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近夜的时候,柳氏跟张二郎带着满满一驴车的东西回来了。

因手头宽绰了,柳氏买了两石糙米,一石粳米,另外还有几十斤小麦粉玉米粉等等必备的杂粮,也大手笔地买了五十斤带肥膘的猪肉,三斤骨头,三十条鱼。

另外,按照陈念莞提的要求,柳氏另外买了两副猪下水放在桶里提回来。

在这个时代,猪下水算是很便宜的,十文钱一斤,虽然?????难处理,清洗不当往往就带着除不掉的腥臭味,但是吃不起肉的百姓都会抢着买。

吃不上肉,解解馋也好,放入辣子姜葱,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

所以不早点去或者让屠户特意留下来,猪下水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

原身在陈家时,便是吃这种猪下水荤菜的时候多。

柳氏不明白如今能吃上肉了,为什么陈念莞还要买这种又难洗又难吃还难煮的东西回来。

其实陈念莞是看天气不错,觉得可以做些腊味作为储备粮食过冬了。

腊味只是一个普遍的概念,腊味和腊月是两回事。

因为这时代跟陈念莞认知的古时代一样,对于肉类没有长时间储存的办法,所以都会用各种酱制,盐渍,烟熏的办法处理肉类,腊味也是一种肉类食物处理的办法。

腊肉已经有将近两千多年的历史,《易经》里记载:“烯于阳而炀于火,曰腊肉”。

所以腊味并不是一定要在腊月里才能制作的,广泛地讲,腌制后利用阳光晒干或烤炙的肉,都叫腊肉。

而在陈念莞的现代生活习惯,每年天气秋季末冬季初,就能开始着手准备制作腊味。

因为这种腊味不能在阳光下曝晒,也不能凭借大风吹,真正进入腊月后的干冷或湿冷空气都不行。

就要太阳不晒,风不大,也不过于冷的时节制作。

陈念莞观察注意过,这段日子刚刚好。

腊肉,腊肠,腊鱼,迟些时候还可以做一些腊鸡。

腊肉跟腊鱼都简单,处理干净后,抹上做好的酱料腌制好后,晾起来等它慢慢阴干就好了。

堂屋后头那空地上支起几个竹竿就可以成为制作区。

麻烦的是做腊肠。

四十斤猪肉按比例取出瘦肉与肥肉,切片后剁碎,加入白酒,食盐,胡椒,糖等配料,搅拌均匀,放到一边腌制起来后,最麻烦的一道工序就来了:要清理肠衣,即要取猪粉肠。

陈念莞从一桶臭熏熏的猪下水里头找出了猪肝,猪肺,猪肾,猪大肠,猪小肠,还有猪肚等等,余下的脏水让柳氏拿去丢了。

挑出容易洗的,将不容易洗的放在木盆里,搬到在水井旁,放置面粉跟盐与姜沫轮流洗,没洗一会儿她就后悔了。

早知道就该等表兄弟们在的时候再酿腊味的,这等事情丢给他们做就好了。

陈念莞瞧见西厢张玉郎从窗户探出头来看了看,明显是厌恶自己跟前盆里发出的气味,沉着脸啪嗒一声关上了窗子。

陈念莞就……

好气!明明他是伙计,怎么是她在干这伙计的活儿,而不是指使他张二郎干?

陈念莞翻了翻白眼,那般嫌弃,等明儿她卤猪下水的时候,他可别吃!

柳氏倒完脏水回来一看,那面粉跟盐多金贵的东西,莞莞这败家女竟然拿来洗这猪下水,当即也……

好气!赶紧帮着陈念莞将两副猪下水清理干净,省得她糟蹋银子!

陈念莞于是将洗干净的两副猪小肠选了出来。

她做腊味的肠衣只挑猪粉肠,所以那直肠跟苦肠那段去掉了,将猪粉肠外头的肥膘去掉,放屋里头晾干,明儿就可以酿了。

次日一大早,果然是个气爽风微的日子。

陈念莞将福星楼要的二十斤河粉送过去后,首先将腌制好的瘦肉条跟二十条鱼挂在屋后的竹架上晾晒起来,然后才动手酿腊肠。

肠子酿好后,用玉米衣扯出的细绳子扎成均匀的一截截,同样挂到屋后的竹杆上。

头一次跟着女儿做腊味的柳氏,看着竹杆上挂着得那么多的肉,显得有点担心:“莞莞,这么处理过的肉,当真好吃?”

“好吃!阿娘你哪次见我做出的东西不好吃?”

柳氏一想,那也是,于是放下心来。

陈念莞瞧着这肉满意得很,觉得四十斤还是酿少了。

恰逢要猫冬差不多两个月,又有年节,自己做的腊味那么好吃,能不能拿出去卖呢?

心里筹划着,陈念莞回到前院就去处理剩下的猪下水了。

因为都处理过了,那陈念莞卤起来就方便多了。

陈念莞故意在院子里的土灶上烧水煮底料,放入猪骨头后大火烧开,放入姜、葱后转小火煮成汤,滤过骨渣后再将这锅清汤倒进锅里,将清洗浸泡过的香辛料用纱布包着放进去。

用炒锅烧热芝麻油,将砂糖倒进锅里融化后,同样放进汤里,加盐,白酒,还有一些辣子,煮上一个时辰,就是卤水了。

猪下水用沸水氽过,捞起来洗干净后,一样样放进卤水里小火煨炖。

约莫煮半个时辰后,酌情添加香料或茱萸碎。

那卤香的味道飘散在院里头时,西厢紧闭的窗户被推开了,张二郎探出头来张望,一眼便瞥到了坐在四方台旁边守着灶子的陈念莞。

陈念莞瞧了他一眼,想到昨儿自己处理猪下水时这人的嫌弃,高傲的把头一昂。

知道香了吧?一会儿馋死你。

柳氏正抱着缝制好的棉被铺盖送到西厢那边去,闻着那香儿,也忍不住开始吞口水,那萱萱更是直接扑到了陈念莞大腿上,期待地问:“姐姐,我们啥时候开始吃呀?”

萱萱如今知道姐姐出马就一定有好吃的,所以总要在陈念莞面前做小乖乖。

“快了快了!”

张二郎接过针脚严谨的棉衣跟新做的铺盖,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绯红:“这,真是麻烦陈夫人跟陈四姑娘了!”

“不麻烦,好歹你也是我们陈家的伙计,给我们陈家干活,总不能冷着你是不是?”柳氏自从得知张二郎在看顾萱萱之余教他认字,对他的态度就大为改观。

自家夫君陈鸣是秀才,柳氏原本就对读书人比旁人抱更多的好感。

旁人家的孩子要先生读书认字,束脩起码便一两银子起步,如今张二郎分文不取还给她们干活,不愧是明海大师的友人,心肠顶好的。

柳氏心里简直当张二郎是贵客看待,那陈念莞拿回棉布棉花回来,说是给张二郎做衣裳跟铺盖,那缝制起来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比缝制自家闺女的衣裳还要认真。

柳氏正想要问问张二郎萱萱学得好不好,那张玉郎已经捧着棉衣跟铺盖进了厢房里头。

张二郎将那几套棉衣跟铺盖放到**,看了许久,郑而重之地抚了抚。

这陈四姑娘出手救了自己,是为心善,又有一手好厨艺,这针线活还这般好,是,真不错!

张二郎看看外头柳氏已经走了,掩上门,拿起其中一套棉衣穿在身上,试试合不合身。

陈四姑娘做衣裳的时候没给自己丈量尺寸,是比划着自己的青衫大小做的。

似乎,有点大了些,不过刚好里头还可以多穿一件衣裳,保暖!

陈四姑娘想得真周到。

张二郎满意地穿着新棉衣走到门口,推门出去时还有点怯然,最后还是闭闭眼,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