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莞此时正在码头,去看渔家打回来的海产,不时还看看码头的陈家河粉摊子。

因为天气渐渐冷了,原本入冬后出活的机会比平时都少,码头上的来往的船只减少,做活的人也就少起来。

又加上在码头出没的行商跟船客都要赶着在腊月里返回故乡,这时代交通不便,除了坐船,便只有马车骡车,不少人返乡一次就要一两个月,自然是趁早启程,所以,食客一下降了下来。

陈念莞虽在看渔家的海产,还是有注意摊子的生意的,心里估算着这天气,大概每日能维持二百份已经算不错了。

饶是如此,也把来抚宁县就得瞧瞧自家侄子跟姑子是怎么做营生的二舅母跟柳云看呆了。

柳迟他们回柳家村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自己眼见为实来得震撼。

据说每卖出一份河粉便是八文,数数已经差不多卖出了一百份左右的样子,那就是八百文。

八百文。

这要在地里刨食,得花多少功夫才能赚这八百文?

可姑子跟侄子,就当真一日就赚到了,听说这小姑子跟外甥女还会知道弄其他这样卖大价钱的吃食,拿回柳家村的那腊味,她也吃过,确实好吃,卖得比这?????河粉更高价也是理所当然的,难怪儿子们一回来就拿那么多银子孝敬家里头。

到抚宁县给陈念莞打工的,其中两位都是二舅母的儿子,要论起赚到钱银的多少,自然是二房拿回去的最多,毕竟柳迟柳风都是主要劳动力。

二舅母心里为儿子们有出息而觉得骄傲,再看着挥舞着铲子利索干活叫卖的姑子,心里隐隐生出了一股子羡嫉。

柳云亦死死盯着姑母,不敢眨眼,生怕漏过了她一丁点儿的动作。

直到煮汤河的哥哥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云云你去看看你表姐,在干什么?要不要帮忙?”

柳云又看了一眼姑母,恋恋不舍地跑去找陈念莞了。

陈念莞在找卖生蚝的渔户,可是连找几户,都说没得卖,再一打听,是说那生蚝吃的人少。

因为生蚝难以收集,首先得从礁石崖壁挖下来就费功夫,又容易受伤,吃起来也费劲,得撬壳儿,撬壳见肉了嘛也未必好吃,会处理生蚝的厨子也少,百姓更不会吃这老费劲的东西,觉得买回来都是重重的壳居多,肉少,不划算,所以买方市场不大,卖价也超低,渔户就很少拿生蚝来卖了,要卖的一般都是蚝干。

直接挖了生蚝的肉在海边晾晒,晒干后来卖,不仅省事,还能卖出高价。

“不是吧?”陈念莞觉得太可惜了。

现在可是生蚝最肥美的时候了,她不仅打算买回来吃个过瘾,还打算拿来熬酱汁呢。

“要是我收,你们明儿能去收集一些送过来吗?”

“这要看姑娘出多少银子,值当不值当我跑一趟了!”

最后,陈念莞跟渔户说好肉要十二文钱一斤,完好整壳儿的,约莫只要半个拳头大小的,十五文钱一斤,明天这个时候在这个点儿收,有多少收多少。

柳云在一旁听着,问:“表姐你买这么多这什么干嘛啊?”

“做吃的啊!”陈念莞捏捏柳云的脸,道。

“表姐你好厉害!我平时在家里也烧菜的,你能也教我做吃的吗?”柳云听哥哥柳河说过这位表姐的事,知道她点子多,厨艺了得,这河粉摊子就是表姐想出来的主意,打心眼里儿佩服。

陈念莞昨儿见面就知道这柳云对自己崇拜得很,高兴自己收获了一个小迷妹,这个时候弯着杏眼笑:“好啊!”

陈念莞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当天出摊回去后柳云就当真要跟着自己学下厨了,还说自己学会了炒河粉。

光看一上晌阿娘炒河粉就学会了?

陈念莞自然是不信的,刚好还有卖剩的河粉,于是让柳云现场表演,等柳云使出一个勾火技术嘭地着火时,让大伙儿都吓了一跳。

柳氏是第一个尝味道的,吃了一口后拍了拍柳云的肩膀,而后跟陈念莞说看来自己可以退居二线了。

陈念莞也吃了一口,然后惊呆了。

这,这这,这是表妹炒的河粉?

这味道快赶上她这个厨子了!

陈念莞看看柳云,又看看柳河。

柳河不好意思道:“哎,平时云云在家下厨的时候比我们多,练出来的呗!”

哥哥没下厨天分,反而妹妹有吗?

“表姐你别生气,我就学着炒的。”

学着炒就能炒这么好吃,要是亲自教,岂不是能做得更完美了?

生气?她怎么会生气呢?这么好的苗子,得好好教啊,将来柳云能做主厨,那她就能躺下只负责收银子了。

陈念莞笑了起来,也拍拍柳云的肩膀,用十二分深情的眼神看着柳云:啧啧,这可是大个宝贝,简直是老天送她的开挂神器。

再瞅瞅厨艺同样有两下子的柳迟,心里狐疑,莫非柳家要成大厨世家了?

就在张罗晚饭时,张二郎从书院回来了,刚好人齐了开饭。

因为堂屋容不下这么多人,在改造的膳厅又还没弄好,只得分两批,一批在堂屋里吃,一些在院子里吃。

柳迟等人自然是在院子里吃的,而陈念莞等人则在堂屋里用餐。

席间,柳二舅母不止一次瞥向那坐在自己儿子跟侄子中间的张二郎。

昨儿夜里见着这号人时,这位二舅母就好奇张二郎的来历了,是外甥女的救命恩人这事她也听说过,但在那之前,说这张二郎也是陈念莞雇用的伙计,在儿子他们来之前就跟姑子一家住一块儿了,不免让她起了疑心。

就算是雇来的伙计,也是个外男,竟然就这么让他住下来,怎地姑子跟外甥女都不避嫌呢?还是说她们早有打算的?

再看看坐在张二郎身旁,生生被比下去的二儿子,二舅母重重地叹了口气,碗里的肉也不香了。

这天夜里,帮着柳氏在灶房洗碗的时候,二舅母就无意有意地打听起这张二郎的事来。

柳氏可不是愚笨的人,一听二舅母打听这事,再听她把话的由头往陈念莞身上扯,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二嫂你在想什么呢?那张二郎是莞莞的救命恩人,就是借宿在咱家而已,跟咱家莞莞没有关系。”说归说,柳氏想起莞莞被救回来那一日,喝高了坐在张二郎身边的情形,眉间也是跳了跳。

“唉哟,我不是看那张二郎相貌堂堂,所以以为……”这张二郎不是柳氏相中给陈念莞做夫君的,让二舅母大大地松了口气,“哎,可是,莞莞翻年也要十六了吧?小姑娘家家的,不经意间就成大姑娘了,可要及时给她张罗亲事了。”

柳氏一听这话,就想起前儿陈老爹陈峰打自家女儿主意的糟心事,心里也一沉。

“是该相看了,可最近莞莞不是忙么?”

日日都在忙着出摊赚钱银,不然,哪来现在跟以往相比翻天覆地的生活?

可为这事但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柳氏心里有愧,“想着赶明儿闲下来了,找媒婆好好找几户人家相看起来,二嫂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给莞莞介绍介绍。”

二舅母笑了起来,洗干净手擦了擦,“你要说合适的人选,我还真有。”

“真的?谁?柳家村的人?还是你娘家认识的?”

“哎呦,是柳家村的人,这不是那么大个子杵在你跟前嘛!”

柳氏不明所以,抬头,看二舅母的眼神直往外溜,她也望向门外的那群外甥们,明白过来了,这二嫂是想亲上加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