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这一路上, 卫南辞为了安抚原悄,每晚都会在他睡着后过来陪他。

原悄早就发觉了卫南辞这举动,却佯装不知, 因为这样就能毫无负担地抱着这个大号的“人形抱枕”睡觉。若是说破了, 他反倒会不好意思。

但今晚他实在是太累了,熬到后半夜已经接近了极限,反应也有些迟钝。

直到觉察到卫南辞紧绷的身体, 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而且他抱着人睡觉的姿势不怎么雅观,是真的把对方当成大抱枕一样, 一条腿还搭在对方身上呢。所以他很清晰地感觉到,卫南辞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

这就有点尴尬了……

“呼……”原悄突兀地打了一声呼噜,一边装睡,一边顺势翻了个身。

黑暗中, 他能听到卫南辞的呼吸有些急促。

片刻后, 背后传来一阵窸窣, 卫南辞起身下床, 去了外头。

原悄约莫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不禁有些脸热。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 也没见人回来, 他一边感慨卫南辞真的好久, 一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快亮时, 原悄才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 对方从背后抱着他,手臂环在他的腹间,那姿势令他很是安心。

半睡半醒间, 原悄忍不住想到, 自己对卫南辞的这份依赖, 或许也不全是标记的缘故。

毕竟距离上元节已有近两月之久,一次普通标记的影响,不该持续这么久。

而且他对卫南辞,似乎也不是只有依赖,细究起来还夹杂着许多其他的情绪。

“醒了?”卫南辞忽然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原悄被他的气息撩得耳根发烫,忙闭上眼睛道:“没醒。”

卫南辞低笑一声,“没醒就继续睡。”

原悄懒懒应了一声,果真又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昨夜熬得太晚,这日一早他直到晌午过后才醒。

醒来后洗漱了一番,卫南辞便端了早饭过来。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让人弄了点小菜。”卫南辞道。

原悄这几日吐得不厉害了,胃口反倒比从前好了许多,就是还有点挑食。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清粥小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卫南辞见状问道:“不喜欢吃?”

“没有。”原悄忙接过他盛好的粥,喝了两口。

这粥煮得倒是挺烂,味道也还行,就是有点不抗饿。

若是以原悄从前的食量,喝一碗粥再随便吃点东西也就饱了。

但他今日胃口极好,喝了一碗粥之后,半点没觉出饱来。

“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弄。”卫南辞看出来他的心思。

原悄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想吃面条。”

“等着。”卫南辞起身道。

“哎……记得加个蛋,再放点青菜叶子。”原悄道。

卫南辞闻言便去了厨房。

没多会儿工夫,一碗鸡蛋青菜面就被放到了原悄面前。

卫南辞怕他吃不完,还说让他吃不了放着,免得撑着。

没想到他一阵风卷残云,将面汤都喝了个精光,把卫南辞都惊着了。

用过饭之后,卫南辞找到余敏行问了几句:

“他这一会儿没胃口,一会儿又这么吃,真的不会吃坏身子吗?”

“先前吃得少是胃口不好,如今吃得多说明长身子呢,你不必担心。”

卫南辞一脸怀疑,“他都十九了,还长呢?”

“十九怎么了,谁说十九不能长?”

卫南辞拧了拧眉,对小余大夫的医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觉得,往后还是得限制着点三郎,别撑坏了肚子才好。

众人都吃过午饭后,去了一趟昨夜那少年的家里。

少年的阿姐得了疯病,余敏行今日特意来为她诊治,想看看她这疯病还有没有得治。

思忖再三,原悄和卫南辞并未跟着,怕人多刺激到那位姑娘,只派了殷时跟着余敏行。

“你说这县令和刘二,谁更可恨一些?”卫南辞立在回廊上,朝屋内的原悄问道。

原悄正坐在桌边嗑瓜子呢,闻言撇了撇嘴道:“都是人渣,就别比谁更渣了。”

“这县令以权压人,指不定害了多少无辜的姑娘呢,”原悄道:“这世道女子本就处于弱势,她们大部分人自幼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识人的本事自然就会差一些,容易被哄骗。”

哪怕是星际时代,受过高等教育的Omega都有被渣A骗身骗心的,更何况是古代社会了!

“至于这个刘二,拿情分哄骗人,让人姑娘怀了孕却不肯担当,说不定还想借机忽悠姑娘去敲县令一笔,这样他好从中牟利。”原悄道:“可怜这姑娘,一次遇上了两个这样的货色,到头来一个都靠不住,只能绝望投湖。”

一旁的金锭子道:“可是公子,这姑娘说不定对县令也有攀附之心呢。”

“她一个弱女子,就算动过贪慕虚荣的念头也是人之常情。”原悄道:“在这件事情上,她是绝对的受害者,咱们不能要求受害者一点瑕疵都没有。”

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完美的人,更遑论完美受害者。

金锭子闻言若有所思,一旁的卫南辞则静静看着少年,眼底带着掩不住的欣赏。

不多时,余敏行回来了。

“如何?”原悄忙问道。

“有的治,我给她施了针,很有起色。”余敏行道:“我顺路去了一趟医馆,和他们医馆坐堂的大夫聊了几句,拜托对方继续为她诊治。我想不出一个月,她这病就能恢复大半。”

不仅如此,余敏行还朝那少年留了个字条,告诉他若是阿姐的病一直不见好转,就让他去州府的济仁堂看看,实在不行捎个信给他也行。

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如今,这姑娘的病有了起色,又拿到了县令和刘二的补偿,想来往后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了。

因为文县距下一处驿馆并不算远,下午他们便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没想到昨夜那个少年又找来了客栈,朝着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你家中除了阿姐,还有什么人?”卫南辞问他。

“回大人的话,小人还有个兄长,已经成婚了。小人的父母身子也还算康健。”

“你的兄长待你阿姐如何?”

“兄长和阿嫂对阿姐颇为照拂,阿姐的孩儿一直是他们帮着照看。”

卫南辞点了点头,“你在这文县也谋不到什么好差事,顶了天就是种种地,或者给谁家里做个长工。你想吃饷银吗?”

少年眼睛一亮,“想!”

“回去找机会认认字,读几本书。”卫南辞道:“等今年的秋招到了,记得去报名。”

“多谢大人指点。”少年说罢又朝卫南辞磕了个头。

“你想收了他?”离开文县的路上,原悄朝卫南辞问道。

“有勇有谋有担当,还知恩图报。”卫南辞道:“我觉得他不错。”

随后,他挑开车帘朝一旁的殷时道:“记得到时候跟秋招的人打个招呼,将他要过去。”

“是。”殷时忙应下了。

“卫师兄,我看你这一身本事,做个县令也挺合适的,必能造福一方百姓。”余敏行骑在马上阴阳怪气地道。

卫南辞闻言也不恼,笑道:“你还别说,我还真有此意。正好文县的县令没了,我来可以顶了他的缺。”

余敏行听他这么说,顿时哑了火。

不得不说,在和卫南辞互呛这件事上,只有他爹能占个上风。

“你真想做县令啊?”原悄想起他昨晚说不会一直留在京城,便忍不住问道。

“做县令倒是轻省,但是俸禄太低了。”卫南辞道:“我就算不在巡防营了,也得找个俸禄高的官职,最好轻松又自由,可以随时带你游山玩水。”

原悄一怔,心说你游山玩水关我什么事儿?

但卫南辞这话落在他耳中,还是惹得他眼底不由染上了些许笑意。

后头的路程,一直平安无事。

眼看就快到云州了。

如今天气渐渐转暖,余敏行不爱坐马车了,天天骑马,倒是将马车彻底让给了卫南辞。

原悄发觉,卫南辞在马上时,除了喜欢逗他几句,其他的时候总捧着话本看。而且对方似乎带了不止一册话本,这一路原悄看他换了好几册了。

“好看吗?”原悄问他。

“没什么意思。”卫南辞递给他,“你要看吗?”

“坐在马车上看书,我怕晃得眼晕。”

“也对,你还是别看了,省得晕了又要吐。”

卫南辞将话本一收,“你想听,我给你讲讲吧。”

“好呀。”原悄调整了一个姿势,懒洋洋地倚在车壁上,“你先跟我说说都是讲什么的。”

“都是志怪故事,有书生和狐狸精的,有借尸还魂的,还有一个最有趣,一个写话本的先生,他写的话本里头的人从话本里钻出来了,哈哈哈。”卫南辞道:“最有趣的是什么你知道吗?这话本先生写的是那种东西,就是小孩子不能看的那种,所以话本里钻出来的那个人,整日缠着他……嘿嘿。”

原悄:……

这人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我师父给我的话本子,我本来可不爱看这个。”卫南辞道。

原悄一挑眉,心道裴将军竟还看这个?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卫南辞说的这最后一个话本,不就是个和穿书类似的设定吗?只不过这故事是反着写的,书里的人穿了出来……

另外两本借尸还魂和狐狸精的故事……

难道裴将军让卫南辞看这些话本,是在帮他做铺垫?

没想到裴将军看着冷冰冰的,心还挺细。

“那你看完这些话本,有什么感想?”原悄问他。

“我读书又不好,你这可难为我了。”

原悄想了想,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身边的人是狐狸精变得,或者是借尸还魂,又或者是从话本里钻出来的,你会怎么办?”

“这就得看是谁了。”卫南辞道。

“什么意思?”

“如果你二哥或者余敏行是狐狸精,或者是个妖怪,那我肯定第一时间把他们抓起来,在大牢里关上了十天半个月,吓唬吓唬他们。”

卫南辞说着看向原悄,放软了声音道:“如果是你的话……”

“是我怎么样?”原悄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我就去找个道行高的老道士,让他布阵做法,把你关起来。”卫南辞道。

原悄闻言心底一沉,面色也不由有些发白。

却闻卫南辞又道:“省得你吸够了我的阳气拍拍屁股跑了,我找都没地儿找去!”

原悄:……

谁吸他的阳气了,这人怎么胡说八道?

“你……我要是妖怪变的,你还敢找我?”

“妖怪变的怎么了?”卫南辞道:“我降得住你就行。”

他说着面色微微一沉,“你离开京城时没朝我道别,我可一直记着这笔账呢。”

“我怎么没……我请你去江月斋吃饭了啊。”原悄道。

“你可没告诉我你要走。”卫南辞道:“若我不跟着过来,你这一走就是一两年,你让我怎么办?”

原悄没想到他走了这一路,竟是将这不满憋到了现在。

其实卫南辞一开始就想找他算账来着,但原悄刚离京那会儿又是吐又是难受的,他不舍得。如今见少年的状况总算恢复了不少,胃口也好了,气色也好了,这才想起来算旧账。

“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陛下让巡防营派人跟着,我想着你肯定会知道的。”

“那能一样吗?你要离开京城,还得让我从旁人那里听到风声?”

原悄瘪了瘪嘴,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你伤了我的心,就想这么敷衍我?”

原悄看向他,心道这人怎么忽然跟犯病了似的,这是唱的哪一出?

但此事他确实理亏,被卫南辞提起来,心中也觉得过意不去。

“我当初帮了你,你明明承诺了,等我有需要也要帮我,结果我还没让你帮呢,你先跑了。”卫南辞就跟上了戏台子似的,越说越来劲,“好好想想这笔账怎么算吧。”

“那……你想怎么算?”

“我……”卫南辞显然也没想好,他今日明显就是借题发挥罢了。

“等到了云州再说。”卫南辞目光落在少年染着薄红的唇上,不自知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随后,不等原悄开口,他便径直跳下了马车。

原悄嗅到了他身上不受控时释出的些许烈焰味,一颗心砰砰乱跳。

他想,他大概知道卫南辞为什么会这么反常了。

他掀开车帘,朝卫南辞看了一眼,只觉一颗心满满当当,像是被人塞了什么东西似的,暖呼呼的,还带着点甜味儿。

众人快到了云州时,卫南辞便换了身衣裳,又与殷时换了马。

“你要隐藏身份吗?”原悄问他。

“怎么样?这样看着是不是普通了许多?”卫南辞道。

原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心道卫南辞这人就是换上个麻袋,气质也掩不住啊。

好在巡防营里跟来的人都是对方亲自挑的,虽然及不上卫南辞,却也不跌份儿。卫南辞收敛了锋芒混在他们中间,倒也勉强能藏得住。

“你想做什么?”

“陛下让我借机来看看各营的状况,摸摸底。”卫南辞道:“他和我师父计划了好几年了,想改革一下大渊朝的军队。这次我自请跟着你一起出来,他便将这个探查各大营的差事交给了我。”

原悄这次来各营巡察,主要针对的是大营中的硬件设施。

毕竟他擅长的是军械,对军中事务知之甚少。

哪怕同来的两名兵部的官员,虽任职兵部,却是实打实的文官,真让他们做这种差事,他们也做不来。所以这差事交给卫南辞正合适。

众人到了云州外的驿馆时,卫南辞便派人拿着文牒去了一趟云州营。

不多时,云州营便派了一小队人来了驿站迎接他们。

“来的官儿大吗?”原悄偷偷问卫南辞。

“不小。”卫南辞道:“看来挺给你面子。”

一阵寒暄过后,来人便打算带着他们去大营安置。

这时原悄却开口道:“我们一路奔波都累了,想先去云州城里逛逛,放松放松。”

“原司使说得有理,是末将疏忽了。”说话这人姓图,是云州营主帅身边的副将。

他说罢朝着属下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朝原悄等人道:“原司使及各位大人请,末将这便带各位先进城安顿,待诸位休息几日,再去大营也不迟。”

图副将当即带着众人入了云州城。

余敏行到了城外时已经先一步进了城,并未与他们同行,所以此行的诸人都是第一次来云州。

“云州果然不错啊,虽然不及京城繁华,但城中干净整洁,街上也热闹。”原悄道。

“原司使过奖了。”图副将道:“咱们这云州从前也不算多繁华,后来是余大人来了此地做知州,才将云州城治理得蒸蒸日上。后来余大人的公子还在城中开了济仁堂,这十几年间,济仁堂可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原悄听他夸余舟,也觉得与有荣焉。

“各位大人,前头是咱们云州城最好的客栈,末将已经让人安排了上房,请各位先去歇息洗漱。”图副将道:“待黄昏时,末将让人在汇鲜楼摆酒,为各位大人接风洗尘。”

“多谢图将军。”原悄忙道。

随后,图副将带着的人帮着原悄他们一一在客栈安顿好。

“这么热情啊。”原悄朝卫南辞问道:“会不会有问题?”

“不好说,有没有问题得等过了今晚才能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他好奇道。

“不告诉你。”卫南辞抬手在他额头上一点:“今晚你就好好做你的戏,别的不用操心。”

原悄见他故意卖关子,倒也不恼。

他其实还挺好奇卫南辞会怎么与这些人“过招”。

若是让他去和军中这些人打交道,他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能试探出人家的底细,多半是旁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但卫南辞不一样,原悄觉得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给人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

当晚,众人一道去了汇鲜楼。

这回不仅是图副将,就连云州营的主帅都来了。

这主帅姓胡,约莫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看起来是个实在人。

他一来就吩咐伙计上了汇鲜楼最贵的菜和最贵的酒,那土豪气质十分夺目,惹得原悄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一开始众人都只是寒暄,酒过三巡后,胡将军就有些醉意了。

“原司使,咱们都听说您在京城的事迹,弟兄们各个都盼着见识一下您改良的弩机,听说一次能发十失?”胡将军拉着原悄道。

原悄一笑,“往后有机会胡将军去京城,自然能见到。”

“哈?”胡将军一怔,一口酒险些呛住。

“不瞒将军说,下官此番接了这个差事也挺烦恼的,不过您放心,陛下派我们来各营就是走个过场,我们在云州住上几日,再去营中看一趟也就交差了。”原悄道:“你们缺什么东西自可呈报上来,到时候我们朝云州府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们拨银子。”

原悄说着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胡将军耳边道:“至于你们营中缺的是什么,您自己看着提就行。”他这语气就差明说帮着对方中饱私囊了。

图将军闻言立刻垮下了脸,一连喝了好几杯酒。

这顿饭勉强吃完后,对方连寒暄都省了,径直离开了,半点面子都没给。

倒是图副将客客气气将人送回了客栈,但态度也比先前冷了很多。

而且他们的客气也仅仅维持了这一晚,到了第二日,云州营就没再派人来招待他们了。

“这是什么意思?”早饭的时候,原悄朝卫南辞问,“昨晚那么热情,今日就不理人了?”

“咱们顶着京官的名头下来,到了任何地方,人家都不会怠慢。”卫南辞道:“不过到底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只要稍微一试便知。”

原悄想了想,“你昨晚让我说的那些话,就是在试探他们?”

“你说的明明都是向着他们的话,按理说他们知道咱们不较真,该高兴才对。”卫南辞道:“但云州营的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这就说明他们不是冲着巴结京官来的,而是冲着巴结你。”

“有什么区别?”

“他们想要你的弩,而不是州府拨付的银子。”

“怪不得呢!”原悄道:“那这说明他们没问题?”

“问题未必没有,但肯定不大。”卫南辞道:“只有有底气的人,才敢这么怠慢咱们。但凡云州营有什么怕咱们查的,他们一定会好好巴结的。”

“我知道,这就跟你和我二哥一样,你们在京城也时常落人话柄,但是因为实力过硬,又有裴将军和陛下撑腰,所以谁都不放在眼里。”原悄道:“除非有求于人的时候,你们才会对旁人低声下气。”

卫南辞失笑道:“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来我也只对你低声下气过。”

原悄一笑,不禁有些得意,“那这胡将军若是知道我肯为他们制弩机,是不是又会变脸?”

“试试呗。”卫南辞说罢叫来了殷时,让他派个人去云州营,就说原司使准备给他们制弩机。

殷时当下就吩咐了人去传话,果然,不过半日,图副将又亲自带人来了客栈,态度比先前还殷勤。

原悄心道,这云州营的人还挺有意思。

不过他们既然这么能屈能伸,也侧面说明他们是真的没有什么私心。

这么一来,卫南辞也不必再掩藏身份了。

次日一早,他们去了云州营。

这次胡将军亲自到了大营外迎接。

原悄也没同他客气,直接让人带着自己去了演武场。

“这是你们现在用的弩机?”原悄朝胡将军问。

“正是。”胡将军道:“还请原司使指点。”

原悄一笑,“你这弩机拆了个机括就想来试我手艺,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胡将军讪讪一笑,“原司使见谅,胡某小人之心了。”

此事倒也不能怪胡将军,主要是他那日见到原悄,发觉这原司使看着年纪不大,还长得白白净净,估计连弩都未必能拉得动,他实在很难相信传说中能发十矢的弩机竟是出自这样一位少年之手。

再加上那天晚上被原悄骗了一遭,他今日自然要试探一二。

只是没想到原悄只一眼就看出了他在弩机上动的手脚。

“无妨,先前我们摆了你一道,如今你摆我一道,扯平了。”原悄道。

“原司使小小年纪就如此大度,胡某惭愧。”

原悄将云州营的军械都看了一遍,发觉他们这里的军械都保养得极好,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是花了心思的。不夸张地说,拿他们去跟巡防营比,只怕也不会差太多。

看得出,他们平日里没少练兵。

“给你们制一批弩机,再配一些改良后的响箭。”原悄道:“不过我们此番带来的木工不多,还得劳烦胡将军找一些懂木工的人来帮忙,至于响箭则要找烟花作坊的人帮忙。”

“好说好说。”胡将军闻言高兴不已,这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结果。

在原悄他们来云州之前,众人就盼着能弄到一台新弩机,如今总算是要实现了。

不止是胡将军,连带着云州营的将士们看向原悄时,眼睛里都放着光。

要知道他们这些军中之人,能互相攀比炫耀的东西除了武力便是军械。

因此能拥有一批新制的弩机对他们来说,那喜庆程度丝毫不逊于过年。

中午在营中用饭时,不少士兵都借机偷偷打量原悄。

若不是胡将军下了令不许打扰,这些人只恨不得都一拥而上。

“啧!”卫南辞喝了口汤,随口道:“真酸。”

“啊?醋放多了?”胡将军尝了一口汤,“不酸啊。”

原悄看了卫南辞一眼,听出了他这话里的言外之意,耳尖不由有些泛红。

“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快遂了他们的愿。”卫南辞气闷道。

今日从云州营回来,他就一直不大高兴,原悄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大好。

“让那些木工去弄,你不盯着行吗?”

“后头的我可以不盯着,第一台总不能不管吧?”原悄道。

“那在客栈里做。”

“那弩机很重的,不好搬。”

卫南辞叹了口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原悄看向他,问道:“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不行吗?”卫南辞被他戳破,索性直接认了,“你都能天天抱着我睡觉,不许我吃醋吗?”

原悄一怔,反应过来他这逻辑看似是承认了,其实还是在找借口,将自己的反应归结到了因标记带来的占有欲上。言外之意,原悄都能因着标记带来的依赖整天抱着他,他自然也能名正言顺地表现自己的占有欲。

“那怎么办?”原悄问他。

“还能怎么办?”卫南辞道:“我话先说前头,如果我被他们气得那个……暴躁了,你可得安抚我。”

怕原悄不答应,他又道:“别忘了,你当初可是承诺过我的。”

卫南辞已经两个多月没标记过原悄了,他的渴.望和烦.躁并不是没有来由。

尤其他最近日日和少年同食同住,却半点逾矩的事情都不能做,卫南辞觉得自己都快被憋出病了。不过他所想的倒也不多,若是原悄能让他在后颈咬上一下,他就知足了。

属于Alpha 的占有欲,令他急于想在自己的Omega身上留下点印记。

“行。”原悄道。

卫南辞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顿时喜出望外。

“当真?”卫南辞道。

“骗你做什么?”

“你给我立个字据!”

“你……”原悄失笑道:“你认真的吗?”

“不立字据也行,你可不能反悔。”卫南辞一笑,抬手想去捏一捏原悄的脸颊,一只手抬到半空犹豫了半晌,最终只落在对方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什么时候啊?”卫南辞问他。

“时间……我说了算。”原悄道:“你等着吧。”

卫南辞生怕他改口,没敢再继续纠缠。

随后的几日,众人便从客栈转移到了云州营里。

因为原悄要带着木工给他们制弩机,每日来往太耗费时间,也折腾人。

他们住在大营中之后,倒是方便了那些儿郎朝原悄献殷勤。

于是,隔三差五原悄就能收到旁人送来的东西,有鹿皮手套,有刻刀,甚至还有狐毛的围脖。

众人这么厚待他,一是因为原悄要给他们制弩机,二来原悄长得白净漂亮,讨人喜欢,营中一帮糙老爷们,见了他都当成弟弟一样,自然会多加照拂。

“开春虽然天气好了,但大营里早晚还是冷,原司使不比咱们武人,还是得留意身子。”来送围脖的是图副将,看得出他此举没有任何别的心思,真的只是怕原悄着了凉。

可卫南辞并不这么想,旁人看原悄一眼,他就觉得人家心怀不轨。

从前在京中也就罢了,三郎身边没有什么人,最多也就那个讨人嫌的郁鸣声。

可如今这营中各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儿郎,卫南辞身为Alpha的警惕性,瞬间就被点燃了。他每天都像个守着地盘的雄兽,生怕哪个不长眼的要来跟他争抢。

“冷吗?”卫南辞问他。

“不冷啊。”原悄在卫南辞手背上一贴,“手都是热乎的。”

卫南辞只觉手背一热,少年的体温顺着他的毛孔沁入,恨不能惹得他全身都跟着兴.奋。

“我今日要去城里一趟。”原悄道。

“我陪你一起。”

原悄没有拒绝他,点了点头。

两人一道乘着马车去了济仁堂。

“又不舒服了吗?”卫南辞问他。

“有件事情找小余大夫问问。”原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泛着点薄红。

“我记得从前你挺喜欢跟我骑马的,这次出京怎么老喜欢坐马车?”卫南辞道。

他其实私心里挺想让原悄跟着他一起骑马,因为原悄不会骑马,在马上的时候特别依赖他,那种感觉让卫南辞十分受用。

而且骑在马上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少年白皙的脖颈……

一想到原悄不久前答应了要安抚他,但如今过了这么久,对方还是没有表示,他不禁又有些失望。

但原悄若是不认账,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然显得他有点不正经。

卫南辞一路上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连自己的信息素不经意释出了都没觉察。

到了医馆之后,原悄说有话要单独和余敏行说,没让卫南辞跟着。

两人一起到了医馆的后院,余敏行先是替他号了号脉。

“胎象很稳,看来卫师兄在安抚你这件事情上,做得很好。”余敏行道。

“但是他不大好。”原悄道:“可能是我们最近太亲.近了,他的精神力有点波动,我觉得他可能也需要我的安抚。”

余敏行一挑眉,“倒是忘了这个问题,我听我爹爹说,A发起疯来挺吓人的。”

“他自制力极好,一直没有表现得太过火,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原悄道。

“你想怎么做?”

“我想,找个机会把真相告诉他吧。”原悄道:“但是他的精神力不稳,贸然告诉他这么大的事情,我怕会刺激到他。所以我想在告诉他真相之前,先安抚他一次。”

“怎么安抚,让他标记你吗?”余敏行问道。

他此前早已被自家爹爹科普过,对原悄和卫南辞之间的状况门儿清。

原悄略有些不好意思,“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我如今这样,能不能和他……”

“那个?”

余敏行:……

作者有话要说:

卫南辞:!!!!(捂心脏.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