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正厅,顺着北屋的反向,开始参观这座在北城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四合院。

袁剪西的家境一直被媒体归类为王亲贵族。

现在,漫步在这曲折回廊之中,目见这诸多金瓦红墙,喻笙算是亲眼见证到了自己的老板是多么富有。

为富不仁,这四个字果然是在说袁剪西。

雪还在无声下着。寒风呼啦一阵又一阵的吹。

喻笙适才被尤逍逗弄了,慌乱得没披外套就转身从那热气熏然的厅里走出来。

尤逍细心的将自己的厚呢绒大衣披到她肩上。

两人逛到后花园,天色暗了下来,北城冬天的天素来都黑得很早。

饭点时间已经到了,是为了等袁剪西,开饭时间才一再的推迟。

有几个小孩子在花园里燃烟火棒玩。

星星火光从他们的小手吱一声绽放出来,喻笙被吸引了注意力,艳羡的看过去。

尤逍会了意,走过去,问几个小孩要仙女棒,小孩不肯给,他掏出几张钞票。

于是他们乐意的给了他。

“喻笙。”到了这里,他不再叫她喻小姐,而是叫她喻笙。

他好像很喜欢连名带姓的叫她,从上学时开始,到后来,就算做.爱时候,他也不会喊点其它腻歪的称谓。

但是喻笙却觉得光是被他这样短促的喊名字,就足够蛊惑。

因为,每一次,他念她名字的语调都很认真。

尤逍站在雪地里,扬了扬手里的蓝色盒子,招呼她过去。

喻笙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了。

小孩子们用的是火柴点的仙女棒,尤逍把盒子递给喻笙。

喻笙抽出来,他擦燃火柴帮她点燃。

毕业后选择进入压力巨大的投行工作,每天都过得像是打仗的喻笙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

在陌生的地方玩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看着小星星滋啦啦的燃出,她快乐的绽唇笑了。

笑完,她才在心里寻思,到底是因为放很久没放的烟火开心,还是因为她身边站着许久未见的他而开心。

“姐姐,分一点给我们吧。好不好呀?”

“姐姐,分点吧,分点吧,一起放才好玩啊。”

一群小孩得了便宜还卖乖,闹着要跟喻笙一起放,明明尤逍已经花钱买下来了。

喻笙大方的分给他们。“好啊,给。”

“哇,姐姐人真好,好喜欢姐姐。”

“哥哥,帮我点,快。”

花园里响起一派欢声笑语。

喻笙捏着一根燃放的仙女棒,看着小星星簌簌的燃出,觉得美丽的同时,又感到转瞬逝去的悲伤,就像那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他们瞒着所有人偷尝禁.果,他们许诺永不分离。

可是,后来呢。她连他为什么突然从学校里消失都没弄明白。

喻笙想着,以为这件事不会被弥补了。

忽然,站在她身后的尤逍认真叫了她一声,“喻笙。”

喻笙回头,手里的烟火还在绽放。

他低下巴,把嘴里衔着的烟凑近她手里燃着的烟火棍,“借个火。”他咬着烟说。

喻笙看着他俯低在自己眼前那张锐利的脸,狂妄的眸,带欲的唇。

年少时跟他有过的一切甜蜜袭上心头。

为什么要戛然而止?

在她对他上瘾得要把他当成人生理想的时候。

她捏烟火棍的手有些颤抖。

风吹来,烟好不容易终于被点燃了。

他咬着烟,抽了两口,丧丧的说了一句,“尽管怪我,我照单全收。”

他其实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从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他就知道她在怪他。

她心里揣着委屈。

但他当时只是做了对她来说最周全的选择。

“我才不怪你。”喻笙支吾了一声,猜测他说这些的意思。

“是吗?在加拿大这几年我总觉得神经衰弱,我还以为肯定是你把我做成小人,天天在拿针扎。”

“哈哈哈哈……”喻笙忍不住笑了,“尤逍,你真的好普信。为啥会觉得我会对你念念不忘?”

见她笑了,尤逍也莞尔,眉峰松开。“不这么觉得的话,可能我就活不下来了。”

手里的烟火燃烬,感到还是留不住绚烂的喻笙终于鼓起勇气问:“那年为什么要走?不是说好……要一起考同一所大学。”

尤逍轻轻牵动唇角,自嘲的说:“因为那时候的我太拉了,想为自己喜欢的人做点事都做不到。”

喻笙正要问是怎么个拉法。

想做哪些事做不到。

一个小女孩跑到她身边来,要她再给仙女棒。

他们的对话被打断。

喻笙被一群小孩子拉过去,他们围着他嬉笑打闹。

尤逍在雪地里抽着烟,眯眼看她。

长大后的她让他莫名的想心疼跟溺宠,他终于回来了。他发誓,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

是夜,他们在丰煜宅吃饭,吃完,袁剪西让喻笙开车送尤逍回酒店。

喻笙断然拒绝。

袁剪西冷眸朝她看去,淡淡说:“喻副总,这位尤教授现在可是我们FT的重要客户,他将成为你在新的一年里IPO融资上市金额最大的客户。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投行人士的地位?终极乙方这词你以前不是天天挂在嘴边吗?”

潜台词,尤逍现在是喻笙的爸爸,还是终极爸爸。

这是不容非议的事实。

投行说起来是多高贵的职业,其实就是一个服务行业的终极乙方。被监管跟投资人还有客户三方奴役,以服务甲方客户为核心,做项目的时候面对客户的地位,简直比三陪还不如。

意识到现在她跟尤逍的关系就是,她昨晚莫名其妙去给他送钱,然后被他强行操了整夜,今天他不赔礼道歉,反而还趾高气扬的当上她甲方了。

我操,我他妈操操操。

今日穿了重工碎钻缀满的镂空蕾丝旗袍,举止淑女,气质倾城的喻笙在心里疯狂的连环操尤逍。

她后悔这几年为啥真的不给尤逍做小人,使劲拿针扎。

以至于现在她的处境这么被他摆布。

喻笙冷冷回应:“今天我没有开车来。你可以给尤教授安排司机。”

“我开车来了。”尤逍接话说。

“意思就是你可以开尤教授的车,送他回酒店。”袁剪西下达命令。

“我又不是三陪。”喻笙横眉冷对。

袁剪西冷哼一声,“那要不你们今晚都别走了,赵姐,给他们安排东屋的卧室。”

赵姐上前请教自家这位从来说一不二的少爷:“表少爷跟喻小姐睡一屋?”

“当然。”袁剪西颔首,冲喻笙瞪了一眼,一副我是你老板我就是可以收拾你的模样。

遇上袁剪西这种老板,真的是喻笙的有生之年了。

如果他不是有一副绝美的皮囊,一个完美的贵族家世,喻笙觉得他简直是社会版的吴结曹。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维护尤逍的架势真的让喻笙似曾相识。

无奈的喻笙于是扶起旁边那个疑似是假醉的人,“起来,走。”

她拿起尤逍的西装外套,将他从饭厅扶出。

“赵姐,送他俩上车。”袁剪西吩咐。

喻笙把尤逍送到车座,迈上他的越野车。

那个号称靠勤工俭学,好不容易买了迈凯伦塞纳的人,今天的座驾是劳斯莱斯库里南。

颜色跟他十八岁开出来带她去约会的一模一样,伊瓜苏蓝。

喻笙有些生气,觉得今天完全是被袁剪西跟尤逍两个狗男人给耍了。

喻笙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居然会是亲戚。

这世上的狗男人是不是都是一个种族出来的。

首先他们身上的基因就决定了他们的狗。

袁剪西哪来的自信把她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跟他这个喝醉了的、本来就是衣冠禽兽、酒后只会更乱性的表弟安排在一间屋子留宿。

袁剪西还真当他是旧历王府的王爷了。

*

喻笙点燃引擎,启动越野车,将尤逍送到宝格丽酒店门口。

适才饭桌上,他陪袁剪西跟袁老太太喝了好几杯白酒,然后就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喝的,喝完故意找喻笙给她当代驾。

“到了,尤教授。”喻笙叫瘫坐在座椅上的男人。

酒店门口灯光明亮,光线透进来照在他毫无钝感的英俊面孔上。

他睁开眼,冷白肤色有薄薄一层的粉,眼神迷离的看向喻笙。

喻笙触景生情的想起那年下雨天,他跟她去逛西西弗书店。

在露天雨夜的库里南车厢里,他那张本来清冷的脸也曾生过这一层薄粉,是因为极致的情.欲。

喻笙熄灭了引擎,把钥匙丢给他,估念着他会叫那个纪珍希下楼来接他,准备就这么走了。

管在车上躺着的他是死是活。

答应将他送回来都不错了。

走出好几步,她又觉得要是他真的就这么躺在车里过一夜呢。

北城的冬天那么冷。

走出几米不到,喻笙停驻脚步,转身回去,打开车门,将他从副驾座上拖下来。

“下来,站着。”穿着高跟跟掐腰旗袍,外披一件长绒大衣的的喻笙艰难的将身高近一米九的西装败类拖下来,扶他进酒店坐电梯。

他长大之后,身板比以往结实了,喻笙扶得十分吃力。

到了房间,将他往**一送,喻笙完全累趴了。

这男的穿上衣服看着瘦,他妈实际压下来巨沉,肩都要给她压垮了。

正要走,尤逍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醉了,听不到。对方一直拨打。

喻笙以为是什么紧急的电话,她掏出他的手机,想要帮他回复尤教授现在有点不方便。

等她扒拉着他的胸口,拾起来时,对方已经先行挂断。

喻笙只看到了在锁住的界面上闪现的一条长文字微信。

发信人:尤今联。

发信内容:【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孽畜,当初设计害了你哥哥,就为了抢夺继承人的位置,现在继承人的位置给你了,你居然跑去北城入编制当教授,你以为你生来就是富贵命吗?你不过是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错误。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最晚春节前,你给我回到南市来,我手上的所有生意都要交给你,你别以为你做个物理教授,就可以逃脱责任了,十八岁时候你答应我的你难道都忘了?跟那个女孩儿分手,去国外念书,念完回来继承尤氏,你别反悔,你跟我签过协议的!】

喻笙读了一遍,有点没懂。

再读了一遍,还是不懂。

最后又读了一遍,渐渐懂了。

尤今联是尤逍的父亲,尤逍是个私生子。

因为尤今联名正言顺的儿子出了事,并且尤今联觉得这事是尤逍策划的,所以尤逍才被他不情不愿的安排了,当尤氏的继承人。

而十八岁时跟那个女孩儿分手,还签好了协议。

这个协议是……

喻笙拉昏睡的男人的手指,压在他的手机上,解锁微信。

喻笙问:【什么协议,我忘了。】

尤今联:【只要我帮她妈妈的男朋友投资那部电影。你就会跟她分手,乖乖学好,只听我的话,即使是被安排做尤氏的傀儡都可以。这是你当时跪下来求我的。】

“……”

“……”

“……”

轰的一声。

喻笙的世界在这一瞬崩塌了。

她拿着他手机的指尖在莫名的发抖。

一层水雾蒙上她的眼睛,从薄到浓,直到心里无穷无尽的酸,像海潮,将她整个人渐次灭顶的吞没。

喻笙怔在尤逍身边,听着他平静入睡的呼吸,就莫名的想落泪。

他从来没说过,那年他忽然决定出国,是因为他跟自己的父亲签订了这样的协议。

那时的他才十八岁,就算成绩好,会打架,享受着尤今联跟袁丽棠给他提供的富裕生活,但是他却无法拿出重拍一部电影的钱。

为了让尤今联答应,狂妄不羁的他甚至对这个被他厌恶到骨子里的父亲下了跪。

所以,尤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将喻笙摆在他心里的什么位置,他才能独自忍住这么多委屈,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傍晚,他们在丰煜宅飘雪的花园里燃烟火棒的时候,他带着寂寥又落寞的神情,说话的模样在喻笙脑海浮现。

“因为那时候的我太拉了,想为喜欢的人做点事都做不到。”

那时的他不过是十八岁,却想为她撑起一片天。

喻笙难忍哭泣,终于将脸埋进他怀里,趴在他温热的身躯上哑声哭泣。

昏睡的男人似有察觉,伸手摸她头,出声安慰她:“怎么了。”

“我回来了。”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喷洒的灼热鼻息传来。

喻笙哭得更急。

“娇气包。”他宽大温热的手掌摩挲着她泪湿的小脸蛋,醉意醺然的哄着她,“怎么又哭?又被人排齐了?还是卷子又错了一道题?又在害怕考不上清华?”

喻笙哭得更大声了。

意识迷离的他还觉得是在昨天,她还是那个一心想要把考清华拿来做寄托的少女。

殊不知后来她的寄托,是他了。

“听话,别哭。有我。我保你考上清华。我答应过顾语南的。”

他是她的成功学。

有他在,她永远不会品尝失败的滋味。

原来她母亲林峭那年没破产,没抑郁,没跟许勤闹崩,全是因为尤逍在背地里做安排。

他为喻笙做尽一切,却绝口不提。

分开的那个夜晚,不明就里的喻笙甚至没有出言挽留他留下。

那时的喻笙心里想的是考上清华,家人团聚。心里能分给尤逍的心思并不太多。

特别是听过他的身世跟过去以后,她总在犹豫自己是不是遇到一个很坏的男孩。

但是,尤逍却以她为中心,毫不迟疑的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计划。

本来要考清华,却为了喻笙放弃了。

喻笙根本不知道那一年,尤逍是为了喻笙才选择了别样的人生。

并且,到了此刻,他都不愿意将当初他离开的理由告诉她。

那时的他帮她解决了她母亲林峭正在经历的一切难题。

因为他明白有施家姐妹在,喻笙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喻文良生活在一起,所以喻笙能得到家庭幸福的机会只能由林峭这方给她。

他必须要帮林峭回国,还要改善林峭的资金状况。

那时候的尤逍尽管年少,却能将心境完全沉静下来,为喻笙考虑了最周全的情况。

即使代价是要跟她分开,他还是那样去选了。

尤逍一直在守护喻笙,但是喻笙却不知道。

下午他们在月光胡同放烟火,那么好的机会,喻笙甚至开口问了他,那年为何要走,他都没说。

为什么要瞒着她做尽一切。

就像上高三的时候,他瞒着她总故意做错题,因为他专门让她得年级第一,他觉得那样她会高兴,所以他就做了。

喻笙将这些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终于忍不住,抱着总是只做不说的男人嚎啕大哭。

“尤逍,你怎么这么混……你怎么这么混……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醉意熏然的尤逍抚摸她的头,轻轻回应她:“考了清华不高兴吗?”

“不高兴。”

“为什么?”

“因为你没来。”

“傻瓜。少一个竞争对手,多好。”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那个找个男二,送迷样自信的尤逍进火葬场的高楼,尤逍本人看到了。

刚成功解锁手铐跟帐篷play的尤教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今天马上就不欲了,开始搞仙女棒点烟,玩纯情卖惨了。

哈哈哈哈哈,你们好可爱,留言笑死我了。X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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