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范文程方寸大乱,他感觉手脚冰凉。

范文程是万历四十三年考中的秀才,像他这样的人,在大明有千千万万,他是在主动求见努尔哈赤之后,获得了重用。

按照大明时代的文人价值观,努尔哈赤对范文程有知遇之恩,特别是皇太极更是对他信任万分,在范文程心中,对于努尔哈赤与皇太极的信任,他唯有以死报之。

洪山口城拥有大量的物资,其中粮食莫约七万余石,丁口将近两万人,还有劫掠的钱财,不下五十万两。

这些物资、人口、包括钱财的丢失,影响倒不是太大,以皇太极开阔的心胸,想必不会放在心上。可问题是,皇太极不会计较,但是满八旗的贵族们,他们是会计较的。

如果不能把这股明军歼灭,夺回洪山口城,那么,恐怕皇太极也保不住他。皇太极在大金朝廷里可做不到一言九鼎,二贝勒莽古尔泰和三贝勒阿敏,可是对皇太极阳奉阴违。

特别是阿敏就在遵化城中,在洪山口城里那些准备送往沈阳的财物,其中很多一部分都属于阿敏,阿敏不会等皇太极从北京回来,就会弄死他。

想到这里,他急忙前往遵化城巡抚衙门,拜见阿敏。

其实,在范文程抵达遵化城巡抚衙门后堂的时候,阿敏刚刚被人叫起来,他已经接到了洪山口城易手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于阿敏而言,简直像神话一样。

全旭对洪山口城的进攻,可以说是干净利落,雷霆一击,可以振奋人心,但是阿敏却难以相信。

因为,阿敏太了解明军的战斗力了,太熟悉明军了,熟悉得比对于自己家里羊圈里的羊还要熟悉,正是因为熟悉,所以才难以置信。

虽然前来报讯的信使言之凿凿,但是阿敏的理智和直觉却告诉他,这根本就不可能。

这一定是有人学习皇老八,在浑河之战中,后金明明是战败了,损失四五千人,损失四五千人对于大明而言,不算什么,哪怕是四五万,就算十四万人,大明也损失得起,可是大金却损失不起。

不过,老八却故意宣传成了胜利,从而振奋人心。

“这个情报是真是假,你莫要瞒我!”

信使非常无奈,他已经说了不下十遍,可是,阿敏不信,他有什么办法?

“自然是真的!”

阿敏转身,看着范文程、留参将英俄尔岱、游击李思忠等人进来。

阿敏上前一把抓住信使的衣领:“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范文程道:“应该是天雄军前锋参将全旭,以及他麾下三千精锐!”

“本贝勒没有问你,你给爷闭嘴!”

阿敏没有气的盯着范文程,将范文程怼得甚是无语。

“是谁干的?”

“不知道……”

信使本来就不是镶蓝旗的旗丁,不过没有关系,八旗上下尊卑有别,普通的旗丁可不敢反抗一个堂堂镶蓝旗的旗主,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

“不知道,爷要你何用!”

阿敏的大手微微用力,那名信使的被阿敏掐得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看着阿敏如同吃人一样的目光,他吓得尿了。

“本贝勒再问你,粮食还有多少?”

“不知道……”

“最后一句,银子呢!”

“不知……”

不等信使说完,阿敏的手已经捏断了信使的喉咙。

“李思忠!”

“卑下在!”

阿敏望着李思忠道:“带着你的人,给爷夺回洪山口城,夺回粮草和银子,再把那些人抓住,碎尸万段!”

“是!”

李思忠是李成梁的族孙,在后金攻克旅顺的时候投降了后金,作为汉人,他是参将,麾下拥有五千余名汉军。

算是如今遵化附近兵马最多,实力最强的一个人。

“贝勒爷,怒不兴兵……”

范文程原本想劝阿敏不要义气用事,可是,他却忘了,此时的阿敏正在气头上,不等范文程说完,阿敏一巴掌抽过去。

“啪……”

范文程被阿敏这一巴掌抽得三百六十度原地打转,他再次张嘴,嘴里却涌现一口鲜血,随着鲜血被吐出来,血泊中还有两颗牙齿。

“怒你母亲!”

阿敏怒火转移到了范文程的身上,虽然他明明知道范文程是皇太极身边的红人,信任的谋士,可是在阿敏看来,教训一个奴才,算得了什么事?

“贝勒爷饶命……”

“噼里啪啦……”

阿敏对着范文程就是一顿狠揍,短短一炷香时间,范文程已经变成了猪头。

……

洪山口城密密麻麻挤着数百名伤员,这些伤兵自然不是全家军士兵,而是在全家军进攻洪山口的时候,他们发起了反击,引起了巨大的混乱。

当然,普通的百姓与精锐的士兵混战,伤亡却非常惨重,短短一刻钟的混战,至少上千人死伤。

伤员之中有一个白胖的胖子,他的肩膀上被射中了一箭,由于没有铠甲,箭镞入肉超过三寸,疼得他呲牙。

“忍着点……”

全家军是有一支医护队的,毕竟按照全旭的那种训练方式,不出伤员是不可能的,这些医护人员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全旭都是陈永顺父亲陈怀仁的徒弟。

陈怀仁则是全家军唯一的医官,大名府卖大力丸出身,虽然在行医的时候依靠,七分本事,三分欺骗,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对外伤医治还有几分本事。

“没事,我俺可以……”

“噗嗤……”

箭镞上带着的倒刺,从胖子肩膀上勾住一块皮肉,胖子疼得昏死过去。

“下一个!”

陈怀仁带着医护兵救治伤员,全旭则带着三娘以及沈良材等护卫,在百姓中间安抚这些被解救下来的百姓。

这些被俘虏的百姓,也分为三六九等,有手艺的工匠,反而不是最凄惨的,他们是要被带回辽东,充当劳力,所以,他们虽然有的挨了不少打,至少身体还没有大问题。

青壮男子其次,最惨的其实是那些妇女,他们关起来是被用来取乐的,不少人身上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

从后金破关到现在,已经将近三个月了。洪山口城内或城外的俘虏,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人了,他们的身上大多有伤,遭受过各种虐待,若论形象,比起后世诸多影视剧中最为凄惨的乞丐或许都要更凄凉,令人望之不忍。

其中有几名稍显干净些的,多是女子,身上甚至还会有花花绿绿的衣服,但神情大多有些畏缩、迟钝,在女真人的俘虏营地里,能被稍微打扮起来的女人,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可想而知。

在看着全旭的时候,这些人的眼睛总算出现一些神彩。

全旭望着身边的陈永顺道:“你这样是不行的,要学会发动人民,利用人民,光靠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人整合完毕?”

全旭指着南方的遵化城道:“别看我们这一仗打赢了,可是接下来,后金建奴肯定会反扑,全家军不可能在城内维持治安,同时救治伤员,安置百姓。”

“发动人民?”

“对,他们就是人民!”

全旭望着陈永顺道:“你现在整合了几个镇?”

“不到三个镇!”

“已经够用了!”全旭道:“一镇长是谁!”

“回禀全爷,是卑下,胡”

一名身穿全家军军装的哨长躬身行礼:“李拴柱”

“很好,李拴住,我命令你,带着一镇所有的人,沿着洪山口城开始,寻找铁锅,能找多少锅,就准备多少!”

“是!”

“二镇长!”

“在,带着你的人,全旭随手写下一个条子,拿着过去领粮食,配合一镇,准备做饭”

“是!”

肚里有食,心中不慌。

只要给百姓们一些吃的,他们的情绪很快就会安定下来,给他们一口饭,远比花言巧语更重要。

“三镇,负责寻找柴火!”

“是!”

全旭望着陈永顺道:“你专门挑选三个全部用青壮组成的镇,就以第四、第五、第六镇,让他们负责协防洪山口城,咱们缴获的兵刃不少,给他们发下去,谁敢造谣生事,故意制造事端,就是建奴细作,格杀勿论!”

在陈永顺负责整编被俘虏的百姓时,全旭则离开了洪山口城,除了命令五团负责防守粮仓之外,其他的全家军将士,则撤出洪山口城,在城外的全家军大营里,开始吃饭休息。

期间,全旭拿着话筒,用无线蓝牙音箱给全家军将士们开会鼓劲。

“女真人号称不可满万,满万不可敌,他们也不全是吹出来的,从萨尔浒之战算起,败在他们手上的明军不下三十万人马,天下间最强。说实话,在从宛平县出发的时候,我心里也是没有底的,可是,我不想当缩头乌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男人就要勇敢战斗!”

全旭得意地笑道:“但是,这一仗我们又打赢了,咱们全家军先后打败了镶红旗的十六个牛录,打死了镶红旗的旗主岳托,夺回了洪山口城,又干掉他们两千多人,我们不仅抽了皇太极一个耳光,天下第一强军被咱们踩在了脚下,我们可以自豪的说,我们才是天下最强!”

众将士笑了起来,放声高呼:“天下最强,天下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