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莞神情怔了怔,拿着手里头的两张十两银票,看着窦氏兄弟:“是二十两吗?”

“没错。”

窦氏兄弟一点儿没察觉到陈念莞的不对劲,脸上的兴奋显而易见。

“那陈家河粉店的营生果然可以做,咱回老家县城,这卖河粉的咱是第一家,城里人都喜欢这新鲜玩意,那店里头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陈东家,咱很快就能赚更多的银子了。”

两兄弟相视一笑,均期待得很。

陈念莞明白了,估计是窦氏兄弟开店的地儿的小县城,店面估计不大,再加上或许是刚刚从商,没有曾老爷跟李富商那么擅长开店事宜,一个月下来才赚了他们店将将半成的银子。

她或许觉得少,可对于窦氏兄弟来说,估计才刚刚回本。

可不是,若换在她还在出摊卖河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一个月赚一百两银子就已经是超厉害的一笔巨款了。

明白这一点后,陈念莞面不改色地将那二十两银子收下,想到两兄弟以前是镖行的,说起自家打算雇用一些在镖行做过活的伙计,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忙物色一些人选。

“陈东家是打算找女镖客?”窦氏兄弟惊讶。

陈念莞点头。

她自然知道,这年头女镖客难找,可自己一介单身女郎出门在外,雇用男护卫不是不行,只是麻烦,还得处处避忌,如果可以,她想尽量给自己找个女护卫,拳脚功夫最好是能以一敌百那种。

“咱行镖不说女镖客少,就是有,很多到年纪就不干这一行回家去了。”窦氏兄弟说,“再叫她们给人做护卫,她们也一般不愿意干这种活儿!”

陈念莞未免失望。

窦氏兄弟互相看了看,再问清楚陈念莞是给自己找的,犹豫了一下,才道:“要是陈东家带在身边的,只看护您一个人,也不是说没人,就是,年纪小一些,饭量大一些,不知道陈东家你嫌弃不?”

窦氏兄弟给陈念莞推荐的,是同族的堂妹,叫四丫的。

家里头穷,可堂妹却是个力气大的,还忒能吃,当初堂叔家里头实在揭不开锅了,窦氏兄弟在镖行干活儿,院子里头缺干粗活的仆妇,于是就托他们把人给带走了。

那时候四丫才七岁,就能举起院子里头成年汉子轻易托不起来的石磨,使唤她干镖队里头重活粗活,好用得很。

四丫才这般活了下来。

如今窦氏兄弟都不在镖行干了,叫四丫给自家开的河粉店帮忙,但四丫不愿意。

她自小在镖行,眼看着镖队里的活计练武学艺,跟着也学了几年,吵着要跟镖队一起护镖行走江湖,那堂叔婶子哪里舍得?一直央窦氏兄弟劝她来着。

窦氏兄弟劝不动,四丫是铁了心要让自己一身的功夫有用武之地。

当然,行镖要看身手,做人护卫自然也要看身手,窦氏兄弟就觉得,陈念莞要不嫌弃她年纪小,吃得多,叫四丫来给她干活或许能说得动人。

“她年纪小?今年多大啊?”

“她啊,今年才十二呢!”窦氏兄弟道,“陈东家,您看?”

“她要愿意,那叫她过来吧。”陈念莞也知道做护卫的姑娘可遇不可求,如今见当真能找着一个,不久饭量大了些嘛,她有银子,养得起人,只要这叫四丫的当真好使就可以了。

于是,窦氏兄弟便告辞离开,说不日便叫人把四丫带过来。

陈念莞坐在雅间里品着茶,正待歇息一会儿后回家,见彭东家笑盈盈地擎着一壶茶走了起来,“陈四姑娘!”

“彭东家!”陈念莞笑着将茶碗放下。

算算时间,这彭东家送到隔壁地店里头培训的厨子应该学成,这个时候已经在返京途中了。

抚宁县离京城远,等回到京后筹备开店,又得耗费些时日,想从彭东家这手里接到分红,怕还有些时日要等。

彭东家给陈念莞送了一壶好茶,“这些天,陈四姑娘手头上进项不少啊!”

那分店合伙人来找陈念莞,到陶然茶居谈天说地,这些天彭东家具看在眼里。

当初他亦是见着陈念莞总是把人往他茶居里头带,才听闻了陈家河粉店贴出招子找合伙人共同营业店铺的事的。

至于他送人到陈家河粉店里头学艺,跟陈念莞签订协议开铺子,不过是一时心血**罢了。

如今学成出师的厨子被他送回了京城,他也了却一件心事,但愿能收到好讯。

陈念莞看着彭东家,倒是想起了自己即将要在府城开的冰铺。

啧,卖冰呢,这盘营生是专做有钱大户跟权贵生意的,那铺子一开,应当比陈家河粉店更打眼。

就是这样也引来了地头蛇奎六,要她的冰铺一开,指不定还会得罪什么人。

她在府城始终根基太浅,要不,找棵大树一起合伙,好乘凉?

反正上一次奎六到店里头闹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京城彭尚书的头衔打出去了,干脆直接拉彭东家入伙,他只需露个面,那她陈家背后靠着彭家就名副其实了。

陈念莞心念一转,就笑嘻嘻托着下巴看着彭东家:“彭东家,我在府城要开一家新的铺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入点小钱,做个幕后东家?然后每月等着就有银子收了。”

既然他都对陈家河粉店这么感兴趣,她主动让利,估计他会同意吧?

彭东家失声笑了,捻着手里的茶碗盖,“这么大的好处,陈四姑娘还是留给别人吧!”

欸,居然不为所动?

“彭东家就不先问问,我做的是什么营生?能赚多少银子?”

彭东家摇摇头,“我看陈四姑娘啊,并不需要我彭某人给你做合伙人。”

“哦!”陈念莞失望。

彭东家看着她:“不过嘛,你实在想在府城的店给自己找一个合伙人,我倒是可以引荐一位合适的人选给你。”

陈念莞怔了怔。

“明儿你再来一趟,我给你写封引荐书。”彭东家是什么人呐?一下就看穿了陈念莞的小心思。

“我们彭家,毕竟根基在京城,别处的人,未必会卖我们彭家这个面子。”彭东家淡淡笑了笑,“你想给你在府城的铺子找依仗,还是找楚州府的世家,更稳妥。”

陈念莞尴尬之余,讪讪地笑了。

大佬就是大佬啊,啥都瞒不过。

但既然彭东家愿意帮她引荐,又听他的意思,那引荐的人在府城是世家,估计来头不小,陈念莞心里感激得很。

回头把这事跟柳氏一说,柳氏定定地看着陈念莞,许久才叹息一声。

陈念莞知道,柳氏这是想起亡夫了。

那彭东家为何会在拒绝自己之余,还乐意给自己引荐府城里头的世家?还不是看在死去的陈鸣的情分上吗?

听说彭东家跟范夫人感情要好,自己没有成亲,就将范夫人的孙儿视为珍宝。

而这珍宝偏偏却是陈鸣拿命保下的,可不就对她们陈家的人刮目相看了?

陈念莞想到因着陈鸣的救命之恩得来的诸多便利,心神也是一下恍惚,恰在这时,那张二郎也来找她。

“莞娘,我有事想跟你说!”

张二郎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赧然。

自从在奎六跟前直接唤她莞娘,在外头时他就一直没改口了。

“什么事?”

“你能,跟我出去一趟?”张二郎说道,看陈念莞蹙了一下眉,便又很快补充,“不远,就在隔壁。”

不远?就在隔壁?

隔壁不就是何木匠家吗?找何木匠有事?

陈念莞跟在张二郎身后出了门,才要向左转,那张二郎赶紧叫住了头,“不,莞娘,在这边。”

左邻右舍,左邻是何木匠,右邻她记得是一户本地人,张二郎啥时候跟他们这么熟了?

张二郎见陈念莞跟过来了,从袖口里掏出钥匙,把门推开,伸手让陈念莞进去。

陈念莞才发现里头没人。

不对,张二郎怎么会有这房子的钥匙?

“张二郎?”

“这房子,我买下来了。”张二郎看陈念莞尤站在门外不进来,自己率先走了进去,“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买下来了?”陈念莞吃惊,这房子?????,成张二郎的了?

“这房子,是我买下来送你的。”张二郎不好意思地拂袖,掩了一下脸,“总不能,咱俩成亲的时候,我还没个地迎娶你过门吧?”

他早就想买一处自己的房宅了。

便是穷,可安身之处还是该有的,若不然,当真成亲的时候,还在莞莞家吗?

所以,这次府试下注的赌资赢来的银子一拿到手,他心里就有了盘算。

莞莞一家就三口人,都是女眷,若住得远,怕照顾不到他们,所以,婚后莞莞跟自己与柳氏跟萱萱住得越近越好。

那宅子就还是选燕来巷里头的吧?回来后他就逐门逐户上门问,有谁家愿意卖房子的?

可大多数都是抚宁县本地的,又住得好好的,当然很多人都不愿意啦!

这户人家也是本地人,但他看过里头的格局,而且又在陈家隔壁,所以他最属意这一户房子了,本来他们是不愿意卖给他的。

后来,张二郎托牙人在跟燕来巷相似的里弄找了一家大小相仿的房子,又愿意另外多给二十两银子,那户人家才终于松动,愿意搬走,这房子才算是给他买下来了。

陈念莞张了张口,然后一想不对,“你哪来那么多银子买房子啊?”

当初她从曾老爷手里买下隔壁那宅子可是前后用了差不多二百两,这房子看起来比她买下来的隔壁院落还要好呢,肯定更贵,张二郎拿哪来那么多钱银?

张二郎在两个店铺以及分店里头的分成都还攥在自己手里头呢!他每月月例就十五两,再不济就是以前抄书存下来的银子,能有五十两都算好大一笔钱银了。

瞧瞧这房子,怕是没有二百五十两拿不下来。

“张二郎,你做贼去了?”

张二郎一怔,抚额,“莞娘,原来你这么看我的?”

“不然你怎么买得起房呢?”

“总之,这买房子的钱,来路清清白白的。”

虽然是赌来的,但也确实来路明确。

本朝并没有禁止在学子们应考期间开设赌项,是以府城的客栈拿学子案首们下注,亦是官家许可的,张二郎利用自己对陈念蹇的信心,在没人看好他的时候下注,也算是明智的风险投资。

虽然后来有学子偷偷加注,到最后导致赔率下降,可整体押陈念蹇拿榜一的人还是少,张二郎分散下注得多,所以虽然赌资不大,可却赢得多,所以才攒到了一笔买房钱。

“原来你是有自己偷偷藏私己银子的。”张二郎不明说银子的来源,陈念莞就不依。

“莞娘!”张二郎无可奈何,只好将自己下注赌赢陈念蹇是县案首的事道了出来。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陈念莞不是死板的人,上一世的时候她也会过海去赌场娱乐娱乐,到跑马地看看赛马,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你可不要变成赌徒,变得烂赌成性。”陈念莞告诫,“不然,我休了你。”

张二郎握着拳头又干咳一声,发誓以后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拿银子去赌的。

“我们成亲后,我的所有钱银,都让你来管,你拿着,就不用担心我会去赌了。”

“那还差不多。”陈念莞放下心来,那张二郎大着胆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柔夷,陈念莞一下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他。

“莞,莞娘,等我乡试过了,做了举人老爷,咱,咱就成亲,好不好?”

陈念莞想了想,伸出手指数了数:“可你还不是秀才,不是成了秀才才能考举人吗?”

“我觉得,我能考中秀才。”张二郎颇有信心道,“所以,等我成了举人老爷,咱,咱就把喜事办了?”

陈念莞正想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这事,得你叫人跟我阿娘说吧?”

“我正有此打算。”张二郎笑了,松了口气,“只是,想先问过你!莞娘你答应,这事自然就定了。”

陈念莞瞧着那晃眼的笑脸,抿抿嘴,羞赧地垂下头去,心里却暗呼:哎呀,自己真要成家了,简直一点现实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