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盘空了, 夏宁心神不宁地上楼休息,眼睛却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评论区里众人全在说“之前火灾瓜里的隐婚顶流肯定不是李鹤温”,在大众心里, 他异常快速地与这摸不着的“白月光”扯上了关系, 并在SW的刻意渲染下添上两笔“求而不得”的悲剧色彩。
徐云忽然打了通电话过来, 异常激动:“宁崽,你看那个新剧宣传了吗?没想到鹤温还真是个情种!”
夏宁嗯了声, 捏着手机,忍不住:“你说,这会不会是SW故意拿他搞营销呀?”
“我觉得大半真。”徐云顿时紧张兮兮地说,“之前我还听说了个瓜,是先有女主人设和职业才有整个项目的。之前有好几组编剧工作室去投标,按照命题作文试写剧本, 结果每家拿到的题目都是一段女主的生平简介, 细到连她的头发长度都写明了——所有人都确信, 这女主绝对有原型!”
夏宁耳朵边像是被蜡封住了, 什么东西都听不见,只是敷衍地应着。徐云也听出她心不在焉, 不一会儿就挂了。
她想起之前自己一直不肯接受李鹤温的各种暧昧示好, 就是因为疑惑:这样一个自律且远离女人的老男人, 为什么会突然在一两个月里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仿佛非她不可似的。
原来, 那是因为他暗恋着一个心理咨询师。
所以当见到她这个老熟人, 知根知底, 还竟也是心理咨询师时, 他毫不犹豫地将她定位协议结婚的对象。而在日常的相处中,再慢慢对她生出更多的情愫。
夏宁也明白, 这种情愫不是她想要的。
即便那里面有很多对她的,但这感情就像是一颗在浓溶液里结出的大晶体,所有的一切都始于最开始的那粒晶种。
她很确信,自己不会一笑了之。
SW这波营销,字字句句都踩着“分手”“遗憾”“BE”,点明了李鹤温与那心理咨询师已经全然分开了。而这分离也将那白月光推到了天边,不论是否抬头,她都悬在那儿。
这一道裂痕在,她又有多少概率能保证这场感情会和谐?
咚咚咚。
夏宁抬头,打开三楼的门:“三姨?”
江美琴拉过她的手,进了三楼:“三姨有事想与你说。其实这几天,你们俩的关系三姨也都看在眼里,三姨也放心了。我本打算秋天开欧巡的,算上准备的日子,时间剩的不多了,我也得走了。”
夏宁一愣:“这么突然?”
“其实并不突然,”江美琴乐呵呵地说,“鹤温那边,我会和他说好的。我目前暂定周末出国。”
江美琴对她很好,夏宁不论怎样都很感激,她不舍地陪江美琴聊了会儿天。
江美琴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她一接通就皱起眉头,“这么急?今天都没法回家?”
挂了电话,她不好意思地转向夏宁:“鹤温临时要去一个剧组客串,今天等会儿就得直接进组,恐怕没法来送我了。幸好还有你。”
夏宁点头,心里却有了其他的滋味。
半夜靠在床头,她的微信时不时会跳出消息。
国泰千家欢:【这儿的荷花很好看。】
……
国泰千家欢:【郁金香也不错。我买了束鲜花,让人急送回钱林。】
……
国泰千家欢:【三姨走后家里只剩我们,你如果觉得冷清,可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宠物。】
她咬着下唇,时不时会个“嗯”“谢谢”,屏幕上大片都是李鹤温的话。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沉默少言的人竟然会变得这么话痨,然而夏宁的心思却复杂了起来。
喵宁:【我想和你说个事儿。】
喵宁:【我周末将三姨送去机场,之后就搬回绿洲花园住了。】
连篇轰炸的李鹤温突然哑火。
国泰千家欢:【为什么?】
喵宁:【我住到青墅本就是为了应付她。你进组拍戏,这么大的房子空****的,我怕。】
李鹤温没再吭声了。夏宁窝在被褥里,良久都没等到回复。她沉沉入睡,第二天早晨醒来才看到凌晨三点,李鹤温发了个沉默的“好”来。
周日下午,当夏宁提着箱子回到绿洲花园,室友都愣住了。
“美琪,你不认识我了?”
“夏宁,你终于回来了!我一个人半夜还挺慌的呢!”室友许美琪立刻过来缠着她,看着她那偌大的行李箱,“之后还走吗?”
夏宁眨巴了下眼睛,笑了下:“不太清楚,但至少能住段日子。”
许美琪立刻帮她客厅里挡路的东西收拾开:“来!”
一声脆响。
包装精美的光盘跌落在地上,夏宁微怔,眼神停在那上面。
许美琪立刻过去捡起来:“哈哈,我最近喜欢上了个明星,刚出道的那个谢宇,你知道吗?”
许美琪入住后谢宇从没露过面,她只知道夏宁那时候有个男朋友,但不知道是谁。
她见夏宁楞在原地,轻松地说:“他最近还挺火的呢,势头可猛,我也算是老粉,买入了潜力股。”
夏宁想回应,却发现自己勾不了嘴角。
专辑封面上春风得意的谢宇无比刺眼。
她鼻子一酸,低头应了声,匆忙进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她回到绿洲花园后,李鹤温时不时会和她微信联系,但两人之间聊天的兴致总不强。时间飞快,很快一周就过去了,距离李鹤温杀青出组还有两三天,夏宁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周五晚上,她下了班,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看向停车场的方向,没看到宾利才松下肩膀。
这时,她手机响了。
高中最好的朋友兼闺蜜孟晓晓抱怨道:“你结婚的这三个月,竟然一直都没有来找我玩。唉,这就是已婚和未婚的鸿沟吗?”
夏宁笑了:“之前我想来你家寄宿,你可把我推给男人了呀。”
孟晓晓嘟囔了下,话锋一转:“对了,王老师上个月退休,结果这个月就心脏病发住院开刀了。”
夏宁吃惊:“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我们去看望一下吧。”
作为班长,这件事自然也得她来组织。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忙于生计,有心出钱买花的多,但是能到场的没几个。孟晓晓周六也得加班,夏宁最后只约到了几位高中时班里的核心人物,约了周六去医院看望。
王老师是他们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今年刚好六十,一见到夏宁立刻眼睛瞪大:“夏宁?”
夏宁将鲜花放在床头:“王老师,好久不见。你手术怎样?”
“好极了。再躺两天就没事了。”
王老师以前就很喜欢她。夏宁读书好,性格好,没人不喜欢。他对夏宁印象格外深刻,立刻像是对自己女儿似的:“我记得你当时考上了复大,现在在做什么?成家了没有?”
“我读了心理学,现在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夏宁声音一顿,眼神垂了下来,声音压低了半度,“刚结婚。”
王老师眯起眼睛:“好,真好。”
说着他抬头看向床边早就到了两人:“你们都有了好的发展,我也高兴。”
夏宁也随着抬头,看向对面两人,视线在其中一人身上停下,有些尴尬地朝他点头,对方也是。
“对了,以前小何是学习委员吧?”王老师转头看向那个男生,“你现在做什么?”
“我读了金融,现在在做风投。”何嘉伟耐心地说,“就是个臭搞钱的。”
王老师笑了起来:“哪有,你可太谦虚了。”
王老师还在点头追忆,房间里两双眼睛频频相视。
旁边站着的另一位同学显然知道内情,有些尴尬;好在又来了两位同学房间里热闹了些。
病房里人多吵闹,他们没待一会儿就散了。
五人走出房间,生疏且礼貌地寒暄了两句,其余三人的眼神不停地往何嘉伟和夏宁身上瞥。终于,没头脑的一个男生大大咧咧地用手肘戳了下何嘉伟:“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来了?”
何嘉伟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长得高又白净体面,说起话来也很讲究:“凑巧而已,班长凑的局,自然要给面子。”
旁边几人都不禁挑了下眉毛。
谁不知道,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何嘉伟向夏宁告白了。
然而,同一天给夏宁递情书的还有那个艺体班的谢宇,本来何嘉伟根本没把谢宇放在眼里。
他和夏宁都能考上顶尖大学的王牌专业,门当户对即不高攀也不扶贫,再加上何嘉伟长得高,说话做事从小就很讲格调,这似乎是场没悬念的对决。
他凑了一帮人给自己作势,然而,夏宁转头就答应了谢宇。
今年春天的时候,夏宁和谢宇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何嘉伟说不暗爽是不可能的,毕竟这说明当时夏宁是瞎了眼。旁边同学的眼神里也有几分这个意味。
然而何嘉伟的素养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只是神色如常地走到夏宁身边,落落大方:“我看到你晒的结婚戒指了。恭喜。”
“谢谢,你……”
何嘉伟淡淡:“我离婚了,结了半年就离了。”
夏宁后半句敷衍的提问顿时收了回去,低头笑笑。
一众人走到医院门口的广场上。其余三人故意落后了几个身位,笑得格外贼眉鼠眼。
何嘉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真的结婚了吗?”
夏宁低头一怔,刚想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艰难的卡在喉咙口。
何嘉伟眯起眼睛,逻辑清晰:“你发在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上,戒指并不合手,定这么昂贵CHAUMET戒指的人其实并不知道你的手指尺寸。”
说着,他瞥向夏宁光秃秃的手指——那个戒指的确大了一号,虽然能戴,但是容易掉,所以她不常戴。
夏宁忽然停下脚步。
何嘉伟也停下,转头看向她,抱歉地低头笑笑:“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当年你的分数能选最热门的金融,我们的排位相邻,你在前面没选金融,结果这唯一的招生名额就落到了我头上。后来我才知道你刻意选了冷门专业。”何嘉伟淡淡说,“和你做出的感情选择一样,一直都在冒险。”
夏宁垂着的睫毛一颤。
何嘉伟耸肩,潇洒笑笑:“我也挺羡慕你的,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挑战的小概率事件。但我们毕竟还年轻,想上岸总是能找到机会的。”
不远处的路边,李鹤温坐在驾驶座上,像一座冷淡的冰雕,眉心紧绷。
他身旁坐着个中年男人,抱着手臂,警惕地看着他:“我们特意用新项目宣发上把你身上的隐婚嫌疑择干净了。你别再给我闹出什么事情来。”
李鹤温只是盯着前面行走的五人,前二后三,那道鸿沟格外碍眼。
声音异常轻:“十一。”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皱眉:“你说什么?”
李鹤温松松脖颈,半耷拉着眼皮,目视前方:“他从刚才开始,看了夏宁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