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板着脸,一脸严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妇立刻上前解释:“警察同志,这位女同志想抢我孙子。”

巡警问:“你说这是你家孩子?”

老妇肯定道:“是我的孙子。”

围观群众也在边上添油加醋地帮她助威。

巡警又问:“你一个人带着孙子?你是哪人啊?准备去哪里?”

老妇忙说:“我是河省泯洛县张家村人,我是带着儿媳妇和孙子一起来津港找我儿子的。”

巡警点了点头,似乎在分析老妇话语的真实性。

眼见周围人都不相信自己,少妇急了,她赶紧挣脱林逸秋的搀扶,满眼含泪地上前解释:“不不不,不是的。警察同志,这是我儿子,我是吉省人,这次是专程带着儿子一起来津港找我丈夫的。”

一旁记录的巡警有些不耐烦:“你们一个说来找儿子,一个说来找丈夫,有人证吗?你们的介绍信呢?”

林逸秋正想出来作证,一名妇女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她身材矮小,脸上长着一副吊梢眼,目光浑浊,皮肤蜡黄,颧骨突出,虽然年纪确实不大,但却透露出浓浓的倦怠感。

林逸秋正好奇这是谁,那妇女却开口了:“警察同志,我是人证,我是娃儿他娘。”

她正说着,孩子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啼哭不止,妇女赶紧接过手去哄,可孩子却哭得更厉害了。

一般来说孩子回到母亲怀里,闻到熟悉的气味就会立刻安静下来。

显然这一位并不是孩子的母亲,那所谓的奶奶肯定也是假的。

林逸秋愈加肯定这是一对人贩子!

他身边的少妇急得直跺脚:“什么婆婆媳妇,我不认识你。这真的是我的娃儿啊,真的是我的儿子!警察同志,请你相信我——”

此时周围的围观群众已经很多了,为了防止人群拥堵,巡警直接合上了本子:“既然你们公说公理,婆说婆有力。这样吧,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行——”老妇突然激动地跳出来:“不行,我们还要去找我儿子,没时间跟这个疯子耗着,我们要走了!”

少妇急了,直接上前就要抢孩子:“你们不能走,把我儿子还给我。”

巡警赶紧把少妇拦下,这滋事寻衅可不行。

这年头辨别身份实属不易,那人贩子还是个小团伙,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可不能让她们跑了。

不做他想,林逸秋也赶紧上前提高音量对众人说:“警察同志,我也是人证,这孩子确实是这位妇女同志的,我在火车上见过她,孩子一直是她在抱着的!”

其实林逸秋这话是诈那对婆媳的,除了餐车那一面,他再也没见过这对母子,但他之前确实在餐车上听到对方说带着儿子来找丈夫,故而编出了这个理由。

少妇不可思议地看了出言力挺自己的小同志,虽然不解对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这也代表终于有人相信自己了。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林逸秋,继续说:“这确实是我儿子,诸位请一定要相信我啊。”

少妇表现诚恳又哀切,加上有了林逸秋的佐证,场面形势瞬间扭转。

“哎呀,我就说这位女同志看着不像坏人。”

“我也觉得,那孩子养得雪白粉嫩的,孩儿他娘怎么会那么丑?”

“可是人家是一对婆媳啊……”

“但这位小哥也是证人啊,而且这位女同志不像是疯子啊。”

眼看舆论倒转,少妇继续向众人解释:“我是吉省人,来津港找我丈夫,我丈夫是退伍军人,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我不是骗子。”

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利于自己,老妇急了。她直接指着少妇的面门痛骂:“喂,你这人好不要脸,我们知道你没了孩子,好心请你吃饭,你怎么还讹上我们了?”

光是如此还不够,她骂完少妇又继续跟周围人宣扬:“各位同志听我说,这位女同志叫樊秀兰,她前阵子没了儿子,我儿媳妇看她可怜请她吃了顿饭,见她可怜又让她抱了抱孩子。刚刚我们要下车,她追出来说这孩子是她生的,还要同我们抢孩子啊,这分明就是颠倒黑白,还有没有王法啊!”

巡警面色一肃,问少妇:“你真的叫樊秀兰?”

樊秀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倒打一耙,憋屈地完全说不出话:“是,可是我……”

巡警自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又问:“你一直说这娃儿是你儿子,那孩子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樊秀兰正欲回答,老妇却抢先一步开口道:“我的小孙孙叫虎子,刚刚满五个月,是去年十月初七生的,你们要是不信尽管来验,警察同志这都是真的啊。”

林逸秋大惊,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掌握了这么多信息,而且一时还无法辩驳。

案情到这里其实已经很明显,一个疯女人抢夺人家的孩子试图占为己有。

众人一片哗然,这还真是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啊!

“哎呀,你看人家说的多准啊,这肯定是孩子奶奶!”

“这女同志确实叫樊秀兰,她承认了!”

“啧啧啧,人家好心请她吃饭,她竟然抢人孩子。”

七嘴八舌地议论从四面八方传来,樊秀兰这时候想再解释已经来不及了,她嘴里不断地重复着:“不是的不是的,大家听我说,这真的是我儿子,我儿子是叫虎子不错,去年十月初七生的……这真的是我儿子啊……”

这时候吊梢眼少妇终于行动了,她把哄睡着的孩子交给婆婆,面上一脸惋惜地把樊秀兰拦到一边,实则不让她接触到孩子:“秀兰啊,你早日回家去吧,别让你男人等急了……孩子总还会有的。”

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

所有人看向樊秀兰的目光都变成了深深地同情,其中自然也包括两位巡警。

不好,她们要把孩子带走了。

林逸秋的脑子立刻开始飞速运转,却始终没想到什么更好的主意,毕竟人家掌握得信息比他还要多。

突然,他目光偶然瞥见樊秀兰的胸口。

有了!

孩子既然只有五个月,那必然在哺乳期,只要检查一下两位自称孩子妈的是不是都在哺乳期,那不就行了。

林逸秋快速上前,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巡警。

其中一名巡警眉头紧皱,似乎并不赞同这个做法,仿佛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林逸秋急得不行:“你们就再查查吧,这年头人贩子很猖獗的!”

一听要检查身体,樊秀兰立刻醒悟,开始解衣领:“查吧查吧,我现在就可以接受检查!”

与之相反的是,老妇听到要检查身体,马上高声嚷嚷开了:“什么哺乳期不哺乳期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儿媳妇没有奶水,我们都是喝奶瓶的!”说着老妇从背兜里拿出一个奶瓶,里面果然装着乳白的**。

樊秀兰终于崩溃了,大骂道:“什么奶瓶,我们乡下人可没这好东西,我们虎子不吃这个的。”

老妇斜眼睨着她:“我们虎子就是喝奶粉的,你别瞎说!”

林逸秋都快气笑了:嘿,这人贩子道具还挺齐全的。

从她们掏出奶瓶的那档口,他就更加确定对方是人贩子了。之前在刘家村的时候,他听说过没有奶水的家庭一般会给孩子喂牛乳或者米汤,能用上奶瓶奶粉绝对是奢侈了,而眼前这两位自称是孩子奶奶和母亲的人,看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有钱人。

这时,人群中有个婆婆看不下去了:“哎呀,这位妇女同志,你怎么这样啊,这是人家的孩子,你没看见人家奶瓶尿布都随身带着呢嘛,你说你没了孩子,也不能抢人家的孩子啊!”

她的话得到了不少妇女同志的感同身受,大家都有孩子的人,孩子没了肯定难受,但是抢人家孩子,人家也会心痛啊!

樊秀兰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信任她,她放在衣领的双手渐渐放下,人也开始变得迟滞:“我可以接受检查,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

“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突然从人群中走向樊秀兰。

围观群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就想看他会有点什么行动。男人也没让人失望,他半句话都没有说,上前对着樊秀兰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人扇懵在了原地。

然后他才起身对着众人鞠躬道歉:“给诸位带来麻烦了,对不住对不住!这是我媳妇,孩子没了就天天发疯,我本想着带她来津港看病,没想到一个没看住,人就溜了,现在还当街抢人孩子。”

巡警见状,面露不满:“就算是媳妇也不能打人啊,有什么话好好说,行了,快点回去吧!”

众人叹息:嗳,还真是个女疯子。

眼看热闹已经步入尾声,不少人选择了离场,嘴里却还振振有词道:

“你赶紧把人带走吧!”

“对啊,抢人孩子可不好。”

“下次小心点,可别让人跑出来了。”

男人点头哈腰地对着大家赔不是,接着就要不顾樊秀兰的反抗,强行把人带走。

当街冒认孙子儿子,接着冒认媳妇,这剧情咋那么熟悉呢!

林逸秋赶紧上前解救樊秀兰:“给我住手——”

男人虎着张脸:“你干嘛!我带我媳妇回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逸秋问樊秀兰:“樊同志,他是你丈夫吗?”

能让樊秀兰不远万里来找的丈夫,还是退伍军人,林逸秋不信对方是这样一个看着没有经过训练,还家暴别人的暴力男。

“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他。”樊秀兰赶紧躲到林逸秋身后,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刚刚要走的人:嚯,这还有反转?

林逸秋把樊秀兰牢牢地护在身后:“这位同志,我听您的口音不像是东北人啊,您哪儿的?”

壮汉有一瞬间的慌神,他没想到临了还有人横插一杠子的:“我……小同志,她真是我媳妇,她现在脑子不对劲……”

林逸秋立刻提高音量:“这口音还能是脑子不对劲导致的?樊同志的口音我知道,我就是从那嘎达来的,所以你到底是哪里人?警察同志,你们让人把人带走之前,也要先盘问一下他的底细吧。”

“这,我是东北人。”

“哦,东北可大了,东北哪儿呢?”

“我是……我,我是。”壮汉赶紧去看老妇人的脸色。

林逸秋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砸向男人:“你说她是你媳妇,那她是哪个村的?属相是什么?今年多少岁?家里又有几口人?”

“这……她叫樊秀兰,她今年,今年二十……四,属属牛?”男人磕磕绊绊地说。

林逸秋赶紧跟巡警说:“警察同志,你看他根本答不上来,他就是个人贩子,樊同志根本不认识他。而且不仅他这个所谓的丈夫是假的,那对婆媳也是假的。”

这这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巡警和围观群众本是将信将疑,这下倒是渐渐倒向林逸秋和樊秀兰这边。

那老妇倒是有几分本事,眼见周围人都开始用异样地眼光看自己,立刻挺身而出,用掐尖地嗓音叫嚷:“你说我们是人贩子,那你又是谁,干嘛帮着她?难道是这小娼妇的姘头吗?”

林逸秋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我是谁?我是黑省松安市茂源县坪子沟镇红河大队插队的知青,刚刚恢复高考,考上了京城的北平外国语学院外语系,我有同村一起来的知青作证,我还有介绍信,你有吗?”

不知何时,陈铮陆雪已经悄然站在了外面。

两人均是外貌非凡,尤其是陆雪,一看就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陆雪也豪不畏怯,站出来大声说道:“没错,我们都是刘家村插队的知青,这位是我们十二支队的副队长,我们可以作证!”

舆论瞬间哗然,更多人开始相信林逸秋。

林逸秋对此情况非常满意。

“这对婆媳口音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还能是一个地方的?”

“再就是这孩子,你们一个说喝奶粉,一个说喝母乳,到底喝什么,看看孩子不就知道了吗?”说罢,林逸秋猛得掀开襁褓,狠了狠心,在小孩脚底心猛得弹了几下。

婴孩的啼哭声瞬间响遍了这个月台。

林逸秋夺过老妇的奶瓶想往孩子嘴里塞,可孩子死拼命地拒绝,并且难受得全身扭动,襁褓渐渐散开,露出孩子被掐得青紫的胳膊。

难怪这孩子刚刚啼哭不止,被掐成这样,可不得哭闹吗?

生母樊秀兰终于看不过去,一把抱过孩子,找了个避风口开始喂奶,孩子果然不哭了。

真相显而易见!

巡警终于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吓得一哆嗦,想通的同时,背后立刻泛起一身冷汗,一挥手:“带走,查查这个女的是不是哺乳期!还有这三人到底什么籍贯,什么来路!”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还拼命维护孩子的“婆媳”瞬间四散逃开,那壮汉一看形势不对也想逃,但林逸秋就盯着他呢,怎会让他得手?

他学过一些擒拿手,拿下这个外强中干的壮汉并不难。

抓住男人的同时,林逸秋嘴里也不闲着,高喊道:“抓人贩子——”

两名巡警和一名列车员也立刻去捉拿两个逃散的女人。

周围群众见了,不少青壮年也加入抓捕人贩子行动中。

短短半刻,两个女人就都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