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以后,王明诚陈平章受贿索贿一案开庭审理。宁悦没去,她帮着何宽谈妥了一个投资合作,何宽终于找到了他的投资人,又可以大展拳脚了。而宁悦则在这次帮忙中认识到,原来带着孩子工作也不是完全的摸鱼!

听说她开始考虑辞职的事情,何宽兴冲冲地说:“你可以带着孩子来上班。你可以在家上班。你甚至可以不上班……”

宁悦听了最后一句,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然而秦灿却接受了一个律所的邀请,准备去更广阔的天地大展拳脚。他劝宁悦去何宽那里,理由是罗雅婷这女人太鸡贼,不可能给她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

宁悦左右为难。她不想再牵涉感情,但也的确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和孩子。事实上,胡成的财产大多数还是留给了他的父母。只是因为涉及行贿,又被查封了。所以,两位老人的生活也仅仅是维持而已。但的确如秦灿所言,罗雅婷是一个对工作要求很高的人,宁悦并不指望一个单身女人理解一个单亲妈妈的状态。

就在秦灿准备走的倒数第二天,集团人事部发布了一项新制度:为提高工作效率和节约成本,更有效的利用空间,准备实行错峰上下班制度,同时试行行政部门在家办公制度。在家办公制度首先在三个部门试行,分别是商务中心、法务中心,还有财务中心。并规定了详细的条件和申请流程。

秦灿下班前把宁悦提交的文件批准后,笑着合上电脑,对宁悦说:“罗雅婷这个女人,就会和我作对!”他深深地看着宁悦,张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宁悦却截住话头:“不是她要和你作对。而是这个社会,今后会对女性越来越体谅,女性的付出会得到越拉越多的认可,女性的权利会得到越来越多的尊重。但是无论如何,现在我能遇到你们,是幸运!”

秦灿嘴角抽了抽,咽了口唾沫,苦笑了一下:“不客气,帮助你,也是帮助我自己。”他站起来,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大口喝了下去,才说,“你们一定都知道我父母离婚,我是我妈带大的,后来我妈去世了,我就回到了我爸那里。可是,你不知道,我妈是自杀的。在我搬去我爸家并且出国后不久,就自杀了。”

宁悦惊讶得差点出声,赶紧捂住嘴巴。

“我知道得很晚。我在纽约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后,我爸才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在这期间,逢年过节,我都能收到我妈寄给我的信。然而,这些信其实都是她自杀前提前写好的。”秦灿深吸一口气,继续讲下去,“我高中时想出国读书,可是我妈当年离婚是净身出户,为了带好我一直没有好好工作,挣得很少,根本不能满足我出国的要求。所以,所以,我对她说……”秦灿顿住,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接下来的话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想忘记,然而此刻却迫切想告诉宁悦的。不,是想告诉自己的母亲,天堂的她会不会听到他的忏悔呢?

“我对她说,你既然没本事,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你既然不能给我更好的未来,为什么要阻止爸爸?是你耽误了我!为了你自己的爱情你自己的尊严,牺牲了我的未来我的人生!我恨你,我讨厌你!我要回去,我大了,我终于可以选择了。我要回去,我不会再做你的牺牲品!”

秦灿闭上眼,浑身抖动着,不再说话。

宁悦眼前一片朦胧,她终于明白秦灿为什么帮助她了。因为他在胡子渊身上看到自己的过去,在自己身上看到他母亲的影子!他帮助宁悦,只是一场迟到的自我救赎。你可以不承认错误,却无法阻止良心的自责。在夜深人静时,在物是人非时,在任何一个相似的人、物、景、情出现的时候,良心和自责都会站出来与胆怯、自私和虚伪战斗一番。这就是折磨。你可以不承认,但也不要你承认的折磨!

你念或者不念,深渊就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你,提醒过往的一切。

宁悦没有说话,她遍体冰凉。在秦灿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就完全理解秦灿母亲自杀时的心情!如果胡子渊长大后也这么对她讲,她大概也会这样做。也会在选择死亡后,尽力阻止孩子知道自己的死讯。写那些信的时候,秦灿妈妈的心情。

宁悦泪流满面,只能捂住嘴,阻止抽噎溢出。

秦灿走过来,抱住她,低下头落在宁悦的肩膀上,良久,才低声讲:“对不起!对不起!”

希望逝去的不再有遗憾。

希望活着的可以重拾勇气。

希望幸运的珍惜生活。

希望岁月静好。

从此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