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冰铺的掌柜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外头火辣辣的日头,呆呆的。

这不对劲啊!

冰块提价后过了好一段时日,从提价后说不来买冰的人家,就再也不来如意冰铺了。

历年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往年也是次次冰铺一提价,那来买冰的管事们都诸多不满,说着嫌弃太贵,不买了不买了。

可到最后,还不是照样不得不忍气吞声回来买冰,把他们如意冰铺的人当大爷?

可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天气那么热,日头那么晒,不正是需要大量用冰的时候吗?

他们怎么就不来了?

没冰,他们能熬得过这个酷暑?

那些娇气的夫人娘子们,不吵着叫着要冰块纳凉?

那些矜贵的老爷公子们,忍得住不要冰汗流浃背?

那些酒楼食肆们,不用冰能招揽客人能存下食材?

嘿!

掌柜的觉得邪门了。

想想不对劲,早发散铺子里头没活干的伙计去城里头打听打听这怪事。

“掌柜的,掌柜的!”

这不,打听消息的伙计回来了。

然后掌柜的就知道了凉冰铺的事儿!

也知道,往年这么多来买冰的主顾,说走就走,不留一点儿情面的原因了。

“凉冰铺?咋往年没听说过有这家铺子?”掌柜的问,“知道是谁家开的?”

“听说,是,是那个江家。”

江家?掌柜的神色凝重了。

就说,这城里头有谁那么能耐,能把如意冰铺的主顾都给收买了不回头?

原来是江贤妃家的。

“可是……”掌柜的抚了抚下巴,“凉冰铺吃得下那么多买冰的人家,那么多冰,从哪里来的?”

府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十几个郡县,就如意冰铺的冰窖最大,藏冰量最多,还能直接售卖府衙专供过来的冰块,这才能每年都坐地起价。

没法子,卖冰就几个月的营生,自然要在短时间内,能赚多少赚多少,一提价,就更是大笔钱银滚滚入账的暴利。

因为提价对于需冰人家来说,也就是个阵痛,过了两三个月,这笔花销不用出了,所以忍忍就过去了。

但有人突然冒出来跟他们抢这笔营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府城里能用得起冰的人家,基本上在如意冰铺这里是挂上了号的,多,可每年耗费的冰块就那么个数目,要他们都去凉冰铺买冰了,如意冰铺的冰还怎么卖得出去?

往年如意冰铺一家独大,便是有零星的小冰铺,他们也不怕。

因为这些人家要的冰块,数量大,除了如意冰铺,没第二家冰铺供应得起。

如今凉冰铺居然吃下了大半的主顾,就是说,这冰铺的存冰量不小。

他家的冰从哪里来?

掌柜的心里疑惑,要换做一般冰铺,胆敢这般偷偷摸摸抢走如意冰铺的主顾,早要恼得派人去打砸一番让他们买个教训。

在府城,知道是宣平侯崔家做着这门生意,可没人敢这么叫板的?

可凉冰铺背后的是江府,他就不敢贸然行事了,左思右想之下,决定将此事禀告给崔家的管事,而后,崔家的管事就把这事告诉给了崔府打理如意冰铺的实际负责人,崔四爷。

毕竟,每年入夏之后,冰铺营生赚那么一大笔银子,今年忽而少了这么多,等月底盘账的时候,主家肯定会察觉不对劲。

等那个时候因办事不力被主家责罚,还不如现在赶紧禀告上去,让主家拿主意。

崔四爷听说了凉冰铺,听说了凉冰铺背后的江家,听着管事提着近日凉冰铺少了一大截的进项,冷哼一声,重重地把茶盏往案上一放。

“好个江家!是不把我崔家放眼里了?”

“四爷!他家的冰块,听说还是二两一块,咱,要不要也……”

“呸!府城谁不知晓,崔家的冰窖最大,冰量最多?等那小小的凉冰铺卖光了冰,不还得回头买咱家的?不降,我就看他江家的铺子,能卖到什么时候!”

于是如意冰铺的人消停了,静静等着凉冰铺的冰卖完,等着主顾重新上门。

等啊等啊,可离开的主顾,还是一个都没回来。

凉冰铺的冰有这么多吗?

*

凉冰铺的冰,就是这么多。

拥冰土豪今日也在冰冰凉的糖水铺里,享受冰铺日进斗金的豪横生活。

今天,她要挑战一款奢豪的糖水:芒果绵绵冰。

不过绵绵冰听起来太软弱,她给改了个富有上流阶层气息的名?????儿,叫酥山芒果绵绵冰。

作为地道的糖水拥趸,她怎么可能会不想吃芒果做的杨枝甘露,芒果刨冰,芒果豆腐,等等,等等呢?

But,采购食材的时候,叫柳风跑断了腿,也没找着西米、西柚跟芒果。

而后才知晓,本朝没西柚,而本土柚子不当季,至于这西米跟芒果啊,在本朝也是稀罕货,少得可怜,甚至有人连听都没听过。

西米可是夏天做糖水绝对绝对少不了的原料啊!怎么能少了它呢?

芒果也是,缺少了芒果的夏天,怎么可以称之为夏天?

府城既然找不到,那就派人回县城,叫建哥去码头找。

但,西米始终找不到,芒果倒是找了一袋子回来。

说是一位海商根据建哥的形容,把从南洋历经艰险带回来的珍果,忍痛割爱卖给了建哥。

建哥出手也是干脆利落,海商说五十两就五十两,宁可买错不可放过,这五十两一袋子的芒果就这么送到府城里来了。

然后,陈念莞就得知,自己花五十两银子,买了三十个芒果。

陈念莞小心肝狠狠地疼了一下,然后安慰自己,淡定,淡定,你如今是家财万贯的有钱人了,五十两买三十个芒果,Piece of cake啦!

其实夜里头睡着了还在梦里咆哮:TM谁会五十两买三十个芒果啊,超贵的好不好?她上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贵的芒果。

就是她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哎,便是富了,心底深处那小气巴拉的根儿,还是没除啊!

幸好那芒果贵虽贵,但个头饱满,样貌上乘,剥了一个来吃,吸溜,甜入心肺,不愧是从南洋带回来的珍果!

所以陈念莞就决定要好好享受剩下这二十九个差不多二两一个的芒果,先做一款芒果绵绵冰。

做完全版本的芒果绵绵冰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手头上没有酸奶,也找不着乳酸菌来制作酸奶,但她有的是牛奶啊!

所以,做改良版的芒果绵绵冰,也不是不可以。

将芒果剥皮,将**出的果肉用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倒进石舂里,捣成糊糊,而后放入适量的牛奶,加少蜂蜜,搅拌均匀后放进冷藏柜,等冷却成凝固状再拿来用。

再取一个芒果,用同样的方法切成粒,而后同样捣成糊糊的芒果酱,余下的果肉包括边角料都切成粒,备用,

接着便是拿食用冰出来,用刀子切碎,如果刀功可以,能划出部分冰丝就最好了,

拿出冰冻的芒果牛奶,先刮出来在盘子上倒一些,而后放一层碎冰跟冰丝,接着将芒果牛奶用刀刮出一层一层的,斜斜地堆垒成一座小山的模样,

底部乳黄色,上面一层是透明颜色的刨冰,再接着往上又是乳黄色的绵绵冰,层层叠叠,丝丝缕缕,煞是好看。

将原色正黄的芒果酱从山顶淋一些下去,而后将切成小粒的芒果丁缀上去,那么一份芒果绵绵冰就做好了。

当然,五十两银子是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浪费的。

陈念莞做好第一座芒果绵绵冰,就马上端出去给糖水铺里头的夫人们,娘子们观看。

“这是鄙店推出的新式冰品哦!”

“是专门从南洋带回来的珍果做成的甜品!”

“颜色色泽亮丽,入口甜蜜无比。”

“数量有限,只售今日,先到先得!”

来糖水铺的夫人娘子们已经习惯了糖水铺每隔一两日就会有新品推出的风格,知道那些推出的新品,都是只限于在一、两日内售卖,错过了便再也尝不到了。

她们记得前两天是鲜奶木瓜炖蛋,再前两天是冰花藕莲露,再再前两天是彩芋圆子雪花汤,再再再前两天是凤凰炒奶……等等,等等,吃过的都说好,没吃过的都遗憾。

所以见这卖相漂亮的酥山芒果绵绵冰一推出,夫人娘子们是满心欢喜,但又听说是南洋过来的罕见果子做的,还有点犹豫。

南洋过来的果子啊,新奇是新奇,万一不好吃呢?

等第一个大胆尝试的娘子觉得好吃后,这才纷纷下单。

陈念莞自是笑得开心。

打着南洋珍果的名头,两个芒果做三座酥山,每份卖二两银子,四两变六两,很快就赚回本了!

在糖水铺里的夫人娘子们为芒果酥山疯狂的时候,有稀客上门了。

陈念莞自己也捧着一座酥山芒果绵绵冰正大快朵颐呢,就听男跑堂笑着迎客:“这位老爷好啊,我们糖水铺的糖水可好吃了,龟苓膏,双皮奶,冰酪甜碗子,你想要啥都有,快快,里边请。”

因为穿着郎君服,陈念莞这个时候也坐在郎君区,转头去看,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穿着一看就很贵的锦袍的中年男人走进了铺子里,一手扇着扇子,头昂得高高地,用挑剔的眼神在店里头巡视了一翻,面色稍稍缓和,手里的扇子也收了起来。

陈念莞不认得这位食客,但认出了他身边的管事。

是在崔府招待过他们的管事,看管事站在这个男人身后恭恭敬敬的模样,来人,是崔府的哪位爷?

那位管事飞快地瞥了店里头一眼,又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去。

瞧见她了,或许是因为看得不够真切,又或许因为陈念莞穿着郎君服,没有认出来。

等这位崔家的爷往右边去的当儿,被跑堂叫住了,那脸色一下就拉了下来。

“怎么?还不准爷选个地儿坐下?”

“这位爷,那边是娘子专区,这边才是提供给像您这位气度不凡的爷的专座。”男跑堂赔笑解释,“这边请,这边请。”

“爷你想吃点啥?”

崔四爷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瞟了一眼墙上挂的木牌,收回视线的时候落到了陈念莞桌前的那碗芒果绵绵冰上,把扇子一收,指着问:“那是啥?”

“这位爷您是凑巧赶上了,这是我们东家今日推出的新品,就今日限售,明儿就没了,叫酥山芒果绵绵冰,二两银子一份,您要来一份?”

“啧啧!我听说,你们糖水铺的龟苓膏一两银子一份,已经算是府城里的头一份了,原来还有二两一份的这玩意儿?”崔四爷简直难以置信。

“爷您不知道,这芒果,可是东家亲自托南洋的海商买过来的奇珍异果,千金难买的啊!您大可以去其他酒楼啊食肆问问,其他地儿,找不找得着这果儿?”

男跑堂一点儿不恼,笑:“就是咱铺子,这果儿也不多,今日来店里头光顾的夫人娘子们,都点了这单,因为错过了今日儿,就没得这绵绵冰卖了。”

男跑堂舌灿如莲,陈念莞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这伙计不错,回头得给他加人工。

“啧,爷像是吃不起这玩意儿的人吗?”崔四爷啪一声,将扇子放到了案桌上,“这啥绵绵冰,龟苓膏,还有那什么,双皮奶,都给爷来一份。”

“哎,这位爷,您稍等,咱这就给您下单。”

陈念莞埋下头去继续吃自己剩余的酥山芒果绵绵冰。

崔四爷瞅了陈念莞一眼,以为是位身子单薄的少年郎,没理会,等那点的几件凉品送上来后,崔四爷先拿起勺子,吃那最贵的酥山芒果绵绵冰。

这一吃,可不得了了。

崔四只觉得入口即融,又蜜甜清香,还凉透心脾,两个字,好吃!

这果子哪来的?真是南洋海商带回来的?他要不要也找个海商买几个这果子?

可,买回来了,不会做啊!

崔四心里一个转念,嘿,这糖水铺里头,是陈东家打哪儿请来的厨子吧?把人挖走了,不就可以了?

届时,不仅可以给自己做这绵绵冰,便是这龟苓膏,还有这双皮奶……

崔四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那绵绵冰,然后推开龟苓膏,对付双皮奶。

嗯嗯,乳白色的牛奶跟深红色的蜜红豆,色彩撞击鲜明,看着就可口,吃一口,两口,三四口……

爽甜细腻,口感醇厚,怎么先前他不知道这家糖水铺有这等好吃的甜品?

感觉前段时日的夏日,都白白虚度了。

这么好吃的美食,就该天天来吃一次的。

崔四吃得甚欢,连来这儿该干的正事都忘了,他吃完了双皮奶,舔了舔舌头,还是推开了那碗龟苓膏,叫过男跑堂,正要张口,那管事叫住了他:“爷,咱来,是见那位陈东家的。”管事说着,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冰铺”。

崔四这才猛然想起来,喔,对,爷是来踢馆子的,差点被美食收买了。

所以他又推了推龟苓膏,问:“你们家那位,陈东家呢?”

自从怎么等,也等不到回头客后,崔四又细细调查了凉冰铺一番,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凉冰铺明面上的东家是陈念莞,再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然后,嗯咳,知府夫人曾经调查过的那些情报,就逐一跳到了崔氏眼前。

范家。

彭家。

江家。

“听说,这陈东家跟知府曹大人一家的关系,也很熟。”

崔四眼皮不停地?????跳。

啥时候府城里来了个这么厉害的角色,他怎么不知道呢?

好家伙,一下跟四姓官家都有所牵连的东家,八面玲珑啊!

陈念莞要知道崔四此时的想法,肯定会笑嘻嘻地说,都是大家赏脸啊!

“走,咱会会这个陈东家去。”

崔四爷身边跟着的管事这个时候还没将自己招待过的陈四姑娘跟陈念莞陈东家联系起来。

他在崔府接待过的人,一来,那些不足挂齿的小角色,他一般当时就抛诸脑后了,二来,在管事刻板的印象里,能跟这么多家有牵涉的厉害女人,不可能会是像那些被他遗忘的平平无奇的人物。

便是此时,站在崔四爷后面,在仔细打量店里头的时候,见着了陈念莞,看清楚了,也没放在心上。在提醒崔四爷他们是来见陈东家的后,就又缄口不言了。

“要见我们东家?”

“没错,你给爷跟你们东家说一声,就说,是宣平侯府崔家,崔四爷,来见见她,唠叨唠叨。”

跑堂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转头去看一边的陈念莞。

陈念莞笑嘻嘻地,转身看着崔四爷:“崔四爷,我就是这糖水铺的陈东家。”

崔四爷一愣,看着男跑堂,男跑堂瞧着他,点点头。

没错,这就是咱的东家,货真价实。

崔四爷一下笑了起来:“陈东家啊,久仰久仰!”

“崔四爷,你的名字才是如雷贯耳啊!”

可不是,他大声跟跑堂说自己是崔四爷的时候,陈念莞喝着冷饮子,差点就没呛到。

崔四爷,这名字听着咋那么熟悉呢?

哦,对了,挖密道那一次,他们听人床脚那一次,燕儿宝贝叫的可不就是崔四爷?

府城里有几家姓崔的?几个崔四爷?

是他吗?

他找自己干嘛?

崔四爷惊奇,上上下下毫不客气地打量了陈念莞一番,“哟,陈东家,你这副打扮,难怪别人都认不出来,我看你像个伙计,多过像个东家。”

陈念莞摸摸额头上薄薄的刘海,一点不囧。

哼,太小瞧她这不动声色的女土豪了,这位爷肯定不知道,她上一世生活的城市,每每穿背心趿拖鞋的人,分分钟都是坐拥几座楼的包租公包租婆。

陈念莞微微笑道:“所以呢,这世人说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是专门造出来形容我这等人的。”

“哈哈哈哈!”崔四爷仰头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崔四爷找我有事?”

“嗯嗯。”崔四爷敛了笑容,抓起扇子拍了拍,又看看店面。

就他调查来的信息看,这陈东家可真是个不简单的娘子啊!

不说她背后跟四大家虚虚实实的关系,单说她的手腕,气魄,年纪轻轻轻,就敢从抚宁县开了一家店后,闯到府城来开第二间分店,才过多久,就跟江家一起开了冰铺,又开了这家糖水铺。

听说连每家店里的厨子,都是她挖掘出来的,她本人,似乎也厨艺不凡!

这么出色的人才,怎么偏偏就落到江家手里了?

是给了什么好处?

崔四爷瞧着陈念莞那张脸,忽而咕噜咽了一口唾沫:“陈东家,还挺秀色可人的。”

“过奖过奖!”陈念莞嘻嘻笑着,心里一个咯愣。

坏了,终于有人意识到自己皮相不差了,还是个侯府的爷,是要碰上啥强取豪夺的戏份了吗?

可惜这位四爷既不风度翩翩,又不清俊朗逸,还是个大叔,不是她那杯茶!

“崔四爷找我是何事?”

崔四爷晃了晃手里的扇子,说到:“我听说,陈东家跟江家合作,开了一家冰铺,我是来跟陈东家做一笔买卖的。”

??

陈念莞震惊了。

崔府不是经营着如意冰铺吗?

还有府衙的冰窖特供送冰,居然跑凉冰铺来买冰?

这崔四爷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崔四爷一颔首,那管事就将几张千两银票,递给了陈念莞。

“这是一万两,我崔四爷想从你凉冰铺,买五千块冰,如何?”

陈念莞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怕不是个傻子,专门给自己送银票来的?

“那自然是可以的。”陈念莞飞快地应下了,眼明手快地将那一万两一把抓了过来,生怕迟了,这崔四爷后悔。

“五千块冰,咱们凉冰铺可能暂时筹不上这么多冰,四爷你看,能不能宽限几日?”陈念莞问。

“这可不行,爷就是要在这个月里头,酷暑最热之际,要用到这五千块冰的。”崔四爷趾高气昂道,“爷要你在三天内,把冰给我送到崔府。”

得,陈念莞明白了,这崔四爷不是来送银票的,而是来找茬的。

“明白了,崔四爷,那,是你来咱冰铺运冰呢?还是咱派人送过去?”

“我崔四爷送你们这么大一笔生意,自然是你们送。”崔四爷道,“三天内,一块不少地给我送到崔府。”

“明白了,崔四爷,我们凉冰铺一定在三天内,把冰给送到你们府上去。”

陈念莞点头。

有钱不赚是傻子,这崔四爷简直是他们的财神爷啊!

大喇喇一万两银子啊!

果然不愧是侯府,家里有爵位有身份的人做派简直与众不同!

以为区区五千块冰,能难倒他们凉冰铺吗?

Nonono,咱就给他开开眼界,让他后悔小看了咱们!

那崔四爷也爽快,看陈念莞应下了,并且主动要立字据为证,他欣然同意。

他还就怕陈东家不接这桩大买卖呢,所以看了一眼陈念莞写的字据:三日内,凉冰铺需将五千块冰块送至玉矶巷崔府,如有延误,双倍赔偿。

觉得没问题,接过陈念莞递过来的狼毫大笔一挥,签下大名,并盖私章为证。

陈念莞当即就去了冰铺,集齐了四大猛兽跟柳羊,召开紧急会议。

听闻有顾客一次过拿五千块冰,大家都跟陈念莞一样,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啊?竟然一口气要这么多冰?”

“三天之内送到,有点麻烦!”

是的,挺麻烦的。

因为当初就是想着大干一场的,所以陈念莞设计的冰窖挖得深挖的大,冰窖里头分七个区,除了一个食用冰区,另六个区,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不停地制冰冻冰,都堆满了冰块。

而六个区,基本上每个区都能存放五百块冰,那就是存冰量总共是三千块冰。

也就是说,崔四爷要的五千块冰,将地窖里头存储的三千块冰全搬给他,都还不够。

崔四爷有备而来,猜得很准。

如果凉冰铺跟其他一般铺子一样,卖掉的冰补不回来,那接了他这票生意,不仅会消耗掉自己冰窖里的冰,余下的两千块冰,还得找地方买。

而他又是硬性要求三天内送到的。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能到远的别处购冰了,但要凑不齐两千块冰,就得倒赔一万两进去,那当然不干啦,就只有就近买冰了。

府城里,哪里能在最短时间内购得到两千块冰?

如意冰铺。

所以,崔四爷这一招,叫釜底抽薪。

他花一万两,就能叫凉冰铺卖完了冰,不够的部分还得找如意冰铺花三两银子买一块冰,一买就是两千块,那总共就得花六千两。

回本六千两之余,还便宜买进了三千块二两银子的冰块,他说是送去崔府,但谁不知道,他会不会转手就送到如意冰铺,再以三两一块的价格卖出?

那他还可以再赚三千两。

一万两就回本了九千两。

这么一折腾,凉冰铺也没冰卖了,他等于只用了一千两,就打掉了一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如意冰铺可以继续将卖冰这个营生市场,全部霸占掉,继续赚大钱。

可惜,崔四爷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凉冰铺的冰块,其实是可以无限量供应的。

不同于其他冰窖,卖掉的冰补不回来,会一直消耗下去,凉冰铺的冰,每每当日卖出了多少冰,四大猛兽都会又去搬回那么多水回来,夜里先制一半冰,另外一半放在冰窖里,等夜里啥也不干,就能靠低温冻好后存放起来了。

所以,崔四爷以为,卖给他五千块冰,他们凉冰铺就无以为继没冰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商量了一番后,三日为限送冰,那就五千块冰分三日送。

前两日各送一千五百块,最后一日送两千块。

也就是每日至少送五趟,每趟载重三百块冰的样子。

麻烦的是,每日消耗一千五百块冰的同时,得尽快补上这一千五百块冰的空缺,甚至更多——除了崔四爷的生意,每日来凉冰铺买冰的其他顾客,也得满足他们的需求啊!

所以四大猛兽,包括柳羊,必须得加入到每夜制冰的行列里。

还有一点就是运送。

如今冰铺里只有一辆驴车,只能够运一趟,调柳风过来,可以运两趟,或许可以分三趟运六次。

可陈念莞偏不。

这么好的机会,怎容错过?

她觉得,是时候该麻烦麻烦江府的王管事了。

作者有话说:

哟,居然一百章了!露个面纪念一下下!!

谢?????谢订阅至此的小可爱们,感激你们一路陪伴!!

爱你们,比芯.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