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酒楼,掌柜的自然是少不了的。

陈念莞心里头已经有了最佳候选人,就不知道,这候选人肯不肯干。

施存祈住的宅子外头,得了门房通传,上次接见过她们的管事直接把他们引进了屋里头,这一次,陈念莞还是没有见着施存祈,负责接待的依然是方氏。

陈念莞也没跟方氏客气,直接便说是来见施存祈的,让她再通报一次。

“麻烦你跟施二爷说一声,我如今在筹备一家商铺,打算在京城里开一家酒楼。我以前跟施二爷打过交道,觉得施二爷很有能力,所以想邀请他一起做这家酒楼,并高薪聘请他为酒楼大掌柜,如果施二爷有兴趣,麻烦请他出来见个面,咱们好商谈一下合作的具体细节。”

方氏愣住了,看着陈念莞,不太敢相信:“陈娘子,想开酒楼?”

“啊!商铺我都看好了,就在内城的素川路街尾,原本开春风里的那地。”陈念莞自信地点点头。

连酒楼地址都定下来了,不怕他不信。

于是方氏连忙叫管事再去施存祈房里头通传。

管事进去之后,没多久便又出来了,冲方氏告罪。

“没事,这也算是大事一桩。”陈念莞不免失望,然后笑了笑,“施二爷应该需要时间考虑一下的,若是想好了,愿意跟我合作的话,可以随时到香桂街,或者是虹影巷的陈家河粉摊子那里找?????我。”

施存祈会感兴趣吗?陈念莞觉得他会的。

在做月满楼的二东家时,为了月满楼分店的事,他能千里迢迢从京城去到抚宁县,亲力亲为,又为了河粉方子,不惜再走一趟,还大胆地买入了她手上的所有腊味。

有眼光,有能力,还有胆识,陈念莞深以为,在京城这繁华之地开酒楼,能让施存祈做合伙人,并且出任大掌柜,最合适不过了。

就看他,他信不信得过自己!

陈念莞走后没多久,方氏去了自家夫君的院子,站在厢房门口许久。

方氏的娘家,与施家,算是世交,她与施存祈,算是青梅竹马,两人情投意合,两家便早早订了亲,待两人长大,水到渠成地成了夫妇。

在施家还没有分家的时候,施存祈为了家里头的营生,四处奔波,二房里头的大小事务,都是方氏在打理的。

后来被施大爷扫地出门,施存祈一蹶不振,亦多亏方氏操持,才护全了整个二房的人。

如今住在外城,宅子上下十来位佣人,还有膝下两个孩子,靠先前存下的钱银,还有分家分到的百亩良田租子度日,大富不足,小富有余,倒也不是过不下去。

只是,夫君就这么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

方氏想了许久,才敲了敲门。

厢房里头,已经知晓陈念莞来邀请自己成为合伙人的施存祈,竖起了耳朵。

“夫君,咱们离开月满楼,搬到外城来住,都已经过去差不多半年有余了,难不成夫君还想不开吗?”

“大哥忌惮你,害怕你会夺了他的位置,将夫君赶出月满楼,不恰证明,其实夫君比任何人都适合做酒楼这一行吗?”

“如今陈娘子说要来邀请你做他酒楼合伙人,也是因为你能干,信得过你,对不对?”

“既然你那么喜欢酒楼营生,这眼前,不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吗?”

“我看那陈娘子,既然能做出鱼腐,河粉等等京城人士没吃过的美食,如今又斗胆在京城敢开一家酒楼,必然是有所仗恃的,夫君你要不认真考虑一下?”

方氏停下许久,见里头没动静,轻轻叹了一口气。

“夫君!便是,为了一双儿女着想,我也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

方氏转身,正想离开,听到身后传来响动,转身偏头,看着面容憔悴,胡渣糟乱的施存祈打开了门。

“夫君?”

“叫人来,给我梳洗。”施存祈沙哑着声音道,眼眶通红,“我去见陈娘子!”

*

还不知道方氏已经说动了施存祈的陈念莞担心着自己酒楼的大掌柜候选会不会选择相信自己,转头便在河粉摊子见到了江禹,一双杏眼闪了闪,又弯了弯。

“江公子,那么巧?我正要找你呢!”

有过冰铺合作的江禹,应该足够信任自己开酒楼能盈利吧?

“我亦是有事要告诉你一声。”江禹放下了筷箸,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江禹还有事要告诉自己一声的?

陈念莞惊讶了。

那日回江府后,江禹就被自家二叔告知,那素川路的酒楼没了。

不是才说可以转卖掉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没了?

“别提了,我回户部去翻那商铺的契书,没找着,听梁尚书说,那商铺已经被圣上赏赐出去了。”

反正陈姑娘也买不起,那酒楼没了就没了吧!

进出王宫不算少的江禹知道赏赐这事寻常,没放在心上,不过当时陈姑娘表露得相当喜欢那酒楼,既没了,跟她提一句也好。

陈念莞听说那商铺已经没了,笑嘻嘻地,“没事没事,我已经找到商铺了。”

当然没了,因为落到明海大师手里了嘛,再过不久,就是属于她的了。

“租的?”

陈念莞不予置否,“江公子,你要不要跟我合伙开酒楼呢?”

江禹诧异,在府城的时候,他可是花了一点小心思才能入股陈姑娘的冰铺的,如今在京城,她居然主动找自己买股入伙吗?

“那,陈姑娘能让我买几成?”

“一成要二千两,所以,江公子觉得两成如何?”

要是江禹愿意买两成,那就是四千两,八千两的任务就完成六千两了。

江禹微微一笑,摇头。

陈念莞借用江府的权势成为冰铺在府城的依仗那事,父亲细细给他剖析过厉害关系,如今,他江禹再也不是以前的江禹,被她利用了还懵然无知。

她主动说让自己买两成,或许这里头有坑呢?

人,是讲求进步的。

他要学着吸取经验教训。

“江公子,不是吧?”她这么主动送赚钱银的机会给他,他居然不要?

那是自然。

如今在京城,若他再让她在府城里那般随便借势,惹出了麻烦,可是不仅牵连到江家,也会影响到宫里的姑姑,以及表哥,当今的三皇子。

天子脚下,些许小事动辄就会变成大事,他不得不谨言慎行。

“既然江公子你不愿跟我合伙,那便算了。”陈念莞耸耸肩膀,表面装得无所谓,其实心里头痛惜得不得了。

啊啊,要没得依靠江家这么大一棵巨树了。

“那,能不能借一些银两给我呢?”退而求其次,跟他借点钱银,可以吧?

“多少?”

“二千两。”

江禹想,被她借势不行,但做债主,终归可以吧?但不能借多的,二千两,也已经是很大一笔钱银了。

陈念莞摸了摸额上薄薄的刘海,偷偷扼腕。

行吧,二千两就二千两。

允诺迟些时候会让小厮送二千两到香桂街后,江禹打包了一份炒河粉便走了。

目送江家大公子离开,陈念莞叹了一口气,才想收回视线,便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跟江禹擦肩而过,朝自己缓缓走了过来。

陈念莞的眼神一下亮了。

是施二爷。

出现在陈念莞眼前的施存祈没了出现在方氏跟前的颓废,衣装整洁,面容清净,虽瘦了许多,但一双眼睛依然铄亮。

“陈娘子!”

施存祈早听方氏形容过来了京城的陈念莞,甚是吃惊。

一年前,陈娘子不过是个租住在燕来巷的秀才家姑娘,还得一文钱一文钱的卖鱼腐攒钱银,而今,却有了在京城繁华之地开得起酒楼的钱银跟能力。

反观自己,却成为了久居家中的困兽,如此一想,施存祈不免赧然。

如今亲眼所见,这陈娘子已经全然没了他印象中的瘦弱孱气,穿着郎君服,却是面润唇红,精神奕奕。

怕是境遇,已经天翻地覆。

陈念莞让柳云上了一份汤河粉给施存祈,施存祈也不客气,拿起筷箸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等着他吃完再商议的当儿,天空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

“是这里吗?”

“是在虹影巷!我就是昨儿看见这里有卖陈家河粉的摊子。”

“瞧,是这里是这里!这摊子还写着陈家河粉呢!哪来的冒牌货!”

一群人冒着小雪走到了摊子前,陈念莞一回头,便见到居然是月满楼的大掌柜。

不过大掌柜以为陈念莞是食客,没在意,注意力都放在了出摊的柳云跟杜鹃身上:“你们是打哪来的?怎么会知道做陈家河粉?知不知道,咱月满楼已经买下了陈家河粉的方子,在京城,是不许别家再卖这吃食的?”

“大掌柜!”陈念莞忍不住叫了一声。

大掌柜的一回头,见到是陈念莞,怔住了,而后视线落到了案桌旁也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施存祈,面色就尴尬起来了。

他听闻外城有人在卖月满楼独有的河粉,叫伙计过去看看,发现真有一家,那河粉还跟酒楼里头的一模一样,以为是谁研制破析河粉的做法,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会遇见陈家河粉的正主,更没想到会遇见施家二爷。

大掌柜的勉强笑着走到了他们跟前:“陈娘子,二爷!”

“大掌柜的,这陈家河粉的摊子,是我摆的,我跟你们月满楼签契的时候,可没有说,我自家做生意,还得经过你月满楼的同意。”

大掌柜的干咳了两声。

“这项买卖还是我跟陈娘子签的,陈娘子并没有说错,契书细目上,并没有禁止陈娘子自主做这门营生。”施存祈看着大掌柜的,慢慢道,“大掌柜要是不清楚,拿当时签的契书出来仔细看多两遍。”

“这事纯属误会,因为先前不知道是陈娘子的摊子,所以过来看看,现在看完了,有陈娘子在,那营生自然是能做的。”大掌柜讪笑着带人离开了。

陈念莞看向施存祈,施存祈看向陈念莞,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还没有正式合作,但第一次共同迎敌的感觉,还不错。

施存祈同意出任陈念莞酒楼的大掌柜,并且出一千两,买下陈念莞手里的半成股份。

陈念莞当然是同意的。

不仅积累了一千两,还获得了一位得力助手,怎能不让人惊喜?

随后,陈念莞跟他谈妥了出任酒楼大掌柜的月俸,以及酒楼的一些规划细则。

得知陈念莞买来的商铺就?????是素川楼的春风里,施存祈亦颇感意外。

作为曾经月满楼的二东家,他当然知晓,以前的春风里是侯府的人开的,虽然在京城里比不上前三家知名的酒楼,但因为春风里只招待勋贵权臣,所以名气亦是不小。

不过,随着安顺侯府没落,这煊赫的名声再不为人所道。

能从官衙手中买到春风里,陈娘子怕是有几分本事,难怪敢在京城里开酒楼。

这日下晌,收摊回香桂街没多久,江府的小厮送来了江禹借她的二千两,陈念莞将借据交给了小厮后,将这几日筹集的钱银算了算,很好,有五千两了,还差三千两,还能找谁呢?

“表姐,表姐!”

一大早自告奋勇积极要她做了美食,带着姜汁跟牛奶做冬日烧,去了大佛寺的柳风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陈念莞飞快地将钱银全收拢起来,藏好。

“表姐,你那酒楼合伙人,还剩下有一成留给我吧?”

“半成,我说了是半成。”陈念莞头疼。

“不,一成,我买。”

“你有银子?”

“有。”

柳风哗啦啦啦拿出了一迭百元银票,晃得陈念莞眼睛发光,而后又惊了,“小风,你哪来那么多银票?”

“嗯哼嗯哼!”柳风大喇喇盘腿坐下,屁股挪啊挪的,才找准了舒服的姿势坐好,大手一伸,将那百元银票推到陈念莞跟前,得意地用下巴点了点,“你数数,是不是总共三千两?”

“三千两?”

“啊,我自己用两千两买一成,然后,替我的好哥们萧七爷也买半成。”柳风小骄傲的双手抱臂,正待昂起头来,又不放心地问:“还能买一成半吧?”

“能。能。”

当然能了,刚好补全了八千两的缺。

但,陈念莞表示对柳风这三千两银票来源的怀疑。

“你怎么得来的两千两?这萧七爷,又是怎么回事?”

“哎呀,萧七爷,是我给明海师傅送吃食的时候认识的有钱人家老爷,每次去大佛寺都会跟明海师傅下棋,跟明海师傅关系好着呢!”

原来是明海大师的棋搭子?

“然后表姐你不是说,在找合伙人吗?我见着萧七爷家里头大把钱银,所以就说服了他入伙咱的酒楼咯!”

当然,萧七爷赏赐人居然用金子的这事,是不能告诉表姐的。

谁也不能告诉。

不然,跟他抢着去大佛寺送吃食,他还怎么能从萧七爷手里得那么多金子?

“你怎么知道他家有钱银?这萧七爷家里头是干什么的?”

“明海大师说萧七爷啥都做,家财那是富甲天下,不过为人低调!”

“富甲天下?那他入伙怎么才买半成?”

“哎,他当心有风险,赚不到银子,所以就只愿意买半成呗!”柳风昂着头道,“可我相信表姐你的能力,所以冒风险跟萧七爷借了二千两,放心跟表姐你买一成股,表姐你说,我是不是对你最好的?”

“是,是,柳风最好了。”

陈念莞飞快地数完三十张百两银票,得咧,八千两,齐了!

陈念莞笑眯眯的。

虽然多了一位萧七爷这位意料之外的合伙人,但能跟明海大师有来往,又愿意大手笔借钱银给柳风,人品估计是靠得住的,以后去大佛寺得找明海大师打听打听这人,问问明海大师这人信不信得过。

得到陈念莞的承诺后,柳风轻松了,从堂屋里头出来,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厢房,将门紧紧关上,锁好,然后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个黑黑的布袋,踢掉靴子就滚到了炕上,将布袋里头的金瓜子全倒了出来,数了数:哟,这次真大方,多给了四粒,有十一粒这么多,加上前头得的七粒,总共有十八粒金子了。

这是他给将来天仙娘子攒的家当啊!

得好好收藏起来。

那位萧七爷,可真是没话说的好人呐!

柳风美滋滋地想起了今日去大佛寺的经过。

*

自从打了要拉拢萧七爷给表姐的酒楼入股,以及借到钱银,柳风是天天积极地往大佛寺跑,给明海大师开小灶也是勤快得很。

每日都叫表姐现露一手吃食,而后自己赶紧地学,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专心跟用功。

学好了,就马上跑大佛寺去了。

这些天,明海大师不仅吃到了许多新吃食,对这位天天跑大佛寺来给自己下厨的小郎君还颇有好感,看向柳风的眼神慈祥了许多,瞧着他的秃瓢,甚至一度起了要不要收他为弟子的打算。

直到这一日,弘帝,不,萧七爷再来找他下棋,他才幡然醒悟,这小郎君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且说这日萧七爷才走进佛庵,后头跟着的宫人跟护卫就迅速清场。

走进禅房,明海大师还没来得及接驾,那原本在伙房里下厨的柳风便奔了出来,看着萧七爷一脸高兴:“萧七爷,您来啦?”

那声音是带着七分惊喜两分娇怯,还有一分是忐忑。

萧七爷乍听身子发了个寒颤,以为是去后宫时,哪位妃嫔出来迎驾了,而后便瞧见是个秃瓢郎君奔到了自己眼前,小脸笑得皱巴巴的,一下记起来了,“啊,是你啊,大嗓门,来得正好,你怎么在这?”而后瞧向明海大师,“呵,是明海师傅叫你来的?专门给他做吃食?”

明海大师才想要反驳,柳风早接口应了:“哎,明海师傅平时儿普渡苍生这么辛苦,咱来给他做点吃的,应该的。”

“那……”萧七爷看着露出“没错,老衲就是如此辛苦”表情的明海大师频频点头,气,“那爷我也天天处理天下杂事很辛苦,怎么不见你来给我做点吃的?”

“嗐,那不是咱不知道萧七爷您家在哪里吗?要知道,一准上门给您弄吃的去。”柳风笑嘻嘻地讨好,“那我现在就给您弄吃的去,怎么样?”

“好啊,你上次给我们吃的那个,冬日烧,给我来一份。”

“好咧!”柳风麻溜地又跑回了伙房,前所未有的认真地,给这萧七爷做冬日烧,以及从陈念莞那处新学会的一道美食。

脆皮炸鱼柳!

因为是大冬天里要柳风跑到给大佛寺做给明海师傅吃的,所以陈念莞都会选择事前腌制好,而后等送到大佛寺能刚刚好的小吃,不过柳风为了做的完美,从头到尾都跟着学了:

将买来的鱼洗干净后,将鱼肉片下来,切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沥干水分,

配备姜粉,芝麻以及盐,蚝油,米酒,倒进鱼块里搅拌均匀,而后腌制半个到一个时辰,

接下来就等柳风出马啦!

柳风先做好了冬日烧,然后才将腌制好的鱼条拿出来,

先拿锅倒进油,烧火后等它慢慢热起来,

用一个大碗,倒入适量的玉米粉,冰水,蛋清,豆油以及一点点醋,搅拌均匀,

将腌制好的鱼柳全倒进大碗里头滚一滚,让它们都裹上一层面糊,这样,炸出来的鱼柳就会有酥脆的外壳啦!

油热之后,放入鱼柳,等炸至金黄,就可以用笊篱捞上来装盘。

表姐说,要想引诱得人食指大动,还要做个好的啥摆盘,柳风把炸鱼柳一根根摆放好,码得整整齐齐地,还特意掏出一朵在大佛寺摘的梅花斜斜地放到一边,觉得好看了,才作罢。

嗨,为了能给表姐找到合伙人,他可是拼上小命了!

做完之后,还是叫来了心跟自己一块儿把吃食端上去的。

这些天柳风总是来佛庵里给明海师傅做吃食,柳风还忒大方的总是留一些斋食,比方说冬日烧给他吃,了心从一开始看不惯柳风,到现在打心底儿佩服。

可不是,做得一手好厨艺啊,这家伙!

还不独食,留那么多好吃的分享给他,那冬日烧还真好吃!

这小痞子,啊,不,这小郎君是个好人啊!

柳风在了心心中的印象迅速飙升,现在,了心跟他心目中的好人小郎君将两份冬日烧,两份炸鱼柳送到了禅房里。

明海大师跟萧七爷下着棋,其实心思都不在这上面,见到吃食送上来了,那就不装模装样了,马上叫人撤了棋案,将吃食摆了上来。

“这是什么?”

萧七爷看着那炸的鱼柳问。

“这叫酥炸鱼柳啊!很好吃的,七爷你尝尝!”

于是萧七爷跟明海师傅都各自夹了一条,送进嘴里尝了尝。

外皮酥脆,吃起来咯吱咯吱地响,里头的是鱼肉,鲜美多汁!

呵,吃过的鱼馔也不少,吃这么处理鱼肉的小食还是第一次,并且,那鱼肉似乎被料理得尤其甘甜,多了一股平时没吃到的鲜香!

“这是用什么鱼做的?”莫非是自己从没吃过的鱼类?

“哎,就是普普通通的鲤鱼啊!”

普普通通的鲤鱼?

萧七爷瞥了柳风一眼,而后瞅了一眼窗外。

如今儿天气这么冷,能寻到普通普通的鲤鱼,怕这鲤鱼找来就不普普通通了。

“我说真的,就是为了明海师傅嘛,表姐说要用鱼,我跑外头找了个砸冰钓鱼的?????渔户,专门买的。”柳风解释,“他说他那鱼钓来都是卖京城里头叫得上名儿的勋贵,卖得可贵啦!”

“哦!”萧七爷听他说着,把冬日烧拿了起来,有滋有味地吃着,等着那股子辣劲上来,又下去,而后畅快淋漓地啊了一声。

“我说啊,你,大……叫啥来着?”

“七爷,我是柳风呐!”

“柳风啊,你家这冬日烧,要这个时候,在京城里头开个铺子,也肯定卖得好。”

“是吧是吧?”

柳风正愁怎么开口跟萧七爷提开酒楼的事呢,听他这么一提,眼睛一亮,而后哒哒哒跑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那留出来的炕地儿不够,于是撅起屁股拱了拱,把萧七爷拱进更里面一些,然后友好地一伸手,哥俩好地揽住了萧七爷的肩膀。

明海大师差点没抓住冬日烧的碗,眼看要摔,又赶紧颤巍巍地捞住抱起来。

刘公公嘴巴微微张开,懵圈了。

了心不忍卒看,闭上了眼睛:柳风小兄弟,你是找死啊!

萧七爷被拱得一个趔趄呢,而后看着忽然近身就把自己差点没整个揽起来的柳风,也呆了。

“七爷啊!”

萧七爷回过神来,那句放肆还没来得及说得出口,柳风就深情款款地叫了一句,他身子一颤,瞥见冲上来要扯开柳风的护卫,伸手一摆,那护卫就又退下去了。

“什么事呢?柳风!”

“您也觉得咱们开个铺子能成功是不是?”柳风尚不知方才差点大祸临头,还乐滋滋地拍了拍萧七爷的肩头,“这就对了,我跟我表姐啊,正打算在京城里头开一家酒楼,您要看好咱们,有没有兴趣买个几成,跟我们一起合作搞营生呢?”

“哦!”

萧七爷瞟向了明海大师。

明海大师扶额,干脆侧着身子不去看他们。

刘公公瞪圆了眼看着柳风,眼里如同看稀世珍宝。

了心睁开眼睛,一震,受到了莫大的冲击:这柳风小兄弟冲撞了圣上龙体,居然没事?

“就凭冬日烧,鱼饼跟鱼柳什么的,可支撑不起一家酒楼的营生。”

“哎,那您猜错了,我跟我表姐会做的菜可多着呢!”

柳风于是将自家表姐的赫赫功绩说了一遍,从跟着她出摊卖河粉到在府城开糖水铺,而后一个个菜名甜品报了上来,说得绘声绘色。

没办法,要给这萧七爷一点跟咱家合作的信心嘛!

当然要把表姐跟自己说得有多厉害就多厉害咯,更何况自家表姐就是这么厉害!

别人听了心情如何不知道,反正明海大师是听得直咽唾沫。

哎呀,陈娘子会做这么多吃食,一定要让她把酒楼开起来!

“嗐,别的不说,就说现在吧!咱家在虹影巷开的一家河粉店摊子,天天都火爆得挤满了人,还有啊,那月满楼名气大吧?不还跟咱表姐签了契买方子,那鱼腐跟河粉,都是咱表姐卖给他们的,多受欢迎的。”柳风说到最后,提事实,“所以啊,咱家这酒楼开出来了,肯定能胜过月满楼哒!”

“所以,这酒楼,是你表姐开的?”萧七爷第一次听到了陈念莞的名字:“你的厨艺,是你表姐教的?”

“对啊,咱家表姐可厉害啦!”柳风说了这么多,口有点干了,随手抓过案桌上的茶壶,拿起一旁的空茶杯满上一抿而尽,擦擦嘴,“七爷,咱表姐把开酒楼的章程都定下来了,这事肯定能成!我看七爷您家里也不像缺钱银的,要不,看在明海师傅份上,借点钱银给我打个本怎么样?”

“哦呵!”萧七爷抿嘴,想忍住不笑,终究没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他活这么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着胆敢找他借钱银的小郎君啊,新鲜!

明海大师眼角抽抽,终究忍不住了,“柳风,你可知道……”

萧七爷举手,示意明海大师别说破。

“那你,打算借多少?”

“三千两。”柳风一看有戏,笑嘻嘻地竖起了三个指头而后想了想,掰着一个手指合拢了,“不对,是二千两,还有一千两,七爷,就算您入伙的钱银嘛!”

“哦,我一千两能买多少成?”

“半成!”

“你借我两千两,买一成股,却只让我出一千两,买半成?”

“是我答应我表姐,叫她留一成给我的啊,所以我得买一成,借二千两!至于七爷您买半成,我瞧着您不太相信咱表姐啊,家里头那么富有,借钱都借得犹犹豫豫的,就让您先买半成咯,这样能帮您降低风险嘛!”柳风替自己好心解释了一番,“要是你愿意出多一些银子,也不是不可以,那您说您打算买几成呐?我得先问过表姐行不行啊!”

“那我要是愿意拿三千两出来,怎么知道你不是诳人呢?”萧七爷忍着笑,“我借钱给你也担很大的风险啊!”

“明海师傅在呢!明海师傅,你做我借七爷钱银的见证人好啦。”柳风看了一眼完全缩到一边的明海大师,奇怪了一下,“明海大师可是连皇上老爷都很信得过的师傅,咱和您跟明海师傅都是熟人,不会骗您的啦!”

明海大师不住干咳起来。

柳风拍拍胸膛:“您放心,等酒楼开起来,很快就能回本,到时候我马上还您。”

“行啊,想我七爷还真没开过酒楼,这三千两,便借你了。”

“两千两,借两千两,一千两还是您的。”

“行,行,刘福安,赏……借他二千两。”萧七爷对刘公公道。

“借两千两,拿三千两。”柳风怕这位管事听岔了,冲他笑着重申。

刘公公眼皮跳了跳,默默从袖中拿出了三张千两银票,递给了柳风。

柳风睁大眼睛接过三张千两银票,看了又看,稀奇:“哟,这就是千两银票啊!”

“啊!”萧七爷点头。

“那个,都给我兑换成百两一张的银票吧?”柳风一下把三张千两银票又给刘公公递了回去。

“为啥?”萧七爷惊奇了。

“我没见过千两一张的银票,不知道真假哇!百两的银票倒是见过,我能记住它们大概的模样,你给我三十张百两银票得啦!”

刘公公抿抿嘴,从善如流接了过去。

明海师傅再度扶额。

了心把头垂到了胸膛。

萧七爷差点没笑岔气。

趁刘公公去兑换百两银票的当儿,柳风让明海大师写了借据,自己在上头签了名儿,按了拇指印,再递给了萧七爷。

萧七爷没一点迟疑地接过来,再让刘公公放好。

柳风乐滋滋地揣上了三千两,“谢谢萧七爷,您可真是位大善人呐!”

萧七爷看着柳风,也乐呵,“柳风啊,你这小儿郎可了不起啊!”

敢跟大周朝皇上老子借钱的人,胆儿可肥啦!

“那当然,小小年纪就要跟表姐一起在京城开酒楼了,我也觉得自己了不起啊!”柳风借到了银子拉到了合伙人,心情忒好,自信得敢跟萧七爷吹嘘了。

萧七爷哈哈哈笑了起来。

“啊,七爷,您是不是忘记啥啦!”

柳风说着,摊开了双手,双眼瞧向刘公公。

刘公公打了个寒颤。

“柳风啊,我借都借三千两给你了,你还敢找爷要赏钱?”

“两千两,是借了两千两!一码归一码啊,我给您做吃食该赏的啊!七爷您借我钱银,我还给您牵线多介绍了一门赚钱的营生,更该赏呐!”柳风笑嘻嘻地。

“赏,赏!”

*

陈念莞完全不知道,自家小表弟第一次给自己拉合伙人,就把大周朝最了不得的人物给拉进来了,手里拿着好不容易凑齐的三万两银子,乐颠乐颠地跑去送给明海大师,而后换回了那酒楼的地契跟房契。

抱着地契跟房契的陈念莞是一本满足啊!

阿娘啊,萱萱啊,咱在京城,有商铺啦!

陈念莞打算回头将地契跟房契拿到官府去过红契,接着就得将跟各位合伙人的契书给拟好签约了,而后瞅见一旁老神在在喝茶的明海师傅,心里一动。

与其要到时候借明海大师的名气行事,还不如将明海大师拉拢进来,只要他能成为酒楼的合伙人,为酒楼代言,那不是很应该的事吗?

“明海师傅,真是非常感谢您替我寻了这么好一间酒楼,先前亦是多亏了你,我才能好好活下来。”陈念莞笑得杏眼弯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的恩情,我都无以为报,所以,我决定,把酒楼的一成分给您,明海师傅您就收下吧!”

“不了,不了!”明海大师连连摇头。

“明海师傅,只要你收了这分成,以后在我们陈家酒楼里吃菜喝酒,都不收银子的。”陈念莞竭力给明海大师讲述成为合伙人的好处,“还有啊,但凡我们推出了新菜式,保证让您第一个先尝。”

明海师傅继续摇头。

“明海师傅,成为合伙人,还能给你这大佛寺增加收益啊,多给寺庙里的改善条件,不是很好吗?”

“大佛寺,不缺那点钱银。?????”

“哎,我知道,大佛寺名气响,许多人来给香油钱,可银子哪有嫌多的呢?而且是不需要您花一文钱,就能成为我们陈家酒楼的合伙人哦!”陈念莞继续鼓动,笑眯眯的,“明海师傅,就给我个机会,报答一下你的恩情嘛!”

“不了不了。”明海大师在糖衣炮弹下岿然不动,“你要报老衲的恩情,那便在你的酒楼开业后,允老衲吃喝不收费,便足矣。”

“吃喝不收费那是当然的,但,要同时还能拿银子,不是更好吗?”

明海大师坚决摇头。

这陈娘子,明明自己在不收钱银的酒楼里做营生,都觉得不踏实,如今倒是觉得要勉强老衲不收钱银做他酒楼合伙人?

便是说为了报恩情,也有点可疑。

陈念莞游说明海大师未果,长叹了一口气。

别人都是花钱才参股,她免费分一成送大师,还要巴巴地求着他赏脸,还不给她这个面子,哎!

行叭,明海师傅高风亮节,她届时再想想办法就是了。

接下来两三日,陈念莞就琢磨合约细节去了,包括酒楼的名字啦,各合伙人的职责跟权益啦,这些条条框框,可得一开始就定好了,省得日后还有啥纠纷扯皮扯不清的。

当然,根据每位合伙人的实际情况,陈念莞也会量身订造一些special的条款,给各位宝贵的合伙人看过后,没有异议再签约,而后,就很快到拟定给萧七爷的那一份协议了。

“小风!”

“哎,来啦来啦!”

虽然背上了巨额负债,可平生第一次跟表姐合作,能分得一成股份的柳风这几日都美得不要不要的。

要知道,前儿两家店,每次在账房分红的时候,虽然银子肯定有,可不多啊,次次拿着银子高兴的时候,事后发现自己分得最少都不免失落。

可这回不会了。

他可是诸多哥哥们当中,唯一一个借钱都跟表姐参了股的人。

他柳风,也是天下最繁华的京城里头的酒楼东家之一了。

嗯哼嗯哼!

所以这几日都搂着被子做着日近斗金的美梦呢!

“那位萧七爷,姓甚名谁,家住京城哪个旮旯?”

契书上要填呐!

“哎,我没问呐!”是明海大师的熟人,一下忘记问了。

陈念莞也没问。

去大佛寺送钱银给明海大师,酒楼契书拿到手,一时高兴,就给忘了!

“要不,你把他名儿那处空出来,我拿着跑大佛寺去问问明海师傅?”

也行。

柳风几日都没见着萧七爷,弘帝不让他们给柳风说**份,明海师傅硬着头皮说七爷忙,主动替萧七爷看过契书,表示没问题,让陈念莞留了萧七爷要签名儿的地,届时留给他签名盖章就是了。

陈念莞本来还想抽空去见见这位萧七爷的,见萧七爷不得空,明海大师又不愿意请他们到萧府拜访,只留了个皇宫的地址,含糊说七爷在此当差,她才猜到,估计是在皇宫里头做活的哪位官爷,当即乐滋滋的。

宫里的官爷好啊,这代表她们陈家酒楼在宫里也有人脉啦。

加上有明海大师给这萧七爷人品背书,于是没深究,等契书正式拟好后,直接叫柳风送到大佛寺,找萧七爷签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