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常来一脸惊讶:“有喜欢的,那为什么不结婚?彩礼的事情爸妈会想办法,你别急这些。”

见林父还在为自己开脱,林逸秋索性也不瞒着了:“您觉得我这偌大的厂子开在这里,还有一家三层楼的公司,我还能差这点钱吗?”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呢?

林常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秀芳打断了,她说:“你不结婚,那那个谁……他也不结婚?”

林常来见这对母子打哑谜,更着急了:“那个谁是哪个谁?”

林逸秋沉默以对,张秀芳瞬间就明白了。她突然想起今天餐桌上,周家父母尴尬的神情。想必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失落跟恼火一齐涌上心头,张秀芳冷言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只怕是早有主张却不告诉我们吧!”

林常来反应过来,猛得一拍桌子:“你别告诉我这人是小刘同志?”

“是,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多久了?”

“75年立春在一起的。”

“哎呀呀,哎呀呀,那不是十多年了吗?你爸妈都知道?是了,他们肯定知道!”林常来笃定道。

张秀芳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当时就不应该由着你下乡。”

林逸秋笑道:“爸妈,这不是下不下乡就能改变的,儿子喜欢男人,这是天生的,改不了。”

林常来看他嬉皮笑脸的就来气,痛心疾首地骂道:“什么天生不天生,我跟你妈,还有你两个哥哥,还有周家爸妈和你亲哥,哪个这样?你是不是犯糊涂了?”

林逸秋反问:“什么糊涂我能犯十年?”

张秀芳气了一阵子,终究是深沉的母爱又把她拉回了理智:“你真想好了?你们要过一辈子?”

林逸秋肯定道:“是。”

张秀芳说:“你可想好了,男人跟男人在一起,跟男女结合可不一样,男女结婚那是顺应阴阳……”

现在这情况比林逸秋想象中的要好一百倍,林父林母既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且以张秀芳的文化层次,能出这样的话,都已经是很难得了。

林逸秋说:“除了性别以外,还有什么分别?这世间的男女总不过是一张证被牵绊在一起,想要分开还不是照样分开,人还能被一纸婚书绑一辈子?”

张秀芳想说自然是可以的,可是又想到桂金枝跟林常福,人到老年还在闹离婚,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那总是不一样的……还有孩子,你们两个没有孩子,以后怎么养老?”

“爸妈,我都那么有钱了,还怕老年过得不行?”林逸秋没说的是,等他老到行动不便的时候,起码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了,他就是那个时代来的,知道以后的医疗发展科技发展都不是八十年代的人可以想象的。

“那外人照顾你终究是跟亲生的不能比啊……”

“我两个大哥都有子嗣,季年哥也是如此,我们不需要传宗接代……更何况,季年哥还有个侄子,过阵子我们就把他接到京城,以后我们把家产都给他,还愁他不给养老?”

林常来嘀咕了一句:“那他也是姓刘的……”

“爸妈,你们要想一下,你们究竟是要我幸福,还只是要我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给我养老送终。首先,我是不会抛下季年跟别的女人结婚的,那就是让我找个女人生一个私生子?”

林常来还没说什么,张秀芳第一个不答应:“胡闹!这不是辜负人家吗?”

林逸秋耸肩,意思是他也不可能去找一个无辜的女孩骗婚。

张秀芳想了想还是不死心:“你们分开是一点都不可能了?”

林逸秋点了点头。

林父林母长叹一声,这孩子大了,还有自己的经济能力,还不是亲生的,真是哪哪都牵制不住人家。

张秀芳索性也不说旁的了,赌气道:“算了,你既然想好了,我们也不多说什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走多久!”

林逸秋知道她这是松口了,难得撒娇道:“爸妈,季年哥的爸妈对他并不好,很小就把他过继给了自己的叔叔,以后你们就当多了一个儿子,就当我是招婿的也行啊!”

张秀芳还是生气,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唉,你这孩子——”

三人就此问题达成一致,林逸秋这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之后每当张秀芳看见刘季年,还是会不阴不阳地说两句,到后面慢慢也接受了。

第二日,林冬妮来到公司逮到了林逸秋:“哥,你不厚道,陷我于不义。”

林逸秋故作不知:“哪有?”

林冬妮叉手道:“哼,那你干嘛跟娘说有人追我的事情?”

林逸秋轻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学生之间有爱慕心理很正常。”

林冬妮求饶道:“你别管我了,还是好好跟季年哥……呃,那个……”她好像说错话了。

林逸秋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没事,反正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只是大家都不说。这样也好,他觉得他们跟天底下的普通情侣没什么区别,并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次年,金熙顺利从电影学院毕业,接着就开始了寻梦剧院的筹备。

对此林逸秋自然是全面支持的,他开始联系当年宣传队伍的知青们,他们当中有人欣然接受,也有人以结婚生子为由拒绝。

而第一个响应上京的则是李招红。

林逸秋听说了这个好消息,激动地根本睡不着,第二天直接带着刘季年到火车站接人。

人是接到了,但是……

林逸秋把视线放在了一大一小身上:“招红姐?这位是?”

李招红大方道:“这是你姐夫,这是你大侄子!”

李招红丈夫爽朗地向前同林逸秋问好:“林同志你好,久仰大名。”

李招红原本放弃铁饭碗来京城上班,婆婆也是不同意的,是同样上过大学的丈夫一直在背后支持她。

李招红兴奋道:“我这是带着男人和儿子来投奔你来了……你就当他是个打杂的,给口饭吃就行了。我儿子这边,要是有什么适合的角色,你就让他上,也过过演员的瘾!”

李招红丈夫闻言只是宠溺地笑了笑,并不出言制止,可见也是个耙耳朵。

车上,林逸秋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你能过来帮我们,我们真的太开心了。”

李招红笑着摇了摇头:“金熙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而且寻梦是我们刘家村所有知青的青春,怎么能叫帮你呢?我已经写信给其他几个主演了,到时候让他们一起来。”

林逸秋知道现在大家都有家小,所以提前把一些事情说清楚:“这私人剧院在国内还是少数,开始可能并不盈利……不过金熙受过正规的教育,跟以前在村里演演肯定不一样了,我想她会越做越好的。”

接着刘季年说了一下演员待遇问题,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寻梦基本上是他跟林逸秋共同出资的,能不能赚钱先不说,重要的就是让它存活下来。

李招红非常自信:“我这一家老小反正是跟定村长跟队长了,我现在还后悔呢,没早点来……我听说阿媛都已经是厂长了?”

刘季年点头称是,前些年金爱国身体不适就退了,苏媛立刻就顶上了,她虽然年轻但资历老,又一直都是副厂长,厂里大大小小的员工都很服她。

林逸秋知道筹备一个剧院有多麻烦,只是没想到这一准备就是三年,直到时间来到九十年代,寻梦剧院才正式对外营业。

1990年5月1日,寻梦剧院正式开业。

第一部 戏就是当年在坪子沟名声大振的《白毛女》。

金熙对此很激动,她十五岁开始演喜儿,今年已经三十岁了,终于又要重新回到这个舞台了。

现在,她光站在舞台上就已经激动到不行了。望着台下黑暗的座位,一切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异常寒冷却热闹非凡的国庆汇演。

金熙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一幕的往事,把自己置身于山野农村中,在热闹非凡的鼓掌中,她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排练。

剧院门口,林逸秋贴心地粘上了一副一副仿制的当年在知青队的海报,还有许多当年去农场表演的留影合照。还新式地摆放了很多花篮,吸引了一大波观众。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是因为好奇才来看的,很多人都知道这段历史,甚至有人就是知青。

“诶,这个刘家村怎么就搞得起宣传队。”

“就是,我当年下乡就顾着种田了哈哈哈……”

“这个《孙丁宝》是我当年看过的吗?”

“妈妈,什么是知青下乡啊?”

…………

人来人往,议论纷纷。

林逸秋跟刘季年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效果。

只是林逸秋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遇到陈铮和陆雪。

京城这块地方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想碰到熟人的时候,基本上碰不着,不想的时候,倒是能不期而遇。

现在的陈铮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忍辱偷生的瘦弱少年,他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高挺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斯文之气,尽显无余,就像哪里留洋回国的贵公子一般,身旁的陆雪也褪去一身骄傲,穿着简单大方的连衣裙,足足是个温柔可人的妻子模样。

陈铮怀里抱着个小姑娘,陆雪则牵着大一些的儿子,两人皆是面无表情,偶尔又会停下脚步耐心回答儿女们的问题,看上去疏离又亲密。

筹备剧院的时候,金熙也曾经想过邀请他们俩,尤其是听说两人结婚以后。

最后林逸秋残忍地把两人身份告诉了金熙,他们是不会来参加演出的。

金熙沉默半晌,最后说:“毕竟曾经一起演过,我给他们寄一些亲属票吧,要是能来看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