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路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压了压自己头上那顶不合时宜的太阳帽,小心翼翼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这时,谢歆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才看清戴太阳帽的那个女生,兴冲冲地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来晚了,我实在没想到咖啡厅会在这么深邃的巷子里。”

“谢歆,不是我说你,就你耽误那点时间,够多少交易在全球账户里跑一圈了。”女生的语气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责怪。

谢歆问服务员要了一壶白桃乌龙,赶紧接过话问:“你怎么样啊,我们这一圈也没谁了,就看你朋友圈今天飞香港明天飞纽约,进了投行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过两年该做合伙人了吧?”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累死了好吗!你以为我是在玩啊,那就是在拼命。说实话,在上海,就外人看到那点人模狗样,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内心安慰一点,自己苦苦就得了,总不能每天在那里怨天尤人吧。倒是你,和我们几个姐妹都联系得少了,平日也不和我们聚聚。”

“哎,你再累好歹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么,我现在才是迷茫得不行,当初看中这里的薪资待遇,进来之后才发现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原本打算当个跳板,现在更是进退维谷,不知道何去何从。”

“当初听说你进了服装公司,我还不信。大学那会儿你可是我们一群人里最劲儿的,非要在金融行业混出名堂来,结果没想到最先放弃的也是你。不过那时候我就想啊,你准后悔了,我们这个行业,刚进来工资那确实是不及一些大公司,但是后劲儿就跟那长岛冰茶一样大,你说我来公司一年吧,跟对人,项目拿下了,分红结钱可不是光盯着那点死工资能看到的,谢歆,我劝你,趁现在还有回转的余地,赶紧回头。”

“那不也得有公司要我才行啊。”

“你担心这个啊?唉,你还别说,我们公司正好在招人,其他的我不说了,好姐妹肯定挺你啊,回头给我一份简历,我帮你递给人事,他们部门里我有个特别熟的姐们儿,肯定帮你搞定。”

“真的吗?那真的太谢谢了。”

“这有啥,不过谢歆你得想清楚哦,虽然说公司前景很好,但我们公司最麻烦的其实是老板。”

“哪家公司的老板不麻烦?”

“你这么说倒也是。”

“如果我没记错,柴佩你是在顺灿吧?”

“是在顺灿,但其实我们背后……”柴佩凑到谢歆耳旁,轻轻说,“我们背后真正的大老板其实是万康。”

“万康?”

“嗯。”柴佩点点头,“所以无论如何公司前景都是好的,我刚刚说那个麻烦的家伙,就是方有信的儿子,方柏诚。”

“他不是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他对外是称在负责另一家科技公司,但你以为万康那么多子公司的钱是从哪儿来?大佬们的资本运作当然不会对外公开了,我也就是看在咱们是这么些年好姐妹的份儿上才悄悄和你说的,我们对外都得保密。”

“他啊……”

柴佩注意到谢歆脸上表情的一系列复杂变化,“怎么?”

“噢噢,没什么。他每天都来公司吗?”

“你说方少爷吗?每天来也不至于,但是只要他在公司,就一定要搞点事情出来。哎,基本上他出现那天,就是整个公司的世界末日。不过,最近公司新派来了一个做并购的经理,蛮nice的,他那个部门刚好缺人,我帮你试试。”

“男的女的?”

“大帅哥,岁数嘛,大概三十多了,但是保养得很好,你要能跟着他算你赚到了好吗?哎,你先别问这么多,能不能进去还不一定呢,你回头先把简历给我。”

谢歆并没有那么想离开BUNK,即使是现在最混乱的时期,她清楚自己犹豫和摇摆不定的原因都来自王烨对自己太过轻视的目光,如果王烨能够多重视她一点,她也不会轻易动了离开BUNK的念头。

“噢噢,好。”谢歆掐着手机,犹豫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最终还是微笑着朝柴佩点了点头。

郭靖看着冬日的夕阳懒散地落在地板上,这是上海这个冬天里难得的晴日,他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感觉差了点什么。他起身倒掉了杯子里的咖啡,在窗边站了一小会儿,这个望出去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BUNK在外滩的大楼。郭靖觉得戏谑,拉上了窗,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这时有人敲门进来。

“郭总,材料都准备好了。”

“好的。辛苦了。”

盛秘书将打印好的一沓文件放在郭靖桌上,脸红心跳地退出去,自从郭靖到这边入职之后,公司里的女生总是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澎湃的内心,这个姓盛的秘书是老板派来跟着郭靖的,公司里的人都说盛秘书真是祖上积德了。

郭靖回到座位上,看着装订好的那份资料,微微叹了口气。方有信给他下了非常明确的任务指标,让他务必在年前完成与BUNK长期合作的那些大厂的谈判,要求他们维持成本原价的同时给他们足够的订单,订单的来源是万康控股的一个时装品牌——Hailey。

方有信非常有诚信地给了他“共享”项目的天使资金,“共享”项目也如期进行,不过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郭靖启动的第一个项目——共享单车已经遍布了北上广等一线城市,进一步下沉到二三线城市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完成。郭靖也想不到,在大树庇护下,原来许多事情可以这么简单,但与之置换的条件便是郭靖必须与工厂交涉,狙击BUNK的原价战略。方有信看中郭靖之前在BUNK的背景,所以这份工作交给他最为合适。

方有信为什么要狙击BUNK,郭靖一时半会儿并没有想通,Hailey这个品牌在整个万康集团中的收益微乎其微,方有信完全犯不着为了提升这个品牌的影响力去做这种耗时耗力又不一定有回报的事。但郭靖没想到前一夜突然又接到方有信的电话,先是对他一阵表扬,除了德费、莲台那几家和BUNK合作十年以上的工厂外,郭靖前往的几家大牌工厂都纷纷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签署了协议,BUNK那边已经洞察到他们的行动,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方有信让郭靖先沉住气,谈判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他让郭靖进入顺灿就是为接下来的并购做准备,他要让那些工厂都变成万康的一部分,BUNK的生意能不能做都得来找他谈。

郭靖听着电话那头方有信言之凿凿的计划,不觉一阵头皮发麻,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听完了方有信的话,另一方面,方有信让郭靖帮忙盯着点他的小儿子方柏诚,最近已经有一些不太好的风声传到了他耳朵里。

“人手不够,就找人来帮忙,这些事情你都不用和我汇报了。”这是方有信挂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事部已经递过来好几份名单了,郭靖却基本上都看不上眼,能选上的基本都是名校出身,但真正轮到面试才发现名不副实。

这些96年、97年的孩子大部分眼高手低,对顺灿这样的公司还心存挑剔,一来便问公司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这样的事情放在几年前大概是不可能遇到的,可现在他们这代人都被手机里那些毒鸡汤荼毒到了“唯我独尊”的地步。郭靖恍惚间想到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爱和他提条件,爱顶撞,爱口无遮拦,但那个时候为什么他总能照单全收,现在却完全不行了,大概还是因为那个人不同,虽然她看起来毫无道理,但绝非眼高手低,做事心中总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和方法,能有这样的下属确实是上级的运气。

郭靖刚要放下手里的简历,突然停下了手,他的目光落在那份名叫谢歆的简历上,看着她填入“在职BUNK”的这份履历,让郭靖不觉将其从中挑了出来。郭靖看着照片上这位相貌端正的姑娘,眸子里有着一种不甘心的渴望。

秘书再一次的敲门声唤回了郭靖的注意力,秘书再一次微红着脸说:“郭总,您和方总约了三点,别忘了。”

“好的,麻烦帮我叫辆车。”

“已经叫好了。”秘书甜甜地笑了笑。

郭靖将那份简历塞进了抽屉里,然后点头随身出去。

王烨和厉如花已经喝掉了两壶清酒了,两人的面颊都不觉红了起来,老板娘过来换走了吃空的碟子,又帮她们加了一碟三文鱼,厉如花诧异地看着老板娘说:“唉,我们没点哦,不要乱加,我们可不会付钱的。”老板娘轻笑说:“送你们的,谢谢你们经常来照顾生意。”厉如花听到“送”,立马换了一张毫不尴尬的笑脸,“哎呀,谢谢侬啊,老板娘就是人美心善。”

王烨被厉如花滑稽的样子逗得想笑,眼见老板娘出去,王烨忍不住说:“你们上海人哦,真是势利到不行,前一秒还在质疑别人,下一秒就巴不得贴上去亲一口。”

厉如花立马嚷着说:“这怎么叫势利呢?Kelly,咱这是丑话说在前面,女人在外面喝酒,最怕的是什么,就是醉了之后被别人骗,谁知道老板娘是不是真的要送我一碟三文鱼,没准我这会儿不提,待会儿就算咱们账上了。”厉如花压低了声音却还是理直气壮地说。

王烨特别佩服厉如花总在别人质疑的时候找出一套自我逻辑来自圆其说,她和厉如花碰了杯,又一杯酒下肚,终于还是开口问了:“说吧,今天找我出来,肯定不止喝酒这么简单吧。”

厉如花拎起酒壶给两人杯里满上,嘻嘻笑了笑,“Kelly,你真是长了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我确实有事和你说。”

“说吧。”

“Kelly,是什么支撑你在BUNK待了这么多年呢?”

支撑自己的是什么呢?要不是厉如花突然问起,王烨甚至没有真正停下来去思考过这个问题。王烨不禁想起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想要逃离BUNK这家公司的,但是兜兜转转这么多次,每一次都好像被一股力量拉回来,从高娜到林丹,从郭靖到于飞虹,每一个人都在王烨的大脑里飞速划过,那些形形色色的片段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回归到问题本身,支撑王烨一直留在BUNK的是什么呢?王烨能想到的,还是对母亲的那份执念,虽然距离母亲去世已经过去太多年了,但王烨很清楚,当初选择服装行业,或多或少都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工作形式上的那点牵连像是母亲唯一存活的一丝气息,到后来,这或许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了,她又从这些遇到的人身上找到了留下的理由,但最后一直坚持下来的根本,还是带着几分“自己是在延续母亲未完成的工作”的念头。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呢?”

“我也只是好奇,你说你啊,长得不差,又聪明,说实话,能去的地方太多了,留在BUNK,说不上大材小用。但Kelly你绝非池中物,我是怕你浪费了青春,现在于总也不在了,我听说李欧都准备跳槽了,熟悉的人一个个都消失了,你真的还会想继续留下来吗?”

王烨只是喝酒,没有说话,厉如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Kelly,我其实今天是想和你说,我可能要走了……”

“去哪儿?”

“我老公申请了回日本的工作,我可能要和他一起走了。其实他很早就问过我,我也一直有所犹豫,这一年来我的工作状态起起伏伏也和这件事有关,但是他最后还是说服我了。”

王烨淡淡笑了下:“也挺好的,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厉如花挥了挥手,说:“Kelly,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日本等你,随时欢迎你来。说实话,在BUNK我最开心的就是遇见你,最舍不得的也是你。不过我也是老女人了,我没开玩笑,到底女人还是不比男人,总会更早一些感到疲惫,我老公让我彻底在家做全职太太,给他生个孩子,我都38了,你说我还能生吗?”

“能,怎么不能,Linda,你可以的。”

厉如花微微一震,转而红润的脸上笑开了花,这是王烨极少数时刻当着她面称呼她为“Linda”,厉如花握着王烨的手,说:“Kelly,谢谢你,真的。”

散场的时候,厉如花的丈夫来接她,王烨也是第一次见到厉如花的丈夫,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日本男孩,叫作加藤太一,比厉如花小了足足十一岁。他用蹩脚的中文和王烨聊天,兴奋地说自己刚刚通过了HSK(汉语水平考试)的四级考试,厉如花像妈妈管教儿子那样让他少炫耀自己,王烨在一旁听得想笑。

“我要带厉如花去日本了,你知道吗?”加藤的每一个字都会稍作停顿一下,音调升降还没有把握特别好。厉如花听到他直呼自己名字,生气地踩了下他的脚,对王烨说:“别理他,他就像个神经病。”

“也欢迎你来。”加藤毫不在乎脚下的疼痛,又多说了一句,还做了个鬼脸。

王烨点点头,看着厉如花能有这样一个丈夫,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刚刚厉如花会说要做一个全职太太,想要为丈夫生一个宝宝。

“你们什么时候走?”

厉如花拉过王烨的手,侧过身,把加藤挡在后面,说:“大概下个月,加藤公司就会把他调回日本那边,我会先处理上海这边的事情,前前后后可能还得一个多月的时间,差不多到五月左右吧,在这之前,我还是会好好陪着你的。”

厉如花和加藤走后,王烨在饭店附近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二月总是比想象中还要短暂,三月一到,夏天又要来了,厉如花说自己离开的期限设定在五月,基本上也没多少时间了。厉如花的到来,原本是王烨从未想过的事情,而她突然的离开,也和这来往交替的季节一样,有些猝不及防。

短信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王烨打开手机,看到倪赟传来的一张截图,一个昵称名叫“月音”的女生添加他为好友,并在备注中称自己是王烨的下属谢歆。倪赟问,这是谁?王烨想了想回,下属。倪赟发了一个大眼瞪小眼的表情,然后问,她怎么知道我微信的?

王烨没有回复,放下手机,“月音”这个微信和谢歆平时用的不是一个号,显然是新注册的。她仔细回想谢歆平日的表现,似乎不太像这样唐突无礼的人,而且她添加倪赟的微信做什么呢?这时王烨的脑海中冒出了一些不太确定的想法。

突然,她听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看见郭靖正扶着一个微醺中年男人从居酒屋里走出来。郭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木椅上的王烨,但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继续往路边停车位走去。王烨想到上一次和郭靖因为于飞虹的事情不欢而散之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再见过了,王烨没有吱声,也是感觉到些许的尴尬。王烨起身想走,却还是忍不住朝郭靖那方看了一眼,却不料,与郭靖对视的瞬间,王烨生生地愣在了那里。

王烨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表情中立刻透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沉默,郭靖打开车门,将方有信扶上车,关上车门朝着王烨走过来,王烨下意识地背过身去打算要走,但郭靖还是叫了她一声。

“王烨……”

“嗯……”

郭靖走到王烨面前,“好巧。”

“上海就这么大,不是吗?”

郭靖听出王烨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生气:“那天我说话是冲动了些。”

“你没说错,是我比较自私。”王烨好像没有打算给郭靖台阶,但这样一说,郭靖也沉默了下去。

王烨望了望停在不远处的车,问:“你现在和万康那边走得很近吗?”

“嗯,我现在在万康这边做事。”

王烨冷冷一笑,“真好。大树底下好乘凉。好了,你快去照顾你的老板吧。”

“王烨,你今天说话带刺,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王烨长长舒了一口气,说:“没有啊。”

这时,口袋里震动的电话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王烨侧过身接了起来。

“王小姐吗?”

“是。”

“我是吴勇。”

王烨微微捏紧了电话,“什么事?”

“于女士醒了。”

王烨突然愣了一秒钟,没有说话,这时,她感觉到郭靖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微微打了个寒战,并没有回身。

大概过了几秒钟,王烨才转身看向郭靖,郭靖注意到她有些微红的眼眶,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现在得去一趟医院。”

“没事吧?”

王烨没有回应郭靖,只是朝路边走去,准备拦车,郭靖快步迎上,问:“是于飞虹有什么事吗?”

王烨依旧没有开口。

郭靖没有再追问,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停在了他们面前,王烨开门上车,没有看郭靖一眼。

这时,另一辆车上,方有信探出身子叫郭靖过去,郭靖只好作罢,看着王烨离开。

五彩斑斓的夜灯像是突然跑焦了一般,在王烨眼中变成红红绿绿的光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郭靖在万康做事,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会去?他知道方有信是什么样的为人吗?想着想着,王烨又觉得自己可笑,郭靖的工作和生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刚刚那一瞬间,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方有信那张脸上,十几年过去了,除了鬓发沧桑之外,面容却依旧还是当初的模样。

王烨记得那个时候,方有信是当地的厂联主任,所谓厂联,也是在90年代末期互助互援的一个组织。那个时候自主生产服装的工厂生意已经岌岌可危,许多工厂都已经开始放弃自己的品牌,开始接收外资品牌的订单,剩下几家始终不肯转型的工厂联合起来,组成了厂联。方有信是当时的牵头人,他负责继续为工厂开拓销路,因为他的一番口舌,让大家恢复了信心,总觉得还有复苏的景象,但事实上这统统是方有信的一场骗局。

方有信一边对外宣称自己手上的工厂资源,一边骗取大量投资者的资金,工厂完完全全成了他手中的筹码和牺牲品。厂内生产的商品由方有信统一售出,他再按照收益抽取一笔费用,看起来好像订单慢慢回升了,但真正返回到工厂的资金少之又少,工厂也没有获得更多的收益。厂联内部慢慢出现了质疑,但方有信始终画着大饼让大家相信市场很快就会打开了。随着时间的拉长,有几家工厂撑不住了,方有信便用笼络投资的一部分钱遣散了倒闭工厂的员工,工厂便真正被他收入麾下。

王烨的母亲就是这次交易中的直接牺牲品。一方面对于方有信的过度信任,另一方面又孤注一掷的母亲,最后血本无归。当母亲苦苦恳求方有信能挽救工厂的时候,方有信则选择了落井下石的方式。他向王烨母亲提出了收购的方案,但价格远远低于市场估价,王烨母亲终于识破了他的真面目,矢口拒绝了方有信的建议,也正是因此,最后母亲也没有盘活工厂,在她一手创办的企业中过劳去世。

王烨从那段痛苦的回忆当中抽离出来,当她刚刚听到郭靖加入万康集团的那一刻,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苦楚,这个曾经让她钦佩的男人,最终也因现实而屈服。她的头靠在车窗上,咽下了那声失落的叹息,她望着车窗外前行的道路,现在没有时间去思考郭靖和方有信的关系,相比之下,她只想第一时间见到于飞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