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旭也非常清楚,只有白纸才能描画出最美的蓝图,想在一张满是污垢的纸上面作画是不可能的,哪怕是画圣也做不到。

所以,他一直都是在拿到白纸。

论经营环境,大名府其实远比当初的辽东要好,经营辽东的难度,远超大名府数倍,但是,全旭选择了辽东,因为,那个时候,辽东就是一张白纸。

所以,全旭毫无阻力的推行自己的新政,建设了一个拥有基业工业的辽东,一个繁荣的辽东,一个富强的辽东。

现在的辽东,除了北镇议事府、安东议事府和黑水议事府这三府的基础设施稍差之外,整个商国下辖的吕宋、台湾、琼州府、河套议事府和南阳议事府,百姓人均年收入是每年都会统计的数字。

这个数字,与后世的统计不一样,如果随便找个人和马云一起统计,那人均资产和收入,将没有任何意义。

商国的统计局做出的统计是分职业类别,以农民、工人和普通百姓作为最直观的统计数据来参考施政政策调整的基础依据。

就以过去的崇祯八年为例,农民的人均收入,依然是最低的,哪怕全旭给商国百姓分发了人均一百亩田,大部分农民的收入在一百二十两银子至一百五十两银子之间。工人群体的收入,比种工稍微高些,在一百五十两银子至二百两银子之间。

技术人员属于中高收入人群,这个悬殊更大,高级技术人员收入一千两甚至五千两银子属于正常现象,个别人员再加上发明专利技术的分成,收入几万两银子甚至十几万两银子也不是没有。

相较而言,大明内部,即使是拥有良田千亩以上的小地主,其实收入远远没有商国的普通农民收入高,但是那些士绅阶层,就完全不一样了,根据就没有统计的渠道和环境,就像一个士绅家族,哪怕一亩地的收入都没有,一次行贿可以收几万两银子或者几十万两银子。

对于接下来的战事,全旭没有管,也没有操心,好在,此时商国的总参谋部的参谋团队已经足够豪华,人人各司其职,即使全旭什么事情都不问,他们也能把战略目标执行好。

李信首先大量哨骑和情报人员给放了出去,紧紧盯着京津一带的风吹草动,同时加强与刚刚改编的第十六师的联系,确保对第十六师的控制。

在李信的指挥下,第一师、第九师、以及近卫军十几万大军,兵分三路,沿着南下的战略要点准备一一拔除。

虽然全家军拥有着绝对的火力上的优势,可是李信和全家军总参谋部,把全旭的战略思想:“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发挥得淋漓尽致。

满军军队现在依托着长城防线,重点防御,集中大部分兵力,在攻下北京之后乘势南下。

李信只是想借他们之手割掉这个国家身上的毒瘤,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锦绣江山让给他们。

随着全家军十八个旅的兵力,集体南下,从西至怀来,东至迁山海关长达一千余里的范围内,向清军发起了进攻。

全家军依旧发挥了他们不动如山,侵略如火的特点,十八个旅,一百零八个团,动用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火炮共计一千余门,向清军发起了排山倒海的进攻。

事实上早已证明,在冷兵器时代,长城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在热兵器时代,长城的功能却被严重削弱了。

在这次的进攻中,全家军第一次投入了热气球,进入立体打击,即使是清军的神射手,在二三百米的高空中,面对热气球也是有心无力的。

随着全家军刚刚发动进攻,仅仅三个小时之后,整个长城防线,就到处告急。

如果不是全旭特别嘱咐,长城是中华民族文明的见证,绝对不能毁在自己手中,这个时候,长城防线已经被全线拿下来。

面对全家军的优势火力打击,清军如同飓风之下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掀翻,在这个情况下,全旭却带着亲卫骑兵旅,与三娘一起,前往大青山。

无论如何,全旭都需要再见见崇祯皇帝。

大青山,崇祯皇帝的临时行营,接到全旭自立为帝,准备拿下京城真正登基的消息,全家军将士狂呼玩万岁。

“曹伴伴,曹伴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化淳张了张嘴,低声道:“建奴现在正横扫京畿重地,欲取大明而代之,全旭那个乱臣贼子……”

不等曹化淳说完,崇祯皇帝喃喃的道:“朕……朕……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他越说声音越低,肩膀剧烈耸动着,突然嘴一扁,哇的一声,眼泪喷涌而出,号陶大哭,把这些天以来的彷徨、恐惧、苦闷全数倾泄了出来。

其实崇祯虽然是一个皇帝,可事实上他还真是一个年轻人,用后世的话说,他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

崇祯皇帝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嗓子沙哑。

就连卢象升来到大帐之内,崇祯皇帝也没有发觉。

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他一边边哭边嘶声叫道:“怎么会这样啊,在去年的时候我们的军队都还在节节胜利,大明的形势越来越好,为什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呢?为什么?”

卢象升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也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你现在还有脸问为什么?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发动北伐,葬送十数万大军,若不是你被排挤,七万余名天雄军被清军分而歼灭,守卫在九边防线的上的天雄军精锐,被内奸和建奴联手坑害,满朝文武一朝尽叛将江山拱手让人……

平心而论,就算全旭最终会反,卢象升永远都会站在崇祯皇帝这一边,如果全旭造反,天雄军会成为大明最后的长城。

然而,崇祯一手好牌,被他打成了屁糊。

还问为什么?

然而,看着崇祯皇帝哭得声嘶力竭,也吼得声嘶力竭,让人鼻子发酸。

曹化淳正准备劝崇祯皇帝保重身体,卢象升沉沉一叹,拍了拍曹化淳的肩膀:“让陛下哭吧,尽情的哭吧,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崇祯皇帝哭得更凶了,仿佛要将一辈子的眼泪一次性全部流干。

不知道哭了多久,崇祯皇帝终于哭累了,停了下来。

卢象升从旁边的侍从中递给崇祯皇帝一杯茶让他喝两口,等崇祯皇帝的情绪冷静下来了,卢象升这才问道:“陛下,你怨我没有尽早发兵,保住京城不?”

崇祯思考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

卢象升有点意外:“当真不怨?”

崇祯皇帝豁然起身:“朕怨如何,不怨又如何?”

卢象升躬身道:“陛下,臣曾给你分析过,当时北伐,绝不是好时机,大明青黄不接,加上人心浮动,各州县官吏心怀鬼胎,后勤供应难以保障,强行北上的话很容易为建奴所乘,后果难料。”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说:“说实话,别拿这些鬼话来糊弄朕。”

卢象升愣了一下,低声道:“如果实话说,那就是陛下没有认清现实,放眼大明,除了辽东新军与我天雄军可以不惧与建奴野外浪战之外,其他各军,皆畏建奴如虎,命各军严守要塞,勉强可峙,若出关作战,必败无疑。臣与商王曾商议,商王说,给他两年,他捏碎建奴,两年陛下难得就等不得吗?现在,闹成这般境内,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急急忙忙跑过来,内侍在曹化淳的耳边低语起来。

曹化淳的脸色陡然大变。

崇祯皇帝发现了曹化淳的异常,冷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皇爷,大股全家军骑兵正在火速靠近!”

崇祯皇帝仿佛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这……大明,气数真的尽了!”

卢象升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气数尽了……曾经,我以为只要能打垮建奴和蒙古鞑子,能消灭流民,就能挽救这个国家,将它从悬崖边上拽回来,我、商王,都坚信这一点,所有天雄军将士都坚信这一点,我们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着。然而……”

卢象升说到这里,满脸苦涩的道:“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国家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建奴,更不是流民,而是中枢那些高高在上的文武大臣,还有遍布全国的腐儒缙绅!不管我们多努力,不管我们在战场上取得多大的优势,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一切抹掉,将整个国家往悬崖撬!”

说到这里,卢象升的双目赤红:“当无数……陛下信任的大臣都盼着换个主子以攫取更大的利益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气数就真的尽了,我无能为力,真的无能为力!”

说到这里,他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低声说:“这个国家,真的到了一切从头来过的地步了。”

崇祯缓缓掏出一支火枪,这是早期辽东枪炮局生产的手铳,也是左轮手枪的雏形,可以放四枚弹丸,完成四次击发。

他拿着枪,作势要冲外帐外:“朕倒要看看,谁敢弑君!”

“臣可以送陛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