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这个东西如此无情,在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几乎要习惯这样一个节奏——

每天睡觉之前,总乐观地觉得“今天应该是最糟糕的一天,明天一切都会结束,生活就会回归正轨”……

然后第二天早上起床一睁眼,不幸地发现,其实昨天也不算非常糟糕,明显今天又更差劲一点。

这一天是大年二十九。

早上起来没看见管家更新什么新消息,姜冉还松了一口气,趁着这时候所谓的“只出不进”还没那么严格,闪送还能送到山脚一个地点他们去自取,早早起来在手机买了些做年夜饭要用的菜。

别墅区的房子是她亲爹给她某年买的圣诞礼物,不是租来的,如今在这边过年,总要讲究些。

购物车里塞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吃的喝的用的,仔细盘算了一番,哪怕封山一个月也够他们五个人在这饿不死,这才停手。

此时她瞌睡也醒了,来到隔壁狗崽子的房间,踹开房门,小崽子还睡得黑甜黑甜的。

被姜冉摇醒时,北皎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毕竟从认识她到这一天,好像从来没有哪一天她比他起得早。

“干什么!”他抱着枕头,满脸抗拒,“你要把我扫地出门吗?”

姜冉怀疑他还没睡醒。

“起床,贴春联。”她拍着他的背。

五分钟后,洗漱完毕的北皎站在桌边,看着女人小心翼翼地从包装精美的盒子里取出过年必备的一系列产品——春联、福字,几个窗花甚至还有几个小灯笼。

”贴春联什么时候贴不行?”他打了个呵欠,“下午滑回来再贴。”

“你知道你过去的二十年为什么都过得那么穷困潦倒吗?”姜冉给春联后面粘双面胶,头也不抬,“就是因为你的春联没有在规定的日子清早起床贴春联,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

她拿着各种小挂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坐在沙发上,北皎只能看见女人长睡裙下摆如浪花翻滚,她脚上的拖鞋是浅蓝色的,白皙纤细的脚踝踩在毛茸茸的拖鞋上面,让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拖鞋好像很软和。

将灯笼挂在门把手上,又拿起对联看了看,姜冉抬手拢了拢肩膀上滑落的粗毛线毛衣,垂下眼命令身后无声无息的人:“过来帮忙。”

沙发上的人犹如幽魂一般走过来。

大清早的,门外大概有零下四五度,打开门姜冉被冻得哆嗦了下,嘟囔了声“速战速决”,刚想把春联塞给北皎让他贴——

下一秒整个人腾空了。

她低低发出一声惊呼,而后只感觉整个人如怪兽拔地而起,脚上挂着的拖鞋被踢掉在地上。

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少年结实有力的胳膊托着她的腰,也不知怎么做到,轻轻一举,她半边屁股坐在了坚硬的肩部肌肉上。

姜冉眨眨眼,手扶着一颗毛茸茸的头颅,低下头,难以想象自己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肩有那么宽?

够坐下一个她嗳?

现在她和门框一样高了。

“贴。”

肩膀上坐着个人,他声音四平八稳。

见她僵硬在那,半天不动弹,仿佛还奇怪地抬头和她对视——少年脸上一丝多余表情没有,“不是速战速决吗,不冷?”

他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窝,实际上并不如表现得那样淡定,脑子里是空的……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把她举起来了,这会儿半扶半抱着她,此时此刻只感觉到肩膀上压着绵软的一团。

手扶着她的腰窝也是软踏踏的。

如果不是实际不允许,北皎觉得他能保持这个姿势一辈子。

但是这种事也不能说出来,所以他“嗯”了声,仿佛在催促她。

这低低一声鼻腔音,让姜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捏着春联的手抖了抖,她“哦”了声,飞快地撕掉双面胶,一抬手在门框上,贴上了最高的横联。

贴好了,身下的人却没动。

她拽拽他的耳朵。

他便又抬头看她。

“好了,放我下来。”她耳根有些泛红,“你肩膀好硬。”

“哦,”他面无表情地说,“还有更硬的。”

姜冉:“??”

在她愣怔的同时,他已经将她随手放下来,腾空的双脚被稳稳地放回了方才踢落的拖鞋上。

姜冉低头穿好拖鞋时,房门被打开,上一秒还在她身边的少年冲进屋子里……

她有些茫然,感觉自己懂了又不太懂,下意识连忙跟着进去。

只来得及看见他钻进浴室的背影。

她急急忙忙跟上去,然后在出声叫住他之前,被浴室门拍在脸上——

浴室门前一个急刹车,她站在门口等了三分钟,看里面人影晃动,直到响起淋浴被打开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北皎出来了。

此时姜冉已经钻回了**,正昏昏欲睡地玩手机,就感觉房门被打开了,在浴室里泡了半个小时人都快蒸成大白馒头的少年蹲在床边,沉默了十几秒。

然后伸手,把她的脑袋从被窝里剥出来。

“嗯?”她半瞌着眼。

他压着蓬松的被子,不动声响地凑上来“吧唧”亲了下她的脸。

姜冉:“???”

北皎面无表情:“我上山了。”

姜冉:“哦。”

……

北皎走后大概十分钟,姜冉脑袋埋回被窝里,睡着了。

一个半小时后,手机再次响起。

被惊天动地的手机铃声惊醒,她摸索着抓过手机”喂”了声,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迷糊到甚至忘记了起床气。

电话那边的人一听,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还没起么?”

”……刚睡下。”

“几点了都……来吗?我在G索下面的木屋等你?”电话那边,少年的声音在哆嗦,“下雪了又,我冷,你给我带件外套。”

坐在柔软的**,姜冉摸索着伸手拉开窗帘看了眼,果然外面又飘起了大雪,屋顶上覆盖着一层白茫茫的新雪——

疫情又赶上年三十,游客们在这两天撤得差不多了,整个别墅区一片宁静,只能偶尔听见从某个方位很远的地方,传来零星一声开关门的声音。

这样的天气,做完了年前的琐碎事,原本就只合适放松心情地睡回笼觉,但是琢磨了下某位小阿弟抖得仿佛快要死掉的声音,姜冉还是掀被窝,下床。

飞快洗漱完毕,进北皎房间拿了件外套,又踹了两个暖宝宝准备上山。

站在门口换鞋时,邱年打着呵欠从房间走出来:“一大早就听见你们在折腾,贴完春联了?不睡回笼觉?”

姜冉扬了扬手里属于北皎的外套:“家犬要冻死在G索了。”

“外面又下雪了,他没穿外套?多大的人了出门不看天气预报?”邱年茫然地说,“穿衣服都不知道多穿一件,他要离了你能不能活过五天?”

姜冉扶着门框正开门,闻言笑了。

事实上是北皎觉得,她这干啥啥不行的,离了他活不过五天才对。

暂时道别邱年,姜冉抱着衣服直接上山,今天的缆车前面依然门可罗雀。姜冉随便进了个缆车,里面难得坐了个人。

是个陌生的小姑娘。

从缆车开始运作,她就在打电话和人吵架,“我怎么知道龙嘉机场在搞什么,我跟你说我刚才问了很多人,他们的航班都取消了……跟天气没关系!你什么时候见过东三省的机场下雪飞机就不飞了的!全国范围内航班大面积取消,你懂吧?”

姜冉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她大概是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猛地一收,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压低了声音,她又骂电话那边:“你不要催我,我现在比你还急,机票买了退退了买三进三出了拜访诸葛亮都没那么难!我一个大连人,尼玛从东三省回东三省,现在已经被逼着买了广州中转的机票,并且在虔诚祈祷它航班正常起飞!否则我只能从长春坐动车去哈尔滨或者沈阳飞,但是谁知道这俩城市又是个什么情况!”

她一顿崩溃的叭叭,显然也是觉得从长春飞广州转机大连的操作骚的一笔,最后暴躁地挂了电话,与对面坐着的姜冉四目相对。

姜冉同情地冲她笑了笑:“急着回去过年?”

“是啊,然后来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那小姑娘无语地说,“小姐姐你要是也要回家,赶紧跑吧,这情况我瞅着不太对了——

“嗯?”

“我有在机场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今天70%的航班都cancel掉了,你晓得吧,这还是春运期间……要是按照一般流程,关机场完了就是关高速口,到时候全部关完就是封城——”

那小姑娘打了个哆嗦,“昨天消息才出来,今天就这样了,局势发展太快了,能跑赶紧跑。”

“我在雪场过年了,今年。”

“在雪场?在雪场也行,前提是雪场不停止营业……”

小姑娘说着,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嘟囔了声“愁死了”,“雪场不停止营业我在这住着也行,起码还能滑雪,就怕这停止营业了滑又没得滑的——”

“要停止营业,度假区会出公告的。”

“但愿如此。”

两人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

下了缆车,姜冉听见那小姑娘问缆车站工作人员大叔“过几天还营业不”,大叔说了句“暂时没消息,有一天是一天呗”,那回答的熟练程度,显然今天已经不知道呗问了多少回了。

抱着板,往G索方向走时,姜冉有些走神,怎么也不敢想,盼了一年才盼来的雪季,这才二月不到,就有可能提前结束。

可是前几天还好好的呢。

怎么会呢?

……

下了缆车左转再走一小段就是G索,G索山下有个供滑雪者休息的小木屋,里面卖点儿饮料和熟食什么的。

姜冉到的时候,雪还在下。

因为心情不是很好,她也滑的快,距离她跟北皎说出门,掐头去尾缆车上十几分钟,拢共不过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

拉来小木屋的门,里面零星坐着两三个人,各自低头玩着手机。

她开门的声音没惊扰到其中任何一个人。

姜冉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进木屋,径直走向角落里坐着的崽子——

他身上穿着一条滑雪背带裤,背带裤里面就一件不防水的厚卫衣,雪一下落在卫衣上,再被体温融化,全身湿漉漉的,风一吹,冻不死他。

这会儿北皎正低着头和别人微信说话,劈头盖脸被扔了件衣服,他“嘶”了声吓了一跳,把衣服从身上拽下来……

一抬头便看见女人面无表情地俯首望着他。

上一秒不满的表情烟消云散,少年漆黑的瞳眸亮了亮,换上了另一种神情。

他伸手拽着她的手,拖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你好快啊,不是才出门吗?”

说完之后想起,他在和谁说话,他滑G索快,呲溜就下来了——

而姜冉只会比他更快。

如果她想要加快速度赶路的话。

……思及此,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心情更加雀跃。

语气里透着真情实感的欢快。

让人想到了被主人送去宠物店洗澡的小狗,完事之后,隔着玻璃门看见主人来接时快要从屁股上摇到掉下来的尾巴。

姜冉原本想骂他两句,如今这个气氛也不太好开口,催他脱下卫衣,撕开暖宝宝给他贴在了速干衣和保暖内衣之间的夹层……

期间他像条真正的流浪狗似的,冻得打哆嗦。

姜冉把他湿透的卫衣搭在小木屋的暖气片上烘干,看着他随意套着外套坐在角落……她挨着他坐下时,抬手习惯性地揉揉他的短发。

北皎刚想习惯性凑过去蹭蹭,却发现女人揉他发顶动作一顿,微微一愣后缩回手,问:“你头发怎么也是湿的?”

“嗯?”

北皎放下手机,摸了把头发,果然湿漉漉的——

应该是雪落上去了。

他正想说什么,就听见她问:“上哪玩去了?没戴头盔?”

声音语调几乎没变,还是很温柔。

可是北皎是谁啊,太了解姜冉了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好声好气和他说话,准就是带了情绪。

他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好像情况不对,条件反射他就想胡扯是刚才在木屋外面坐了一会儿……

但是话到了嘴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打住,犹豫了下,他还是没撒谎,“嗯”了声,慢吞吞地瞥了眼她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说:“是刚才录了个小视频,摘了十分钟。”

他说着,手已经伸出来捉住她的手肘,仿佛生怕她站起来就走。

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给她看,就是半个小时前录的——

松北滑雪场的公园道具在G索半山腰。从G索滑下来,能路过公园,那几个高高低低的台子。一路冲浪似的溜达下来,最后才是G索终点的这个休息小木屋。

有时候北皎刻累了,就去那玩一会儿。

今天在G索山顶遇见了前几天自由式那伙人,还有广州融创认识的当年收留过他的大头……一群人这时候遇见颇有一种“患难见真情”的莫明感动,热热闹闹进了公园。

后来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明天雪场可能不营业了,今天得拍个好看视频留。

稀里糊涂的对“好看”的定义就发生了一点偏差,摘了头盔,录了个飞台子的视频。

视频中少年动作娴熟,从起速到中跳台起跳都很稳,鹅毛大雪中他黑色的卫衣一闪而过,起跳时,卫衣大大的帽子飞起来。他头发也在风中乱舞。

是好看的。

看上去充满了少年人的活力,是和国外的那些自由式拼命三郎一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出门的洒脱。

姜冉早知道他在融创跟赵克烟他们混公园混的滚瓜烂熟,他会飞台子也会呲杆,而且玩的也不错。

但是。

“你去飞台子不戴头盔?”姜冉像是不确定地问了遍,“认真的?”

北皎“啊啊”了两声:“鬼迷心窍,就想着中跳台也不是很高——”

“中跳台旁边就是树林,那防护网还没跳台一半高,你要是飞出去根本兜不住你,撞树上你猜你脑袋还要不要了?”

她平静地打断他,把手机还给他。

北皎想了想,也就没反驳了,毕竟三岁小孩都知道进雪场得戴头盔——

原本国外雪场也没那么严格必须带头盔,但是听说这几年安全事故频繁,逐渐也有部分雪场有了硬性规定。

可是说来说去,规矩虽然讨人厌,但这规矩也是为了滑雪者自身安全。

北皎没话说了,当着姜冉的面删了视频,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给她看手机相册……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认错。

姜冉扫了眼他双手奉上的“诚意”,却显得并不是特别在意这个结果,只是微微蹙眉,很想让他别跟上次在雪道上认识的那伙人玩了——

是的。

她都没问,就知道这摘头盔拍视频的主意是那天那伙玩自由式的人教的,看他们那跳网子、滑道外的动作熟练的程度,她就知道那群人估计常年在雪场安全规定边缘疯狂游走摩擦。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说不出太多严格的话来——

他又不是小孩,应该自己知道好歹。

说多了反而显得她烦人。

她叹了口气,没有教训他,伸手口袋里掏了掏,拿了张纸巾,站起来,扯过他卫衣的帽绳,在他身体柔软地靠过来时,沉默地给他擦头上的水。

这么冷的天,不擦干了一会儿出去冷风一吹,必定感冒。

这节骨眼的,感冒都不好出去买药。

给他头发擦了个半干,她转身扔了那团纸,再回来的时候,腰就被一把抱住了。

少年带着湿气的脑袋蹭过来,他坐着,她站着,他下巴正好压在她身上雪服的拉链上,仰着脸望着她:“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好像在观察她的脸色。

然而姜冉脸上心平气和,越发地让他不安。

感觉到腰间手臂的力道在无限收紧,紧到她觉得腰都被勒疼了,才轻轻蹙眉,说了句“疼”,他立刻松了力道,却没有撒手。

“没生气。”她说,低头看他蹙眉,她柔软的指腹点了点他的眉心,“你要自己知道注意安全,而不是想着会惹我生气才知道不能去做。”

她声音轻柔缓慢,能杀人。

她垂眸望着他。

看着看着就给北皎看得心跳不动了,他勾下自己的护脸,露出下面那张漂亮的脸蛋,眼睛晶晶亮地望着她,仿佛就完全知道她吃这一套——

他坐直了些,大手从拦着她的腰,攀爬上了她的颈脖,用那种不是很大力但是足够缠人黏腻的力道催促着她低下头。

而后小心翼翼地仰着脸,以下位姿势吻住她。

好像很卑微。

实际上完全不。

舌尖有些迫不及待地探入,缠住她柔软的唇瓣,在他拼命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时,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安。

无声地叹息了声,她倒是没想着要为难他或者是让他不安,原本闭合的牙关一松,轻易便放任他滑入,舌尖试探一般碰了碰她的舌根——

她动了动,他就像是吓了一跳一样猛地撤回。

近在咫尺的距离,双眼警惕地盯着她看了半天,确定她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他才放下心般,重新凑了上来。

原本他身上湿漉漉的,冷到人都在发抖,或许是刚刚贴上的暖宝宝有了奇效,现在他呼出的气息灼热滚烫……

带着冰雪气息的味道在口腔之间散开,他们之间的吻悄然无声。

小木屋另外几个人甚至没有抬头,短视频APP的声音成了现场唯一的声音,其中一个哥们还在傻乎乎的傻笑,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女人勾着头,接受少年的索取。

等到这个吻稍稍分离,他轻轻蹭着她的唇瓣,又盯着她被自己咬的染上殷红的唇瓣,着迷地看着她微张的唇,后面贝齿半现。

小小一拍白色,像贝壳,很可爱。

姜冉听见少年用一种含糊却认真的声音小声地说:“对不起,下次不这样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垂落于身体两侧的手终于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在他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等得快要心态驾崩时,才听见她轻飘飘地说了句:“再有下次,我会生气。”

她一边说着,柔软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捏了捏他的耳垂,又放开。

少年的耳尖泛白又迅速充血,他深呼吸一口气,说,“嗯。”

警报完全解除。

北皎长叹一口气,脸埋入她的怀中,心想,如果上一秒她拍着桌子跟他大吵一架,他可能还要委屈地反驳下“我这不是没摔死”——

可她没有吵架。

只是三言两语,一个眼神。

还有一句软趴趴的“下次我会生气”。

他歇菜了。

他被她拿捏得毫无招架之力。

……

两人在小木屋墨迹了一会儿,中午十一点左右,邱年他们也上了山,一行人商量好滑到下午三点半雪场的日场结束。

G索基本没人了,五个人包场整个G索,闭着眼随便滑也不用操心身后来人,滑到最后,李星楠都说:“空无一人的,瘆得慌。”

最后一个小时,他们去了A索,A索有了些人气,但也不多,偶尔能有一块儿挤挤缆车的——

说来也奇怪,平时到处都是新手在练换刃,要么就是平花自由式,刻滑的没见着几个……

就这节骨眼,好像山上的就剩下刻滑的在蹦跶了。

偶尔有抱着锤头板的,在缆车外面看见他们放在外面的板,认出是同僚,就放着空的缆车不坐进来和他们挤挤。

一进缆车,发现一缆车的大神,“哎哟呵”一声,坐稳了,聊几句。

于是最后一个小时,姜冉一行人听到了无数传闻,都说是雪场撑不过年三十,也就明天就会关门……

到了最后越传越真,连缆车工作人员大叔也从刚开始的“没收到通知啊你们搁哪听的”,变成了“真不知道,哎,回去等通知吧”。

人心惶惶。

最后一趟坐着缆车到山顶,跟他们挤一辆缆车的老大哥走出缆车时,对着空气叹息了声:“今年的雪季结束啦!”

这一声叹息,配合着山顶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银色雪面,把所有人的愁绪都勾了出来。

山顶上,好像所有的人最后终于聚集,认识的不认识的雪友都在合影留恋,见了姜冉他们下缆车,嚷嚷着“冉姐和二车他们也在啊”,冲他们招招手,让他们一起来。

人群中陆续有人认出他们,也喊他们的名字。

最后零零散散,居然也凑出了二三十个人,不同的俱乐部不同的赞助商,还有几个萌新,大家其乐融融地挤在一块,谁也没分个高低贵贱。

在看缆车大叔笑眯眯的喊“茄子”的吆喝下,前一天还闹着要与松北滑雪场共沉沦的留守儿童们一块儿在山顶留下了一张合影。

之后闹哄哄原地解散,各自散去。

一群雪友交换完联系方式,相约明年雪季山顶见,踩着板滑走了。

平花的不蹦了,刻滑的不刻了,就踩着板瞎几滑,张开双臂,做出拥抱夕阳的姿态,发出反猿的吼叫——

“2019到2020,雪季结束!!!”

“封——板——啦!!”

“疫情——我!艹!您!妈!啊!”

……

到了山下,所有人手机都响了微信提示。

【重要通知】

【为配合国家新冠状肺炎疫情防控,松北滑雪度假区滑雪场拟定2020年1月24日正式停止运营。

至此,松北滑雪度假区滑雪场19-20雪季运营正式结束。

很抱歉没能与您共同坚守至最后一个下雪天。

阳春三月将至,当疫情退散,让我们相约下一个雪季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