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芒在背!

苏妙卿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个词, 她感觉若敢置之不理,下一刻,她也许就会如那些刺客一般落得个尸首两处的下场。

“我……我不是刺客……”

苏妙卿万般无奈, 只能哽咽着转身。

好好一张美人面被骇得惨白,梨花一枝春带雨, 却越发显得清艳皎皎。

“过来!”

萧峄眯了眯眼, 脸色冷沉, 冰凉的声音浸着血色。

苏妙卿吓得一哆嗦,有心不听, 可奈何对上那双阴鸷的凤眸,她就怂了, 只能一步步地往萧峄的身边挪, 那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你再慢些……就去昭狱里去过你的下半生吧。”

萧峄的视线落在慢腾腾的苏妙卿身上, 幽凉地说道。

昭狱?!

这两个字当真是提神醒脑,苏妙卿浑身一颤,再不敢耽搁三步两步的来到萧峄面前,急急地解释道:“东平侯, 我是同姨母来这里上香的, 我想要摘一枝梅花,却不小心进了这青梅坞。”

她真的和那些刺客没有半毛钱关系……

呃……说起来, 她好像每次见到萧峄都在和他解释。

第一次杀手劫囚车时, 她在!

这第二次, 刺客刺杀萧峄时, 她又在!

这巧合多了,别说萧峄那样的人会怀疑, 连她都觉得自己可疑了。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扶我!”, 萧峄却没有理会苏妙卿的解释, 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哑声道。

什么?!

苏妙卿有些没听清。

扶……什么?!

扶我……?!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苏妙卿还在想着,萧峄已经一头压了过来,高大的身躯顿时笼罩住了苏妙卿的娇小,萧峄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苏妙卿的身上,血腥混着一点淡淡的冷梅香将苏妙卿包围……

唔……好重!

苏妙卿暗暗叫苦。

小小的身板努力地支撑着,萧峄身上那浓烈的血腥味熏得苏妙卿喘不过气来,泪眼婆娑,若无那一缕淡淡的冷梅香,苏妙卿就要吐出来了。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东……东平侯……您……您怎么了?!”

苏妙卿没胆子把萧峄扔到地上,只能吃力的询问道。

可萧峄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她耳边声音暗哑地说道:“去禅堂!”。

苏妙卿这时才听出萧峄声音中的虚弱。

“您……您受伤了?!”

苏妙卿惊呼一声。

她刚才因为看到了落在她身边不远处的人头,太过害怕,所以后来她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直到打斗声弱了下来后,她才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遍地尸体,萧峄浑身是血柱刀而立的画面。

所以……他这是受伤了?

好像还伤得不轻的样子。

他这是伤哪儿了?!

难怪他刚才要说‘她再慢一点下半辈子就去昭狱里过吧……’,若是萧峄真在这青梅坞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个现场唯一活着的人能受得住成武帝的雷霆之怒吗?!

要知道成武帝可是位冷血多疑的帝王!

护犊子!

还特别爱迁怒!

到时候她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

想通了利害关系,苏妙卿冷汗都冒出来了,也不嫌萧峄身体沉重又有血腥味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扶着萧峄往青梅坞里的禅堂走去,生怕走慢一点儿,萧峄就挂在这儿了。

短短的数十步,苏妙卿却觉得像是过了半生那么长,等跌跌撞撞地将萧峄扶进禅堂,将人放下后,苏妙卿觉得自己的腰都挺不直了,可是,她也顾不得自己,连忙回身将禅堂的门关上,嘴里还念叨着:“你……你坚持住……”

“你的黑甲卫呢?”

“他们不是很厉害吗?!”

她刚才有听到那刺客说萧峄的黑甲卫都被他们的人拦在外面了,可这里毕竟是京城,是萧峄的大本营,那些刺客拦不住黑甲卫的,黑甲卫总会冲进来的。

只是,能不能来得再快点啊!?

现在的萧峄面色发青、唇色惨白、虚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挂掉一样。

他可不能死在这儿啊,否则,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萧峄没有回答她,只是瞥了她一眼后,便盘腿坐下运功,不久后便逼出一口乌黑的毒血,这一口血把苏妙卿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扶住萧峄惊叫道:“东平侯!东平侯!你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呱噪!”

萧峄吐出一口毒血后,顿觉胸口不再那么憋闷,他看了苏妙倾一眼后,从腰间摘下一把匕首扔给了苏妙卿。

“我背后中了毒镖。”

“你将毒镖拔掉后将腐肉剜掉……”

苏妙卿这才注意到一枚乌黑的十字镖深深地嵌在萧峄右肩胛骨处,伤口处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将毒镖拔掉……她还尚可以壮着胆子做……可是,将腐肉剜掉……

剜……掉……

一想到这个血肉模糊的场面,苏妙卿就感觉到了一阵牙酸,手中的匕首也烫得拿不住。

“我……我害怕……”

“我不行的……”

“要不……您再等等……”

“您的黑甲卫士应该快到了吧!?”

苏妙卿满脸都是抗拒,摆着手,结巴着说道。

萧峄斜睨了一眼苏妙卿,慢慢伸手拽下自己的墨色大氅毫不在意地扔在一边,随后又自顾自的解开身上玄色锦袍的扣子,除去亵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做完这一切后,他幽幽地说道:“昭狱……下半生……”

笞杖、鞭打、枷项……种种刑具再一次从苏妙卿脑海闪过。

呜呜……

狗男人!

就会威胁她!

苏妙卿美眸氤氲,看向萧峄的目光中含怨带恨。

剜就剜!

一会她动手重一些,疼死他!

苏妙卿牙根痒痒。

萧峄身材极好。

猿臂蜂腰,完美的倒三角,肌肉线条流畅而美丽,如丝绸般的墨色长发垂在腰间,说不出的俊美性感,让人脸红心跳,只是后肩胛骨处那枚乌黑的十字镖破坏了这份美感,份外碍眼。

“我……我要动手了……”

苏妙卿哭丧着脸道。

受伤的人还没怎么样,苏妙卿这个没受伤的人先要哭了。

她好怕!

会很疼吧?!

“镖上有毒,用这个垫着……”,萧峄递给苏妙卿一方雪白的素帕。

苏妙卿这才意识到那十字镖极为尖锐,她若是贸然用手去拔怕是会划破油皮从而中毒,连忙接过那方素帕,见只是说话的功夫,那伤口处的乌黑范围又护大了一圈,心知不妙,不能再耽搁了,遂狠狠心,嗓子干哑着说道:“你……你忍着点……”

“我要动手了……”

苏妙卿说完,也不待萧峄给回应,便用那方素包住十字镖露在外面的部份狠心往外拔。

那镖的镖刃扎得极深,苏妙卿拔得很吃力,她仿佛能听到飞镖划破血肉的恐怖声音,让人心里毛毛的,直想放手逃得远远的。

可是,苏妙卿无处可逃。

现在,萧峄的命就是她的命!

她只能忍着恶心继续吃力地拔,看着那乌黑的镖刃一寸寸脱离开萧峄的身体,“啵~”的一声,十字镖终于被苏妙卿一鼓作气地给拔出来了。

苏妙卿下一秒就像是烫手般将十字镖扔得远远的,那方素帕飘落在地上已被污血染黑了大半。

还没等苏妙卿松口气,就听见萧峄暗哑的声音响起:“继续!”

接下来去除伤口周围的腐肉了。

苏妙卿也发现了虽然她已经将十字镖拔了出来,但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仍是黑色的。

苏妙卿手心全是汗水,她深吸了一口气,拿着匕首哆哆嗦嗦地划开萧峄的皮肉,这匕首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锋利至极,只是轻轻一划,一块污黑的血肉已经掉在了地上。

“呕……”

一股令人作呕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苏妙卿忍不住干呕起来。

“呜呜……”

苏妙卿哭的梨花带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我中毒的伤口处麻痹,并感觉不到疼痛,你直管动手便是。”,萧峄背对着她,气息冷然。

谁管你疼不疼啊?!

她这是害怕!

刚才心里发的狠,想着一定要让萧峄疼死的心思早就飞到九宵云外去了,她现在满心都是快点结束这场凌迟。

太可怕了!

她一定会做恶梦的!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为什么要逼她做这种事情?!

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那处伤口被剜到深可见骨,重新流出鲜红的血水……而此时,说自己神经被麻痹感觉不到痛感的萧峄也再不复之前的平静从容,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细细密密地冒出,眼尾带出一抹腥红……

……

“怎么办?”

“出了好多血……”

苏妙卿满头大汗,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焦灼不已。

萧峄的脸色越来越白了!

他不会是要死了吧?!

这下完了!

苏妙卿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又看着萧峄背上被她挖出来的血洞,若是萧峄死了,她铁定会被打成谋害萧峄的凶手。

这下真的说不清了。

“上药!”

萧峄扔给苏妙卿一个瓷白的药瓶,声音嘶哑着说道。

“哦……哦对……得上药……”

苏妙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慌忙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拧开瓶子,眼睛半睁半闭的对着那狰狞的伤口处撒上了药粉,白色的药粉刚撒上就被血水冲开,苏妙卿着急之下也顾不得害怕,改撒为倒,将那药倒盖满了萧峄的整个伤口处。

不知道她是倒多了糊住了伤口,还是这个药粉真的有药效,萧峄后背上的伤口血流得渐渐没有那么多了,苏妙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血止住了……现在……我们是不是得包扎?”

不过……他们拿什么包扎呢?

他们现在躲进来的地方是青梅坞的禅堂,禅堂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香案和几个蒲团,香案之后是一座金身佛像,佛像低首垂眸,慈爱地看着众生,看着天下的痴男怨女……

就在苏妙卿四处搜寻看有没有能用之物时,就听见“刺啦”一声,苏妙看看回过神,就看见萧峄拿过他的亵衣,用牙叼着一端,手一撕……不一会儿,他的亵衣就变成一条条的了……

“包上!”

萧峄将那一团碎布条扔给苏妙卿,言简意赅。

苏妙卿连忙接过。

她倒是忘了贴身亵衣还有这功能。

苏妙卿捡起一块略显宽大的布条,叠在了萧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然后又捡起一条长长的布条,将布条的一头缠在了萧峄的脖颈和腋下,当碎布绕到前面时,苏妙卿就不可避免地与萧峄越贴越近,近到两人呼吸相闻,气息相融……苏妙卿的手指触碰到了萧峄滚烫的肌肤,随着她的靠近,一股寒梅的香味也越来越浓,甚至将苏妙卿最讨厌的血腥味都给掩盖了下去。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摸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而且这个男人长得还极为俊美,她的脸不由的红了起来,耳根也变得滚烫起来。

只是,这一丝绮念在想到是这个男人是萧峄后,便**然无存了,甚至还有一丝避之唯恐不及,苏妙卿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快了几分,恨不得下一秒就给他包完。

当终于给萧峄伤口包扎完后,苏妙卿也是筋疲力尽,满头大汗,一缕青丝贴在她的脸颊上,越发衬得她肤若凝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许是哭得多了,眼尾微微泛着红,多了些媚意,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包好了……”

苏妙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看向萧峄,却见半/**上身的萧峄正低头直视着她,眸子折着光,那模样似已经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

“你……你看什么?”,苏妙卿吓了一跳,脸上露出戒备之色。

“官家千金们什么时候都这么大胆了?!”

萧峄身体微微前倾,缓缓逼近。

苏妙卿连忙地向后退去,直到退到了香案前,退无可退。

大邺的官家小姐们大部份都娇弱无比,风吹就倒,雨淋就病,别说看见杀人,就是看见只老鼠也会吓得晕倒。而她身为官家家的小姐,历经种种杀人血腥的场面,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确实太反常了。

更何况她刚才还对萧峄剃肉剜骨。

这份‘狠’也堪称京中贵女翘楚!

可这让苏妙卿上哪里说理去?

作为拥有两世记忆的她来说,没有第一时间晕倒也不是她的错。

苏妙卿身后是香案,身前是萧峄,整个人仿佛被萧峄抱在了怀中一般,无法动弹,如此近距离带来的压迫感,让苏妙卿有些发抖,心中战栗不安。

血腥味、药香味、伴着冷梅香再一次将她包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这不对……

他们……离得太近了……

苏妙卿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根手指,点在萧峄胸前的碎布上,一边试探着把萧峄慢慢往后推,一边小心的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焉知这天下没有像我这样胆大的女子?”

“再说了,东平侯,您还没成亲呢,又见过几个女子?”

指尖硬绑绑的触感让苏妙卿觉得有些烫手,所以,在将萧峄推开了一段距离后,苏妙卿便飞快地收回了手,又缩成了一团儿。

萧峄垂眸看着自己胸口缠着的白色绷带,又看了看苏妙卿飞快收回去的手,声音暗哑缓慢,让人莫名的心悸,“面对一个男子半裸的身体,还能如此……坦**从容……”

“苏小姐……可不止是胆子大啊……”

苏妙卿听得心中又是一抖。

“事急从权……”

“我一个小女子都没有扭捏,东平侯一个大男人不会这么迂腐吧?”

苏妙卿坚决否认自己有奇怪之处。

“好一个事急从权……”

“怕我死了?”

萧峄顿了顿,似笑非笑道。

苏妙卿看着萧峄,美眸满满都是控诉,幽幽地说道:“……昭狱……后半生…”

她也害怕啊……

她也懂男女大防的啊……

可是,萧峄给她选择的机会了吗?

她的勇敢也是被逼出来的。

合情合理!

萧峄表情僵了一下。

苏妙卿痛快了。

只是仍被困在萧峄怀中,眼前就是萧峄俊美的脸和精壮的胸膛,让苏妙卿感觉极为不舒服,她正想开口说让一下,却见萧峄先一步将身子退开,还没等苏妙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耳边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往禅堂而来……

什么人?!

苏妙卿惊慌不已。

门外的脚步声极快,苏妙卿已经来不及爬起来去门边看个究竟了,她顺手抓起萧峄扔在地上的墨色大氅将自己盖住……

萧峄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妙卿,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地躲了起来。

苏妙卿这边刚弄好,禅堂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股夹杂着凉意的冷风迎面扑来。

一群恍如杀神般的黑甲卫带着一身的血腥疾步走了进来,领头的黑甲卫看见萧峄先是脸现喜色,紧接着就见到萧峄身上有伤,脸色顿时就变了,猛地跪在萧峄的身前,悔恨惭愧地说道:“陈仓救援而迟,请侯爷责罚!”

身后跟着的黑甲卫也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请侯爷责罚!”

原来是萧峄的黑甲卫。

躲在萧峄大氅里的苏妙卿松了口气。

太好了!

天不绝我!

“谁?!”

黑甲卫头领陈仓双耳微微一动,站起的瞬间,长剑已出鞘,锋利的剑尖直指香案旁那团黑糊糊的东西。

哪怕苏妙卿躲在萧峄的大氅里也都感到了那剑上的寒气,她惊叫着,小心翼翼地拿下盖在头上的大氅,“别……别动手……我……我不是刺客……”

萧峄看向看向苏妙卿的眼神似笑非笑。

显然,苏妙卿贪生怕死的小心思已被萧峄看得一清二楚。

苏妙卿尴尬不已。

陈仓有些傻眼。

这遍地死尸的青梅坞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极美的姑娘?

那姑娘身上盖的还正是侯爷的大氅?

禅堂……

孤男寡女……

陈仓的目光在苏妙卿和萧峄之间来回飘移不定。

“衣服!”

萧峄对着苏妙卿伸出了一只手,自然道。

“哦……”

苏妙卿连忙将地上散乱的衣服和那件名贵大氅扔给萧峄。

萧峄的手下见状,连忙自觉上前替萧峄将外衣穿好,将大氅披上……

“回去各去昭狱司各领二十大板!”

萧峄十分冷漠地说道。

苏妙卿在后面暗暗乍舌。

这些黑甲护卫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们急匆匆的赶过来救萧峄,居然还要被萧峄打二十大板。

萧峄果然没人性的!

原本,苏妙卿还想着她怎么地也算是救了萧峄一命,萧峄总得欠她点什么……现在看来……还是她想多了,萧峄能不再怀疑她就不错了。

苏妙卿觉得萧峄心狠,可以陈仓为首的黑甲卫却喜出望外,陈仓收剑入鞘,再次半脆在地,和众黑甲卫极为欢喜地道:“谢侯爷!”

“外面什么情况了?”

“可有活口?!”

萧峄左手一甩大氅,竟是半点也看不出受伤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外围刺客已尽剿灭!”

“活口有三人!”

陈仓站起身,在萧峄面前恭敬地说道。

刺客都死了?!

那她岂不是可以走了?!

苏妙卿心花怒放。

这护国寺,她再也不来了!

苏妙卿伸出试探的脚脚,只才走了一步,就引来了满屋黑甲卫的注意,一道道幽沉沉的目光让苏妙卿压力山大,她只好尬笑一下,收回了自己想要逃跑的脚,低眉垂首,心想萧峄等人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快点离开?

也不知道她姨母知不知道青梅坞的事儿?

若是知道了的话,怕不是要吓坏了。

正胡思乱想,只听得脚步声走到进前,苏妙卿下意识地抬头,却见萧峄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枝带着冷香的緑萼玉蝶梅……

……

东平侯萧峄护国寺遇刺一事震惊朝野。

成武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吓得群臣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心里将幕后刺杀萧峄之人恨了个半死。

谁不知道东平侯萧峄在成武帝心中的份量?!

动了萧峄,那就是在拿刀戳成武帝的心尖子!自皇后娘娘去世之后,成武帝最挂在心上的人,一个是小太子,另一个就是东平侯萧峄了。

不是亲子,胜似亲子!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京中突然多了这么多倭人,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

“就让他们在京师、在朕的眼皮底下、在护国寺重伤了灵壁?!”

“今日他们能重伤灵壁,那明天是不是就要打进皇宫摘了朕的脑袋去了?!”

成武帝脸色阴沉沉,眼神寒森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被成武帝最后这句诛心之语骇得腿软,‘噗通’一声全吓得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口中惊惶地大呼着:“陛下恕罪!臣等有罪!”

同样跪在地上的泾国公张愈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眉头紧皱,面沉似水。

他是知道现在朝堂局势已经越发凶险,这场血腥的夺嫡之争终于法避免的拉开帷幕,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急,而且,还这么精准狠辣,一出手就直奔东平侯萧峄的命去。

若是东平侯萧峄真的死了,那朝堂上下可要血流成河了……

而首当其充的就是他们这几个朝中重臣和手握兵权的那几个将军。因为,没有人如萧峄一般护着小太子,压制得住他们,成武帝在大限之前为了小太子能稳定顺利的接掌皇权,势必要大开杀戒,清除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朝臣,以防他们有不臣之心威胁幼主……

张愈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在成武帝心中,只有皇后、东平侯、小太子和他才是一家人。

这个皇位,除了小太子,成武帝从没有考虑过其它皇子。

其它的皇子想也是白想,无论怎样辛苦谋划筹算,在成武帝心中从来没有想过将皇位交给他们。倘若小太子能够在东平侯萧峄的保护下顺利继继位的话,那么一切都还好说,他们这些个朝中重臣尚还有一丝活路……可如果萧峄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就是因为早早的想透了这一层,所以,张愈才比谁都更在意萧峄的生死,甚至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可是,没想到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布置好,萧峄就先遇刺了,听说还伤得很重,至今没有醒过来。

“你们是有罪!”

“现在朕先将你们的脑袋都给记下来,若是灵壁醒了则罢,若是灵壁醒不过来……你们就拿着脑袋给朕赔罪来吧!”

“传朕的旨意,将东平侯萧峄封为东平王,赐永宁王府为东平王府……另指婚泾国公府嫡长女为正妃、左相之嫡女及吏部尚书嫡三女为侧妃……”

成武帝不待文武百官反应,一口气地说道。

这一道旨意,把朝堂上的百官们都给打蒙了。

封王还好说……毕竟朝堂因为这个问题,已经争执了许久了,准确的说是成武帝和百官们僵持不下。

成武帝执意要封东平侯萧峄为王。

可百官则认为东平侯萧峄年纪尚轻、寸功为立、且是外戚身份,如何能封王?!劝诫成武帝不能因私废公、以自己一人的喜好而任用官员。

可成武帝就是不听。

这半年来,三番两次将此事在朝堂上提起。

这次借着东平侯萧峄重伤昏迷的由子又借故重提倒也不出群臣的意料,而且,群臣们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今日这事儿怕是劝不住了,否则,盛怒之中又担心萧峄会醒不过来的成武帝弄不好真的要大开杀戒了。

只是……那萧峄当真伤的如此之重吗?!

一口气连指三妃,这是要给萧峄冲喜吗?!

“陛下,上次泾国公府的赏花宴东平侯可没去成,陛下绕过了东平侯……哦……不……现在得称东平王了……陛下绕过了东平王指婚,万一东平王醒来不合心意,可就麻烦了……”

“以臣之见,不如待东平王醒过来之后再……”

有大臣壮着胆子劝谏道。

“再什么再?!”

“就这么决定了!”

“若是灵壁有意见,朕来处理!”

成武帝眼睛一瞪,不容置喙道。

那个大臣还想再说什么,见成武帝满脸不悦,阴森森地瞪着他,终是没敢再说什么。

群臣们不由自主地看向泾国公、左相和吏部尚书,想看看他们是什么表情……毕竟现在萧峄还重伤昏迷,能不能醒来都这样说。

若是能醒来,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双喜临门。

可是若是不能醒来,那这三家的女儿不就要成了望门寡?!

这是结亲呢?还是结仇呢?

哦……对了。

萧峄早已经没有了亲人,唯有的亲人就是陛下了。

而陛下是皇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哪怕是让臣子去死,也无人敢违抗,何况只是区区嫁女?!

群臣百官的目光从这三人身上扫过,眼神里说不清楚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却见泾国公张愈对这些形形色色的眼光毫不在意,只是拱起双手,眼神肃然,大声道:“臣泾国公张愈领旨……谢恩!”

紧接着是吏部尚书冯晋安亦拱手大声道:“臣吏部尚书冯晋安接旨……谢主隆恩!”

最后才是左相鲁权慢了半拍略显犹豫的声音:“臣鲁权领旨谢恩……”

似是对鲁权慢半拍的谢恩有些不满,成武帝冷哼了一声,一甩大袖,“退朝!”,说完便气冲冲离去。

见成武帝离开,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站起。

若是往常,他们早就围上前去恭喜泾国公等三人了,可现在东平侯……哦……是东平王生死不明,他们也不敢去凑这个趣。

三皇子李承睿和五皇子李承安互相递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地扶起了泾国公等三人,语带关切地说道:“东平王吉人自有天向,一定会没事的,三位老大人放心……”

此言一出,左相鲁权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夫人多年才方得一女,平日里疼宠异常,让她嫁给萧峄为侧妃,夫人已是极为不愿。现在,萧峄生死不明,若是女儿成了望门寡,夫人非活撕了他不可。

倒是泾国公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对于两位皇子的关切,也只是拱拱手,淡淡道:“承两位皇子吉言。”

至于吏部尚书,两位皇子都没去看。

吏部尚书是出了名的固执古板迂腐,对于皇命历来是半点折扣不打的执行。

看到泾国公府那边一堆人在说话,四皇子李承庆脸色阴晴不定地偷偷拽住宣王李峙的袖子,轻声问道:“王叔,您说那萧峄真的要不行了吗?”

宣王李峙是个富贵闲散的王爷,是当今陛下最小的弟弟,比成武帝小二十岁,长得清雅淡然,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平日里只知道吟风颂月,领着帮诗人注书品茶,不关心政事,八百年不上一次朝,一上朝就赶上了这等大事。

一听四皇子李承庆问他,满脸茫然。

“这种事情,本王怎么会知道呢?”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八皇子李承泽眉眼闪过一丝痛楚,望向了泾国公张愈所在的方向。

……

护国寺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安昌侯夫人卢蓁差点吓死。

等她看到从青梅坞里出来的苏妙卿时,又急又怕地把苏妙卿抱在了怀里,眼泪掉个不停,半晌才平静了下来,随后,就趁乱急急忙忙地把苏妙卿带回了府。

在马车上,苏妙卿把青梅坞的事情大致和姨母讲了一下,只是略过了她为萧峄治伤的事情,只说自己缩在假山之中,待萧峄带着所有人都离开后,她才走。

萧峄在她面前宽衣解带和她为萧峄剃肉剜骨一事都太过惊世骇俗,为了不吓到姨母,她还是隐下了没有说。

苏妙卿再次遇袭的事情,两人也都决定瞒下来,没有与平恩夫人说。

主要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苏妙卿已经遇到两次危险了,安昌侯夫人觉得不吉,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平恩夫人的咳疾才刚刚有所好转,卢蓁和苏妙卿也不想在让平恩夫人操心。

只是在看到苏妙卿手上那枝带着冷香的緑萼玉蝶梅时,愣了愣,不由得狐疑地看向苏妙卿。

她自然是知道苏妙卿的性格。

苏妙卿既然知道了那緑萼玉蝶梅的珍贵,自然就不会去摘。

那苏妙卿手里的这枝緑萼玉蝶梅是从何而来?

苏妙卿大窘。

她能说这是萧峄给她的吗?她是说她是来折梅花的,可是,她没想折这青梅坞的梅花啊……但萧峄将梅花扔给她后,便带人走了,只剩下她拿着这梅花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半响之后,苏妙卿才吭吭哧哧地说道:“这……这枝断了落在了地上……我……我看挺可惜的……便捡起来了……”

“这次就算了……”

“下回青梅坞的梅花可别乱捡。”

“上柱国萧老将军和其夫人伉俪情深,将军夫人特别喜欢緑萼玉蝶梅,于是,萧老将军就在青梅坞亲手给她种下一片梅花……想想都有四十多年了吧……”

剩下的话苏妙卿已经没有听进去了,脑海中只有萧峄奋不顾身保护那些梅花树的样子。

难怪呢……

只是……

萧峄摘了这緑萼玉蝶梅给她是做什么?

难道……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哼!

这也太便宜了!

那可是萧峄的救命之恩啊!

他就给她一枝梅花就想了结?!

抠门!

回府后,想起答应表姐谢婉贞给她折一枝护国寺的梅花,于是,苏妙卿便把这枝梅花给了表姐谢婉贞。

表姐谢婉贞见到这枝緑萼玉蝶梅惊喜不已,询问苏妙卿从何得来,苏妙卿只说是自己在青梅坞拾得的,好在表姐谢婉贞也没有起疑,只是连连道谢。

萧峄重伤濒危并封了王及指婚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京城,身在安昌侯府的苏妙卿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

听到消息的苏妙卿人都愣了。

早就听姨母说成武帝要给萧峄封王赐婚,所以,萧峄被封王赐婚,苏妙卿并不觉得奇怪。她奇怪的是萧峄在青梅坞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已经帮他处理了伤口了,伤口流出的血也是鲜红的,并没有中毒迹象啊?

怎么现在就快要死了呢?难道是她余毒没清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