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考这一日,天还没亮,张二郎就起身了,而后见着屋里头要早早到店里头做营生的柳迟一家也早起来了。

知道张二郎是去府衙赶考,大家梳洗、朝食都先让他。

张二郎也不推辞,欣然受了大家的照顾。

陈念莞亦麻利得很,一早叫了马车在院里头候着,等张二郎准备好后,就收拾出门了,身后收获了柳迟等人的祝福。

“未来表妹夫,可要好好考啊!”

张二郎原本不紧张的,被他们一嗓子吼,反而拘谨起来,浑身绷得紧紧的,出了榴花巷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到府衙的人太多,他们半路就因为人挤车堵停下来了。

陈念莞无奈,只好下车步行,让车夫在一旁等着。

到了府衙门口,才发现黑压压的一大片学子,人山人海的。

因为都是挤着过来的,不少人的模样都很狼狈,掉鞋子的,散了发髻的,还有衣裳被扯破的,都在嚷嚷赶紧买鞋整理装束,省得一会儿衙吏检查,连考场也进不去。

而旁边有许多小小的摊子,正是卖鞋帽衣物以及吃食等的,难怪生意火爆。

陈念莞赶紧看了一眼张二郎,还好,完完整整的,于是松了口气。

没到时辰,那府衙大门也没开,陈念莞陪在张二郎身边等了小一会儿,就见到岑夫子领着学子们过来了,曾四恰也跟他们一起。

火光从衙门那头亮起来的时候,府衙大门那就开了,一群衙役出来了,有些手里擒着火把,有着抬着桌子,在府衙门口摆好了案台。

铜锣声一响,就表示学子们可以进考场了。

原本拥挤的学子们乖乖地整列排队,张二郎低声跟陈念莞说了一声“我去了”,陈念莞点点头,就看着他走到青云书院学子们的队列当中去了,而后瞧见了陈念蹇。

参加府试的学子跟各县案首是分开排的。

所以张二郎跟曾四排的队列超多人,而另一队,全是各县的榜一大佬,人没来全,就只有六七位,这一队全是大佬的人马上就引来了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

陈念蹇也见着了陈念莞,排过去之前,先跟陈念莞打了声招呼,低声问:“四妹你最近有没有听说奎六爷这个人?”

陈念莞一怔。

这地痞昨儿不就去了陈家河粉店骚扰人嘛,也到客栈找陈念蹇麻烦了?

“这人是个不好招惹的,最近他的人在找青云书院的人打听你河粉店的事。”

她马上明白,是奎六爷去核实自己说的话去了,所以点头,回问,“你跟他怎么说?”

“照直说,三叔救过范山长的孙子,对范家有恩,我是抚宁县县试案首,是你三哥,彭东家开的店确实在陈家河粉店隔壁。”

看来,陈念蹇也是个机灵的,知道避重就轻。

陈念莞忍不住偷偷笑了,三哥还真靠得住。

“我看那些人接连找了几个学子,就不知道他会不会善罢甘休,你……,你出门在外,多带几个人,小心一些。”

“我知道的,你今天全力应考才对,我的事你别操心!”陈念莞拍拍三哥的肩膀。

陈念蹇嘱咐完,便走到那队列去了,没一会儿,就比其他学子们都早进了考场。

张二郎注意到陈念蹇跟陈四低声嘀咕了一通,心里掠过一丝狐疑,而后很快又转过身去,跟着学子们朝府衙门口慢慢挪过去,依序走了进去。

张二郎进得考场后,就有专门衙役来领他们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最前两排已经有入座的各位案首,那是最中间,最亮敞的地方,可以说是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进行应考的,若没点心理素质,怕是得扰乱心神。

他见到了陈念蹇坐在中间靠右的一个位置,离一众考官做的高台很近。

青云书院的其他学子们,位置都是打散了入座的,张二郎的位置在左边第六排靠上,位置不算太差。

因为应试的学子多,虽然府衙内考场极为宽敞,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衙场外还临时加设了考棚。

等学子们都入席坐定了,主考官才出现在高台上的位置上。

他便是楚州知府曹大人。

昨儿他到客栈听岑夫子授课,分析曹大人的喜好,说这位大人拓落不羁,性子豪爽,不喜欢花团锦绣的文章,墨守刻板的论调在他这儿也不讨巧,他一向偏好的,是独立新奇,甚至是别具匠心的风格。

所以审题后,先无论那文章怎么做,都务必要包含一点旁人鲜听的新论据。

一众考生见着他,均起身拱手行礼,待曹大人训话完毕后,再拜孔圣人,然后二次入座,那考试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府试考三场,用时与考材均跟县试相似,以掌灯为终,全天侯考。

只是题目自然会比县考难的。

张二郎拿着卷子,先审题,而后再一边磨墨,一边思忖解题之法,待想法成熟后,才慢慢开始做题。

考场内的监考衙役时不时背着手来回巡视,张二郎也浑然不知。

时间渐渐过去,近晌时,出现了第一个交卷的案首。

仿佛是就等着第一人带动一般,随后交卷的学子便越来越多。

陈念蹇也起身将卷子放上了高台旁的桌案上。

曹大人见着他时,瞥了一眼,又很快挪开的视线。

张二郎交卷不算太迟,只是他落在了曾四后面,出去时,恰好是跟沈帆一起。

两人虽是熟识,但也没多言语,相视一笑先后出了考场。

学子离开考场是十人一出制,就是考完的学子,要凑齐十人,才能放出府衙。

张二郎与沈帆出来后,恰好凑齐了十人,于是也没在茶水间停留,直接走出了衙役打开的大门。

他们一行人出去后,就分别去找自家送考的家眷,而有些就守在外头的家眷,每次一开门,都会一涌而上,看是不是自家的学子出来了,见没有,于是就又退了回去等着。

因为府衙外头少了学子,门口宽敞了许多,而陈念莞早将租来的马车牵到了一边,就坐在前辕木上。

方才等考试结束的时候,她不仅见着了陈峰,还见着了陈小姑。

陈小姑原本是跟陈峰一起在茶寮里候着的,见到陈念莞,于是过来跟她聊了一会子天,她才知道,陈念蹇这趟到府城赶考,父子俩原来是住在陈小姑租住的院子里。

毕竟陈峰是自家二哥,陈小姑寒暄几句便又回茶寮里了。

然后陈念莞又见着了曾老爷。

县考的时候,曾四可是一个人单身赴考的,这回府试,曾老爷倒是亲自送考了。

“那县试考场就在家门口,他要连县试都过不了,怕以后也没啥出息。”曾老爷一拍大腿这么说道。

两位陈家河粉店的东家就找了个府衙附近的酒楼坐下,喝着茶,说起东店开张后的生意,见曾老爷乐呵呵的,陈念莞就知道,生意准没差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交流着生意经,直到曾家的奴婢跑来跟曾老爷说,四公子考完了,曾老爷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陈念莞也下了酒楼,找到租来的马车走到了府衙门口等人去了。

此时见府衙的门再度打开,伸长脖子看了看,见着了那个身影,起身,举手招了招,旁边那陈小姑也叫了一声:“帆儿,考完了?”

“考完了,阿娘!”沈帆快步走到陈小姑面前,应了一句,又叫了一句:“表姐。”

陈念蹇早就考完出了府衙,这会儿已经跟父亲回去了。

陈念莞循例要问张二郎考得怎么样,张二郎颇有信心地点点头。

于是她就不再追问了。

哎,学生么,考完试还是别多问,接下来还有几场呢,省得问多了打击信心,影响士气。

跟县试不同的是,府试连考三场,中间不放榜,考后十天才会放案,张贴出考过的童生名单。

眨眼,府试的最后两场也考完了,陈念莞跟其他送考的家眷一般,都松了口气。

这等陪考,只能光等着人考完出来的焦虑心情,一边希望快点结束,一边又担心考生考不?????好的心情,估摸就是现代家中送考的心境吧?

陈念莞把张二郎接回家,这事也还没完,毕竟,还不知道结果啊!

逗留在府城的学子们还很多,因为很多学子是长途跋涉来到府城的,来一趟不容易,所以会等十日后府城放案知道结果才离开。

还有一些则为了留在府城,多跟这些赴考的同年学子交流交流。

都是人才,指不定里头有谁日后就能平步青云起的大官,趁现在结识,打好关系嘛!

这些为了应付府试,苦闷了好几日的学子们,一下放纵起来,府城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吃喝玩乐,诗词歌会,端得是意气风流。

至于像青云书院等离府衙近的学子们,没什么事的都选择回抚宁县去,届时结果有专人通知他们。

张二郎倒是跟曾四一样,暂且留在府城等结果,表面上是等放案,实际上,是等着童生名单出来后,到客栈跟赌场回收赌资盈利呢!

特别是最后一场出来后,岑夫子在客栈里给学子们对题。

岑夫子是教了几十年书的老夫子了,大家考得如何,他听题后也能审个大概,偶然间泄露了自己对陈念蹇考中案首的信心,就有学子偷偷溜到开赌的客栈跟赌坊给陈念蹇下注。

那曾四听后,也默默给陈念蹇加注了二两。

张二郎但笑不语,心里却皱成了苦瓜。

难得见着能赚一笔银子的捷径,可别因这些人下注太多,拉低了赔率,不然到时候赚到手的银子变少了,怎么办可好?

然后偷偷摸摸地又去加了几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