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节目收尾后, 助理小周提前给顾之桑买了返城的机票,她刚下飞机就收到了来自容城警署的传唤邀请。

短信的落款是容城灵组分部。

系统跳了出来, 问道:“桑桑你要去吗?”

顾之桑收起手机, “嗯,过去看看。”

她离开南省前,顾学春就曾隐晦地和她提过两句, 说他隶属的官方特殊玄学部门对她挺感兴趣, 很有可能会咨询她一些问题;

恰巧顾之桑本人对这个世界的玄学组织也有些好奇。

她才知道玄门和灵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组织。

前者是以几大玄学世家和门派为首的民间组织,已经存在传承了成百上千年,目前夏国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玄师,都受到玄门制约和管理。

百年前新夏国成立后百废待兴,那时还常有山间的精怪妖物出来作乱,为了镇压这些邪祟、稳定国运, 当时国家上层和玄门之间的联系是很紧密的。

但修道的士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可以窥视天机连接地府,仗着国家需要愈发猖狂, 连续出现数起玄师违反律法杀人越货、最终却抓不到人而草草了结的案件。

自那之后,国家就开始组建培养起自己的玄师组织,也就是后者:灵组。

可惜玄门根系庞大, 里面的世家门派深知一旦官方组织壮大, 势必会削弱他们的地位, 一直在隐隐打压灵组发展。

直到现在,灵组里吸纳的玄师仍大多是脱离了玄门的闲散人士,又或是一些非玄学世家又有通灵天赋、自学成才的人, 缺少道行深能力强的大能坐镇, 根本无法和玄门抗衡。

这是上头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

午后——

容城市警署三楼拐角最里面, 有一个特殊的部门。

墙上门上既没有挂组别名称也没有门牌号, 但在警员们的心中却心照不宣:据传这个部门是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

此时屋内两名身着便衣、看着有些懒散一点都不像正经警员的青年男子,正坐在桌前玩纸牌。

他们手中的纸牌并不是扑克,每一张上面都绘着奇异扭曲的甲骨文。

“不玩了又输了,纸签就不是我擅长的。”平头男将手中的牌纸往前一推,悻悻说道:“快三点了,你们说那个顾之桑真的会过来吗?人家可是女明星唉,说不定根本都不会看我们发过去的信息。”

“就算愿意过来咱们部门也请不起,据说明星一天就能赚几十上百万。”对面的眼镜男慢吞吞收拾着纸签。

忽然,坐在主位办公桌前伏案工作的中年女性抬起头,“闭嘴,人来了。”

几乎是她说完的下一刻,门从外面被敲响了,一个女警员推门而入,“郑组长,有位顾小姐来找你。”

顾之桑的身影从后面走出。

女人起身迎了过去,伸出手和她握了握,“你好,我是容城灵组分部的负责人郑如玉。这两个是我的下属,高个儿的是宋晨,带眼镜的是王小乐。”

两个青年冲她拘谨笑了笑。

落座之后,郑如玉目光锐利直言道:“顾小姐,我们这次邀请你过来,是了解到你并非玄门的登记玄师,想咨询一下你是否有意愿加入我们灵组?”

他们在玄门中有内应,传出来的消息说,这顾之桑不是任何一个玄门世家或门派的弟子。

她突然找出了帝王大墓还联系了官方接手,搞得玄门措手不及,里面有的玄师气急败坏颇有微词。

现在玄门也在查她的底细。

再加上顾学春亲自去接触,向上级禀明这个女明星的精通风水术数,总部给郑如玉下达了命令,让她一定要抢在玄门之前接触顾之桑。

最好能够把人拉入灵组。

宋晨接话:“我们灵组是正规部门,有编制有工作证的,底薪两万完成任务还有抽成,上不封顶!”

郑如玉瞥了他一眼,点头补充道:“而且我们也知道,顾小姐在网上饱受舆论和不实谣言的侵扰,如果你加入了灵组就是公职人员,必要时候我们会出手为你扫清网上的不实言论。”

这话是很明确地告诉顾之桑,像昨天官博下场艾特她、为她刷路人缘,也是有这一方面原因的。

顾之桑来之前就猜到了一点,并没有特别惊讶,但她还是摇摇头道:

“抱歉,我没有加入任何组织的念头,玄门灵组都没有。我这个人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约束,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用玄学术数去从事违反世俗法律的事情。”

她上辈子在山中避世修行百余年,根本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也不可能听从他人的命令被驱使。

郑如玉面露了然,沉吟片刻道:

“顾小姐的想法我能理解,但……你自己独身一人的话,仍会受到玄门的制约。”

顾之桑微微拧眉,“什么意思?”

“顾小姐不清楚玄门那些家伙有多高傲霸道吧,不加入他们普通的玄师根本就混不下去。”宋晨道:“他们垄断了好几家能制符炼药的老铺子,不许人家把东西卖给非玄门的人,不许没加入玄门、没有玄门认证的闲散玄师接活儿,说人家是骗子,遇到了能用玄门规矩破了人家的道行……”

“总之这样的事情多如牛毫,我还是灵组的人呢,平日里和他们碰上都讨不到好。”

一直没吭声的王小乐推了下镜框,道:“确实如此,我家以前是玄门王家的分支,我爸实在受不了主家那些腌臜破事自请退出王家,差点被找茬的主家人打死,那玄门的几个长老竟然说,我们一家已不是玄门中人,这件事是王家和我们的私仇。”

后来王父伤病养好,因为非玄门之人连法事都不能接,最终一怒之下带着一家人投奔了灵组。

有了官方组织的庇护,那些人才稍微收敛了些。

但直到现在每次他遇到玄门的人,他们都要阴阳怪气叫自己‘叛徒’。

宋晨说道:“他们肯定还会找你,要是顾小姐你拒绝了,肯定也会被对付的。”

郑如玉还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档案,递给顾之桑看。

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找不到凶手的悬案记载,里面有不少案子都有玄学术法的痕迹,二十年前的档案数量最多,近几年随着国家态度愈发严肃明确,玄门中人才收敛了许多,案件数量逐渐减少。

郑如玉:“我们把档案拿给玄门那些老家伙,他们就搅浑水打太极,内部更是多有纷争。现在的玄门着实不是好去处,如果顾小姐无意于他们,不如来我们灵组。”

“滥用术数、拉帮结派、铲除异己……”顾之桑冷嗤一声,无名怒火在心头攒动:“这就是此界玄门的做派?”

王小乐叹了口气,“以前的玄门不是这样的,千年前钧鸿祖师爷开山立派,一统天下门派世家建立玄门,至今我还记得典籍上祖师爷所立下的三不沾:不沾天灾、不沾恶业、不沾享乐。那个时候我派道风清明,无人敢以用术数为祸人间,只可惜祖师爷只执掌玄门百余年就仙去了,自此玄学界再也没出过一个有大善大智的统领人……”

“等等。”顾之桑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你说玄门开山祖师爷的道号是钧鸿?”

“是啊。”

三人都是一副‘你一个玄学人士竟然连这也不知道’的表情。

一直以来都有种隐隐不对劲感觉的顾之桑,在这一刻忽然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光,她眯了下凤眼,看向王小乐:

“你是玄门出身吧,能把你知道的关于玄门的过往和历史给我讲讲么。”

虽然觉得奇怪,但王小乐还是点点头。

短暂聊完后,顾之桑陷入了沉默,半晌她扯了下嘴角道:“麻烦你了。”

宋晨一脸期待:“顾小姐要加入我们灵组吗?”

顾之桑摇摇头,在他失望的表情中缓缓道:“虽然我不进灵组,但若是你们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事情,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帮助。”

“对了,尤其是有玄门中人作祟的,可以来找我。”

她离开之后,办公室中的三个玄师还没回过神来。

宋晨摸了摸头,“她最后说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要和玄门的人做对?牛批!”

王小乐深以为然,但仍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是玄门的人吧,怎么有种想把玄门掀了的即视感,而且她好像不了解玄门,但说的时候总能蹦出一两句内部典籍上记载的历史。头儿,你确定她之前和玄门没有关联吗?是不是结过什么仇啊?”

郑如玉皱着眉,“确实奇怪,她的来历上面查了好几遍,和玄门八杆子打不着关系,那一身算命看风水的本事是忽然展示出来的,能找到玄门几个老家伙都没发现的大墓,藏拙也不必藏这么多年吧。”

“算了,只要这样的人才别被玄门拉走,我们就还有机会。”

——

回家的路上,系统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

它能感觉到顾之桑的情绪很不稳定,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暂时被积压了。

一进家门,顾之桑便坐在了藤椅上,她舒出一口郁气,葱白的指尖轻轻揉捏着眉角穴位,半晌冷声道:

“系统,你知道我能力恢复了七成吧。”

“能、能感觉到……”系统弱弱道。

获得了龙脉馈赠的功德之力后,顾之桑的变化寄居在她灵台中的系统感应是最明显的。

如果说以前的她在系统看来,只是灵魂强大,但现在灵/肉契合了一大半的顾之桑,实实在在让系统感受到了压迫。

顾之桑:“那你应该也清楚,如果我拼着搞坏这具躯壳,是可以把你从我的灵台中抹除的。”

系统:?!!

它完全被吓呆了,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大佬我很听话的,也没有强迫你去走剧情啊,不要抹除我呜呜……”

“那我问你,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之桑语气带着威胁,“你和天道老儿又是什么关系?”

怪不得这具身体和她如此契合,怪不得阴曹地府的阴差一个个都是旧相识的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书中世界,就是她所在时代的数百年后!

王小乐说八百年前,钧鸿道人开玄门之山,那段时间的历史完全能和她记忆中的对上。

因为钧鸿道人就是她的师父!

实际上师父作古后,是顾之桑接手了玄门,彻底统一后又在钧鸿道人的‘三不沾’规则后加了一条:绝不允许玄门中人滥用术数、为非作歹。

可这个世界的典籍记载中,钧鸿道人竟然没有徒弟,她顾之桑的名号更是完完全全被抹除掉了;

曾经打过交道的阴差和谢必安也完全不记得自己,玄门更是变成了一滩烂泥……

自己是渡劫失败魂魄来到的现世,只能天道上出了问题。

逼问许久,系统委委屈屈哭哭啼啼,愣是一问三不知,至此顾之桑才确定这系统真的是个小废物。

系统抽噎着,小声道:“如果非要说出点什么,我只有在你吸收功德之力的时候,会觉得特别高兴。好像你吸收的功德越多,就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功德之力?会和天道有关吗?

顾之桑正沉吟中,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对脑中还在哼哼唧唧的系统道:“不许哭了,你好吵。”

系统更委屈了:QAQ

它泪眼汪汪,捂住了自己没有实体的嘴。

来电人是于童秋:“桑桑你现在应该在容城了吧?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你知道你经纪人又去找柳导了吗,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他非要把你的资源搞掉?”

顾之桑和经纪人钱证不和是圈内人都知道的,但恨不得把手里艺人往死里搞,这还是于童秋第一次见。

闻言顾之桑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潜藏的炸弹——那个身边有只婴鬼的经纪人钱证。

她微微蹙眉,“他又干什么了?”

于童秋:“这个待会儿在说,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空,我一个朋友家里老人刚刚走了,但丧事上有些不顺,他怀疑是老人还有什么执念没能完成,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看一看?”

因为开口之人是于童秋,顾之桑没有一口回绝,“具体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上周一我朋友的母亲在家中突发心脏病,事故是发生在老人家自己的卧房里,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她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耽误了最佳服药和救治时间,就这么在卧房里去了……等家人发现送去就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因为在医院里没查出什么问题,我朋友就想着给老人家安排一场体面的丧事,结果丧礼上接二连三出现问题……”

于童秋吞咽了下口水,她是为数不多作为圈内好友知道这件事的人,当时还去给老太太送了花圈,亲眼看到了丧礼上的怪事。

亲身经历过鬼压床索命后,她对这种事情怕得不行,回忆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虽然老太太去的时候没过70岁也不是平静去的,算不上喜丧,但她生前是个很开明的老太太,我朋友不想让她走的时候都是听着哭丧去的,再加上老太太生前喜欢听戏,就安排了唱丧的民间戏班和鼓乐舞狮。”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戏班子的人唱着唱着,忽然就哭了出来,最后直接在台子上哑了,什么声音都唱不出来。下来的时候他们非说,在台上感觉有阴风在吊他们的嗓子灌冷风,一张口喉咙就疼得像小刀在剐。”

“还有负责舞狮的师父们,他们都在桩子上跳了十几年,用他们的话说在桩子上比在平地上还稳,结果当天有个师父从桩子上摔了下来,小腿被剐掉一片皮肉,血流了一地……”

当即舞狮团的师父们就变了脸色,因为白事见血在喜丧团里是大忌!

那掉桩的师父连钱都不要了,闹着就要离开,说这场白事不安稳,他在桩子上的时候感觉有只手把他狠狠一拽,这是死去的老太太不愿意走呢!

这下来参加丧礼的亲朋好友们也被吓得够呛。

当场就有老一辈的人窃窃私语,别不是这地下的老姐姐死因有什么蹊跷,不甘心变成了鬼魂来闹丧了!

于童秋继续说:“我朋友本来就他母亲的死有所怀疑,又出了这种事情,若仅仅是这样或许还能说是巧合,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去收拾送来的花圈,发现有好几个都被划烂了!”

“那天下午他订做墓碑的店老板就给他打电话,说……说那块给老太太专门定制的墓碑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