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满天,夜已经很深了。

山路上,一辆吉普车在疾驰。

师部会议刚刚结束,团长王平和政委曲光明便接到了团里打来的紧急电话。两个人坐上汽车,星夜往江边赶来。

车灯把前面的公路照得雪亮,雪亮。

独立一团“战况”紧急!

黑龙江对岸苏军调动频繁,站在江边,就能望得见对岸来往奔驰的军车和坦克。

兵团部命令,为加强战备,沿江各团队的所有重要机关一律搬迁,后撤进山。

团内所属各连队因大批知青到来,要大搞基本建设,建宿舍建食堂,建新麦场等一系列生产生活设施。

团内因生产需要,还要大面积开垦荒地,建设新点。

而入夏以来,团内各营连的庄稼长势良好,还要抓紧中耕锄草等田间工作,以确保今秋能有好收成,力争扭亏为盈,在农业生产上打一个翻身仗。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独立一团出了大事:和江对岸老毛子的战争未起,团内却燃起了“战火”。几乎所有的连队里都发生了“战况”,几乎所有连队里的南北方的青年们都动起手来,相互之间开战。一营告急,三营告急,整个独立一团告急!

形势万分紧迫,形势让人心焦情急!

王平和曲光明一个劲地催促着司机,没命地往团里奔哪,奔哪……

夏夜,暖风习习,路边的柳丛随着晚风轻轻摆动。田野里虫唧蛙鸣。一轮明月挂在天边。

颜新和徐晨走到连队北边的公路上。颜新低低地对徐晨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返身走回连队。月光下,看得见她窃窃的笑意。

徐晨走上公路,慢慢地向北边走去。远远的,她看见了一个潇洒的身影在月光下焦急地踱着步子,烟头上的红点在那儿闪亮着。她走到那身影近前,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她轻声地问:“是三班长么?”

徐晨的口气既冷淡且又平静。

“是我!”随着急切的声音,那身影快步来到徐晨面前。夜色中,听得清他那激动的喘息声,“是徐晨同志么?”

“是我。”

这轻微的回答虽然是那样的淡漠,毕国文的心却几乎要跳出了胸膛!多长时间了?就为了这一声轻微的吐气如兰的回响,就为了能和这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相会,他毕国文做了多少次的构思多少次的努力啊!今天,在颜新的刻意安排下,她终于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意愿!此时此刻,毕国文心潮澎湃,他有多少话儿要对她讲有多少爱慕之心要向她表白呀!可此时此刻,他又激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毕国文只是出神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姑娘。

“你找我有事?”

这句话立刻使毕国文回过神儿来,他忙道:“是,是的。”

毕国文并不因这淡淡的问话而心急,他知道,对方也许是在刻意地做作而已,多少高雅的女性在初恋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做作地发问吗?那正是她们在刻意地掩饰自己内心的羞怯呀!

“你给我写的信?”

“是,是的,你看过了?”

“看过了,信在这里。”徐晨将一方小纸递到毕国文的面前。

“那……你……”毕国文一阵惊喜,“咱们能不能谈谈?”

“不,”徐晨淡淡地但却很坚定地将方纸又一次地那么一送,“现在,请你将信收回去。”

“啊,什么?”毕国文一阵惊讶。惊讶之中,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可立刻他又有些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此时,那方小纸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暗色中,他的心一紧,脸一红,话竟结巴了起来,“怎么,怎么你不接受?”

“我不接受。”

“你难道拒……拒……要知道,这都是我的一片心……我,我想同,同你……”

“我没想过什么。”徐晨的口气生硬起来,“毕国文同志,我请你自重一些,清醒清醒你自己的头脑。在当前国际形势这么严峻阶级斗争这样紧张的时候,你搞这种事情是否合适?我们到边疆来是干革命来的,是与帝修反斗争来的,而不是谈情说爱来的。对于你这种做法,我认为是资产阶级思想在你的头脑里作怪,你应该好好地斗私批修。我们革命青年要以革命利益为重,决不能搞这种儿女私情搞这种资产阶级的东西。我今天来,不想多说什么,主要是要你打消这种念头,同时,也劝你今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当然,为了维护你的声誉,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向组织上汇报。今后,也希望你能够多多自重,再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

“我不想再说什么。今后,我们仍然是同志,仅此而已。毕国文同志,对不起,我该走了。”

徐晨说完,再不听毕国文分辩,转身大步走去。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下,一下子将毕国文的热情将他的激动他的热望冲得干干净净。刹那间,这夏夜的暖风也让人感到瑟瑟发抖。

毕国文站在原地,真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呆呆地望着徐晨远去的背影,许久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就这样完了?就这样冷漠?几个月来自己满腔的热望自己的努力就换回了这几句冰冷的话语吗?这真是太无情了!

毕国文很气,他真想将手中的纸片撕得粉碎!可是,当他刚将手中的纸片攥紧并要撕毁的时候,心中忽然又升起一线希望。徐晨的这种冷淡,不正是高雅女性所特有的一种矜持吗?而这矜持不又正是高雅女性故作的掩饰内心羞怯的一种表现吗?虽然这第一次约会是失意了,但这不正是又一次努力的开始吗?越是矜持,越是掩饰,就越是能激起让人追求的热望!

尽管毕国文因第一次约会失意而神色黯然,但热望仍渐渐地在他心中升腾起来。他终于迈动了脚步,慢慢地往回走去。

毕国文走着,想着,想着自己再怎样地去努力再怎样地达到自己追求的目标。当他来到连队的马厩边就要拐下公路回宿舍的时候,忽然发现马厩东边公路下的草地里,站着两个人!尽管他眼力不好,但是借着月光,他还是看清楚了那两个人是谁。

草地里站着周天光和王志成。

毕国文蹲下身去,他觉得很诧异,他要仔细看个究竟,这两个平日里没有任何来往甚至连话也不说半句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暗色中,只听见周天光冷冷道:“你还等什么?你快动手哇?你不是要报你那三刀之仇吗?的确,在哈尔滨时,你败在了我的手下,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也没什么帮手了,一对一,公平合理。要决胜负,我不怕,来吧,我陪你,我愿意了却你的心愿!”

周天光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王志成闷哼了一声,“那就开始吧!”说着,晃动起熊一样的身躯,扑向了周天光。

两个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夜色中,只听到两个人重重的喘息声,拳脚击在对方身上的扑扑声;夜色中,只看见两个人在草地上相互击打,在草地上重重翻滚;夜色中,望不见谁胜谁负,谁占了上风;夜色中,两个人拼力地厮打,只看得毕国文浑身发麻,毛骨悚然,半步动弹不得。

夜色里,周天光仿佛看见当年在哈尔滨时王志成带着人来攻打学校,用铁砂枪朝自己放了一枪,自己身中数弹……打!夜色里,王志成仿佛看见周天光率人反击,追上自己,用匕首扎在自己的脊背上……打!周天光和王志成就这样相互扭打着……打!

终于,渐渐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一拳比一拳没了气力;终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重重地躺在了草地上。夜色中,两个人都恨恨地瞪着对方,不论是谁都再也举不起拳头来还击了。

周天光喘道:“有种的,再来呀!”

王志成也喘道:“放心,便宜不了你!”

可是,双方都没有再动一下。

周天光总算挣扎着坐起身来,道:“没劲儿了,是吧?那咱们今天就到这里。”

王志成也坐起身道:“好,明儿个养足了精神再来。”

“我不会放过你。”

“这辈子没完!”

“你小子还真有种,没带刀子来。”

“这才叫真本事,带那玩意儿干啥?把你宰了,以后就没对手了。”

“行,有种,明儿个我继续奉陪。”

“好,咱们明天见。”

“走吧。”

“走就走!”

说着,两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连队里走去。

“我们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放心,这绝对是咱俩的事儿。”

直到周天光和王志成走出很远,毕国文才总算透过一口气来。他站起身,顿时觉得夜风很凉,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毕国文深深地喘了口气,跌跌撞撞地跑回宿舍。

徐晨轻轻推开连部的门,见屋中只有颜新一个人在,便闪身走了进来。

颜新见是徐晨,一脸喜色,戏道:“小徐子,有什么进展啊,给大姐说说?”

徐晨淡淡道:“颜姐,我回绝了,信也退给了他。”

颜新一脸惊讶的神情,“怎么,回了?这可是好事啊!老毕人好,潇洒,又有文采,哪点不值得追求?”

徐晨正色道:“颜姐,这事儿叫我怎么说呢?我不是不承认三班长多才多艺,他人也的确潇洒,工作上也积极肯干,可是你也知道,当前这种形势怎么能允许我考虑个人问题呢?这件事情如果让连里知道了,不抓我当典型才怪呢!”

“哎,革命青年也得考虑个人问题,也要结婚成家的嘛!你没听说二连有一个女知青嫁给了当地一个贫下中农的子弟吗?多革命的行动啊,永远扎根了!像你们这样知青找知青,岂不是更般配吗?”

徐晨听罢,表情很惆怅,她似乎是有许多话语无法倾吐出来。她似乎定下了决心,坚定道:“颜姐,算了,咱们不谈这事好不好?以后也不要再谈!若是有人再找你传话,再有这方面的举动,我请你代我拒绝。并且将我的观点明确地转告给他,让他永远不再提及此事。说不好听的,死了这份心吧。”徐晨说着,站起身来,“还有事么?我要走了。”

颜新讪讪地叹了口气,说:“嗯,不是时候……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见。”

徐晨出得门来,忽然想哭!她想革命,她也追求上进,她也想在边疆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把火热的青春贡献给北大荒的土地。可谁料,工作上还没有任何成绩,前程上还没有任何进取,反倒叫这种又酸又甜又恼人的事情给纠缠上身来,叫人烦不胜烦!徐晨很恼怒,这件事情如果让连里知道了,批评检讨都是小事,一旦被当做资产阶级思想的典型来批斗一番,那可叫人无地自容啦!而徐晨心中还有一个想法,边疆的局势这样紧张,边疆的生活这么艰苦,她不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因此,她也不能答应任何人对自己的追求。一想到前途,徐晨心中不免又是黯然,前途在哪里?未来又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啊!

徐晨因此很是伤心,眼中不禁落下了几滴泪珠儿。同时,她也暗暗地请毕国文原谅自己,她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下去。

周天光和王志成可好看,两个人的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两个人也都惹来不少人的追问:

“二班长,一宿不见,你的脸上怎么啦?”

“没,没啥,昨天晚上上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王大哥,你这是咋的啦,是不是和谁打架啦?”

“屁!谁有那胆子,敢动我老王一根汗毛?这是昨晚上出门不小心撞在门上了。”

周天光和王志成都吞吞吐吐,极力掩饰。

可是,第二天晚上,俩人都没有再到那块草地上去比试,两个人都很疲劳。而以后的几天里,两个人也终于没有再交上手,一场更大的武斗风波席卷了整个连队。

而毕国文也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没有把周天光和王志成夜晚比试的事情声张出去,他知道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几天来,韩水泉闷闷不乐,有时候,他就哭哭啼啼地向那帮子杭州老表哭诉自己挨打的经过。

终于,那伙杭州青年们被激怒了,他们吵吵嚷嚷的,用杭州话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从南方来到北方,本来就水土不服,生活不惯,再加上语言障碍,习俗不同,就自然地感到有些压抑。而几个月来,由于初来乍到,由城市生活过渡到农村工作,身单力薄,农活不熟,虽有热情,但仍比不上那些先到边疆的青年,所以工作之中也就常招来一些讥讽,招来一些非议。这又令他们感到气闷,感到不受连里重视。渐渐地,他们和北地青年之间就产生了一些隔阂。现在,同来的人又招致哈市青年的殴打,就更加令他们气恼了。

“他娘的,他们这么欺侮人可不行!”邵林尧叫喊着,愤愤不平。小伙子瘦瘦的,眼睛里放着精光,看样子,他在杭州青年当中有些威望。

余小年是他们当中最小的一个,可声音也最亮:“老子们来边疆是干革命来的,不是受他们气来的。不行,不能看咱自己人受欺负,打他狗日的!”

其他的人也乱七八糟地吼着:

“对,不能受气,打他们这些狗日的!”

“对,不能受欺负,要出这口气!”

“要打现在就去,给他们个厉害瞧瞧,要他们知道,咱们杭州哥们儿也不是好欺负的!”

“走,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走哇——”

青年们一哄而起,涌出门去。

朱建华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他有心想劝劝这帮愤怒的青年们,可自己心中也同样有一种受欺侮的感觉;想去找指导员汇报,又担心领导对自己不信任,有故意挑拨南北方青年不团结之嫌。他左右拿不定主意,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拥出门去。

一帮人在井台边找到了邱世敏。

邱世敏正在打水洗衣服,一见这些杭州青年围上前来,立刻感到不妙。眼见着是跑不掉了,只有强打精神,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余小年怒冲冲道:“干什么?找你算账!谁让你欺负俺们杭州青年?”

“不是我的错,谁让他先骂人来着?”

韩水泉指着邱世敏的鼻子道:“放屁,你胡说!你嘲笑我们光吃饭不会干活,还先动手打人,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邱世敏丝毫不服软,“别看你们人多,我不怕,你们就是光吃饭不干活。你们这些南蛮子,看你们能把我咋的?”

“打!”邵林尧实在听不下去,愤愤地吼了一声。

韩水泉也是忍耐不住,挥起拳头向邱世敏的脸上砸去!

邱世敏还想还手抵抗,可立刻被众人围上,一顿拳脚将他打倒在地。

邱世敏仗着身强力大,几次挣扎起来还击,可没想到邵林尧会点功夫,几下拳脚又将他打倒在地。这下子,邱世敏傻了,他只有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挺着,受了这顿拳脚。

很晚了,邱世敏才回到宿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个笑脸不说且还摇头叹气。他的表情让陈军给发现了。

“色力姆哥们儿,你这是咋的啦?咋弄成这副样子?”

“咳,让咱哥们儿咋说呢?咳,还是不说了吧。”

“得了,别跟咱来那套,说,是不是受欺负了?说,谁干的?谁那大胆子?说,咱哥们儿给你撑腰!”

这事儿还真让陈军挺纳闷儿,邱世敏平时虽没人缘,可也不招谁惹谁,连队里除了自己和刘福薛山几个外,谁又会收拾他呢?

邱世敏喃喃道:“咳,咱哥们儿是受气了。”于是,他大致将在井边挨打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淌下几滴眼泪,“咱上下没人,只有咽了这口气,受了。”

陈军听罢,立时瞪圆了眼睛,“妈的,这咋行?欺负到咱哈市的哥们儿们头上来了,这不是要翻天了吗?”

这时,一边的刘福薛山几个人也按捺不住,纷纷嚷了起来!

“他妈的,真要反了天啦,欺负你就是欺负咱哥们儿,走,找他算账去!”

“对,不能便宜了他们!”

“咱这连里没人啦,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啦,随便欺负咱哥们儿,有没有王法啦!”

“他奶奶的,跟我走,不把他们打趴下我不姓曾!”

“干,让他们尝尝咱哈市哥们儿的厉害,不老实的话就放他二两血!”

乱哄哄的,报复的火焰立刻燃烧起来。

几个人手持棍棒,涌出宿舍,找到了余小年和韩水泉几个人,将他们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可是,他们没有找到邵林尧,他被朱建华约出外面谈话去了。不过,陈军他们仍留下话:要找时间松松他的皮肉!

韩水泉和余小年哭哭啼啼地告到了连部。

张真和冯登科听罢两个人的哭诉,立刻派人将邱世敏和陈军几个人叫到连部。可是,还没等张真和冯登科两个先开口发话,那双方的人却先干了起来!连部里这下子可热闹了,吵得一塌糊涂。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都说各自有理,都诉各自冤屈,都指责对方,吵到最后竟相互谩骂起来。冯登科先是很耐心地听,后来一见双方辱骂起来,便十分气恼。张真也是愤怒。一时间,两个人都失去了耐心,粗暴地制止了双方的吵闹。之后,两个人又狠狠地批评了双方一通。尤其是对刘福陈军这一方,两位领导毫不客气。这几个人平时表现就不好,工作消极怪话连天,现在又动手打架,两位领导早就想刹刹他们的邪气了。

谁料,刘福陈军几个人不仅不接受批评,反而暴跳如雷,公然指责张真和冯登科有意偏袒杭州青年,并且扬言,此事决不能就这样罢休。如果连里不能公平处理此事,他们除了要联合外连队的哥们儿来教训杭州青年之外,对张真和冯登科也不会客气喽!言罢,几个人再不理会张真和冯登科的说教,居然气势汹汹走出了连部!

几个人回到宿舍,大喊大叫,公然扬言要打遍十连,要解解这几个月来所受的窝囊气。他们不仅将报复的矛头指向了杭州青年,也指向了哈市的一些青年,尤其是对于文革为首的那几个班排长,更是要教训教训。他们嚷着:活就要活个痛快,再也不能受这份让人管教的窝囊气了!

十连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杭州知青除女青年外,男青年们则在连里找了一间空房,全部集中到那里去住,晚间还派有专人在门外站哨,以防陈军他们前来骚扰。尽管冯登科和张真几个领导亲自前去做工作,可他们就是不搬出来。

几天来,陈军刘福几个人也是气焰嚣张至极,见不顺眼的就骂,见不顺眼的就打。他们每天在宿舍里吵吵嚷嚷,不出工,也不参加连里的任何活动。每天,他们还向外边摇电话,造声势,与外连队的同学朋友和哥们儿们联络。有时候,他们就成帮结伙地出去,去参加外连队的群殴。他们每个人都备下了木枪、镐把,成昌和薛山还不知打哪儿弄来两把杀猪刀,扬言哪个不服就放他几两血出来!

几天来,连队党支部也是连连开会,商讨对策。尽管冯登科和张真参加工作多年,但仍被这些具有强烈造反意识的青年们之间的殴斗弄得不知所措。他们一边开会研究解决办法,一边将连队里的所有枪支收管起来。他们召集连队里的积极分子和各班排干部开会,号召他们开展思想工作团结大多数进步青年同这股歪风邪气作斗争,不要盲目参加闹事,边将这种群殴作为阶级斗争新动向是否有阶级敌人在背后煽动配合国际上的帝修反的反华行动来向上级汇报,希望上级能制定出策略来指导连队的工作。

十连乱起来了!

十四连乱起来了,三连五连二十连乱起来了!

二营告急,三营告急,一营告急,全团告急!

整个独立一团除少数几个边远连队之外,几乎所有的连队里都燃起了武斗之火!

别看刘福陈军他们整天在连队里吵骂不休,可他们也有计划:他们要联合外连队的哥们儿们,先逐个逐个地征服哈市佳木斯和津门的青年,然后再去征服人数较多的杭州青年;最后,他们还要征服那几个表现积极的知青干部,直至再征服连长张真和指导员冯登科,他们也要在十连坐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