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后姜冉的脸色很难看,但她还是允许了“刻滑圈的朋友”送她回酒店,只是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始终相隔三米以上。

姜冉盯着地上的影子,那个被路灯拉的很长的影子,一旦他的稍微有点儿接近她,她就会停下脚步,回过头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盯着他。

北皎手长腿长,偶尔不小心没控制好步伐就会越过安全距离——这时候——这位在外面他说今天往东去吧一般没人会往西看的人,乖的就跟兔子似的,举起双手一脸无奈地后退。

如此重复三次以后。

“姜冉,你在纠结什么?”

走到空无一人的开阔地广场时,他望着距离他大概五步之遥的女人头上落下的雪花,很想替她伸手摘掉,或者替她伸手挡住……

他把这一切的妄想写在脸上。

此时此刻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也清楚地看见倒映在他漆黑眼底的只有她的身影。

天上在飘的鹅毛大雪好像在一瞬间因为神秘的魔法而悬停,她为他直呼她的大名心跳加速,抿了抿唇,她心想这不太妙,这是什么气氛呢——

一切都有些脱离轨道。

“阿皎?”她叫他。

“嗯?”

猝不及防被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叫,他都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问,语气确实很轻。

“没什么,就是想问我为什么非要站着离你那么远?三十分钟前,我们还是负距离。”

“……”

有时候姜冉都觉得,自己脑子里那些风花雪月,是对自己智商的不敬,也是对北皎幼稚程度的亵渎。

毕竟他张口闭口都是狗叫。

什么“负距离”,说得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似的!

好像滚烫即将沸腾的大脑一下子被人劈头盖脸地浇了一桶冰水,姜冉冷静了,默默地看了眼北皎,她现在只有再打他一巴掌的冲动……

要不是现在他脸上已经带了一片微微泛红的巴掌印。

要不在另一边脸颊也他对称一下?

“不仅是今晚,”她慢吞吞地说,“我希望从今往后你也离我五米开外……虽然可能有点难,甚至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还在掰着手指算那三年吗?”他嗤之以鼻,“费那个劲干什么,你根本忘不了我,再给你三十年也是一样的。”

虽然这个是事实,就连姜冉自己都怀疑结局是不是确实就是这样的——

但是这种她自己夜深人静一个人都不敢拿出来在脑海里琢磨超过三十秒的危险话题,也并不合适被堂而皇之地用嘴巴,以会发出声音这么可怕的方式,理直气壮地讲出来。

“谁说忘不了?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接受电击治疗。”

“别说气话,姜冉。”

“……”

闭嘴哦。

“真的有在干努力忘记我这件事的话,你的手机我刚才凭什么可以打开解锁?你还记得你的手机解锁密码吗?”

“哦,不记得。”

“?”

“……那是因为我懒得换。”

“手机都换了几个了,密码懒得换?”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闭嘴啊!

“挣扎什么?”

现在从他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是她比较幼稚。

姜冉气不打一处来,有些烦躁地拨弄了下头发,抖落了一些冰凉到脑仁的雪花后,她开始责怪今年的雪下的太多,才十一月月呢,上赶着似的。

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埋头走自己的路,接下来全程她都看着自己的脚下,再也没有回过头看身后的人一眼。

只是从影子来看他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最后一秒,直到他们到了酒店大堂,灯光之下,万物显性。

刺眼的大唐灯光下,跟在姜冉身后的年轻人无声地缩了缩肩膀,微微眯起眼。

很有绅士(勇气)风度(散尽)地目送姜冉上了其中一部电梯,没趁机跟她瞎挤,然后等她的电梯门彻底合上了,他才犹豫地,伸手重新按了上楼键。

对此,姜冉全程内心毫无波澜。

她毫不怀疑他只是猜到了,如果他硬跟她挤一部电梯,很有可能在电梯这种密闭空间里,她会情绪暴走,再打他一顿。

……

第二日。

姜冉拖着行李箱爬上了省队派来给他们用的保姆车。

酒吧的插曲让原本还想在通化玩两天的她支棱起来,连夜收拾了行李箱逃回吉林,爬上车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就当一切是在做梦。

荒诞噩梦。

此时松北滑雪场已经是开板节后的第三天。

姜冉落地之后,连别墅都没回,直接拎着行李箱冲到了他们俱乐部作为根据地的办公室负荆请罪,为自己没来得及参加开板节活动这件事向俱乐部老板表达了愧疚。

好在俱乐部老板非常慷慨,抖着二百斤的啤酒肚大手一挥,笑眯眯地说:“没事,你不晓得现在我们俱乐部因为有你全员出门腰杆都有变直一些——虽然以前也不弯——但是现在更直了!”

姜冉:“……”

俱乐部老板:“我们有姜冉耶!姐姐你也太会了,这次在通化那个比赛还是有点影响力的,之前宣传都没说是冬奥会同款赛道,我们俱乐部滑手没派去去几个,李星楠和阿桔都搁家里孵蛋呢!没用的登西们!”

他踢了一脚窝在沙发上的李星楠,后者拿着手机,大概是在打游戏,头也不抬:“准备缩毒圈了,下次肯定不刷这,你不走我走了。”

他声音听上去有点憔悴,姜冉习惯性地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确实很憔悴。

说不上哪不一样,反正好像就是胡子好多天都没刮了,从一个韩系大叔变成了流浪汉大叔。

她停顿了下,想问他怎么了。

可惜俱乐部老板存在感太强。

被李星楠说了之后,俱乐部老板“啧”了声,手在手机屏幕上划拉了两下,一边心不在焉地打游戏,还伸着脑袋不死心地要跟姜冉聊天:“这次我们俱乐部差点就没有存在感了!可恶!还好有姐姐使计强行加戏——”

姜冉:“?”

姜冉:“我没使计啊!”

俱乐部老板才懒得听她辩解,叹了口气:“可惜本次比赛刻滑圈第二号热门人物北皎是崇礼那边的人!我不理解,山顶雪场有什么魔力?老牌雪场了啊,设施落后,缆车座椅加热屁垫都没有!”

“……”

很不幸。

他在崇礼大概可能也许应该是因为他没得选,他原本是在吉林的,只是后来被强行驱逐去的崇礼——

而驱逐他的人,这会儿就站在你的面前。

嘻嘻。

“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让你占了,”姜冉面无表情地说,“你还能给底薪聘请他来我们的俱乐部吗?”

“可以,我愿意!”

“那请一碗水端平,否则我们会闹。”

俱乐部旗下滑手五十几号人,一人每个月给三千都够老板喝一壶的。

“…………我这是有打算的,我是听说北皎这人很奇怪,他愿意教零基础,且几乎只教入门,换你们手拉手教推坡你们谁愿意?听到零基础跑的比见鬼还快!北皎就不一样了,他能教,我可以把他的照片往官网上一挂,再配合推出个元旦滑雪教练盲盒玩法,隐藏款就是可以随机约上北皎的课,你猜我能不能搁他身上把底薪的钱赚回来?”

“……恶臭的商人。”

“再臭也没用,可惜人家都不来吉林啊!听说之前有吉林别的俱乐部挖他,真的承诺给他钱他都不来……你说说崇礼有啥好啊,十二月底就封了个屁的了!”

刚想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信息量大的姜冉都没跟上,她都蒙了:“什么?崇礼要封?为什么?”

“冬奥会啊,姐姐。”

“哦。”

烦死了。

躲都躲不开吗,那她火烧屁股似的赶回来干什么,松北雪场开板第一周就开一条A2主干道,挤都挤死了,压根滑不了。

她正蛋疼这件事,那边李星楠已经在狗胆包天地骂老板:“对面树后面有人——行,你死了,要是不想专心打游戏就别打。”

姜冉猛地抬头看向李星楠。

而俱乐部老板像是早就习以为常,面对姜冉错愕的目光,摆摆手,解释道:“他都这样好多天了。听说是和邱年吵架,被从你的房子扫地出门,我这成了孤儿收留站……还要被他凶。”

“李星楠和邱年会吵架?”姜冉很茫然,“是我们认识那个邱年不?”

李星楠随便瞪个眼就能把她吓得从沙发上蹦起来。

他们还能吵架?

“是啊,我也很惊讶,邱年站起来了,厉害不?早就告诉你们这群人不要搞办公室恋情——”

姜冉正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这时候,原本一条腿搭在沙发上的男人,长腿从沙发边缘滑落,穿着马丁靴的脚“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那声音不响,却成功地让相聊甚欢的两人同时缩了缩脖子。

“讨论完没?”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平静。

空有一肚子八卦不能分享,姜冉只能与俱乐部老板无辜地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

李星楠在办公室作威作福,不影响姜冉回家打听八卦。

她拖着行李箱到家时,阿桔和邱年正像亲密两姐妹似的往对方脸上贴黄瓜片。

相比起李星楠的颓废,邱年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转过头看了眼拖着箱子进屋的姜冉,随口道,“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还要在等两天。”

一根黄瓜正好贴完两张脸,阿桔“咔嚓”一声吃掉了最后剩下的那点儿黄瓜尾巴。

这两人完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回来的时候先去了一趟办公室,”姜冉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到了李星楠,如果不是老板叫他的名字,我还以为是哪个流浪汉。”

邱年沉默了下,说:“别管他。”

姜冉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不问,她知道邱年压根憋不住,于是就把要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化妆袋拿出来,在她踩着拖鞋提提踏踏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邱年问:“你决定好了世界杯上哪个分站去吗?”

和夏季奥运会,由国家选拔运动员直接以国家队名义输送运动员参与比赛不同,冬季奥运会因为北美、欧洲人对待体育理念不同,许多参与冬奥会的比赛选手根本不是职业运动员。

在夏天的时候,他们可能还有一份正经身份,比如律师,医生,教师,甚至是砌墙工或者水管工——

到了冬天,他们会以个人身份,又同时代表国家出征殿堂级赛事。

所以在冬季奥运会这方面,比赛选手的参赛资格向来不由任何人决定,而是根据国际雪联积分排行。

每个冬奥会项目,都根据比赛项目的不同设置一定的积分排位门槛,比如平行大回转,可能会取至2022年1月16日冬季奥运会开赛前,在该项目的奥运资格排名中位列前32名,且满足单场奥运资格赛排名前30、国际雪联积分不得低于100分的选手。(*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条例)

今年作为本届冬季奥运会的东道主,在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项目上,我国拥有的参赛资格数、最大参赛人数为男四人,女四人,共计八人。

国际雪联积分早从2020年7月就开始算入累计,而2021年12月中旬是最后一波世界杯积分赛,全世界一共6个分站7场比赛,比到来年一月冬奥会开幕。

这是选手们最后冲刺冬奥会名额的机会。

这么短的时间,签证难办,就算签证给开了绿色通道,各个国家又有不同的疫情落地隔离政策,所以姜冉想要在这时候凑够参与冬奥会的积分,肯定来不及。

聂辛的意思就是想带她随便选一个分站取真正的世界舞台上露露脸,品味一下,备战下一届冬奥会。

那时候姜冉也还不到三十岁,确实还是滑得动的。

只是她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到哪个分站去比赛,回到吉林正想和邱年他们商讨这件事。

此时,听到邱年主动提起,她往洗衣机里拼命塞衣服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有点儿茫然又有点儿震惊:“你和李星楠为这件事吵架?”

邱年也很震惊:“那是上一个话题了……这你怎么联想到的?”

姜冉“啪”地关上洗衣机门:“你就说是不是吧?”

邱年阴沉下脸,旁边的阿桔脸上已经写满了“是”。

“李星楠他根本不喜欢我。”邱年说,“他只是贪恋我的肉体。”

姜冉捏着洗衣机的旋转按钮,差点把整个按钮直接拔下来。

邱年打开了话匣子,蹙着眉说起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天姜冉在群里提了一嘴关于参加世界杯练练手的事,邱年正和李星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放下手机提了提李星楠:“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和姜冉这个今年才被聂辛捡起来半路出家不同,李星楠前两年是正经八本最后玩儿进了职业队的。

他在职业队里成绩也还不错,参加了几次积分赛,每次都拿到了20左右的积分(比赛排名十五以上),如果平昌冬季奥运会之前他有好好准备积分赛,至少拿个比赛资格,甚至进个十六强问题都不大。

但是后来林霜人没了,大家受到的打击都很大,姜冉不再玩竞速板和硬鞋,他坚持了不到一年,到最后搞到要去医院拿精神类的药,这种药违禁成分一大堆,就干脆就退下来了。

当时邱年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对林霜大家都是真爱,林霜和李星楠更是从小住隔壁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现在过年林家的家长见了李星楠还要流眼泪。

她从来不在林霜的事影响了李星楠的人生轨道上跟他找事,也是真的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她纠结的问题,可是偏偏那天,李星楠头也不抬、斩钉截铁地说:“不。”

就蹦出来这一个字,邱年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玩意“嘎嘣”一下就断了。

“为什么?”她当场坐直了,问,“多久了,你还碰不了竞技板?姜冉都可以了,你怎么不行?”

李星楠没说话。

邱年犯了拧巴,就烦他这个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那一瞬间什么新仇旧恨的账她就突然想算了,问了个对于她和李星楠来说都算是雷区的问题——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林霜?”

此时李星楠还算有耐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玩硬鞋进职业队,林霜只能算是契机,后面基本跟她没多大关系……”

“但是你退下来那会难道不是跟她有关系?!”

“是,有。”李星楠沉着嗓子说,“那时候谁不伤心?姜冉三个月没怎么走出房间门——”

“可是她现在走出来了!”

邱年蹦了起来,尖着嗓子打断他。

李星楠像是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她的神情,看她好像已经要哭了,却破天荒没把她抱过来安慰她,反而是皱着眉头问:“林霜已经不在了,你是在拿自己和去世的人比?”

那一瞬间,邱年时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多年,从婴儿时代算起,最不堪的模样被人看见了——

羞耻,愧疚,愤怒,嫉妒,都在李星楠冷静又冷漠的声音中被扒了个干干净净,她当时心想的是,完了,心里有白月光的男人果然不能碰,特别是白月光已经去世的。

在她被前所未有的负面情绪吞噬,几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时候,李星楠像觉得她还不够崩溃似的。

二话不说一把揽过她的腰,面无表情地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打了一顿。

打的屁股。

下手不重,警告意味多过惩罚,但是那一秒却完美地将邱年的羞耻心拉到了爆表,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他,就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发炸。

还好当时阿桔不在家。

“否则你们就等着回来给我收尸吧!我还有什么脸活!”邱年冷笑一声,“他居然打我!”

姜冉听完这个故事,双手放在膝盖上,有点不知道如何评价,唇角抽了又抽,突然庆幸自己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八卦真相——

否则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李星楠。

“你找爹味这么重的男朋友时应该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她含蓄地指出,“被摁在膝盖上打屁——”

“啊!”

“……”

在邱年的尖叫声中,姜冉满头黑线地闭上了嘴。

此时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微信推动进来了新信息,姜冉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看见发送人的那一刻又挪开了眼睛。

姜冉不是那种看见信息就想着“等会儿再回”的人。

她通常看见了就能秒回。

于是这反常的一幕让邱年捕捉到了,她从自我回忆的崩溃羞耻中缓过神来,问:“谁的信息啊?”

“暖气费扣费提示。”姜冉说。

“供暖公司能让你一脸抗拒又隐约兴奋?”邱年挑起一边眉,“北皎说什么了?”

她都不问他们怎么加回的微信,消息是真的灵通,但是介于这会儿她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姜冉没跟她计较这个。

更何况北皎什么也没说。

就发了个“。”。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没事,闲着没事,看看我被拉黑了没。】

姜冉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自己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邱年伸脑袋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短信内容,她“啧”了一声:“小阿弟好卑微。”

姜冉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至少我不用担心有人敢给我摁膝盖上打我屁股。”

邱年:“……”

……

崇礼。

此时北皎抱着手机生无可恋地躺在**,看着忙进忙出收拾、打包行李的赵克烟,面无表情地心想:没关系,虽不回,至少还没被拉黑。

完了转念又想:啊,万一是忘记拉黑我了,我这一发信息她又想起来了怎么办!

北皎:“啊,好磨人。”

今天姜冉前脚回了吉林,北皎也跟着回到崇礼。

此时为冬奥会前期,崇礼正处于水深火热与鸡飞狗跳之中——

起因是无数雪友被突然的一纸文件整懵了,奥运会期间五大雪场直接暂停营业、崇礼区封闭不出不进……

在此之前他们根本没听过这些消息。

很多人为了滑雪,到了冬天会在雪场附近直接租一整个雪季的房子,以及购买每个雪场推出的那种一整个雪季通滑季卡,这会儿才滑了一个月,突然告诉他们:崇礼要关了,快滚。

他们不止是精神上的无法接受,金钱上也是人均损失万把块钱。

有稍微通情达理的房东给退钱,有些房东一句“不可抗力”就给打发了,而五大雪场运营也是懵逼得很,公告接连不断发个不停……

动**之中,人们开始商量去处。

赵克烟问躺在**摆尸的北皎上哪,北皎问他上哪,赵克烟无语一笑:“崇哥自然是留崇礼等比赛啊,背刺他们回长白山了,我么,除了吉林松北,还能上哪,那边起码有冉姐这条地头蛇能罩我——”

北皎无语地说:“那可太好了,这条地头蛇成天琢磨怎么一口咬死我,我迫不及待想要去给她送菜。”

赵克烟:“……”

赵克烟同情地说:“要不咱回通化?”

北皎长叹了一口气,死狗似的翻了个身,面无表情地心想:回广州吧,回广州吧,这时候都外滑了,广融也没人了,想滑就上冰箱呗,剩下的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北皎说:“我回广州。”

赵克烟:“不滑啦?”

北皎的脸埋进枕头:“不敢去吉林,短期内见面,她会杀了我的。”

赵克烟:“……早就想问你的脸怎么了!是又被打了吧!”

北皎:“你这个‘又‘就很伤人,你没被打过吗!”

赵克烟:“……你对她干什么了?”

良久没得到回答。

赵克烟惊了,疯狂扯脸埋在枕头里面的少年身上卫衣的帽子,将他像是尸体似的提溜起来,晃了晃:“干了还是干了什么?算了不管哪一个,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北皎无力地被他拎在手里晃。

赵克烟一撒手,他没骨头似的滑回沙发上,抱着抱枕,闭着眼说:“没干。”

赵克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北皎又道:“但不是完全没干。”

赵克烟:“……”

赵克烟:“回广州吧,过完年再看看。”

于是两天后,在崇礼雪友提前迎来仿佛如春运一般的退潮人员流动中,北皎坐上了滚回广州的飞机。

……

二十天后。

广州。

一下子从北国之地回到温度适宜的南方,北皎最开始还有些没适应过来,天天翻着日历叹息:玛德,又浪费雪季一天。

而更让他郁闷的是这二十天姜冉毫无动静,她本来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发朋友圈的人,但是以前隔十天好歹有那么一条……

不像最近,一条没有,犹如人间蒸发。

北皎根本不知道姜冉去了哪。

而就像是赌气似的,她不说,他也就死撑着,没像是以前那样再去问——

以前是大家都知道他被拉黑了,出于爱护宠物的同情心给他科普下姜冉的动态,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加回微信了,他再跑去问,是会被笑话的。

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姜冉还是不怎么搭理他这件事。

他就没脸了。

虽然他本来就不太有。

“啊,好烦。”

——他被抛弃了。

自习室外艳阳高照,北皎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摊成一滩,手中的笔无聊且幼稚地在面前的试卷上乱写乱画。

——他彻底被抛弃了。

感觉到不远处有人在看自己,他敏锐地抬起头看过去,就看见是几个女生坐在他对面的桌子窃窃私语,猝不及防与他漆黑明亮的目光对视,纷纷红了脸,仿佛是在讨论他时被抓包。

北皎撇开头,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在心里绝望地想:有什么用,为什么天底下唯独像是姜冉没长眼睛或者没有审美?

老被人盯着看有点烦,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收拾东西回宿舍看书算了,这时候,蓝牙耳机里显示有电话接入。

北皎接了,“嗯”了声。

“中国邮政,有两封你的信件啊,我在学校门口,你来拿吗!”

北皎莫名其妙,这年头还他妈有人寄信?谁啊?

收拾了东西,他来到校门口,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东张西望,就看见背着个邮政快递包的快递员,两人目光对视上。

三分钟后。

广州A大学校门口,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手里捏着两张明信片,放空。

明信片上面都盖着黑色的油戳印,来自芬兰罗瓦涅米的圣诞老人村,远渡重洋,货真价实。

第一张明信片——

【老娘要在世界杯积分赛拿第一!!】

落款是姜冉。

第二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画了个很丑很敷衍的狗头,然后冰冷的文字写了【新年快乐】。

落款还是姜冉。

北皎心想,草。

广州的冬日阳光如此灿烂明媚。

他要被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