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桂街的众人为酒楼开业跟大佛寺的素斋供奉忙碌的当儿,初六到了。

陈念蹇回去了国子监,曾四回去了梅麓书院,又只余下张二郎一人独自在家温书。

“玉郎啊,你不去书院,又不找夫子,当真不要紧吗?”

虽然自家夫君向来运气?????好,但之前过三关斩六将一路走过来,亦跟在青云书院受到过夫子的指点分不开吧?

她找曾四打听过杨季山的情况,知道估计起码还有两个月会休养在家,所以,要是因为忌惮杨季山而不去梅麓书院,大可不必啊。

“没事,我自己温书即可。”

如今要面临最重要的进士考,他反而不要去书院,靠自修?

对上陈念莞疑惑的眼神,张二郎笑了:“放心,就像娘子对你开的酒楼,素斋供奉心中有数,我对自己如何准备春闱一事,也自有主张。”

陈念莞想想也是。

这一路考过来,张二郎念书这方面确实都是自己做主的,面对春闱这么重要的考试,他既然说有主张,应该是不假了。

陈念莞知道世界上有些人虽然学得慢,但却天赋过人,无师自通也能学富五车,自家夫君也是这种类型吗?

眼看着九伏天要到了,两大猛兽回到香桂街,告诉她那冰窖不负众望,终于建造完成后,陈念莞于是便放下了对张二郎的担忧,转而去验收冰窖去了。

陈念莞过去的时候,那留守在酒楼的护卫们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恭敬有加。

除夕夜九大簋之后,那七木管事着人每日送给他们的吃食,亦是有鱼有肉,所以初二一过,等那些要来做活的泥瓦匠跟搬运工到齐了,他们就利索地继续开干了。

在陈念莞大方提供盛丰伙食的激励下,每个人都打鸡血一般,勤勤恳恳,到这个时候,不仅是地窖造好了,便连商楼第三层也差不多建完了。

要不是临时起意开放新商楼第二层第三层作为新辟出来的包厢跟会场,在订做的炊具碗盏筷箸等等做好后,陈家酒楼就可以开业的,无奈陈念莞不干则已,一干就想干票大的,于是就等三层商楼建好后再张罗开店事宜,这才把正式营业的日子定在了上元节。

如今商楼二楼与酒楼毗邻的中间过道,垒起了作为支柱的圆方柱,支撑着从酒楼二层包厢通向商楼二层的过道,经由过道来到商楼,左边通往商楼二层的八个包厢,右边往上通往三层会场,往下则是一道可以锁上的门,平时会将二层与一层封锁起来,但在过道处却额外架设了一道员工用的木梯,方便员工直接从楼下的两个厨房送吃食上二楼。

没错,两个厨房。

酒楼原本是有一个两个大厢房改造的厨房的,但商铺的两个靠酒楼一侧的两个厢房,也改造成为了类似糖水铺后厨的厨房,用途一为主要储存冷藏冻肉食材,用途二则是专门用作烹制糖水甜点的地方,到了夏天,则是制作冷品的主力军了。

这样便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因为容纳食客的空间增多给原来酒楼厨房带来的压力,也能够储存更多的食材,一举两得。

商铺这一边的包厢,自然没办法保证跟酒楼的包厢一般那么用材讲究了,但陈念莞还是选用了颜色相近且上乘的木料,光是二三楼的木材,就耗费了多达三百两银子,只是最终出来的效果确实相当漂亮,所以陈念莞虽然小心肝在一抽抽的生疼,却也很满意。

虽然色差上有区别,但两栋楼看起来还是很协调,等过两日三楼屋顶盖好后,那一栋小巧玲珑的高楼就建好了,跟旁边气势恢宏的陈家酒楼是相得益彰啊。

查看过二层三层的进展,陈念莞才下了一层,这里,便是将来她的冰铺了。

铺子相当宽敞,毕竟是开张就能吃三年的营生嘛,铺子弄气派点也好。

冰窖入口大门自然是设在最里头的,其余地儿就是暂且放冰的置冰台跟大橱柜,以及掌柜收银区跟简单的员工休憩区。

冰窖构造跟府城的差不多,只是比府城的更大,而花费的人力跟时间也更长,整个冰窖完工,也用了约莫三百多两银子,里头可容纳的存冰可达六千块冰。

不仅如此,冰窖里还开设出了一个专门放置酱料的小仓库,以应付夏季天气炎热时候的额外仓储——放置冰块的地方自然是最低温的地方,这么好的环境不利用一下简直浪费。

参观完新建好的冰窖,确认无隐患后,陈念莞给近日做工的泥瓦匠跟苦力们结算了工钱,又到酒楼那头将工钱给了参与建筑冰窖的护卫们。

那护卫们收到银子,都很高兴:“陈东家,以后有啥活儿,记得再找咱啊!”

“没错没错,陈东家,您还有啥其他活计要干的,尽管吩咐,工钱给少一些没关系,只要能多给咱们送点好吃的就行咧!”

“好说,好说。”

陈念莞笑眯眯地。

哎呀,这些护卫过年节都如此尽职尽职,送点好吃的是应该的。

只是人是施存祈雇用回来的,用工契书是怎么签的,得端看施大掌柜的怎么做呢!

而后陈念莞跟护卫们寒暄两句,又回到了冰铺,两大猛兽早留下了在施工期间通过观察表现良好,且能干力气活的几位苦力们。

冰窖有了,但却没有冰啊,正巧时辰已经进入了九伏天,得开始割冰存冰了。

*

早在冰窖开始建造前,陈念莞就打听过了,无论是护城河,还是别的水域结的厚厚的冰块,并不是谁家都可以任意取用的,而是被官衙分配了区间。

上游最好的冰是皇家冰窖专用的,接着次好的冰会轮到府上有冰窖的侯府勋爵们取用,而后才是京城里各府衙机构的官冰,接下来的,才是民间老百姓可以取用的冰。

并且这些老百姓可取用的冰还得细分,因为老百姓里也分大乡绅跟平头白衣啊,只是寻常人家都不会这个时候取冰,毕竟京城里头,家里头有冰窖的人家不多,况且存冰困难。

就是储存了冰块的人家,将冰窖装满了,到来年夏日时,也不过仅仅剩下三分之一的冰量而已。

获得许可能让老百姓采集的冰都比较次。

若是嫌弃冰块质量,取冰人也可以到京郊外头的一些水域取冰,只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跟人力。

陈念莞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两大猛兽一行人走到了平民取冰的水域下游,就发现远远近近都有拿着冰镐,锯子的采冰人在劳作了。

那冰场一时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不断,还有扛起厚重冰块的吆喝声,号子声,热闹得很。

陈念莞走到允许他们采冰的那个场子,看看脚下的冰,凝固成坚硬块状的冰体里面,肉眼可见的有不明物体,腐烂的菜叶,绳索以及一些浮游棉絮物,等等,都是没有水面没有凝固之前,从上游漂流下来的杂物。

完全就是劣质冰啊!

要想取得好的冰块,就得在下游这一片的一寸冰一寸冰的寻找干净的冰面,而后开凿掉上面一层,才能挑到自己想要的冰块。

一看这样脏脏的冰,陈念莞就完全没了想要采冰的欲望。

这么差的冰,届时谁会买哟?

即便是用来降温,届时候放在冰盆里一融化,冰体里头的啥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跑出来的,那光景,啧啧……

就是自己留着用也要嫌这冰不漂亮,简直没有开采的价值。

“陈东家,要不,咱还是不要这里的冰了。”两大猛兽可是见过凉冰铺亮晶晶璀璨璨干净的冰的,对脚底下的劣质冰也不屑一顾,“陈东家,要不,咱们还是用神仙粉制冰?”

陈念莞瞧了两大猛兽一眼,心里苦。

啧,她也想用神仙粉制冰啊,问题是,她现在手头上也就是来京途中为了给酱料保质带的十斤神仙粉,区区十斤神仙粉制不出冰库大量需要的冰啊!

京城里头,天子脚下,硝石买卖可得异常小心,就算她有心铤而走险,想买,她也找不到能卖硝石给她的李富商!

并且也还是要冰种的!

“那个,陈东家,咱们村子里有个大湖,那湖里也结了厚厚的冰,您要嫌这里的冰不好,要不,去咱村子里采冰?”两大猛兽带来的一个京城外头村落的一个村民道。

“或者,等那些官爷们采足够了冰,咱再去上游瞧瞧?”也有人这么建议。

“他们还有采足够冰的时候?”陈念莞问。

“那是,咱每年都看着这些官老爷们取冰咧,这么多冰,他们地窖再怎么大,也取不完这么多冰呐!”那个提建议的人叫吴东哥的京城人士道。

陈念莞想了想,决定采纳吴东哥的建议。

也是,冰块那么多,权贵们的冰窖以及官窑又不是像她造的专门拿来做生意的那么大容量,再怎么采集也有限,与其花大力气找上等冰,还不如就等过几日再来。

便是过了九伏天,这冰一时半会儿也融化不完,那时候这些人采集完了,轮也该轮到他们这些老百姓吧?

但为了保险起见,陈念莞还是问了问那个说村子里有湖冰的人,才发现原来这人居然是白桦村的。

白桦村她熟啊,不就离?????萍儿村不远吗?

她没去过白桦村,原来白桦村里头有湖吗?

再想到萍儿村丰富的水源,当即信了,于是一行人马上掉头,毫不停留地驱赶着两辆驴车直接跑去了白桦村。

白桦村之所以叫白桦村,是因为村口处有一排白桦树,离这白桦树不远的大湖,也就叫做白桦湖。

白桦村就是围绕这个白桦湖息水而居。

城郊外的冰雪未化,远山近林都是积雪累累,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白桦湖结着厚厚的冰,湖边还有不少雪白的积雪,但中间的冰面就像是明亮的镜子,摸一把,冰湖硬如磐石,干净,晶莹,一看就是上好的冰。

陈念安跟两大猛兽都高兴了,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冰块吗?

听说有陌生人士要到自己村子里头凿冰,得到消息的白桦村村民很快赶了过来,将陈念莞等人团团围着挡了下来,说这湖是属于白桦村的,不允许陈念莞等人开采。

“白大石,你好端端带这人外人来咱们村子里采什么冰?这冰都是咱村里的,不许采。”

“白小路家的,反正咱村里头也没人要这些冰,就这么放着,等开春了不也得眼睁睁看着化掉吗?”白大石讪笑道,“那给咱陈东家取一些,也没啥吧?”

“什么没啥?”白桦村的人**起来,“她取了冰,等开春咱们的湖里就少了水,咱们村子用的水可不就少了?”

“哪少了?年年咱村里头也没见缺水啊?”白大石愣了。

“就是,开春雪融了,那春汛一来,这湖连接的溪水不得灌进湖里头来了,怎么会缺水呢?”吴东哥也道,“咱在京城见着护城河年年被取冰,开春也没缺过水。”

“我们说缺水就是会缺水。”

“你们外乡人,不许采冰。”

白桦村的村民与陈念莞一行人吵了起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时候,白里长出来了,陈念莞赶紧制止自己这边的人吵嘴,而后跟白里长打招呼:“白里长,不知道萍儿村的村长有没有跟您提过我,我是在萍儿村那头买过地的陈东家。”

白里长愣了一愣,看着这位穿着郎君服的娘子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还有啊,我表哥表弟应该也在萍儿村买了上百亩地,姓柳的,记得吗?”

“啊,陈东家,你是,跟施二爷在萍儿村雇人养鸡养鸭的那个陈东家?”白里长看着一副郎君模样的陈念莞,恍然后,又半信半疑。

“没错没错,里长,她就是我在京城给做活计的东家,陈东家。”白大石赶忙出来介绍。

白大石是白桦村本地人没错,不过自家姐姐嫁到了京城里头,住在外城。

白大石农闲时候到京城里头讨活计,住在姐姐家,恰好遇见陈家酒楼要搬运苦力,试工过后就被录用了。

因着勤快被两大猛兽看中了做采冰人,在冰场见着陈东家不喜欢那冰,想起自己乡里头的白桦湖,这才提议陈东家到白桦村来取冰的。

给陈东家做活计,价钱公道,而且自己得了陈东家的人赏识,多给了一件活计,自然是心头感激的,反正白桦村里头那湖的冰也没人要,给陈东家采了也算不得什么,谁知道自家村民不允呢?

白大石初看这架势,也懵了。

陈念莞亦朝白里长笑了笑。

在来之前,白里长就听闻是因为取冰闹起的矛盾,如今再听说是在萍儿村买地又建鸡舍鸭棚的陈东家,心里登时有了主意。

这陈东家在萍儿村可是投了不少钱银,如今她难得来白桦村取冰,怎么说,也得从她手里赚一笔。

“陈东家,咱们白桦村的人说得没错,这白桦湖是咱白桦村的,若是白桦村里头的人家要取冰,我们也没有意见,但你一个外乡人,要动属于咱白桦村的东西,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陈念莞哪里会不明白白里长的意思?

无非是想要钱银买下开采权!想想当初在府城,为了买冰种不也花了四百两银子吗?

如今能在白桦村取得到冰的话,出点钱银又何妨?

“那,白里长,您说说,如果我真想从这白桦湖取冰,该怎么办?”

白里长身后的村民们都安静下来,白里长看了一眼陈念莞,笑,“这,我还得跟村民们先问问?”

陈念莞表示理解,看着白里长将那群阻拦他们的村民给带到了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儿,才复又走回他跟前:“陈东家要取冰,得先给咱白桦村人支付五十两银子。”

“是不是我给了五十两银子,这湖里的冰就任我取了?”陈念莞虽然想到会被敲诈一番,却没想到,敲诈的钱银不过百半,马上同意了。

“当然。”

“行,我付这五十两。”

五十两算什么?能取到冰的话,分分钟可以赚回来。

哎,这些白桦村民看来,还是小看了冰的价值啊,忒淳朴了。

当初完全靠着买冰发家致富,狠赚一笔成为万贯小富婆的陈念莞心里啧啧!

但这对陈东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口说无凭,白里长能不能给我立个字据?”

白里长于是找来村子里有笔墨的人家,当场给陈念莞立了个字据,陈念莞接过字据,拿了一张五十两的字据给了白里长。

白里长摸着那五十两银子,笑得合不拢口:“陈东家果然如传闻中那么爽快。”

“对于能互惠互利的事情,我向来很爽快。”陈念莞被称赞,眯着眼微微笑了,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伙计,又看看白桦村的村人,“我还有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想跟白里长商量商量?”

“陈东家请说,陈东家请说。”

“我们从这儿取了冰,还得运回京城去。不过带的人手不够,时间又紧迫,所以我打算直接从白桦村雇用给我凿冰挖冰的伙计,您能不能帮忙引荐几位力气大的小伙儿?”

白里长登时愣了,后面看着自己里长手里五十两银票的白桦村民也呆了。

他们方才讨论过取冰要收取多少钱银才合理,毕竟他们都知晓,这冰估计是这位陈东家拉回京城囤着给酒楼用的,夏日里头冰有多贵,他们也略知一二。

但这冰白白搁这里也是最终消没了,到时候不过就是水,不怎么值钱。

最终商量出五十两,白桦村一百户人家一户半两。

平白得了半两银子,每户人家都高兴着呢,现在听这位陈东家说,要雇他们挖冰凿冰,都懵了,这陈东家才花了钱银,转头还要出工钱雇他们白桦村的人干活?

没等白里长发话,村民里头早有壮实的汉子嚷着挤开人群走到前头来:“我我我,我力气可大了。”

“我也是,我不仅力气大,家里头还有镐子锯子,陈东家你雇我吧!”

“我也是,我力气是整个白桦村最大的。”

……

陈念莞给了两大猛兽一个眼神,柳熊跟柳狮明白,走上前来,跟那说自己力气大的村民吆喝着一个个来,给他们登记名儿,说好一百二十文,一日一结,就分工合作,热热闹闹地在白桦湖里头分区作业起来。

陈念莞则跟小佑跟四丫等人,到白里长家闲话家常去了。

这一日,两辆装着满满冰块的驴车拉回了五百块冰回到素川路。

因为天气寒冷,虽然从白桦村回城里头需要一个半时辰有多,但冰块几乎并无融化的耗损。

等冰块都搬进冰窖后,陈念莞就将这事全盘交给两大猛兽了,她得跟沧莫南跟施存祈商量酒楼开业的大事了。

“不过,你们可得考虑清楚,要不要接这个担子。”

这冰窖营生做起来了,可就是一年接一年会做下去的,要两大猛兽同意,那就是说,他们日后可就不回府城凉冰铺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呆在京城了。

柳熊柳狮一听,呆了,留在京城?

“对,你们俩得给我管着这个冰铺,每年五月到八月买冰,冬季这个时候存冰,平时没活计,就到陈家酒楼帮忙跑腿或是护卫啥的。”陈念莞都给他们计划好了。

两大猛兽听着,表情从呆滞到渐渐欣喜。

“无论在冰铺还是酒楼的活计,我都统一给你们现在五两的月俸,每个月都有奖金,多少自然是看每个月的盈利额来定!”陈念莞道,“愿意吗?”

“那咱,还住香桂街?”

“还是住这?”

两大猛兽知道,冰铺后院可是有东厢两间房跟正厢三间房可以住人的。

陈念莞犹豫了一下。

原本改建冰铺这商楼后,她就考虑过了,酒楼后面的其中一个正厢不改造成员工用房,也拿来了做库房,而后正式营业时,考虑男女有别,护卫们跟男伙计们就住酒楼后院,这边冰铺就改建给需要的女伙计们入住。

但在冰铺后头,全住的是女伙计也不安全。

而且最起码管事得给些许优待才是。

陈念莞最终决定,大方面不变,但鉴于两大猛兽的管事属性,冰铺后院两间东厢一?????人一间房,两间正厢给女伙计住,余下靠角门的一间正厢给他们用做堂屋。

两大猛兽乐不可支。

眨眼,他们在京城就有自个儿的落脚地了,可不要太好喔!

还能考虑找个娘子,生个娃,等在京城住久了,可不就是京城人士了嘛!

从此干活更加卖力。

便是离了陈念莞,也带着一群苦力,兢兢业业地每日从京城到白桦村凿冰挖冰,白桦湖的冰采得差不多了,在热情赚钱银的白桦村人的引荐下,又找到了山里头的一个天然湖泊,将偌大的冰窖堆满了漂亮的冰块。

等采冰工作结束那一日,看中白大石跟吴东哥的工作能力,两大猛兽举荐他俩到冰铺干活,平时做看院,忙时干活买冰。

陈念莞对于未来冰铺管事的亲自引荐,自然是应下了。

*

此时距离上元节,也就剩下三日。

商楼第三层早已经改建完毕,穹顶飞檐,秀丽十分。

大厢房里头自然也添置了订造好的案几桌椅,平时就在此处用餐即可,至于一侧空出的用帷幔隔开的一个讲台空间,请戏班子时可以看戏听戏,办私会酒会时则留给举办搞活动用。

这一日,陈念莞将香桂街的所有人都请到了酒楼吃早膳,而六位厨子也早早地听从安排,搬到了酒楼后院跟隔壁商楼后院就住,这几日都在熟悉两个大厨房,心情不免激动。

因为扩大了陈家酒楼的容客楼层,施存祈与沧莫南初初听到陈念莞这个打算时都很吃惊,到后来商楼建成后,两人带着人过来看过建造好的新包厢跟大厢房,都表示这主意不错。

但容客量增加,相对应的伙计自然也是要增加的。

有了六子意图烧楼的前车之鉴,施存祈再招揽人手时,格外严格,如今招进来的男伙计都是施存祈确认过可信的京城人士,并不需要提供住宿,就怕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至于女跑堂,却是施存祈的娘子方氏帮忙招揽的,十个娘子,除了两位是方氏娘家带过来的管事,其余八位都是买来的奴婢。

据说是听说了六子的事后,施存祈跟方氏商量过后,决定负责招待女客的女跑堂,还是从牙行买些大户人家到年纪发落的奴婢好了。

一来,在大户人家做过的女婢学过规矩,招待起女宾来也比临时训练的寻常人家的姑娘要得体有礼,二来,自然是有卖身契在身,不怕这些奴婢出幺蛾子。

陈念莞对于方氏的做法表示感谢。

而这日在正式开业之前的演练,大伙儿都将选择在酒楼里用餐,自然是为了让跑堂们都熟悉如何招呼客人,以及让柳云跟厨子们提前熟悉酒楼运营时后厨的管理,最后,也让合伙人先瞧瞧,陈家酒楼与众不同的运作。

这大伙儿,除了陈念莞带来的香桂街的众人,还有便是沧莫南跟沧老爷,施存祈跟方氏等人了,至于另一位合伙人萧七爷,她也让柳风到大佛寺去找明海师傅请了,结果萧七爷没请到,反而将明海师傅招来了——大师听闻是陈家酒楼开业前得试运营,趁着人少儿,赶在上元节之前,偷偷溜进城里一饱口福呢!

见着明海大师骤然出现,那沧家跟施家的人都惊了,而后才知晓陈念莞跟明海大师的关系,不由得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眼神跟表情,过来恭恭敬敬地拜见过后,才分别入席。

陈念莞跟明海大师以及柳风等人自然是一席的,那沧莫南跟沧老爷也凑热闹,要跟明海大师一席,加了进来,于是香桂街的众人分了两席,那施存祈跟方氏则是选择坐到其中一个雅间。

见众人就坐,早练习过几次的茶博士马上将茶水送上,因为期盼着即将上来的美食,都兴奋不已。

很快,从通往后厨的大门里,推进了两辆木车,木车分三层,每一层都摆放着不同的糕点,最低一层摆放着熬好的米粥跟小菜,中间一层是煎制的糕点,最上面一层则是高高低低垒得高高的小蒸笼。

那推着木车到陈念莞这边来的是王五,另一辆木车则推到了雅间那一头。

第一次见这么上菜的人觉得新鲜了,但已经在香桂街吃过这些糕点的人则纷纷熟练地点单:“有没有蜜汁叉烧包?给我一笼蜜汁叉烧包!”

“我要先吃一碗鱼片粥,麻烦给我来一碗。”

“上次吃过的三丝炸春卷好吃,有吗?没有就给我来一笼陈皮牛肉丸!”

……

有等不及的人甚至离座,自己走到木车前,动手自己拿了几笼到案桌上。

跟陈念莞同一桌的沧莫南跟沧老爷,瞧着都愣了。

明海大师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也自己起身,问过王五都有些什么,看过木车上的吃食后,动手就捧了几笼放到自己的座位跟前的案桌上。

而雅座里的施存祈跟方氏早在跑堂的帮助下,也拿了自己感兴趣的吃食,已经吃将起来。

沧莫南跟沧老爷反应过来了,问过身边的人那蒸笼里的都是什么点心,什么味道,也赶紧跟王五要了一笼烧卖跟一笼蒸粉果,一笼白云鸡爪,一份煎芋酥,另外还一人点了一碗粥。

等食客们都坐到座位上后,王五数了数一下席面上的糕点跟粥份,从挂在木车旁边的竹筒里,掏出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却磨得光滑,还刻着陈家酒楼的竹筹,对应着放进了案桌上的竹筒里,这才推着车到了另一桌。

这一桌的两大猛兽跟四丫小佑等人都轻车熟路了,听王五说了还有的点心,很快拿了各自喜欢吃的,王五一一给他们拿到桌案后,也留下了对应的竹筹,这才推着木车转到了雅座那一边,去给施存祈夫妇送餐。

而另一个推车男跑堂这才又转悠到陈念莞这一桌来。

“各位公子们老爷们夫人们娘子们,要不要再来一笼点心?”

沧老爷跟沧莫南这个时候已经明白酒楼是如何上菜的了,学着隔壁四丫等人,先问了男跑堂都有些什么。

“有萝卜糕红豆糕,有香煎葱油饼也有酥炸煎鱼饼,有瑶柱酱蒸排骨跟秘制金钱肚,有鱼片肠,甜肠……”

沧莫南跟沧老爷一听,这是跟先前那木车送上来的吃食都不一样啊?

要要要。

于是又拿了满满大几笼。

等车子过去了,父子俩才算安心坐下来细细品尝,同时也跟左右邻座的人互换着吃彼此拿来到不同糕点。

等第一批两辆车推进了后厨,另外两个跑堂又推着两辆木车走了过来。

亦同样是满满两木车截然不同的糕点。

沧老爷叹服了:“陈东家,这一来一去,怕是有不下五十种糕点吧?”

“岂止呢?我们陈家酒楼,如今刚开业,准备的糕点不算多,也就一百种左右吧,因为时节限制,还有很多食材在这个时候找不着,等春季夏季秋季的时候,能吃到的点心会更多呢!”

例如那虾饺啊,糯米鸡啊,都因为找不到食材,只能够暂时搁置呢!

明海师傅原本吃得停不下来,这个时候一听,登时停了下来,看着陈念莞直点头。

不错不错,自己支持陈娘子在京城开酒楼,简直就是明智之举啊!

陈念莞也冲大师笑笑。

吃着点心的食客都忍不住抬头,纷纷朝她看了过来,眼里均是钦佩。

光是点心就有一百种左右?厉害了,陈东家!

可不是!

陈念莞再度在众人崇拜的眼光中悄悄笔直地挺起了脊梁骨。

她陈东家厉害着呐!

等一顿早茶过后,众人看着收拾碗盏蒸笼的木车推着慢慢离开,那负责收账的接待员便将案桌上的竹筒拿起来,送到柜台区结账。

那沧莫南跟沧老爷还是第一次这么新鲜的结账方式,马上跟了过去,看着方五郎跟助手娴熟地分别数出相同长短的竹筹各有多少,各对应多少价格,然后算出了一顿早茶的价格:二十五两银子。

啧啧!

“祖父,原来我们不知不觉间,竟然吃了这么贵的一顿早膳啊!”沧莫南惊叹。

光是早膳就有这么多点心,看着推上来的一车车琳琅满目的早点,味道都好,还有许多先前未曾见过的,于是这也想尝,那也想尝,可不就不知不觉间吃了这么多吗?

“可是,物超所值啊!”沧老爷说着,瞧了一眼楼上,“楼上是雅间?”

“右边,包厢,原来春风里的雅间,整个儿都没怎么改动。”

沧老爷老谋深算的笑了:“乖孙啊,以后,咱找人谈生意,就来这陈家酒楼,点心好吃,也够排场。”

可不是。

每日吃一次,一次吃二十道点心,也得轮五日才能将陈家酒楼的一百多道点心全吃个遍,更不用说,还有应季推出的新糕点。

“这陈东家,我沧海当初是太小瞧她了。”

沧老爷远远看着跟明海师傅一起品着茶,说说笑笑的陈念莞,直叹惋,见方五郎将两桌人跟雅座的费用都算出来?????了,一共六十五两,他自己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方五郎。

“沧老爷?这顿吃食,是陈东家请的,无须结账。”方五郎惊奇。

“哎,客气什么?我也算是这陈家酒楼东家之一的祖爷爷,这一顿,我请了。”沧老爷笑眯眯。

难得能跟明海大师同坐一席,这份荣耀,等日后说出去,他可是倍儿有面子呐!

“南哥儿啊,酒楼开业那一日,给我订三个厢房,咱沧家在京城里的大家伙儿,都来这儿吃早茶。”沧老爷笑道,“我再叫几个老熟人,都来尝尝陈家酒楼厨子的美食。”

没道理自家乖孙开的酒楼里的吃食这么好吃,不来帮衬反而便宜其他家的道理。

“沧老爷,咱们酒楼的午膳跟晚膳也有京城难得一见的菜式哟,不然,上元节那一日,你们也干脆在酒楼里吃午膳跟晚膳?”陈念莞看沧莫南祖孙那么久没回席,走了过来,听了沧老爷这话,笑眯眯地问。

“陈娘子既然这么说了,那我沧某人不吃可不就错过美食了?”沧老爷点头,“订,都订。”

“那我先谢过沧老爷帮衬啦!”

陈念莞笑道。

其实年前吩咐七木送年节礼的时候,有赠送出去给在客船上遇着的几位食客,过年后他们到访香桂街,确定过陈家酒楼在元宵这一日开业,也已经订了三个堂食,跟两间包厢了。

可以想见,届时候应该是不愁没有食客光顾的。

但夜间花灯节如何吸引那前面主街上的公子姑娘们过来,还是得跟沧莫南商榷好的。

“我让你准备的花灯,都准备好了?”

“放心,陈娘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找人做了约莫一千盏小花灯,应该够吧?”

“安放后,那灯能从主街那一头,亮得一直蔓延到我们陈家酒楼来吗?”

陈念莞自然是知道,那元宵夜里出游的游人,都是冲着皇宫跟前的烟火跟花灯去的。

据说元宵当夜,当今大周朝的皇上会主持烟火大赏,届时满城人都会见得绚烂的烟火,其次便是为了彰显各家身份跟地位,从宫前始,摆放的一座座花灯的花灯赏。

陈家酒楼的目标,不仅是吃过晚膳后去赏花灯看烟火的食客,还有看完烟火跟花灯回家途中,刚好会有食欲的各家郎君娘子们。

这自然需要一点点吸引食客的技巧。

而陈念莞选择使用上千盏小花灯,在素川路路口装饰成花灯门,一路悬挂花灯,让他们一直亮到陈家酒楼跟前,而后在陈家酒楼门前也会悬挂百盏花灯,务必让陈家酒楼在那一日成为整条街道上发光发亮最亮眼的那个崽。

想想那一路花灯照明的景象,就令人激动。

更令人激动的自然是花销了。

为了做这一千盏只图照明最简单造型的莲花竹灯,在素川路路口制作那扇花灯门,她可是花了足足三百多两,更别说,还有当日的舞狮,鞭炮,等等的开销,拢共加起来可是花了足足五百两。

这还都没算送红票撒赞的免费吃食,以及素斋供奉的开销。

要这样都达不到招徕食客打响陈家酒楼的名头,她肯定会吐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