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晚些时候,米凯莱在中央火车站将一卷里拉(意大利货币单位)交到皮诺手中,说:“我会寄书给你。有人会在车站接你。要听话,替我向米莫和雷神父问好。”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时候安全,什么时候回来。”
皮诺苦闷地瞥向图利奥,图利奥耸了耸肩。又瞥向阿尔贝特舅舅,阿尔贝特假装看起自己的鞋子来。
“这不公平。”皮诺说完,怒气冲冲地拿起塞满衣物的帆布背包,上了火车。车厢里几乎空无一人。他找了个位子坐下,向车窗外怒视。
皮诺被当作小孩来对待了。但他有当众跪地号啕大哭吗?没有。在灾难面前,皮诺·莱拉像个男子汉一样屹立不倒。但他又能如何呢?违抗父命?从火车上下来?跑去贝尔特拉米尼家?
列车颠簸地发动了,发出嘶鸣声,驶出车站,穿越货物转运站。货物转运站里有许多德国士兵在监视一大群穿着破旧灰色制服、眼神空洞的人将一箱箱坦克部件、步枪、冲锋枪、炸弹、子弹装到平板货车上。想必这些人都是犯人,皮诺有些沮丧。列车驶离货物转运站时,皮诺从车窗探出头,盯着那些人看。
旅途开始两小时后,列车驶入科莫湖湖畔的丘陵地带,朝着阿尔卑斯山前进。在皮诺心里,科莫湖的景致堪称世间一绝,湖畔南边的贝拉焦小镇的风光更是不容错过。小镇的大酒店远看像是梦幻的蔷薇城堡,要在平常,他准会饶有兴致地欣赏一下。
铁轨上的男孩此刻却是在注意山坡下的情况,科莫湖东岸沿岸的公路上能看见一列长长的卡车队,载满衣衫褴褛的人,许多人穿着他之前在火车转运站看到的灰色衣服。
这些人是谁?他感到好奇。在哪里被抓起来的?又是为什么?
四十分钟后,乃至换乘,最后在基亚文纳镇下车,皮诺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些人。车站值班的德国士兵无视了他。皮诺走出车站后,那天第一次感到心情舒畅。初秋的午后,天气暖和,阳光和煦,空气清新。他抬头望向崇山峻岭。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他穿过车站,心中暗道。至少今天不会出岔子。
“喂,小子,叫你呢。”有声音喊道。
一个与皮诺年龄相仿、身材瘦长结实的小伙依靠在一辆老旧的菲亚特双门小轿车旁。他穿着一件沾满油渍的白色短袖、一条帆布工装裤。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皮诺反问:“你叫谁小子呢?”
“你呀,你不是那个叫莱拉的小子?”
“皮诺·莱拉。”
“阿尔贝托·阿斯卡里,”他说道,戳了戳自己的胸膛,“我叔叔要我来接你,带你去马德西莫。”阿斯卡里弹了弹香烟,伸出手来握手。这手和皮诺的差不多大,但让他意外的是,力气要大很多。
阿斯卡里快要把他的手握断了。皮诺问:“你在哪儿练的这么大手劲?”
阿斯卡里微笑着说:“在我叔叔店里。小子,把你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里。”
除了“小子”这个称呼让皮诺有些讨厌外,阿斯卡里人好像还是挺好的。他打开车门,车内干净整洁,车座套着防油污的毛巾质地的座位套子。
阿斯卡里发动汽车。引擎发出低沉响亮的轰鸣声,车身底盘似乎都震动起来,皮诺从未听过菲亚特汽车的引擎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皮诺说:“这引擎不是大路货。”
阿斯卡里满脸笑容地换了挡:“有哪个赛车手会在自己的车里装大路货引擎和变速器?”
皮诺怀疑道:“你是赛车手?”
“我将来会是。”阿斯卡里说,松开离合器。
*
他们嗖的一声冲出狭小的火车站,然后又转到鹅卵石路上。菲亚特汽车突然往一侧滑了下,阿斯卡里赶紧往另一个方向打了下方向盘。轮胎行驶在路上很有抓力,阿斯卡里换挡踩油门。
皮诺被牢牢地定在副驾驶座上,好不容易抓牢踩稳,阿斯卡里险之又险地躲过一辆装满鸡的卡车,急速驶过小镇广场,第三次换挡。小镇已被甩在身后,他们继续加速。
施普吕根山口的盘山公路有一连串的急转弯和“S”形弯道,谷底道路的一侧是溪流,另一侧则是峭壁,山谷位于阿尔卑斯山,往北就是瑞士。阿斯卡里像赛车大师一样驶过施普吕根山口,他飞速开过路上的每一个弯道,在路上零零星星的汽车间穿行而过,仿佛这些车都停着一动不动似的。
皮诺的心情从始至终都在跌宕起伏,时而绝望恐惧,时而开心愉悦,时而嫉妒,时而羡慕。快要接近坎波多尔奇诺小城郊区时,阿斯卡里才开始减速。
皮诺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说:“我相信你。”
阿斯卡里困惑地问:“相信我什么?”
皮诺说:“我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成为赛车手,而且是著名赛车手。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会开车。”
阿斯卡里喜笑颜开。“我爸爸,他更厉害。他生前是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欧洲大奖赛的冠军。”他放下方向盘,将右手食指伸出挡风玻璃,指向天空。“爸爸,上帝保佑,我会成为欧洲冠军,成为世界冠军!”
“我相信你。”皮诺敬佩不已,晃着头又一次这么说道,抬头望去,灰色的峭壁悬于小镇东边上方约四百五十米处。他打开车窗,探出头扫视崖顶。
阿斯拉里问:“你在看什么?”
“钟楼上面的十字架,有时可以看到的。”
“在前面一点的位置,”阿斯卡里说,“那边的悬崖有个凹进去的地方。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能看到的。”他往挡风玻璃上面指了指。“那里。”
皮诺在那一瞬间瞥到了教堂石头钟楼上方的白色十字架,教堂位于阿尔卑斯山这段山脉的最高峰莫塔山。终于出米兰了,那一刻皮诺终于放松下来。
阿斯卡里带着他开上通往马德西莫的道路,道路贴着最高的山体侧面建成,变幻莫测、非常危险,因为它不仅陡峭、狭窄,路面上坑坑洼洼,还有很多急转弯。路上许多地方连护栏和路肩都没有,有好几次,皮诺都以为阿斯卡里肯定会把车开下悬崖。但阿斯卡里似乎对这条路上的每一厘米都了如指掌,打方向、踩刹车,轻松顺利通过每一个弯道,皮诺肯定他们是在雪上行驶,而不是岩石路上。
皮诺问:“你滑雪也能这样吗?”
阿斯卡里说:“我不会滑雪。”
“什么?你住在马德西莫,居然不会滑雪。”
“我妈送我来这里,是希望我安全。我在叔叔店里上班,然后开开车。”
“滑雪比赛和赛车是一样的,”皮诺说,“技巧都一样。”
“你滑雪滑得很好?”
“我赢过一些滑雪比赛。滑雪障碍赛。”
阿斯卡里肃然起敬:“那,我们就应该做朋友了。你教我滑雪,我教你开车。”
皮诺乐不可支:“成交。”
他们到了马德西莫村,村子很小,只有一家石头搭的旅馆,一间餐馆,还有几十户高山人家。
皮诺问:“这附近有姑娘吗?”
“我知道有几个姑娘住下面。她们挺喜欢坐车兜风的。”
“我们下次开车带上她们吧。”
“这个计划我赞成!”阿斯卡里说,把车开到路边。“下面的路你知道吗?”
“暴风雪的时候我蒙上眼睛都会走,”皮诺说,“我大概周末下来,就住旅馆。”
“下山的话,就来找我。我们的店在旅馆前面。很好找的。”
他伸出手。皮诺的脸抽搐了下,说:“这次,可别把我手指握断啊。”
“不会的,”阿斯卡里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摇晃,“皮诺,很高兴认识你。”
皮诺说:“阿尔贝托,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抓起帆布包下了车。
阿斯卡里嗖的一声开车离去,手伸出窗外挥舞着。
*
皮诺在那站了片刻,感觉自己仿佛遇到了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人。接着,他背起帆布包,沿着双车辙的路朝树林走去。道路越往上越陡,爬了一小时的坡后,他才走出树林,来到阿尔卑斯山的一处高原,高原靠着岩壁,往上高达一千二百米,直达一处名为“格罗佩拉峰”的峭壁。
莫塔高原宽数百米,东南方向围绕着格罗佩拉峰。高原向西一直延伸到一小片云杉林,这片云杉林贴着悬崖边缘生长,悬崖下面往前就是坎波多尔奇诺。天色向晚,秋天的太阳在阿尔卑斯山脉上空闪耀,仿佛被反复捶打的铜发出光芒。就像过往一样,这景色让皮诺感到震撼。红衣主教舒斯特是对的;置身于莫塔高原就如同站在主最壮观的大教堂的阳台上。
莫塔一点也不比马德西莫发达。峭壁东面的底部有几座小木屋。西南方向,背对着悬崖峭壁和云杉林是一座小天主教堂和一栋比较大的石木结构建筑,皮诺在下面的时候瞥到过这座教堂。皮诺这几个月来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他朝着那栋充满乡野气息的建筑走去,能闻到烤面包的味道,还有夹杂着大蒜味的食物香味。他的肚子咕咕叫。
他钻到入口通道的屋顶下面,来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门上有一只大铜铃,铜铃上方挂着一个牌子,写着:“阿尔宾那之家”,欢迎所有疲惫的旅人。他伸手去拉铜铃的绳子。皮诺拉了两下门铃。
“叮叮当当”,门铃的铿锵声在他身后两侧的山间回**。在一阵男孩的喧闹声后,他听到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
“雷神父,你好!”皮诺对一位身材魁梧、五十来岁的神职人员问候道。面前的男人拄着拐杖,穿着黑色教士服,佩戴白领,脚踩皮质登山钉靴。
雷神父猛地张开双臂:“皮诺·莱拉!我今天早上才听说,你又要来和我一起住了。”
“神父,轰炸,”皮诺说,抱着雷神父,情绪激动起来,“太可怕了。”
“孩子,轰炸的事,我也听说了,”雷神父严肃地说,“先进来,到里面来,免得里面的热乎气都跑了。”
“你的髋关节最近怎么样?”
“时好,时坏。”雷神父说着,一瘸一拐地让到一边,让皮诺进来。
“神父,米莫的反应怎样?”皮诺问。“我是说,我们的房子。”
“应该由你来告诉他。”雷神父说,“你吃过饭了吗?”
“没呢。”
“那你来得刚好。你的行李暂时先放那里。吃过晚饭,我带你去你睡觉的地方。”
神父拄着拐杖艰难地前进,皮诺跟随他走进餐厅。餐厅很挤,四十个男孩坐在粗糙的长椅上,围着一张粗糙的餐桌。房间另一头的石头壁炉里亮着一团火焰。
“去和你弟弟一起吃晚饭吧,”雷神父说,“吃完后,过来和我坐一起吃甜点。”
皮诺见米莫正在和朋友们讲述英雄事迹,逗他们开心,便走到弟弟身后,故意尖声尖气说道:“嘿,矮子先生,让开。”
米莫今年十五岁,算这屋里男孩中年级比较大的,想来平时凡事都是中心人物。他转过头,一脸阴沉,仿佛已经准备好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说话尖声尖气的小不点。发现说话的竟然是自己的哥哥,脸上立马浮现出困惑的笑容。
“皮诺?”他说。“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说你永远都不……”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让米莫失去了兴奋。“发生什么事了?”
皮诺告诉了他。但弟弟并不能接受,茫然地盯着深色地板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那我们以后住哪儿?”
“爸爸和阿尔贝特舅舅会找一间新的公寓,还会找一个新地方开店,”皮诺说着,坐到米莫身边,“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应该要住在这里了。”
“你们的晚餐来了,”一道低沉洪亮的男声传来,“现烤的面包,刚拌好的黄油,还有波尔米奥风味的炖鸡肉。”
皮诺朝厨房望去,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眼前这个蓬头乱发,满手手毛,虎背熊腰的壮汉正是波尔米奥修士,雷神父的忠实追随者。波尔米奥修士是雷神父的助手,负责各项辅助工作。他也是这里的厨师,手艺可好了。
波尔米奥修士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炖着的鸡肉。鸡肉煮好后摆上桌。雷神父起身说道:“各位青年,无论生活如何糟糕,我们都必须对每一天心存感激。低头祈祷吧,感激主,相信主,明天会更美好的。”
这些话虽然听神父说过几百次了,但皮诺依然无比感动。感谢主让他在轰炸中幸免于难,让他遇到阿斯卡里,又让他现在重回“阿尔宾那之家”。感恩让皮诺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
在感谢主赐予饭食后,雷神父吩咐大家开吃。
皮诺旅途奔波了一天。波尔米奥修士烤的黑面包,他一个人差不多就吃了一整条。至于美味的炖鸡,他更是狼吞虎咽连吃了三碗。
米莫一度抱怨:“给我们其他人也留点啊。”
“我比你们大,”皮诺说,“得多吃点。”
“到雷神父的桌子去。他什么都不吃的。”
“好主意。”皮诺说着,拨弄了下弟弟的头发,侧身躲开米莫甩来的拳头。
*
皮诺穿过一排排桌椅,来到雷神夫和波尔米奥修士那桌。波尔米奥修士正抽着手卷烟卷,坐在那里休息。
雷神夫问:“修士,你还记得皮诺吗?”
波尔米奥咕哝一下,点了点头。这位厨子又喝了两勺鸡汤,抽了口烟,说:“雷神夫,我去拿甜点。”
雷神夫问:“是水果馅饼吗?”
波尔米奥修士愉快地说:“里面有新鲜的苹果和梨子。”
“从哪儿弄来的?”
“一个朋友给的。”他说,“非常要好的朋友。”
“祝福你的朋友,如果够的话,给我们两个人都拿两份来吧,”雷神父说完,看着皮诺,“一个人再节制也只能这样了。”
“神父?”
“皮诺,看到甜点就馋,这是我唯一的恶习。”神父大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是大斋节我也免不了来上一口。”
这道苹果梨子馅饼味道好极了,完全不亚于皮诺在圣巴比拉大街最喜欢的甜品店里买的甜点。修士专门给皮诺拿了两份,这让他感激不尽。吃饱喝足的皮诺感到心满意足,犯起困来。
雷神夫问:“你还记得去瓦尔迪雷的路吗?皮诺。”
“最便捷的路是先走东南方向的小路到安杰洛加之阶,然后往正北方向走。”
“这条路在索斯特村的上方,”雷神父点了点头,“上周,你认识的一个人就沿着这条路,穿过安杰洛加之阶,也就是‘天使之阶’,到瓦尔迪雷去了。”
“是谁啊?”
“巴尔巴雷斯基。那个神学院的学生。他说之前和红衣主教一起时见过你。”
那仿佛已经时隔多年。“我记得他。他还在这里吗?”
“他今天早上出发去米兰了。你们今天肯定在什么地方相互错过了。”
皮诺没有多想这个巧合。他盯着熊熊的炉火看了片刻,看得入了迷,然后就又想睡觉了。
“你只走过那一条路吗?”雷神父问,“去瓦尔迪雷的话?”
皮诺想了想,说:“不止呢,从马德西莫出发,北边那条路线,我走过两次;难走的路走过一次,从这里爬上山脊,然后翻过格罗佩拉峰的峰顶。”
“好,”神父说,“我就没记住。”
神父起身,把两根手指放到嘴唇上,吹了声口哨,房间立刻安静下来。
雷神父说:“帮厨的人去向波尔米奥修士报到。其余的人,把桌子清理了,擦干净,然后开始学习。”
对米莫和其他男孩来说,这仿佛已经成了惯例,他们竟然没有什么抱怨,就各自干起活来。皮诺拿回帆布背包,跟着雷神父穿过入口,经过两间大卧室,来到一个狭窄小隔间,墙里嵌着双层床,床前面挂着一个帘子。
雷神父说:“地方小了点,尤其对你这种身材,不过暂时只能这样将就下了。”
“还有谁和我一起住?”
“米莫,他之前都是一个人住这里的。”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我走了,剩下的事情就留给你们两个自己解决,”神父说,“你年龄比其他人都大,所以我就不要求你遵守他们的规矩了。这里你做主。但周一到周五,你每天都必须按照我规定的一条路线爬山,然后每天至少学习三个小时。周六和周日你自己安排。明白了吗?”
看来要爬很多山,但皮诺很喜欢阿尔卑斯山,所以答道:“好的,神父。”
“那我就走了,你自己整理行李吧,”雷神父说,“我的小朋友,很高兴你又回来了。现在看来,有你在身边很有可能会帮上大忙。”
皮诺微笑道:“神父,我也很高兴回来。我很想念你和莫塔。”
雷神父眨了眨眼睛,用拐杖敲了门框两下,随后离开。皮诺把两个衣架清理了一下,把弟弟的衣物放到上铺。清空帆布背包,把书籍、衣物以及他心爱的短波收音机的零件整理好。这些零件皮诺一直藏在衣服里。要是纳粹当时搜他的话,就危险了。皮诺躺在下铺,听着英国国家广播电台播放的关于盟军的最新进展,接着,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他进入了梦乡。
“嘿!”一小时后,米莫叫道:“那里是我睡觉的地方!”
“现在不是了,”皮诺醒来说道,“你睡上铺。”
米莫表示抗议:“我先来的。”
“谁找到,就归谁。”
“我的床铺又没丢过!”米莫大喊着,朝皮诺冲过去,试图将他拽下床。
皮诺虽然强壮很多,但米莫天生就是个战士,从不言败。皮诺鼻子都被弟弟揍出血来,好不容易才将弟弟压在地上。
皮诺说:“你输了。”
“没输,”米莫急了,他用力挣扎,企图摆脱,“那是我的床。”
“这样如何,我周末不在的时候,你睡这个床。所以一周有四五天归我,剩下两三天归你。”
听到这话,弟弟冷静了一些:“你周末干吗去?”
“去马德西莫,”皮诺说,“有个朋友要教我修车开车,像赛车冠军一样哦。”
“你这家伙运气还真好。”
“的确。阿尔贝托·阿斯卡里专门开到火车站接我过来的。他是我见过最会开车的。他爸以前还是欧洲赛车比赛的冠军。”
“他凭什么教你?”
“我教他滑雪,各取所需罢了。”
“你觉得他也会教我开车吗?话说,我滑雪可比你厉害多了。”
“兄弟,你还真会想。这样吧,阿斯卡里怎么教我的,我回来怎么教你?”
米莫考虑了下,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