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心慈新收下的弟子,居然……是消失已久的雪卉。
后者原本明媚的小脸上,此时如古井般平静,淡声道:“入宗多日,弟子已知本阁共有三种修炼方式。
一为专修,男女结为道侣,用情专一,再也容不得他人。
二为掠修,一女与多男双修,或一男与多女双修,用数量更多的双修加偶尔采补,使修为提升更快。
三为虚修,若无合适的双修对象,便在心中想象出一个理想的虚无道侣,采用灵修交缠方式。
此举对灵识的强度要求极高,可一旦有成,便能凝聚结丹期才能凝炼的神魂。
而结丹若想晋升元婴,必须用神魂为胎,入驻内丹,化而为婴。
是以,弟子认为,虚修的上限更高,成就更大,正是弟子的选择。”
蓟心慈提醒道:“虚修确实回报更大,但修炼艰难。
且人活世间,总有寂寞之时,虚修抱元守一,一旦与虚拟之人灵识交缠,便再也难以转换对象了。
日后若是遇到合适之人,若选择在一起,一旦合适之人与虚拟之人区别较大,很容易道心受损,甚至崩溃,进而走火入魔。
是以,虚修的风险很高,本阁都已有许久没出现新的虚修者了,概因道心不够坚定。”
雪卉沉默了半响,点头道:“师尊教诲得是。但弟子修仙,不为名利权势,只为……超脱物外。”
蓟心慈惋惜一叹:“你呀你,真个是天道弃儿,仙道寡人。”
忽然。
有一道高大身影走进大堂,满是微笑的道:“蓟妹,一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了。”
蓟心慈的脸色一变。
原本的和颜悦色,眨眼间就风情万种起来,变得容颜焕发,桃花眸子止不住地水波**漾。
“贾名和尚,你总算舍得来看我了。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蓟心慈边说边朝着雪卉摆手,示意她先离去。
却不料贾名拦住了雪卉的去路:“雪卉姑娘,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雪卉诧异道:“大师,我与你素未谋面,你认识我?”
贾名随手取出白玉宗的通缉画像,笑着道:“白玉宗叛徒雪卉。”
雪卉脸色一变:“你要拿我去领赏?以大师的身份,应该做不出这种事吧。”
贾名面容不改的道:“倒也不是,其实在雪卉姑娘来东海不久,我便算到了你这一变数。”
蓟心慈在一旁解释道:“贾名和尚是通天海出身,曾看过天道碑,擅机理推算,卜天道变化。我的夫君,便是让他给夺舍了。”
雪卉脸上更加疑惑了。
她加入合欢阁已有一段时日,也一直疑惑为什么阁主没有道侣。
后来有位长老告知,阁主的夫君被人给夺舍了。
现在陡然看到蓟心慈居然与夺舍她夫君的人有说有笑,甚至还眉来眼去的,自然更加难以理解了。
贾名显然看出了她心头疑惑,笑了笑道:“老纳的这具身体原先之主,以前一直瞒着蓟阁主在外偷腥,专修的蓟阁主自然无法忍受,老纳又见这身躯还合适,便笑纳了。
当然,这具身体原先之主亏欠了蓟阁主太多,是以老纳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与蓟阁主相会一次,满足她的鱼水之求。
佛家讲究因果,却不忌皮相之欲。忌者,下乘也。”
雪卉勉强懂了他的意思。
这里面竟然存在着这样的隐秘,但她还不是很理解。
不过,也没必要寻根究底的,雪卉想了想,低头问道:“大师有话,请说便是。”
贾名整了整衣裳,步履轻快的走到蓟心慈身旁。
后者风情万种的站起身,待贾名坐上她的位置后,她便顺势坐到了贾名大腿上,身躯一软,臻首藏到了对方怀里。
能成为合欢阁主之人,必然容貌上乘。
而原本是阁主道侣之人,也自然高大俊朗的很。
眼前相拥的这一对,从外形上看,倒是朗才女貌,天作之合。
贾名温声道:“来之前,老衲特意沐浴焚香,还祷告佛祖,愿佛祖保佑你一世顺遂开心。”
蓟心慈如小猫般拿手轻挠对方胸口:“谢谢。这次多待几天再走。”
贾名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雪卉:“雪卉姑娘,你怕是走不得虚修之路。”
雪卉抬起头,神色略带一丝茫然。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九,却遁走其一。”
贾名的声音幽幽响起,“大衍便是天地万物,遁走其一则为变数。
这个世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心思万千,是以才不断变幻莫测。
而变势又有大小之分,波及大影响深的是为大势,眼下东海便有新的大势即将爆发,需要变数去解。
雪卉姑娘,你实乃天道弃儿,仙道寡人。
说白了,你本身的存在,便是变数,将来或许会影响到整个修仙界,甚至天道。
当然,这时候说将来为时尚早,老衲便说说眼下吧。
近日,海魔王残魂在邀月岛帮助之下,将大开杀戮恢复往日实力,雾仙洞内无数修行者,难有幸存之人。
而你的同伴林南此时便在雾仙洞内。”
听到这里,雪卉面容突如一变,暗暗捏紧了衣角。
原本以为自己离开林南,对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可没想到林南居然陷入了险境,使得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揪紧了。
不过,她仍是不理解。
为什么蓟云慈和贾名,两人都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大师,请赐教,何为天道弃儿,仙道寡人?”
贾名双手合十,目光穿过建筑看向了远方天空:“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没有感情,对芸芸众生一视同仁。
但雪卉姑娘却是良善的,自然是天道弃儿。
且修仙之道,实乃丢了善,藏起怜,化身恶的过程,没有人可以避免。
仙道险恶,善良便是原罪,你的那位同伴,此时已经知道了这个规则,并在朝着这方面发展。
与其说是你离开了他,倒不如说是他丢失了你。
当然了,雪卉姑娘年纪尚幼,见识尚浅,对老纳之言并不相信。但随着你修行年月增加,终究会明白修仙界的真相,或者说其本质,便是恶人之争。
那时的你,自然会承认自己是仙道寡人了。”
听完后,雪卉居然一时间无言以对,沉默良久才继续问道:“为什么?”
贾名含笑道:“因为你就是那遁去的一。
顺便说一句,老衲是你故人,你的师尊,洗月峰老峰主昔日在捡到你时,老纳就在一边。
你和我一样,都是从通天海出来的。
只不过老衲战败,只余一缕残魂幸存下来。而你却是……金蝉脱壳,借胎化生。”
这几句话的冲击极大,让雪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大脑里一片空白。
许久后,她咬牙问道:“敢问……我到底是谁?”
贾名已将手掌探入蓟名慈衣衫内,轻轻揉搓拨弄,嘴上却没停:“胎儿蒙昧,纵使灵魂本有记忆,也会被蒙昧所吞噬,你不记得很正常。待哪天修出了真识,就能想起你的身份了。
不过,这还重要吗?
你既然借胎化生,就是一个全新的我,原来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雪卉试着按他所说想象了一番。
如果原来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存在理念上的冲突,互不认同,那的确不如做一个全新的自己更为自在。
她此刻对贾名和尚的话有了几分相信,点了点头,忽然抬头问道:“大师跟我说这么多,应当不是来无的放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