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莞一行人匆匆赶路,等回到素川路时,那酒楼外面的花灯已经升了起来,照得酒楼大门口格外明亮。

让护卫们赶着车绕到后院角门,陈念莞跟柳河直接从酒楼正门走了进去。

里面灯火通明,无论雅间还是会?????堂,都做得满满的食客,王五等人正推着车,熟练地从一个案桌前,走到另一个案桌前,不时丢到竹筒里的筹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还有沏茶区的茶博士,不停地泡制着热茶水,那送水的几个伙计听着哪一桌嚷着要茶了,就赶紧提着茶壶跑过去。

喧哗声,烟火气。

这般酒楼里推车送食的热闹景象,陈念莞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在上一世,虽然每个周末周日都依然有许多人习惯到茶楼酒楼吃Dim Sum叹早茶,但许多茶楼酒楼都取消了推车送餐,在推车服务悄无声息推出人们生活里时,取而代之的是电子下单。

为了享受一下传统的“一盅两件”,大伙儿叹早茶,都得事先调查看看,哪家茶楼酒楼还保留着推车送餐服务。

而现在,特色推车服务再现在她眼前,让陈念莞笑着挺直了胸膛。

“陈东家!”

主管掌柜区的施存祈快步走到了陈念莞跟前:“素斋都供奉完了?”

陈念莞点点头:“生意如何?”

“可不就摆在你眼前吗?”施存祈笑盈盈的,“座无虚座,那第一拨喝早茶的人来过后,给外头的人一说,更多的人就来尝鲜了,还有,下晌开始,就有在大佛寺吃过陈东家你供奉的素斋,慕名而来的食客。”

“那就好,那就好!”陈念莞松了口气,笑了。

“不仅如此,有许多人家已经在我们店里头预定了厢房跟雅座,便连堂食的位置,也都有要我们留位的。”施存祈兴奋,“都能排到半个月后了。”

“隔壁新开的几个包厢跟三楼的大厢房呢?”

“今日都满座了。”施存祈笑了起来,“都是打算在咱们陈家酒楼吃过晚膳就去赏花灯看烟火的。那三楼如今都是些老夫人跟老爷们,说是人多,不去挤了,就在三楼推开窗格子也能瞅得到烟火。知道这事儿后,好多人家都打算回去找自家太姥爷跟太姥姥过来,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赏烟火呢!”

“这可是好事呢!”

可不,上一世,要说最有钱有闲,能每日来叹个一盅两件的,都是退休老人家,如今京城里头那么多世家贵族的老爷老夫人们,也有钱有闲啊,又是一大不容小觑的食客群体,得好好招待,让他们以后也成为回头客,顺便带更多老爷老夫人们过来。

再说咱陈家酒楼的点心吃食,多的是讲究新鲜现做现蒸的,还有各种内陆城市吃不到的海鲜酱料,绝对是健康食品啊!

陈念莞给施存祈这么一说,施大掌柜的马上表示理解了。

“放心,陈东家的意思,我明白的。”

陈念莞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做过月满楼二东家的人才呐!

既然其他酒楼都把消费市场对准了主力军的郎君们,那他们陈家酒楼攻陷下他们没注意到的夫人姑娘们跟老爷老夫人们就行啦!

就算郎君们再会赚钱,能有钱得过家里头的老爷老夫人吗?

就算郎君们再有钱银,最终还不是留着给夫人姑娘们花的?

嗯哼!

论打算盘,咱陈东家也是打得哐当那叫一个响的。

跟施存祈听了一会儿今日开业的情况后,又慰问过掌柜区两组负责结账的小掌银们,陈念莞就打算回后院看看她宝贝的厨子们。

在后厨里,地位等同于厨师长的柳云自然是边做拿手菜,边统筹三组人马的。

田大宵夫妇本职是包点,那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包子馒头发糕等等自然是由他们这一组负责的,在此之余,田大宵做热菜的功夫也不错,所以客人午膳跟晚膳的时候,便成为了副主厨。

那白大嫂跟二丫则主要负责腌制拌酱的肉食,诸如陈皮牛肉丸,白云鸡爪,秘制金钱肚等等。

而后来的两个厨子,一个负责熬制粥类跟河粉类,一个负责煎制糕点跟点心。

大伙儿分工合作,等到午膳晚膳时候,放下各自负责的点心,又配合柳云提供各色菜肴,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菜品,团队合作,自然就能取长补短了。

而在六个厨子之外,还请了四个帮厨。

这四个帮厨自然也是陈念莞买来放酒楼后院里的,两位妇人在热水房负责清洗碗着,打扫后厨卫生等等,另外两位汉子则帮忙择菜洗菜,以及做厨子们吩咐的一干杂活。

人手目前将将够用。

陈念莞是打算酒楼开业后,看看以目前的人手能否应付得过来,要应付不过来,自然是再买两三位打工人过来打工的。

陈念莞看着后厨里忙碌得井然有序的厨师班子,没去打扰他们,乐滋滋地去了账房歇息。

歇息一会儿,充饥填饱肚子,她还得跟柳河到素川路口出摊呢!

陈念莞伸了伸懒腰,听着外头喧哗的人声,忍不住觉得真好!

她说要开的酒楼,就这么开起来了!

简直有点难以置信!

陈东家这般想了一下子,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可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开的酒楼吗?如今开起来了,不正说明她陈东家厉害着呐!

于是马上乐呵呵起来。

嗯哼嗯哼,她陈东家可是在京城真的开起大酒楼来了捏!

那赚多多的钱银,买豪宅不近在眼前了?

那距离她把阿娘跟萱萱接到京城里头来住的日子,不可又近了许多嘛!

一定要在内城买一栋豪气的宅子,让阿娘来京城里头享享清福!

这么一想,陈东家就又干劲十足起来了。

*

很快,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跟往常有宵禁不一般,内城的街道上依然喧哗如白昼,尤其是通往王宫前的几条主路,摆放着许许多多各家各户做的冰雕花灯,造型各异,样式众多,特别是愈接近王宫前的广场,那花灯便愈繁复华丽。

据说每年一度的花灯会,都会由皇上跟皇后选出花灯魁首,还能得五十金的奖赏。

五十金对京城里头的权贵侯爵们,自然是不多的,但能从皇上皇后手里夺下这道殊荣,却是尊贵的象征,是以京城世家无不铆足了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而京城里的百姓们,亦因此得了眼福,有了热闹,算是完完美美地过完了一整个年了。

当然,这些热闹,跟打工领头人陈东家是暂时无关的。

酒楼选择今日开张,自然就是冲一年一度最旺的人气来的。

不仅是内城人士,便是外城人士也如流水一般涌了进来,是最好的扩大酒楼名声,宣传口碑的时候啊!

素川路街尾前前后后都升起了莲花灯,商楼顶楼的飞檐上,也特意挂满了上百盏宫灯,让陈家酒楼便是在黑夜里头,都最具辨识度。

若有迷路或者不知去向的百姓,自然而然地会朝最明亮所在之处本来。

而素川路整条街道,每走五步,都用竹竿子竖起了左右十盏花灯,一直蔓延到素川路口,便是一道挂满花灯的竹拱门,拱门前的摊子,就是陈东家在卖椰奶跟糖不甩了,一边招揽食客,一边给好奇的食客介绍素川路街尾的陈家酒楼。

花灯观赏区是不得坐车的,得步行。

但素川路却恰在观赏区外头,所以届时烟火会散了,或者是赏完花灯的人,完全可以直接坐马车,从灯火通明的素川路口,一直坐到素川路尾。

素川路又是东区百姓离开内城的必经之路,在各处黑压压的街道里,人心自然会选择经过灯光通明的素川路,安全嘛!

当然,未免出事走水,施掌柜也是在整条素川路都另外雇用了镖局的二十多位伙计,一来及时确保花灯里头的烛芯在熄灭之前换新的,二来保证经过素川路的百姓,无论是食客与否的人身安全。

毕竟,在这等夜晚,稍有疏忽,就会被贼子强盗趁虚而入了。

还有三来就是,也让他们提着印着陈家酒楼的灯笼,给路人照明,要路人有需要的,还会免费送他们一盏两盏陈家酒楼招牌的灯笼。

嗯咳,自然也是陈东家的主意啦!

给陈家酒楼刷好感积累口碑的好时机,不能放过不能放过!

不得不说,陈东家跟施掌柜的这一举措,获得了这天夜里头,打从素川路经过的老百姓的一致赞誉,并收获了一群食客们的好感,日后自然地成为了陈家酒楼的铁杆拥趸。

再说陈东家一开摊,便有闻讯而来到公子姑娘们或大大方方或鬼鬼祟祟的摸过来了。

陈念莞看着他们,表示明白。

她已经在大佛寺的素斋供奉上早锻炼出了火眼金睛,哪些是不好意思的,哪些是过了明路的,区别对待,过了明路的招待得大方又热情,没过明路暗戳戳给心仪娘子买糖不甩的,自然速战速决了。

卖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远远地天边开始绽放烟火。

守着摊子的众人,还有没赶得及去看烟火,干脆不急了,在素川路口停下,打算先吃点喝点的郎君姑娘们,纷纷抬头,去瞧那璀璨的烟火。

这?????可是陈东家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烟火,看着她格外激动。

原来这个世界的烟火是这等模样的,也不比上一世的差嘛!

等来年,酒楼生意应该走上正轨了吧?

那时候她要跟张二郎一起看烟火,赏花灯!

那烟火放了足足有二刻,皇宫那边给恭愿皇上万岁万万岁跟皇后千岁千千岁的声浪,一波接不一波,虽然传到这边来已经不太大声,但还是能听得隐约地。

等再过半个时辰,陆陆续续招待一波食客后,那看完烟火跟花灯的人流才渐渐多了起来。

其实今儿晚上次要的才是给这些郎君娘子们卖糖不甩跟椰奶,主要的还是为陈家酒楼继续做宣传,告诉大伙儿素川路光明又安全,将人流引到街尾,那陈家酒楼可不就是有客流量了么?

往往瞧见陈家酒楼的摊子,又见着亮堂堂的竹拱门,以及门里头一直盏盏花灯似燃了一路的素川路,大伙儿都免不了好奇,想探个究竟。

而陈东家保证,他们今天夜里头走的素川路,绝对是他们上元节里走得最安全的一条路,在光明大道的**下,在陈东家怂恿下,络绎不绝的食客纷纷迈进竹门,而后去了陈家酒楼吃宵夜打牙祭。

这一宿,新开张的陈家酒楼营业到夜里头子时一刻,才送走了最后一波食客,开始打烊洗洗刷刷。

众人虽然累得够呛,但却也兴奋。

今日开业后,那客人就似乎从没有断过,从来没有一桌是空出来的,这种情形说明什么?

说明陈家酒楼的吃食,果然在京城里头也能大受欢迎的啊!

更别说,夜里头来用过晚膳的人家,也跟施掌柜说着要提前订包厢定雅座,订金都不知道收多少了?

负责宣传的大东家陈娘子回来了,大家都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

陈念莞心情也激动。

但,今儿才第一日,明儿大伙儿都还得上班呢?

所以赶紧跟大伙儿说利索点该干嘛干嘛,马上结束工作,洗漱的洗漱,回家的回家,明儿一早还得开干呢!

大伙儿这才点头称是,各干各的去了。

陈念莞在大佛寺站了将近一日,夜里头在素川路也站了差不多半宿,实在是扛不住了,把店里的活计都丢给了能干的施大掌柜,带着柳云回了香桂街,勉强撑着洗漱完后,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

第二日陈念莞醒来的时候,见着张二郎就坐在榻旁,看着她面色带忧。

“莞莞!”

“玉郎!”

睡了饱饱一觉的陈念莞只觉得神清气爽,活力值又拉满了,甜甜地叫了自家夫君一句,便起身来,瞧见外头天色大亮了,才吃惊:“什么时辰了?我还得到酒楼里去呢!”

张二郎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按了下来。

“夫君?”陈念莞不得不坐了下来。

“柳云跟表弟他们,已经去酒楼上工了。”张二郎伸手,托着娘子的下巴,抚了抚她的脸,眼里都是心疼。

想想去年,她跟表弟们也是到府城卖肉干,最后累得睡了第二日晌午才醒,今年也是连轴转,到大佛寺供奉完素斋,还得在别家娘子们都在赏花灯看烟火的上元节,辛辛苦苦做活出摊,他的莞莞又一次累坏了。

“那我也得去看着呐!”

“昨儿你不是也没在酒楼里看着,他们不是也顺利将酒楼运营起来了?”张二郎反驳,握着娘子的手不放,怜惜,“自从到京城来后,你忙这酒楼的事,有多少时日有好好休息过?”

陈念莞微微弯去了杏眼,凑到张二郎跟前,问:“心疼我了?”

“心疼!”张二郎双手环起揽住了娘子的细腰,将她抱进了怀里,“心疼莞莞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儿!半点清闲不得!”

改建酒楼的当儿还做羽绒衣裳的买卖,甚至张罗买年货,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干劲是从哪儿来的。

“可,我还是赚到了很多钱银啊!”陈念莞笑嘻嘻地,“夫君,我的陈家酒楼如今成功开起来了,以后坐着就能每月都有进项。如今辛苦一些,日后就省了操心,也好嘛!”

“所以酒楼都已经顺利开店了,你可以少操心一些,今日先让自己好好歇息!”

“我已经歇息够了啊!”

“不够!”

“够了!”

“为夫说你不够!”

“夫君?”

“乖,听话!”张二郎抚了抚娘子的一头青丝,“就休息一日,陪陪为夫?”

“你不是要好好用功考春闱的吗?你要我陪你一起念书?”

“莞莞要不喜欢看书,为夫便陪娘子偷得浮生闲半日!”

陈念莞忍不住笑了笑,点点头。

这是,分心也要陪自己休息了?

好吧,既然玉郎这么关心自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当即陈念莞就不嚷着起身了,乖乖偎依在张二郎怀里点头:“那行叭,都听夫君的!”

小夫妇于是在榻上腻歪了好一会儿,到晌午时才起来用午膳。

如今在香桂街给众人做吃食的,也是以前在春风里干过的丁大厨。

说起这丁大厨的来历,就要说早在前一段日子,厨子们都搬到素川路住了,就连两大猛兽也直接住到了给安排上的单间里,乐不思蜀,再加上如今新酒楼开张也需要人手,他们就甚少过来了。

家里头一下少了许多人,绣房里的活计少了后——年节过完了,如今京城依然很冷,但气候即将慢慢变暖,如今的大伙儿都在张罗春衣夏服,羽绒衣裳自然没多少销路了,绣娘们的活计就清闲下来,不过还是得给陈念莞等人以及酒楼伙计们缝制衣裳,所以如今再做羽绒衣裳,也是精益求精,花一个月半个月,慢工出细活地做些图样繁复的高档货。

杜鹃跟丁香因为先前有下厨的经验,又曾经跟着柳云学过做菜,在厨子们搬走后,就被七木管事调到伙房里头,专门给在香桂街的众人做膳食。

柳云跟柳风跟柳河是要到酒楼里头帮忙的,柳青如今也到酒楼里搭把手,甚至将曾四寄住在香桂街的两个护卫也带了过去,他们吃喝都在酒楼里,是无须做他们的吃食的。

余下的人,除了张二郎陈念莞夫妇,也便是七木管事跟稻禾,小佑跟段爷爷,以及四丫,还有陶伯跟两个杂役一个马夫。

对了,还有来浆洗的刘婆子跟她媳妇,活计多的时候,也会在香桂街吃了午膳,再继续把活儿干完。

虽说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可毕竟都是小打小闹,两人的厨艺也不甚出众,比起陈念莞跟柳云做的吃食,自然水平差远了,那陶伯等人是不敢有怨言的,倒是四丫提过一嘴,嫌弃得很,觉得她们两个还没自个儿做的吃食好,甚至要到自家酒楼点餐后带食盒带回香桂街再吃。

“东家,都是您跟柳小娘子做的吃食太好吃了,害得我们现在都吃不惯寻常人做的菜了。”

陈念莞哭笑不得,这是怪她啰?

但柳云跟厨子们可不会再主要给香桂街的人下厨的,他们毕竟是有正经活计要干的——陈家酒楼最重要的伙计就是他们了。

而陈念莞更不会呆在家里头下厨了,她这位大东家要干的活儿可不少啊,没法子日日呆在香桂街专门干活。

于是,陶伯再一次站出来:“陈东家,您如今开的酒楼,是原来春风里的地儿,您是晓得的吧?”

“对啊,陶伯是有什么建议吗?”

“哎,是这样,奴婢瞧见您都招揽春风里的厨子学徒干活了,不知道原来春风里的大厨子,陈东家您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了。

陈念莞当即叫陶伯给介绍介绍。

陶伯为难。

“那丁厨子,还在牢里呐,要不,陈东家您去瞧一眼,要合适,也给把人买回来?”

原来,安顺侯那事发生后,不仅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遭殃,在春风里干活计的,但凡属于侯府家奴的人,都给收监了,而后按照牵连程度,入罪的入罪,发卖的发卖,那春风里伙房的厨子都是安顺侯家的奴婢,所以所有厨子都给关进牢里了。

家里头有钱银的奴婢,自有家人来官衙花钱银赎出去,要没人来赎的,基本上都会由官府卖给权贵家里头,或者转卖给牙行。

陈念莞前头之所以能买到那两个学徒,也就是官府发卖的缘故。

至于这个丁大厨,脾气硬得很,一被收监进去就跟刑狱里的官爷顶撞争吵,结果被砸得头破血流,病了好几个月,却是硬生生拖着没死。

瞧他这命也硬的模样,怕是得罪的官爷气不顺,人就一直关在牢房里头,最近陶伯才去瞧过人,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陶伯之所以知道这位丁大厨,还是因为年轻时候,陶伯跟他是同样走南到京城里头讨生活的老乡,都是家里人都没了的苦命人,来到人生路不熟的京城,唯一的出路,也就是将自个儿贱卖了。

做奴婢,能讨得一口饭吃活下来?????,他们就知足了。

在丁大厨被卖进安顺侯府之前,两人因着同乡之谊见过两次面。

春风里开得还好好的时候,陶伯还挺为这位同乡自豪的。

据说春风里头光大厨就有十个,安顺侯出事后,这些大厨都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给买走了,要不是丁大厨脾气倔得罪了官爷被蓄意折磨,怕如今也跟了新主子。

所以,陶伯的意思,是要自己到官衙里头捞人?

碰上陈念莞质疑的视线,陶伯就躲躲闪闪了。

可不,他就想着,到底也是条人命啊,也都是同一个地儿的人,要陈东家不是做酒楼营生的,要不也盘了春风里那地,又买了春风里的两个学徒,他也不会打这个主意。

一个冬日受冻受饿,就只剩下一口气,有再怎么硬的脊梁骨也没用啊!

小命要紧!

要陈东家愿意买下这丁大厨,一来能救回一条人命,二来给她多找了个厨艺高超的帮手,不也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陶伯于是斗胆就把丁大厨给引荐给陈念莞了。

能给自己酒楼里多添一个得力助手,那自然是要得的,何况这人还曾经是春风里这么高档的酒楼的厨子之一。

问题是,她要到官衙里头捞人呐,得花多少钱银?

“我跟那官衙里头的人打听过了,如今要赎丁大厨,那些官爷指定是会放人的,至于赎身银子,五十两左右,怕也够了。”

五十两买一个厨子?对比之前自己买来的打工人,忒贵的。

不过想到用五十两买一个水准高的大厨,那也是一条性命,陈念莞就释怀了。

“陶伯,你确定,我把人买回来了,这丁大厨愿意给我干活?”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陶伯给这位陈东家做活这么久了,如今也眼红那些从牙行买回来的奴婢,签契十年就能得到放奴书跟卖身契,做良民了,哪像他的卖身契在沧家,想等到恢复自由身那一日,难呐!

那丁大厨当年为了活命,不也将自己卖给了牙行么?

便是安顺侯出事,他关进牢里这么久,受伤还缺吃缺喝的,也活了这么久,可不就是还想着要活吗?

要现下有个人愿意帮他脱离苦海,做牛做马,有算得了什么?

于是陈念莞带着银子就跟陶伯一起到了京兆府的刑狱处,等得牢狱处的官爷说明缘由,那官爷冷嗤一声,接过陈念莞给的五两好处银子,收了五十两的银票,便给他们办理丁大厨地卖身官契去了。

等官契盖了红印,便有两个狱监把一个黑乎乎的人给拉了出来。

陶伯一见着丁大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即便老泪纵横。

陈念莞把驴车给拉过来,叫狱监直接把人给搬上了驴车,回香桂街后,人就交给陶伯照料了,有病看病,没病休养。

让七木看着缺啥添啥。

这丁大厨还真是命硬的,好汤好肉养了五六天后,那人就整个儿活过来了,感恩陈念莞救了自己一命,精神稍稍好点儿了,就主动到伙房干活了,那杜鹃跟丁香就给他打下手,倒是一点倔气的模样也没有,不知道是收敛了,还是因为这差不多一年多的牢狱生活,让人把傲气给全削了。

能让侯府人家瞧上的厨艺,那做出来的吃食自然是不差的。

如今念着他身子还不算好,所以暂且在香桂街里做膳食,等休养好了,始终得放到酒楼后厨去,给柳云多加一个帮手,那酒楼的后厨班子就更稳妥了。

“可要是丁大厨又给放到酒楼里,我们吃啥呢?”

四丫发出了灵魂质问。

可不是,难得来了个跟东家手艺差不多好的厨子在家里头做饭,要丁大厨又走了,东家又不下厨,那他们吃啥?

陈念莞第一次知晓养叼了嘴巴的四丫这般难缠。

可不是,一开始只要吃饱就行的丫头,如今吃多了好吃的,也很难降下标准来了。

所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啊!

“那,回头问问酒楼的厨子,谁要愿意调回家里头来的,再给调一个回来呗!”

四丫想了想,点点头。

也就只能这样了。

所以,这日大伙儿都很珍惜在家里头能尝到丁大厨做的吃食的日子,毕竟,要丁大厨转头回酒楼了,再想吃丁大厨做的菜,就得去酒楼才有机会尝到了。

一伙人正在热热闹闹地用餐呢,外头陶伯咬着筷箸在垂花门那头喊:“张公子,陈东家,七木管事!有客到,说是徐家大爷!”

“哟,徐大爷来啦?”四丫第一个放下了碗着,飞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