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撇子带着常喜来到罗家时,朱老二朱兴安,正站在罗家大门口仰望墙面,试图从哪里下手翻进去。

左撇子急忙上前叫住朱兴安。

听说朱兴安是朱老爷子特意派来的,怕罗母匆忙间被人背走,罗家在青柳村连个互相照应的亲属都没有。

没亲属,那谁能将罗家的事当成自家的事去办,万一再没人关大门,罗家粮食多,还都是值钱的细米面,朱老爷子很不放心,这才让朱兴安走一趟。

如若没关好大门,给检查检查,看有没有煤油灯和灶坑火没熄灭的给熄灭喽,别将房子烧着,那可麻烦了。

再将鸡鸭用笼子装好,带到朱家去喂。

左撇子听完,极为感慨地拍了拍朱兴安的肩膀。

说实在的,这些年,他习惯性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能曾经一度失望过吧。

有时候就觉得,有亲属还不如没有亲属,要那么多人有啥用啊?

看他挑选满山做女婿就能看出来。

还有上回在朱家,亲眼见到一出接一出的,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就感觉大女婿那面亲属多,特别麻烦。

可今日,村里那些族亲们热心肠的表现,朱家那面也不停地拿左家和罗家的事当作自己的事去办,有些他忙不过来想不到的,朱老爷子在给找补,左撇子才好似明白那四个字的含义,啥叫:相辅相成,各有利弊。

“走,你随我去那邻居家,她认识我。”

朱兴安还小声和左撇子抱怨呢,说叔,罗家那邻居,咱都不知晓该评价是好还是坏了。

你说为人坏吧,他刚才找上门想翻进罗家院里,人家不让。

说刚出了事儿,你想进院儿?那可不行,我知晓是你是谁啊。

朱兴安对罗家邻居林婆子解释说,我是罗峻熙的大姐夫的二堂哥。

林婆子:“你说是谁就真是谁啊?我可不认识你。你要是假的,回头衙役找到我家问,咋就放你进去了?那我家不就多了麻烦。”

可要说林婆子挺有警惕心,对罗家挺负责的吧,当朱兴安说:

“那行,我不进去。但能不能麻烦婶子,让你家小子翻墙帮忙给看看,屋里别有火星子啥的,再帮忙将罗家鸡鸭带出来。你不放心我带走罗家的物什,那就麻烦婶子你,帮忙替罗家喂喂鸡鸭,总是不能让鸡鸭活活饿死吧,那不白瞎了嘛。”

那婆子嘴动了动,脸上有点为难,好半晌没憋出句痛快话。

就服气这种人。

不说帮,也不说不帮,就是不吱声。

就好像,眼下不说出痛快话,是为过后能找到理由怎么都能解释得通似的。

是,通常这样的人,比那快言快语的会少得罪人。

朱兴安心想:但是,真别拿谁当傻子。

这节骨眼儿,还能顾虑挺多的。可能是寻思要帮忙喂鸡鸭鹅,罗母一时半会儿不回来,要帮忙操心许多天。鸡鸭吃的又是不咋好的,过后向罗母讨要粮食不好,不要还吃亏。再加上要跳进院,过后衙役万一要是问话呢,不想出那个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之,那点儿小心思,你当谁能看不出来呐。

左撇子听完这些话,心里立马对林家印象就不好了。

两家一起做豆腐买卖,一做就是这么多年,到关键时刻咋这样婶儿的呢。

以前他一直以为罗母和林家关系挺好的。

等赶明儿,这些事儿有了一定的结果,他会和玉兰念叨念叨,让玉兰和罗亲家母知会一声,真章时才见人品。往后这样的人家就别深交了,离远些。

但是,当见到林家老头和林婆子时,左撇子面上却一点儿没显露。

还在跳墙前,询问一番。

昨夜真的没听到什么响动?没见到那偷盗人的脸吗?

林家人说没有,且为了彰显对罗家平日里挺照顾有加的,无意间说了这么段话:

“换做一般人都办不到,就好像是常干的,身上要有那一套爬墙的家伙什。

不常干也是那种脚底下有点儿功夫的。

你想啊,我家狗都没叫。

我家狗要是听到动静叫起来,平日里,甭管啥时候,俺们家都会出来人看看。知道那对儿孤儿寡母不容易,这些年都习惯了。”

左撇子点下头:“麻烦了。那行,那我们先翻墙过去看看。”

……

左撇子打开房门,看到入眼的一幕,心就一紧。

灶房里的血迹格外明显。

而且能看出来,罗母曾被人拖拽着转移过地点,那血迹啊,是从灶房一路划着进屋,在大屋屋地中间还有一些凝固的血液。

他身后跟过来的朱兴安和常喜,见到这一幕情不自禁一叹:“唉。”

朱兴安心想:真正见到这些血了吧,就觉得银钱被偷好像没那么惨,他们老朱家和左家已经挺幸运了。

仨人进屋后,分别行动。

朱兴安去各屋查看迷香。

罗家也被人用过迷香,香灰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确定下来是同一伙人干的,而为啥罗母还受伤了呢?应该是看见那人了。

朱兴安本来有点兴奋,这说明如若真是附近几个村里的人干的,罗母只要醒了就能说出相貌。

却在来到灶房时,被常喜浇了一瓢凉水,常喜说:

“灶房这里没有香灰,应是罗母恰巧没中迷香,正在灶房里,不得不将她打伤。这人很大可能会蒙面。刚才林家不是说了嘛?搞不好身上带着爬墙的家伙什,怎么可能会忘记蒙脸。咱小打小闹干点儿坏事都会捂脸呢。所以别看罗母和他打过照面,估么没啥大用。”

常喜蹲在水缸后面,继续道:“不过,二哥,还是留下点儿痕迹了,你看,这鞋印。”

朱兴安急忙上前几步,看完和常喜差不多同时开口道:“这人长得又瘦又小吧。这要真是贼人的鞋印,他个头应该不高。”

朱兴安又兴奋了,个高的、或是像他这种中等个头的汉子不好找,个矮的可好找,一下子就能缩小范围。

常喜点头说:“是啊,我总感觉这就是贼人留下的。这口大水缸后面,你看看,高度能藏人,但水缸后面有个泥地坑,他应该是没注意到。又由于经常舀水,这坑里是湿的。整个右脚印全留下了,是完整的,不是那种大脚丫子踩一半留一半。”

为确定到底是不是贼人的。

朱兴安和常喜分头行动。

朱兴安爬上炕,炕上一堆被贼人翻乱的衣物,在那一堆乱七八糟里翻出罗婆子的一双鞋,去对照泥坑里鞋印的大小。担心怕是罗婆子自己的鞋印。

但这一对照,还真不是罗婆子的。

罗峻熙和左小麦不在家,和罗家来往的人,更是少得可怜。再说,谁来罗家做客,会站在水缸后面的夹空里。

而常喜正根据这鞋印的大小,开始挨屋乱窜,甚至一路撅着屁股查到了大门口。

鞋底沾了水、沾了泥,不可能立马就干,穿鞋走路会留下脚印。即便现在已经距离出事时过了几个时辰,但想必也会留下点儿痕迹。

还真让常喜找到了。

常喜说的话,基本还原了案发现场。

他告诉朱兴安:“指定是这位又瘦又小的贼人先进来的,林家狗没叫,是因为他能从大门旁边最高的外墙爬进来,他瘦小就能躲开竹签子。然后你看这脚印,他曾躲在大缸后面,将罗婶儿打伤后,又去开的大门将同伙放了进来。”

至于那人身高具体该到哪里,朱兴安先于常喜笃定道:“我感觉,比我媳妇高不出多少。还挺瘦。”

正在这时,左撇子也终于探查完所有书籍,一本带字的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