队的事情了,是得到了茂源县县政府的肯定。

林逸秋心里的激动就不必说,王根生虽然在路上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此时此刻还是不免有些眼红,这么出息的后生为什么不是他家的后辈呢,所以说起话来就格外酸溜溜的:“林逸秋同志,郝书记可是坐了一个小时的车专程来给你送奖状和锦旗的,你可要……”

王根生话还没说完,便被郝建国大手一挥给打断了:“诶,场面话就不必再多说了,我想说的是林同志,你这次可是给我们红河生产队乃至于坪子沟都大大的长脸啊!”

郝建国显然说上瘾了,继续又得意道:“你刚来我们坪子沟还不了解我们这里吧?就我们县城那个首屈一指的《光明日报》,对,就那个日报的赵主编还准备找人来采访你呢!哈哈哈!”

“嗬!县城的记者要来采访啊?”

“可不嘛,不过具体还得你们去交涉,毕竟林同志现在也是大忙人了。”

林逸秋谦虚地应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怎么没看见旁的人去救……”郝建国话音一转:“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次来呢,其实重点还是为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海氏急救法的推广,我在路上听刘同志说了你整个的急救过程,真是不可谓不惊险呐。这法子真的那么管用吗?”

“当然是有用的……”林逸秋把海姆克利急救法的原理娓娓道来,顺带宣传了一波心肺复苏急救法,最后再三强调道:“只要救治及时,方法得当,一定可以获救,而且入门简单,男女老少都可以学习。”

接着林逸秋假装不经意间把笔记暴露一角,果然就被眼尖的郝建国看见了:“这些是你做的笔记?”

“是。”

平心而论,林逸秋的字迹只能算得上工整,并不是很漂亮,郝建国本来也是随意翻看,却没想到立刻就被里面一张张小相所吸引。

他惊叹道:“这些都是你画的?也太逼真了!你们也都瞧瞧——”

说完,他还将笔记本递给了手下和王根生等人传阅。

转完一圈以后,众人脸上的神色可谓是各有千秋,有艳羡,有钦佩,也有嫉妒……

郝建国对这本笔记简直是如获至宝,拿在手里继续不断地翻阅:“你这法子,其实路上刘季年同志已经跟我说了一遍,不过我还是听你说话更有意思。”

刘大斌笑着接话:“是啊是啊,这林同志的口才好,不然怎么教会我们村里这一群的大老粗呢?而我这个侄子哪都好,就是嘴巴笨。”

“老刘你这话差矣,嘴笨是坏事吗?这是老实,咱们社会主义就需要这样不声不响为国家做建设,一心为党的好同志。季年是个不错的孩子,大斌你教子有方啊!”显然郝建国也知道刘大斌准备培养这个侄子做继子,并且深以为然,又因为林逸秋这事非常高兴,所以也乐得给他面子。

刘大斌得了表扬,脸上一扫之前几日的郁闷,又看侄子得了郝书记的青眼,庆幸这个村长的位置在刘家人身上是保住了。

王根生听着两人一吹一捧,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在自己人里扒拉了一番,儿子王晓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今天压根没出现,王晓军也不在,只有一个不太熟的堂侄王满江在身边,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也过来露个脸。

郝建国跟刘大斌相互之间都聊得非常满意,接着又把注意力放到林逸秋身上:“我听说你前阵子中暑,却依旧带病推广,真是辛苦你了。”

林逸秋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虚弱”人设,整个人一下子疲软了下来:“咳,其实我好多了,多谢郝书记关心,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此时的林逸秋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刘季年看在眼里。别看两人只是相处了不长的一段时间,但是他早就把林逸秋的性子给摸清了,知道他虽然爱吃贪睡,却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今天郝书记带着一帮人一大清早就来到了刘家村,直接就指明要去知青所,打了他们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于是他只能让刘庆年去通风报信,又怕对方来不及准备,便编造了一段林逸秋中暑昏迷,身体虚弱的幌子。毕竟那天他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昏过去,被自己背回去的,倒也不算是骗人。

没想到他却入戏越来越深了,看对方演得活灵活现,刘季年忍不住会心一笑。

“好好好,”郝建国显然是来了兴趣,他又问:“那我还有个问题,既然这个海氏急救法可以在刘家村推广,那是不是也可以在其他地方推广,比如说我们红河生产队其他十一个分队,还有县里的其他生产队……”

林逸秋一听,自己这还是有大用场啊!郝书记该不会是想让他也去别的地方授课吧!不过他想的更多的是,如果能去其他生产队,是不是代表他也可以以宣讲为名去一趟八七五农场探探底?

郝建国看他不吭声,以为他不愿意,还贴心地提点道:“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一个生产队去教,我可以让其他村的村长队长过来跟你学,你看怎么样?”

“不光是学啊,还得有学费,就让那些个想学的生产队给你一块钱一节课,你看怎么样?”

一块钱一节课?!

他这是要有正经工作了吗?

林逸秋按耐住心中的喜悦,脸上却露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郝书记,我做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什么……”

郝建国兴致冲冲地打断了他:“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懂,你看啊,咱们坪子沟并不富裕,红河生产队呢,也多少年没有出过你这样的好人好事了,先不说你救了金同志家的孩子,就说你把这个法子传播,就有多少户人家可以因为你这一善举而免于失去亲人的痛苦。”

要不说这书记不愧做思想工作的,稍微那么一点拨,林逸秋就被他拿捏了。心里凭空升腾起一股英豪之气,一股就想为人民做点什么的气!更别说还有工资呢!

不过林逸秋也不是毫无担忧:“刘家村人是看过我救人的,也听过我的课,他们自然是知道这两个办法的重要性,可是其他生产队未必就会这么想了吧!”

郝建国笑了笑:“你怕不是忘了还有赵主编嘛?等他叫记者来给你一宣传,等你的事迹一登报……那些个田间地头的老农不懂,其他的生产队队长还能不懂这两个法子的重要性吗?”

“对对对,这还得多亏了有您这样的领导给我指点明津,不然我恐怕空有救人的办法,却只能闷在肚子里,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您可真是我的伯乐啊!”林逸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不露痕迹地恭维了一下对方。

“哈哈哈,小林同志瞧你说的,我哪还就算得上什么伯乐了?”显然,林逸秋的马屁他很受用。

林逸秋跟郝建国聊天跟打着太极似的,你来我往,其他人愣是插不上嘴,只能连连附和,王根生的心里那叫一个急啊,听到此处赶紧夸郝建国目光长远、深谋远虑,不愧是一个好领导。

郝建国也懒得搭理对方,他现在是越看林逸秋越喜欢,称呼也随之变了:“逸秋同志,你看你有这样的本事,如果只是每天下地种田,未免太耽误你了……”

又会救人,还会画画不说,嘴皮子也灵光,关键是还有一颗一心为人民奉献的热心肠,这样的金子埋没在刘家村这片沙砾里,也太可惜了。

从林同志到逸秋同志,这样的变化怎么会瞒得过众人的耳朵,在场的都是人精,哪能不心知肚明,这个林逸秋怕不是就要借此上位咯。

果然——

郝建国接着又说:“你看,我这身边还缺一个助理,你过来帮帮我怎么样?”

郝建国这一番话让众人陷入了寂静。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郝建国竟然开口就是这么大的位置,确实一个助理听起来不算什么,但这可是书记的助理,相当于就是个近臣,以后就是做好了,就可能会被派到哪里去做个生产队小队长什么的,想到这里不少人露出了眼红的表情。

林逸秋听了这话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没想到这一切还真被徐离景料到了,而自己也恰恰很想进生产队,忧的是,如果去了大队上班就要离开刘家村了。

而王根生也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给儿子留的副手,一眨眼竟然要越过他去了,成为书记的人了,这可万万不行。

郝国强看林逸秋一言不发,心里有些不悦:“怎么?逸秋同志,你是不满意这份工作吗?”

林逸秋立刻反驳:“当然不是。”

王根生灵机一动接话道:“当然不是啦,郝书记您能看上小林同志,是他的荣幸才对,可是您有所不知,这个这小林同志才来了我们十二分队一个月,如果他一个新人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进入生产队做您的副手,那些个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会以为……”

“毕竟人言可畏嘛,倒不如先把他留在我们十二分队,我给他安排一个职位,从基层做起,锻炼两年再把他提拔上去,这样也能有理有据不是。”

王根生不愧是做了多年的生产队队长,一番话说得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