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辞这个临时标记, 成功地安抚了原悄。

他只觉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卫南辞叮嘱了金锭子照顾原悄,然后去取了马, 快马加鞭去了云州。

庄子里很快就有人回来了, 为首的薛管事进屋时双腿几乎要吓得瘫软,直到看见自家两个孩子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这薛管事的妻子昨日回家办事没回庄子, 让他照看两个孩子,若是孩子有个万一他也不用活了。薛管事得知是原悄和金锭子救了孩子, 当场就要给这主仆二人磕头。

“您别客气了,眼下也不是客气的时候。”金锭子低声道:“孩子们吓坏了,您好好哄哄吧。我家公子不大舒服,刚睡着, 我陪他一会儿。”

薛管事这才发觉睡在一旁的原悄面色不大好。他叮嘱了两个孩子老实待着, 自己离开了半晌, 取了两条干净薄被来, 一床盖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另一床盖在了原悄身上。

“庄子里有个通医术的, 要不要来给原司使诊治一下?”薛管事问。

“不必, 卫副统领去云州请大夫了, 很快就会回来。”金锭子道。

“金小哥, 这里先劳烦你, 我还得去看看后头的火。”

今晚庄子里着了火,薛管事且有的忙呢。

“您快去吧,这里交给我便是。”金锭子道。

薛管事又看了一眼两个已经睡着的孩子, 转身便匆匆走了。

这会儿功夫庄子里的人都纷纷回来了。

只可惜这风太大, 火势压根没法救,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后头那排房子越烧越旺。

薛管事带了人将附近易燃的东西都清理了,防止万一风向转了波及到别的地方。

念及原悄生病不舒服,他又让厨子去烧了点热水送到了门房。

金锭子将原悄叫醒,喂他喝了半碗水。

原悄喝过了热水,觉得肚子不那么难受了,又睡了过去。

约莫天蒙蒙亮时,卫南辞便带着余敏行来了。

可怜余敏行正做着梦呢,就被人从被窝里薅了起来。

然后就是一路颠簸,颠得小余大夫险些口吐白沫。

他幼时也是跟着裴斯远习过武的,虽然武力不及卫南辞和原君恪,但与寻常人相比却是绰绰有余。只是他原本就没睡醒,这一路卫南辞又将马催得飞快,恨不得带他直接飞到庄子里。

到了庄子里之后,卫南辞将人从马上拎下来,直接将人拎到了门房那小屋里。

金锭子正打盹呢,见到两人这架势吓了一跳。

“快看。”卫南辞将他往原悄榻边一放。

余敏行目光在原悄面上一瞥,见对方面色并不难看,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了大半。

不夸张的说,他这会儿的面色可比原悄难看多了。

他回头瞪了卫南辞一眼,将两只手搓热,这才搭上了原悄的手腕。

“把昨晚的情形跟我说一遍。”余敏行朝金锭子道。

金锭子不敢有丝毫隐瞒,将昨晚的事情一一朝他说了,连两人的对话都一句没落下,生怕耽搁了自家公子的病。

卫南辞在一旁听着,顿觉十分后怕。

若是原悄昨晚在房中没醒过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余大夫,我家公子如何了?”金锭子紧张地问道。

余敏行替原悄号过脉之后,眉头便舒展开了。

他转头看向卫南辞,一扬下巴,开口道:“卫师兄,你先朝我道歉。”

“我给你道什么歉?”卫南辞道:“昨夜那样的情况,我哪里敢耽搁分毫,只能把你叫醒。”

“我不是说昨晚的事情,我是说过去的事情。从京城开始,到来云州这一路上,你欺负过我多少回,我可都记着呢。”余敏行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卫南辞怀疑这小子早就知道真相,就等着今日拿此事来拿捏自己呢。

偏偏这榻上躺着的就是他的软肋,余敏行如今捏得死死的,他压根不敢挣扎。

尽管猜到余敏行能有闲工夫跟他扯皮,肯定是确定原悄无恙。

但卫南辞还是老老实实服软道:“祖宗,你想怎么样,让我给你磕头还是如何?”

“这我得想想,你先欠着人情吧。”余敏行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见他服软也没得寸进尺,“三哥昨晚应该是吓着了,再加上撞窗户的时候使寸了劲儿,抻着筋了。”

“那他……没事了吧?”

“反正这几日你好生伺候着,不可有半点怠慢和闪失。”余敏行朝卫南辞道:“往后这大半年我自会好好帮着照料三哥,卫师兄放心。”

他这话明显就是说给卫南辞听的。

不过卫南辞如今可没心思与他计较,自然是这位祖宗说什么是什么。

“找个舒服点的地方让三哥好好睡一觉。”余敏行又道。

“薛管事早已安排了好了,但是公子先前一直睡着,小的没敢贸然挪动。”金锭子忙道。

卫南辞闻言将原悄用薄被一裹,示意金锭子带路。

今晚庄子里被烧,不少人的住处都遭了殃,薛管事只能临时安排他们凑合在前头的屋子里。不过他知道原悄不舒服,倒是很有心,特意帮对方安排了一处干净又宽敞的住处。

“原司使这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薛管事还念着他的救命之恩呢,对原悄颇为重视。

卫南辞将原悄安置好,才朝他问道:“那些工棚里受伤的人,你带余大夫去看看吧。”

余敏行一听还有人受伤,当即很是头大,但医者的天职又让他不可能拒绝,只能拎着药箱跟着薛管事走了。

今晚工棚里不少人受伤,其中伤势轻的卫南辞都让他们处置包扎了,但伤势重的他却叮嘱了切不可轻易挪动,免得断骨戳伤内脏,那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待人走后,卫南辞走到榻边坐下。

看着榻上熟睡的原悄,他总算稍稍有了点真实感。

来回云州的这一路上,他都有些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又害怕,又懊恼,怕原悄有个万一,懊恼昨日原悄坦白时,他没信。

即便如今冷静下来,他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三郎怎么可能怀了他的孩子呢?

他们都是男子,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余敏行那里或许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对方肯定提前就知道这件事,否则原悄不会在遇到危险时,让他去找余敏行。

回想小余大夫此前的种种行为,更印证了这一点。

这小子离京的时候就憋着秘密呢,估计就盼着这一天。

这么想来,余先生说不定也知情,云州这地方甚至有可能是他帮忙选的。怪不得原悄会接下这份差事,想来就是为了离开京城,以免有孕一事让旁人知晓。

既然孩子是离京之前就有的,那只能是上元节那一晚。

卫南辞仔细回想了一遍在京城发生的事情,想起原悄对他的躲避和那些看似无端的情绪,如今好像都有了解释。

三郎应该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他得多无助多害怕啊?

卫南辞一想到这些,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看着眼前的原悄,打消了去找余敏行询问的念头。

这件事情,他还是希望能从原悄这里知道答案。

反正他们来日方长,往后他定会好好听三郎说话,绝不会再当成个玩笑。

原悄这一觉一直睡到晌午。

鼻息间若隐若现的烈焰味,带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让他睡得十分安稳。

直到腹中饥饿难耐,他才悠悠转醒。

原悄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榻边守着的卫南辞。

“三郎,你醒了?”卫南辞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原悄茫然了一会儿,才慢慢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下意识伸手在自己小腹上一摸,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

卫南辞觉察到他的动作,忙安抚道:“他没事,小余过来看过了,你放心。”

原悄听他这么说,眼底的担忧才渐渐散去。

“三郎,你还难受吗?肚子还疼不疼?”卫南辞问。

原悄摇了摇头,开口道:“不疼了,但是有点饿。”

“我已经煮好了粥,这就让人端过来。”

卫南辞说罢起身出门吩咐了几句,不多时金锭子就端着一小盆香气四溢的瘦肉粥过来了。

原悄想下床,卫南辞却不让他起来,取了干净的毛巾浸湿帮他净了手和脸,又端了漱口水来让他漱口。

“不用这样。”原悄不自在地道。

他又不是坐月子,卫南辞这也太夸张了。

“小余说了你今日要好好歇着,不能大意。”卫南辞盛了粥过来,耐心地吹温,这才打算喂给他。

原悄尝了一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喜欢?”卫南辞问。

“我想吃面。”原悄道。

“那我去给你煮面。”卫南辞将粥碗放下,叮嘱了金锭子照顾他,而后便匆匆出了门。

“加个鸡蛋。”原悄朝他的背影喊道。

卫南辞刚出了房门,迎面便撞上了一脸疲惫的余敏行。

“卫师兄,我也要吃面,劳烦给我加两个鸡蛋。”余敏行道。

卫南辞瞪了他一眼,也没搭茬,快步朝着厨房走去。

余敏行进了屋,又走到榻边帮原悄号了号脉。

见对方脉象一切正常,他这才放心。

“你也去歇着吧,三哥这里我看着。”余敏行朝金锭子道。

金锭子看了原悄一眼,见自家公子点了点头,这才退下。

待屋内只剩他们二人,余敏行才开口道:“总算是告诉他了?”

“昨日我朝他说,他还不信呢,以为我在同他说笑。”

“我看现在肯定是信了。”余敏行道:“你不知道昨晚他那个样子,我被从梦里拽起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三哥,这回你能放心了,我看卫师兄如今魂儿都恨不得一直围着你转。”

“他问你什么了吗?”

“哪有功夫啊,昨晚回来的路上我差点被颠死,也说不出话。后来也没顾上,但我觉得师兄应该更想听你说,不然估计早就逼问我了。”

原悄深吸了口气,这会儿也有些恍惚。

昨晚情况太危急,他什么都没顾上想。

现在想到卫南辞已经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他心里就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一样。因为他知道,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有人与他一起承担。

最重要的是,他看卫南辞那副样子,好像挺愿意负责的。

“今日咱们要一起回云州吗?”原悄问。

“不急,你昨日受了惊,再养一两天吧。正好我也得留下来,工棚里有两个人被压伤了,还挺厉害的,可能得开刀。”余敏行道:“我先给他们用了药,留下来观察一两日,再考虑怎么办。”

原悄昨晚并不知工棚被风吹倒的事情,听余敏行一说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大半夜庄子里几乎没人,原来都是去帮忙救人了。

好在最后受伤的人虽然多,却没人过世,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事也算是他们福大命大,是你和这小崽子救了他们的性命。”余敏行道:“这两人伤得极重,若我不来他们要么就是失血过多而死,要么就是被拉着去云州的路上被颠簸死。”

没想到昨晚卫南辞将他找来,原悄倒是无恙,反倒救了那二人的性命。

“这是他们运气好。”

“上辈子积了德吧。”余敏行看向原悄小腹,“你这小崽子,还没出来呢,就积攒了福报。”

他说着抬手在原悄小腹上轻轻一按,“长得挺快啊。”

“我也觉得挺快,我记得你说得再等等才能看出来,但是我自己瞅着总觉得已经有点肉了。”原悄道:“是不是我吃得太多了?”

余敏行在他胳膊上一捏,“没怎么胖啊,没肉。”

他说着示意原悄将衣服掀起来,探手又摸了摸。

“这小崽子估计是个大高个儿啊。”余敏行道:“看来随我师兄。”

原悄一想,若是孩子随卫南辞也挺好,到时候可以跟着对方习武。

最好别像他,要是和余敏行一样,既像裴斯远又像余舟,那就不好办了,届时肯定会被二哥怀疑。

卫南辞端着两碗面进来,看到余敏行摸原悄的肚子,当即有些吃味。

偏偏他还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按捺住情绪。

“面好了。”卫南辞道。

原悄生怕他让自己在**吃,忙起身下了床。

卫南辞伺候他穿好衣服,又俯身帮他把鞋袜穿好,搞得原悄浑身不自在。

他平日里不习惯让人这么伺候,除了需要帮忙时麻烦金锭子,还没让人帮忙穿过鞋袜呢。

但卫南辞那举动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坚决,原悄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师兄,帮我加鸡蛋了吗?”余敏行问。

“加了。”卫南辞将一碗面推到他跟前,“这是你的。”

随后,他又将另一碗面放到原悄面前,低声道:“我给你加了三个蛋。”

余敏行有的,他家三郎也必须有,而且还得比对方多。

原悄:……

倒也不必如此!

“慢点吃,别烫着。”卫南辞目光一直黏在原悄身上,恨不得上手喂他。

余敏行“啧”了一声,实在看不下去,端着自己的碗跑了。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没离开京城。

看来他爹教徒弟,不仅教武艺,连那股腻歪劲儿都一并教了。

呵呵。

“你别盯着我。”原悄开口道。

卫南辞闻言忙收回视线,但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得知三郎有孕后,他觉得对方更娇气了。

实际上,原悄这娇气纯粹是他脑补的,连对方吃口面他都要担心人家会不会烫着嘴。

“昨天是我不对,不该以为你说的是玩笑话。”卫南辞趁机朝他检讨道:“我真的没想到你会……”

“我又没说你的不是。”原悄放下碗筷道。

卫南辞目光落在他碗里,惊觉这一碗面竟是被他吃完了,只剩了个鸡蛋还在碗底。

“还……还吃吗?”他问。

“饱了。”原悄摸了摸肚子,有点犯愁。

照这么下去,他很快就要挺着个大肚子了。

“生我气吗?”

“生气有什么用?”原悄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点委屈。

刚开始有孕时,他心里挺委屈的。

对卫南辞自然也有过不满,毕竟若不是对方太准,他也不至于那么容易中招。

但闹脾气归闹脾气,是非对错他还是知道的。

说到底,此事也并非卫南辞所愿。

“都赖我。”卫南辞道。

“确实赖你。”原悄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准。”

“三郎……”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原悄起身道:“我从前也想过要告诉你,但总不知该如何开口,也怕贸然说出来会吓着你。”

“没关系,你想说我就听,你若是不想说,就等想说了再说。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原悄听他这么说,心中不由一暖。

卫南辞从昨晚到今日的反应,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对方没有任何的犹疑和猎奇,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让原悄难堪的情绪。

“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晚问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体和你有什么不同?”

“记得……是肚子大了吗?”

“不止是这个。”原悄走到桌边找来纸笔,铺开纸在上头草草画了几下,“我们的身体外表看着是一样的,但是我身体里其实藏着一个叫生.殖.腔的东西。”

卫南辞一怔,随即有些恍然。

此前他和原悄亲近时,其实有所觉察。

但他并不知自己和原悄是不一样的,他只当所有人都是这样。

“这个连接的,就是孕育孩子的地方,所以我与你亲近之后……”

“三郎……将来你生孩子的时候,会有危险吗?”

“我不知道,这要看小余大夫怎么说。”原悄道。

古往今来,生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星际时代,哪怕科技和医学都很发达,但Omega因为生产遇到危险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古代社会就更不用说了,每年都有无数女子会因为生产而面临巨大的危险。

所以才会有句老话叫,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但原悄如今不愿多想这些,免得压力太大,不利于他养胎。

卫南辞也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大好,及时打住了。

“余先生……是不是和你一样?”卫南辞问道。

此前,他虽然觉得余敏行和师父、余先生的长相糅合得过于明显,但他不知男子可以有孕,自然不会往那上头想。如今得知原悄有孕,又联想到余家父子一早就知道此事,便产生了这个念头。

“余先生与我不大一样。”原悄道。

卫南辞点了点头,意识到这是师父和余先生的隐私,便没再多问。

“如今你既然都知道了,我想还是得要你一句准话。”原悄道:“这孩子是个意外,但毕竟是我们两个的骨血,将来等他出生了,你愿不愿意承担一部分作为父亲的责任?”

“当然。”卫南辞道。

“那我们就把话都说清楚,在他出生之前,你得帮我一起隐瞒,不能让旁人知道,尤其是我二哥。还有,你也得帮忙照顾我,因为我自己……有些害怕。”

“三郎,我当然会照顾你。”

“孩子出生之后,得让我带着,因为他是我生的。不过你可以随时看他,只要别被我二哥怀疑就行。我的俸禄应该能养活他,但是你愿意的话,也可以给点抚养费。”

卫南辞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点什么,问道:“三郎,你就没想过别的可能吗?”

“别的可能?你是说让孩子跟着你吗?”原悄道:“可他是我生的,我的付出比你多,我想抚养他,不想给你。”

“你就没想过,我们一起抚养他吗?就像师父和余先生一样……”

原悄一怔,“你的意思是?”

“咱们成婚吧。”

“……”

有那么一瞬间,原悄心跳都不由加快了几分。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将心中的悸动压了下去。

“你是为了孩子,要与我成婚吗?”

“我想给你们一个名分。”

“谁在意你的名分?”原悄道:“我是朝廷命官,拿朝廷俸禄,我二哥是羽林卫统领,我不需要什么名分,我也不是为了这些才生这个孩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最好。”

原悄将那张纸揉皱,又取出火折子烧了。

“卫副统领,你愿意为这个孩子负责,我很高兴。但是我不会因为什么名分就跟人成亲,我将来若是要成亲,必须得是和自己喜欢的人,那人也要真心喜欢我。不是为了孩子,也不是为了任何别的原因……”

卫南辞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且错得有点离谱。

这话若是他早一天说出口就好了。

这个当口说出来,只会让原悄误解。

可他要怎么证明自己想和三郎成亲不是为了孩子呢?

他证明不了,甚至就连他们之间的亲近,也一直是以“帮忙”的由头而存在的。

卫南辞忽然意识到,他和三郎相识这么久,竟是从未主动表达过心意。

过去他不愿多说,是因为沉溺于两人之间那种稳定又亲近的关系。

他不知道原悄对他的心意,生怕说了什么将人吓跑。

他原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一点一点将三郎攻陷,直到水到渠成的那一日……

可这个孩子的到来,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还让他口不择言说出了“成婚”这样的话。

卫南辞现在恨不能回到半盏茶之前,把自己的嘴堵上。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也要告诉你。”原悄道:“我有孕之后,每个月就不需要帮忙了。”

“那你昨晚……”

“昨晚我是为了安抚你。这些日子你一直有些烦躁,我怕突然告诉你孩子的事情,会刺激到你,所以想安抚你一下再说,没想到说了你没信。”

卫南辞恍然大悟。

心道怪不得昨晚原悄那反应与从前不大一样。

“三郎……”卫南辞开口问道:“你昨晚那般,除了安抚我之外,有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原悄耳尖一红,“有别的心思又如何?你敢说你帮我就没别的心思?”

“我有。”

“那不就扯平了?”原悄理直气壮地道:“大家都是男人,偶尔……偶尔有点那种心思不犯法吧?再说了……你又没吃亏!”

“是是是。”卫南辞忙不迭点头,怕对方恼了,没敢再问。

但他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原悄承认对他有那种心思,这就说明他们之间的亲近,并不仅仅是帮忙那么简单。

就像昨晚,三郎明明可以不与他亲近,给他一点信息素就能安抚他。

但对方还是那么做了,说明什么?

说明原悄想和他亲近!

不管对方是出于和他一样的心思,还是出于欲.望,对他来说都算是个好兆头。

只要他多花点心思,朝原悄证明自己的心意,说不定对方就能答应与他成婚。

当日,待原悄休息时,卫南辞去找了一趟余敏行。

他如今算是明白这小子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这么拽了。

接下来这数月的时间,他要想好好照顾原悄,还真得指望余敏行指点。

“师弟。”卫南辞客客气气地道:“咱俩之间的恩怨,都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对,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敏行这性子看着硬气,实则很好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他见卫南辞这么低声下气,倒是做不出什么为难的事情来了。

“说吧,又想干什么?”

“三郎如今有孕,我得好生照料,可你也知道,我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还得仰仗你指点。”

“那我就看在小崽子的份儿上指点你一二。”余敏行一挥手,摆出一副有点欠揍地架势道:“三哥往后胃口会越来越好,你得管着他吃什么,但是不能惯着他,吃多了孩子太大,将来他会有危险。每日你得带着他散步活动,不可让他整日懒散地窝在屋子里。”

“往后他手脚可能会抽筋,那是因为养分都被孩子吸走了,这个时候得注意食补,早晚给他按摩手脚。”余敏行又道:“肚子大了之后会痒,回头我给你开一盒润肤油每日给他按摩肚皮。衣食住行我不用多说了,你去跟他的小厮学学吧。”

卫南辞一一记下,问道:“每日让他吃什么?吃多少?”

“回头我会给你列个单子,把能吃不能吃的,吃多少都告诉你。”

卫南辞闻言这才放心。

当晚临睡前,他就开始依着余敏行的意思要帮原悄按.摩手脚。

原悄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行“不.轨”之事。

“小余说你这手脚往后可能会抽筋,我得每日帮你按.摩。”

“没那么夸张。”原悄道:“这些事情真有需要,让金锭子做就行了。”

“那不行,金锭子粗手笨脚的,我不放心。”卫南辞道。

金锭子拎着水壶进屋,听到卫南辞这话,顿时有些茫然。

他心道,卫副统领这是要跟他抢活不成?

难道不想在巡防营混了,想来原府给他们公子做小厮?

“小余对外说你昨晚伤着了,得休养数月,你和金锭子朝外人说的时候,别说漏了嘴。”卫南辞叮嘱道。

金锭子闻言忙应下了,他其实想问问自家公子到底怎么了,为何卫副统领从昨晚开始就那么紧张?恨不得将他家公子含在嘴里似的。

但当着卫南辞的面他又不敢多话,只能忍着。

“我今日已经找人安排了,在云州城找了几处闲置的宅子,明日回去我带你挑一挑,你选个喜欢的。”卫南辞又道:“等咱们回去,就搬进去住。”

“你选吧,别太吵就行。”

“那行,我做主。”

卫南辞帮他揉完了胳膊,又开始揉腿。

原悄看向金锭子,示意他可以去睡了。

待金锭子走后,原悄朝卫南辞道:“这件事情得告诉他。”

“我以为你不想说呢。”卫南辞道。

他还想着,原悄若是不想让金锭子知道,他就把人打发走。

但原悄想把人留在身边,他倒也能理解,这小厮看着还算忠心,有他照顾原悄也不是坏事。

“你告诉他吧。”原悄道。

“我说?”

“你不想说?”

“我……可以说。”

卫南辞没想到原悄竟是打算让自己告诉金锭子,但转念一想,三郎肯定是不好意思。

毕竟对方朝自己坦白,就费了那么大功夫。

众人又在庄子里待了一日,便返回了云州城。

卫南辞做事很利索,在他们回城之前就着人置办好了宅子,他们回城的当日,就搬了进去。

这宅子早已被打扫过,很是干净。

环境也安静雅致,原悄一看就挺喜欢。

搬回了的当日,卫南辞就将巡防营的人,都从云州营内召了回来。

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所以卫南辞打算让他们护卫这宅子的安全。

“你告诉金锭子了吗?”原悄问他。

“说了,刚回来就说了。”卫南辞道。

先前在庄子里没说,是拿不准金锭子的反应。

现在到了这宅子里,守卫的都是自己人,更放心一些。

“他什么反应?”原悄问。

“瞪了我一会儿。”

原悄:……

可怜了金锭子,肯定是敢怒不敢言。

金锭子那震惊、愤怒的情绪持续了约莫两三天,才渐渐冷静下来。

自那之后,他就慢慢接受了这件事情,除了照顾原悄时更小心之外,唯一的变化就是看到卫南辞时,眼神里总带着点怒意。

“二公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替公子教训他的。”金锭子道。

“此事不能让二哥知道。”原悄道:“你知我知就够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不想惹二哥生气,万一他要和卫南辞拼命,我这孩子要不就是少一个爹,要么就是少个舅舅,多可怜。”

金锭子一想也是。

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二公子呢?

大概是不经念叨,隔日原君恪……的亲随陈年就找上了门。

陈年当初离京时是得了原君恪的吩咐的,要保护原悄的安全。

可卫南辞这厮太不地道,把原悄拐走了大半个月,一直没有音信。

这两日终于有信了,他就听说原悄在庄子里受了伤,得休息数月。

休息数月啊,一听就是很严重的伤!

陈年丝毫不敢耽搁,当日就带着羽林卫的弟兄找上了门。

“原司使需要静养,陈将军您还是请回吧。”殷时堵在门口,不让人进。

“原司使是我们原统领的弟弟,他受了伤我等来探望不是天经地义吗?”

“陈将军您别为难我啊,这是我们头儿的吩咐,要不您让原统领来说话?他要是来了,我们肯定不敢拦着。”殷时道。

陈年被他气得够呛,但一想到自己曾经与这厮对过招,没占上风,便打消了打一架的念头,带着人愤愤地走了。

殷时跑去朝卫南辞汇报此事,一脸邀功的表情。

他们把羽林卫的赶走了,这回可畅快了。

谁知原悄听了他的话,面色当即一变,“你让陈年去找我二哥?”

“呃……对啊。”殷时道:“我就是故意为难他,反正原统领在京城呢,离那么远。”

卫南辞抬脚在他身上一踹,“胡闹,快去把人请回来。”

“啊?”殷时一脸不解,“为啥?”

“让你去你就去,客气点!”卫南辞道。

他叹了口气,当真是头大。

如今他最怕的就是事情传到原君恪耳朵里,因为原悄说了此事必须瞒着二哥。

若事情真闹到原君恪面前,对方找来了云州,他怎么朝原悄交代?

卫南辞和原君恪做对了那么些年,从来没像如今这么怕过对方。

谁让他们家三郎在意这个二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原君恪: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