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莞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河面结冰,码头停运,摊位要歇工这等事。

毕竟她在现代生活在南方,四季如春,冬季看冰还得大老远跑到北方城市去。

冬歇期有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停掉两个多月的营生吗?

明明河粉卖得那么好,张玉郎说得没错,不能将目光只囿于码头,还可以去食肆或者集市租用摊位出摊啊!

陈念莞谢过张玉郎,去琢磨多开一个摊位的事去了。

签订契书后,对柳氏三兄弟的培训就紧锣密鼓的安排上了。

晨起时带着准备配料肉汤,还有学做河粉,出摊时亦跟在身边,一边学,一边帮忙招呼客人,收摊回来后,再总结出摊的不足,提出自己不懂处理的问题,让柳氏跟陈念莞解答。

当然,重中之中是,陈念要莞教三兄弟以及柳氏如何炒河粉。

不仅仅是炒出来,而是要炒得好吃。

这其中,柳氏跟柳河学得最认真。

柳氏是知道了女儿要多开一家摊位的打算,想着届时她与女儿各为一个摊位的主厨。

但她压根儿没想到,陈念莞想教会人炒河粉就退居后线,做准备工作的那一种。

这时代的百姓太过于勤奋拼搏,她自认拼不过,所以打算认输躺平,教会徒弟后,自己安心做幕后大老板。

当然,自己这个小心机还没打算让柳氏知晓。

至于柳河,也卯着一股劲头要学炒牛河,可惜的是,勾火翻锅的诀窍他最快掌握,但炒出来的牛河就是味道不怎么样,比起柳氏的差远了。

反而是柳迟,学了几日,那炒河粉就像模像样了,味道还隐隐比柳氏的还美味。

等慢慢学会勾火翻锅后,那炒牛河鲜嫩香滑,够镬气。

先前竟是看不出柳迟还有几分厨师的天分。

于是,那主厨的排名,隐隐地就出来了:陈念莞当仁不让第一,柳迟第二,柳氏第三,柳河只能排第四。

柳河很丧,陈念莞拍拍他肩膀亲切宽慰几句。

“或许你的天分不在厨艺这处呢,以后慢慢发掘,总有你做的比别人更好的地方。”

柳河被开解后,又很快想开了。

也是,就算不会炒河粉,还能煮汤河,同样是出摊拿二百文啊,所以心情就渐渐开朗了。

眼看着柳氏三兄弟一日比一日熟练,陈念莞觉得在他们胜任独立出摊之前,是时候给第二个摊位配备出摊车跟一套出摊桌案板凳了,就敲开了隔壁何叔的门。

既然木匠就住隔壁,她就不跑巧木行,直接找大师傅下单。

接见陈念莞的正是何叔。

陈念莞要再订做一套之前的折叠长方桌跟板凳,还有一套碗筷,至于出摊车,她另外交给了何叔一张图纸,直接就是三点六尺长。

之前做成可拆卸式,是因为考虑到她跟柳氏是两位女性,力气不足,才做成轻便型,当时也没有购买驴车,自然也做成了滚轮的。

如今既然有柳氏表兄弟帮忙,所以就做成推拉滚动式,如此一来,第二部 摊车可无须驴车搬运就可以直接推出街道摆摊。

何叔看着陈念莞新给的图纸,心情复杂。

其实先前陈念莞见到他偷偷拿设计另外做桌案的时候,他就心中忐忑,因为那折叠桌案的做法毕竟是这位陈姑娘首先想出来的,那榫卯手法组合起来的技术,连他这个做了二十多年的老木匠也没想过。

新颖,奇特,或许是极有市场价值的桌案。

所以他才偷偷做了一张,寄去给京城里的巧木行总部的一位老木匠,想看看前辈的反应。

可回音未至,这陈姑娘又来找他打造桌案,还又给了她一张新构想的图纸。

何叔没想到被他视为新奇的桌案竟然被陈念莞随便当做出摊之用,而她又丝毫未提及自己仿造之事,并无怪罪之意,甚至不怕自己偷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应允会尽快将她要的这套桌案做出来,届时他会通知她上门取货。

于是陈念莞就又去了铁匠那处,同样订了一模一样的一套炒锅跟煮锅。

她在回燕来巷的路上,又见着了一个老熟人。

福星楼的张掌柜。

他再度笑吟吟地请陈念莞上茶楼喝茶,提出来意,问陈念莞愿不愿意到福星楼做厨子。

自从买了陈念莞鱼腐的方子后,张掌柜就带着学会制法的厨子到了隔壁县城,在福星楼推出了鱼腐系列。

那时候,月满楼各地分店都在热销鱼腐系列,培养好的现有食客市场,福星楼的鱼腐一经推出就一炮而红,广受好评,张掌柜为此还受到了东家的褒奖。

只是鱼腐是用鲮鱼这种季节性鱼肉烧制的,鲮鱼季节一过,福星楼本想拿其他鱼肉代替,但味道上有差别,已经尝过鲮鱼鱼腐的食客都以为这并不正宗,那生意也就渐渐淡下来了。

最近张掌柜才回到抚宁县,听闻县里头的趣事,头一桩是烧不焦的河粉。

他没有见过什么是河粉,也清楚世上哪来烧不焦的东西?再打听得知是陈三嫂家的摊子闹出来的奇闻,张掌柜知道,这河粉该又是那陈姑娘研制出来的新玩意。

张掌柜特意去码头见过陈念莞炒河粉,一看她颠锅的手势,便知道是位有经验的厨娘,自己到底是小看她了。

这般厨艺的厨子,手里不可能没几样方子,张掌柜灵机一动,才想要请陈念莞到福星楼掌厨。

他想得很美好。

既成福星楼厨子了,陈姑娘手头上有多少秘方,不可得归福星楼采用了?

可陈念莞也不笨,明白张掌柜的用意,再一听,厨子每月也就五两银子,当即答没有兴趣。

其实月奉五两银子的厨子已经是高薪了,不用冒着日头在外头奔波,只要按时出工就成,平平和和安安稳稳的,像极了现代朝九晚五的白领。

哪像她们那么辛苦天天出摊?只是辛苦能赚更多的钱,她现在又在忙扩大经营的事,自然不会考虑给人做厨子!

张掌柜自然没妄想陈念莞一次就会答应。

他看码头那摊子每日卖出得河粉就知晓,这点银子,这陈念莞怕看不上眼。但总得试试不是?

眼下见陈念莞不答应,于是改而求次之,想买陈念莞手里制作河粉的方子,依然是二十两。

“张掌柜,这河粉如今是我家的安身立命之本,不能卖。”陈念莞算了算成本跟耗费精力,又想到家里多了头驴子,“但如果福星楼想做河粉营生,我们倒也不是不可以卖给你们。”

方子可以不卖,但她们可以直接供应河粉啊!

张掌柜沉吟半晌,到底答应了,跟陈念莞预定了每日二十斤的河粉看看市场反响。

陈念莞当即定价十五文一斤,先零售,等张掌柜的觉得可以长期做,再正式签订供销契书。

虽然如今三百文钱对于出摊赚的铜钱来说不算多,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考虑到将来码头停运,若第二个摊位卖得不理想,这每日三百文就重要了。

哎,前些时候一日能赚个五十文,阿娘就开心得不得了了,一日三百文更就是顶天了。

如今竟然觉得三百文居然是蚊子肉,大概是梁静茹给她的勇气,陈念莞凡自嘲。

等回到燕来巷后,将此事告诉给了柳氏,又叫来柳氏兄弟,叮嘱他们对于河粉的制作方法一定要保密,提醒他们雇佣书上的泄密处罚条款。

柳氏三兄弟连拍胸口承诺守口如瓶。

很快就到了九月末最后一日,出摊归来后,现场数过钱银,三兄弟加入进来后,单出摊方面就赚了三十六贯八百四十文。

柳迟因为厨艺好,后来出摊的次数比柳风跟柳河都多,所以分得两贯一百文,柳河则主要掌汤河粉,分得一贯六百文,至于柳风年纪最小,厨艺最不熟练,大多数时候留守做预备工作,但因为做完工作将驴车赶到码头后就能回来继续睡懒觉,也没意见,最后分得一贯二百文。

柳氏三兄弟捧着自己赚来的铜钱,笑得眯成一条缝,眼睛都瞧不见了。

明儿十月初一,是陈念莞给他们放假的日子,今儿下晌便是休沐,柳氏三兄弟打算上街上置办点什么带回家去,明儿下晌再回来,后日继续开工。

当然,在那之前,他们帮着陈念莞跟柳氏将沉甸甸的铜钱送到钱庄换成了银锭子。

送走了大包小包拎着、那驴子上还驮着满载而?????去的柳氏三兄弟后,陈念莞提醒,“今儿最后一日,该到县衙户部交那三两银子的摊位费了。”

一说到县衙户部,柳氏跟陈念莞便面色一沉。

前头陈家讨好户部窦书办的事,还历历在目。

“莞莞,这摊位费我去交,你就别去了。”柳氏怕陈念莞去县衙交银子时,无论遇上陈大叔还是窦书办,都为难,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其实她也有点怵,前头为了莞莞的事,她还去县衙闹过,如今叫她去县衙交摊位费,就怕是没进去之前,被人拦下了。

“阿娘,我不去,你也用不着去。”陈念莞瞅了瞅西厢,“咱家里不是还有伙计吗?叫张二郎去就是了。”

柳氏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将张二郎送到县衙外头才让他自个儿进去。

张二郎交摊位费的过程,并没有柳氏母女想象中那么艰险。

有柳氏的指点,张二郎进了县衙直奔户部,说了码头的摊位位置,小吏登记陈三嫂的姓名年龄籍贯后,掏出三两银子,收下银子,给了一张盖公章的文牒,代表陈家摊位已经缴纳过九月的摊位费,以此为凭据。

张二郎走出县衙门口,在外头守着的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那张文牒,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驾着驴车带上张二郎采买去了。

柳氏不知道,她才转身跟张二郎离开,那县衙门口就有个人探出头,见着她与张二郎上了驴车,匆匆地便去了户部。

这人便是陈鸣的二哥,在县衙里当帮闲跑腿的陈峰。

他在外头见着县衙外头的柳氏,初时心里吓了一跳,以为柳氏又闹上衙门找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