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来的时候,大地一片金黄,人们忙碌得忘却了它的声音。

冬天来的时候,布谷鸟飞走了,谁知道它去了哪里?

当春天又来到的时候,布谷鸟又飞了回来,它的歌声又在田野里回响。可青春的人儿呢?

一年又一年过去,花落花又开,春天来的时候,布谷鸟还在那里歌唱吗?

许多年过去,英志去程鸿的家,她家的墙上挂着一座钟。每每到打点报时的时候,出来的是布谷鸟的叫声,清亮悠扬。“布谷——”

哦,在那遥远的小河边,在那树林里,在那田野上,在那记忆中,布谷鸟仍在歌唱。

原野上的花

春天来到的时候,原野上开了花。在山脚下,草甸子上,公路边,小河旁,花儿在随着春风摇。花儿是粉色的,几个瓣,有淡淡的香味儿,当地人称达子香。也有人喊它达莱香。她在田野中摇,在春风中展现着自己的美丽,悄然向人们诉说春天的到来。

夏天的田野里,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开着艳丽的百合花。白色的,黄色的,还有那橘红色的。弯曲的花瓣上还有几许黑色的斑点,点缀着几滴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艳丽光鲜,灿烂得让人无法诉说。

秋天的时候,原野里也有花开,黄色的、细长的、窄窄的花瓣。将那刚打苞还没开放的花摘下来,蒸一下再晒干,就是有名的黄花菜。蒸肉吃好香。黄花在秋风里摇,虽不美,却把香气留在了人间。

冬天来了,北风呼啸,雪花纷飞。天晴的时候,在皑皑雪原上,偶尔,会看到枯枝上有小小的白花和小小的红果,在寒冷的北风中摇。不知它何时开的,还没来得及展现自身的美丽,便被裹在了那冰雪之中,让人不胜惋惜。然而,从那不屈之中她似乎又在象征着什么,在给人一种希望一种迎接,春天已经不远了。

你说是吗?

哦,那些让人难忘的小花。

口琴

我的口琴遗落了,在那遥远的地方。我的琴声远去了,在那江边的小村庄。初到边疆的时候,为了打发寂寞的时光,许多人都去买了口琴来吹。男的女的,唱着快乐的歌,吹着欢快的曲。也有忧伤的时候,吹着惆怅曲,还落泪。但更多的时光里,我们还是在自己鼓励自己,吹着坚强的乐曲,迈着坚定的脚步,度过艰难的岁月。在边疆,在山岭,在田野上,在小河边,在茅屋里,那小小的口琴和那悠扬欢快又有些忧伤的琴声,伴随着我们度过了难忘的青春岁月。我的口琴失落了,再也找寻不回来。那远去的乐曲声,却永远留在了心中,留在了那遥远的土地上。

团部

六八年去的时候,十连和九连中间那里还是片荒原。六九年那里来了一支新连队,从各连抽调来的青年们聚集到一起,搭起帐篷开荒种地,建设新点。六九年底七十年代初,为战备需要,团部也从双河搬到那里,一起搬去的还有车队、工程连、卫生队等团部机关,自此,那片小荒原上就热闹起来了。三十多年后那儿已经是一座现代小城镇。现在还有一所中学,王达范在那里当老师。

夜半惊魂

在武装营营部呆了几个月。

天黑了,教导员非得要回家过新年。他家在十二连。我说第二天再走,他不干,要我也跟他走,顺一段路,回十连。我只好同意。过年,营部没人做饭。

走了一段,他下了公路,穿荒野,过河套,往十二连走去。他不怕,身上有枪,身边有狗。我就惨了,手上只有一把二寸小刀。到连队还有五六公里路,天黑,还刮着小北风,大着胆子往回走。一路上想着好事,连队有朋友,有好吃的,还想着去见那个心上人。

可走着走着,情形就有些不对,路边荒柳败草,随风摆动,又想到有狼,接下来又想到了鬼,还有,万一再来个特务怎么办?来了狼,一只两只还可以拼一下,多了怎么办?叫狼吃了不甘心哪!鬼是什么样子的,会吃人又怎么个吃法?最可怕的是那江对岸派来的特务,他们是受过训练的,会杀人不眨眼的,团里真发现过特务的踪迹呢!越走越害怕,路边荒草败柳随风呼啸,就像狼在叫,身后也总像有什么影子在跟着,特务就隐藏在那棵树后边?越想越害怕,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腿也开始抖起来了,人也越走越快,这就小跑起来!

风吹草动人惊慌,这就气喘,这就开始大跑起来!

越跑越慌乱,越跑越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路边荒草里也像有狼在跑动,这就跑得更快!人就觉得快不行了!

真的要死在这荒野里了吗?

跑着跑着,来到一个转弯处,忽然发觉前面路中间有个红点,不动。仔细一看,像是汽车的尾灯!顿时像见到救星,使尽全身气力向那红灯奔去!

那是一个油特后面的拖车。看样子是车坏了,停在路中间修。我大步奔跑过去,扒住车厢板,身子向上一跃就翻了上去,顿时酸软在车厢里!

没想到,车厢里还有人!他们惊我也惊,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谁料,有人还认识我,“你不是武装营的通讯员么,这么晚了去哪里?”

十一连的,一车女的,十几个!

气喘,“回连队。你们呢?”

“上山拉柈子,车坏了。”

再不说话。心中好生感激,老天爷让他们在这里等我?要不然真不知吓出个什么好歹来!

车修好了,人也终于到家了,立刻就躺到了李大奶家的热炕头上。

惊魂总是定了,只是不知那些姑娘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漆黑的夜,这么冷的天!

以后再也不走夜路。

东丰抢粮

终于盼来探家的机会。

程大威、廉湘南、吴黎明、齐小冬我们几个人搭伙回家,每人还扛了一袋白面,在路边搭上汽车就往东丰跑,恨不能马上就到哈尔滨。一年多没见到爹妈了,想啊!

车到东丰车站铁路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车被几个工纠队员拦住了。他们上得车来,二话没说就把我们的白面给扔到了车下,抬走了。我们莫名其妙,忙问是怎么回事。他们大口马牙道:中央有文件,不让倒卖粮食。把我们看成了倒卖粮食的了!我们大气,那都是我们辛苦一年打下来的啊,是团里看我们辛苦好不容易探回家特意批准我们买的啊,现在好,这帮杂种竟然给抢走了!我们气,想抢回来,吴黎明还掏出了一把尺来长的螺丝刀要拼,可叫程大威给劝住了。他们人多,车下边还站着一帮人哪,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粮食抬走了。

晚上,饭不香,几个人默默地躺在转运站的帐篷里,生闷气。我们是什么人啊,种地打粮食的,风里雨里辛苦一年,青春血汗我们容易吗?他们是什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胡作非为的强盗!我们愤怒,可又无能为力,只有生闷气。

忽然,程大威激动,想起自己在东丰转运站有一个同学,也是兵团战友,何不去找找他,看有什么办法?一伙人立刻起身,随他而去。

程大威那同学一听此事,大怒,“什么他妈的中央文件,就自己想吃了!看咱们那些白面,哪个不馋?走,找他们要去!”

可刚要出门,他忽然迟疑,想了一下,便要我们众人留下,他和程大威出门而去。

夜半的时候,那小子和程大威开着车回来了,把我们的白面也带回来了。“事情办得顺利吗?”我问。“哪有那么顺利的?连蒙带骗带吓唬呗,咱们团长那是谁呀,打过仗的,把他惹急眼了,真敢带人带枪来打他们!”

吹是吹了,白面是要回来了。不过他还告诉我们,“明天上车时还是小心点,别让他们看见,麻烦多。从铁路后面走。”

那一晚上激动,烦躁不安,谁能睡着啊,就想着怎样防着那些强盗怎样上车的事了。

早上天不亮的时候,火车来了,我们几个人从火车站后面的路基下爬上了火车。我们像做贼一样缩在凳子上,不敢往窗外边看。直到火车开动,离站台好远了,我们才敢抬起头来。

我们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才十七岁啊,种了一年地,用自己的钱买了一袋白面,他们凭什么来抢?!

总算到了哈尔滨,总算回到了家,妈妈看到那袋白面时,笑得合不拢嘴。

我却感慨万千。

曲志花

曲志花即曲志华,我俩是同学。那年跟政委去七连视察工作,她们正排队出工。曲志花看到我,走出队伍和我说了几句话。站在政委身边年轻英俊的我和一个姑娘单独说话,颇有骄傲之感。后七七年去兵团,打听到她在双河供销合作社卖货,去看她。都很激动。她已经结了婚。说了一会儿,告别走了。永远忘不了她向我挥手的那一刻。

她黑黑的、细长的眼睛总是忧郁地望着前方。她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么?

几十年后,我在天津和战友相会,有七连的。打听,才知道她人已经没了。

天堂里也有知青吗?

永远的歌声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团宣传队来连里演出,全连轰动,把小学校那间大屋挤得满满的。宣传队那帮小子挺能耐,什么舞蹈、双簧、快板、唱歌等曲目一个接一个,把大家看得目不转睛,掌声不断。而最后的那首合唱歌曲《八角楼的灯光》则把场上的气氛推向了**,那领唱的小子连比划带唱的,声音浑厚洪亮,把众人听得连声和好,掌声雷动。真像是把人们带到了当年的岁月,在井冈山上跟着毛主席干革命一样。那歌声是那样的鼓舞人心,激**斗志,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散场后,英志拉住那歌手,“你叫什么名字?唱得太好了!”“我叫刘滨奇”“我也姓刘,以后就叫你大哥吧?”“好嘞!”

以后?以后再也没见过他,那浑厚的男中音、那激**人心的歌声却留在了心中。

几十年过去,那歌已鲜有人唱,偶尔听到,仍激动无比。那个寒冷的冬夜,那个遥远的小山村,那火热的场面,那动人的歌声,“八角楼的灯光唉,是黎明的曙光……”

连起的熊

连起也抓了只小熊。不过,那家伙可不招人喜欢,进宿舍就和连起打架,一掌就把他的衣服袖子拽掉了半截,胳膊上还划了好几道口子。连起大气,就不给它吃的,还踢了它几脚。谁料那家伙还会报复,趁晚上连起他们睡觉时,把他们的衣服全拽到了柜子底下,弄了个一塌糊涂。连起他们早上起来找衣服,一看,气了个半死,没法子,只好找了根绳子把熊拴了起来。

谁料过了几天,连起他们上班的时候,团部一个小子来把小熊骗走了,说是拿去玩几天。几天后又传来消息,那小子竟把熊杀了吃掉了!连起几个人大气,在路上堵了好几天,要揍那个小子,再咋的也是条生命啊!

后来连长劝了半天,这才拉倒。

照相机

这几天,洪涛不知打哪里弄了台照相机来,很是轰动了一阵子。那相机笨重,五元钱价格便宜,且只有两个速度两档光圈,但仍叫大家爱不释手,争着抢着摆弄。又是照,又是洗的,到处摆姿势,臭显,忙了个不亦乐乎。可是过了几天,大家就没了心思,那相机质量太差,洗出来的照片只有影子看不清人脸面,只有摇头叹气扔到一边去。

这心里就放不下,做梦都想着那些事。

英志探亲回家去昆明,路过北京,去逛王府井,见一台相机减价,只要八十元,大喜要买。谁料那售货员大疑,审视他好几分钟,还问他怎会有钱买这东西?于是,英志便告诉他自己是新农民兵团挣工资的,这才如愿以偿。

英志兴奋过头,拿着新相机就跑到了天安门广场,可就在广场边上装胶卷的时候,走过来两个当兵的,没好气地把他赶走了!英志无奈,只好匆匆照了几张天安门和纪念碑,悻悻离去。

这下子轰动,回连队后就了不得,众位哥们儿姐妹们就拉上了他,大地田间、河边树林、山野湖畔、拖拉机康拜因、粮食垛屋里屋外地到处照了个遍,把稻地供销社的胶卷都买光了!还托人到哈尔滨去买呢!很是风光了一回。

青春壮丽,边疆奋斗,谁都想留个影子。

谁料,青春时期的一时兴趣,竟为日后留下了宝贵的纪念。几十年后北大荒的朋友们相见,翻出当年的青春小照,皆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斗牛记

这天,二班到猪圈起粪,薛山嫌活计脏就不好好干。副排长刘树田说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小子竟摔下工具,生气走了!

薛山无聊,四处溜达,来到牛圈,见一老牛在里面吃草,神态安闲,不免来气。啊,人不干活有人说,牛不干活谁来管?还好吃好喝有草料,越想越气,随手捡起一根小棍,照那牛的身上就来了一下。也是撒气。谁料那牛也是来劲,对这莫明其妙的抽打不满,冲着薛山吼了几声。薛山一见,越发来气,照着那牛就抽打起来!牛就躲,他就追,这人畜就干上了。薛山越打越来劲,那牛也就越发躲闪,满圈乱窜。过了一会儿,也是那牛气急,无端受辱,没招你惹你,凭啥如此待我?一激动,眼红气粗,竟一下子跳出了牛圈,转身奔薛山冲去!那薛山一见,大惊,回头撒腿就跑!岂料,两条腿的怎能跑过四条腿的?转眼之间,薛山就被那老牛追上,一角掀翻在地!薛山连声哀嚎,翻滚着爬将起来。那老牛却是不依不饶,头一甩角一翻,又将他顶在地上,就是不让他起来,总算解气!几个回合下来,薛山终于受不了啦,终于大声哭喊起来,高喊救命。那边众人一听,急寻声奔来,见薛山滚在地上,衣裳破烂,浑身泥土,狼狈不堪,便哭笑不得。活计,你不好好干,怎的和牛斗起来了,那你能占到便宜吗?众人急上前唤住老牛,将他救起。

刘树田大气,喝道:“那老牛也是有感情通人性的,怎能由你随便欺负?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逗它!”

薛山灰溜溜地走了,去找卫生员。

过后,那刘树田又笑:“里边还穿了件红布衫,那不是找罪受吗?牛最见不得红色了,看见就会发火。你们不信,那外国人不都是用红布来斗牛吗?谁想到今天让他老先生遇上了,看你以后还招惹它不!”

这太浪漫

傍晚,指导员和女青年张玉凤在康拜因的驾驶楼上说话。像是在谈心。

许多人都看见了。这就议论纷纷。

能和连干部谈话,那可是极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在办公室里谈,两个人谈,那神秘,入党?提干?还是?……总是让人猜测。可他俩怎么会在那里说话?说什么?地方倒是好,别人听不到,还有说有笑,热烈,让人羡慕极啦!

总会有闲话,不拘小节的人,总要出事。后来就有人造事,好一顿折腾,说不清楚。

深夜的救赎

夜已经很深了,从女生宿舍里走出三个人,施彦和贾玉平轮流背着王桂琴,向连队后街走去。

他们要去龚秀芬家,王桂琴得了臭番病,人快不行了。

来到后街龚秀芬的家,敲了半天门,龚秀芬才不情愿地把门打开,没好气地问:“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你们有啥事啊?明天说不行吗?”

贾玉平说:“龙大婶,我们有个人病了,你看看能不能帮忙给看看?”

全屯子只有她一个人会看这种地方病。

谁料那龚秀芬没好气:“我会看啥病呀?你们天天批斗我,骂我大破鞋,还打我。啊,现在来求我来了,告诉你们,我不会看病,我只会挨你们的批斗。你们有本事就斗我好了,骂我好了,来找我做啥?”

施彦道:“求求你了,帮帮我们吧,你看她折腾得都快不行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不会,不会,你们赶快送团卫生队去吧!”说罢,龚秀芬就要关门。

知青来连队后,曾批判过龚秀芬,说她作风不好,乱搞,为此还打过她。那都是连队领导吩咐做的。现在却又来求她治病,人家当然不答应。

“龙大婶,以前的事我们不了解情况,做得过火了一点,我们向你道歉不行吗?”

“去去,别在这里耍嘴皮子,油腔滑调的,唬谁呀?走,不会治就是不会治!”

眼见龚秀芬又要关门,眼见着身边的王桂琴呻吟不停,危在旦夕,此时深更半夜往双河团部卫生队送,几十里的路途,人到了那里恐怕也就完了。

突然之间,就在龚秀芬要关上门的时候,施彦和贾玉平两个人跪在了地上!

贾玉平哽咽道:“龙大婶,假如你的姑娘也在外地工作,她也听错了话办错了事而她也在晚间得了病,被人送去求医人家拒绝不治,你又该是如何想法?现在,你就把我们当成你的姑娘吧,好吗?”

一席话立刻感动了龚秀芬,她急急扶起两个人,道:“别,快别这样,起来,有话进屋说去。”

王桂琴得救了。

为了感谢龚秀芬,她们还给她送去了糖果。

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有批判过她。

人们不会忘记龚秀芬,她曾经治好过十几个知青的病。

贾玉平的哭声

贾玉平站在河边上,轻轻地哭。

她很伤心,她很难过,她们怎么会这样对待她?都是一起来边疆的,都是一个班的战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批判你,揭发你,甚至还向你挥拳头要打你,把你当成什么人了?尤其那个姓宋的女生,声音尖利响亮,全连的人都要听到了!她这样诋毁别人抬高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来边疆时带了许多的高中时期的课本来,那是因为“文革”的影响自己没考大学心里不甘,实在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学业,难道这也是一个人的缺点,对边疆的建设有影响么?“资产阶级的封资修反动书籍带有百分之九十九,毛主席的书只带有百分之一,你说她能是干革命来的么?你对毛主席是什么态度?”于是就揭发,于是班务会上就批,还告到连里边去,这多可恨!于是还贬到猪号来干活,就是劳改来了!你说一起来的人没招你没惹你,你怎么就这样整人呢?

于是,贾玉平就委屈,就伤心,就哭泣。

“小贾,”身边走来一个人,他是猪号的阚技师。“你别哭了,会哭坏身子的。”

沉默。

“我知道你的遭遇,也知道你的委屈和气恼,一个人最怕的就是众叛亲离。可要是我说,你眼下这点困境还算不得什么,你在连队里边还有朋友,还有同事,还有可以说话的地方,比我可强多了。这一点困难就哭就不想活,那将来遇见更困难的问题该怎么办呢?比起我当年被打成右派爱人揭发我批斗我后来还离我而去,你这点困难算得个什么呢?所以,人还是要坚强些,要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况且,现在条件也好多了,你在这里呆不下去,你还可以申请调走吗,可以躲避开她们吗,重新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吗,一个人不能总是伤心哭泣,还是要去奋斗的,和天斗,和人斗。”

一席话说醒了贾玉平,她说:“谢谢你,阚技师。”

从这天起,贾玉平沉默了。没过多久,她就申请调走了,托人,去了二师糖厂。

她能活下来真不容易,除了个人的忍耐、坚强之外,还有那些好心人的帮助。“要活着,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不喜欢那个地方,那个连队那个姓宋的人,”几十年后,贾玉平和英志在北京相见,谈起往事,感慨万千,“你说知青怎么就会批斗起知青来了呢?都是一起来建设边疆的,这样整有啥意思呢?”

英志无言。

大胃

连队改善伙食,包饺子。

一高兴,就比上了,看谁吃得多。还有叫好的,“再来一个!”

到头来,那个冠军叫大家大吃一惊,不是一顿饭吃斤半馒头的王志成,也不是吃个大包子的韩忠实,而是那个精瘦干巴的杭州青年潘宝根,吃了个饺子!

人不可貌相,卧虎藏龙,着实大胃!

韩白笑

这笑话老笑人了,让人想起来就憋不住笑!

那次我和连长去办事,走岔了道,到了结列河边就过不去了。正在这时候,看见一个小孩子,就问他哪里能过河。谁知那小子愣神看了我俩几眼,拔腿就跑了!我俩没法子,只有顺河慢慢往前走,想找一处水浅的地方趟过河去。过了一会工夫,正走着呢,就听到背后有人喊:“站住,再不站住就开枪啦!”“抓特务啊,别让他们跑啦!”我和连长一听这话,就吓着了,真有特务那还了得,我俩刀枪的啥也没带呀,这可咋办呢?回头一看,黑乎乎地跑来一群人,老老少少的,足有五六十,个个手中举着棒子,还有几个拿枪的。连喊带叫的,够吓人的。我俩一看,这是奔我俩来的呀,这是咋回事呢?我俩正纳闷呢,那些人就来到了面前。一见那几个带头的,认识啊,就问:“咋回事呀,哪里有特务啊?”那人一见我俩,也是哭笑不得,说:“正上课呢,那孩子就跑来报告,说有人要过江。那过江就是去苏联就是特务呀,于是马上就集合人就赶来抓,谁想到是你们两个。哈——”得,这下子明白了,敢情是那孩子听错了,过河听成了过江,就把我两个当成了特务来抓。“哈——”

你说这事笑人不?

都是那时代闹的,人都神经了。

后记

当十连最后几个知青登上返城的汽车时,于文革、刘雄和杜文中、吕全、徐学亮几个人给他们送行。当汽车终于远去,再也看不见踪影后,于文革终于落下泪来。他高声呼喊着:“都走吧,都走吧……”于文革就要到团部报到,他当上了团政治部主任。刘雄当上了副团长,吕全、杜文中和徐学亮几个人则默默无言,他们才是黑土地的根。

更多的青年们却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大江南北,再无法寻觅。

只有英志和程鸿的故事还在延续……

随着时代的变迁,十连的人散了,独立一团的青年们散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青年们都散了。而不管他们流落到何方,生活得怎样,英志都衷心祝愿他们此生幸福。

青年们走了,消失在四面八方,可不管他们怎样生活,干什么工作,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回首往事,他们都不该忘记在边疆在北大荒生活过的那些岁月。青年们曾到边疆来过,青年们曾聚集在那个小屯落里,朝夕相处,相认相识,共同度过了几年火热的时光。生活艰苦,道路坎坷,有过痛苦,流过眼泪,可他们都不该忘记,他们曾把自己的青春和血汗抛洒在了那里。不管是对是错,他们都曾火热过奉献过,他们都不该忘记那人生最辉煌的岁月!

啊,那就是他们的青春!!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许多年以后,十连的一个小知青写了一部书,记叙了青年们在边疆奋斗生活的岁月,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他就是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