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说了潭香的事?”

刀子道:“听说了。”

沈姨娘便道:“这丫头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刀子道:“我也早知道她有这心思,如今总算如了愿。”

沈姨娘道:“也算是文君开了恩,栓了你家大少爷十二年,终归还是给他纳了妾。唉,这女人活着啊……”

这话刀子却是不好应了。

沈姨娘却是谈兴颇高,又道:“本也是栓不住的,你可知大少爷当年成婚时,京中有多少女子哭断了肠?”

刀子没有说话,但似乎是摇了摇头。

沈姨娘便解释道:“你想想你家三少爷这般长相,再加上中了举人,再加上为人洒脱,该是何等的风采?当时我家里在文贤街开了个酒垆,也见过你大少爷与少奶奶新婚时模样,年少伉俪,何人不称羡?唉。”

刀子道:“可是我听说,少奶奶搬到别的院子住了……”

王笑微微一愣,暗道,大哥与大嫂分居了?

他转念一想,谁家夫妻没有这样的事。何必操人家这份闲心。

“你才听到这里?”沈姨娘道:“唉,人间夫妻本就是这样。陶家这几天派了不少人过来给文君出头,崔家见了也是有样学样,老爷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今日缨儿却没有来叫王笑起床。王笑便闭上眼,打算再眯一会。

屋外沈姨娘却一直在说话,吵得他睡不着,只好爬起来。

他自己随意穿了衣服,走到大厅里,青儿见他过来,忙跑上来似有话要说。

却听见沈姨娘笑道:“笑儿起来了,跟姨娘去见见你母亲吧。”

这却是大哥和二哥昨日就交待过的,王笑便老老实实跟着沈姨娘去见崔氏……

……

对于府上很多人而言,崔氏消停的这些天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很多。

但王康要的不是大家好过,而是自己好过。

这几天崔家本就给王康施加了很多压力,加上昨天王珠也开口了。他便让沈姨娘带王笑却给崔氏问个安。

说是问安,其实却是向外面表个态——事情过去了,大家都是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所以王笑一进到崔氏的厅里,便见到了很多人。

西府的周氏再次带着她的一众儿媳妇女儿过来,也算是见证这一场母子修好。

“孩儿见过母亲,愿母亲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王笑乖乖由着沈姨娘安排着,鞠了个躬问了安。

崔氏道:“真是个乖孩子。”

心中再意气难平,她终究还是陪着将这场戏演了下来。

这场戏演得再难受,它也还是靠娘家替自己争来的,换作别的没靠山的女人,一辈子便是被冷落到死了。

崔氏这般想着,勉强笑了笑,赏了王笑一件玉如意。

王思思今天也过来了,正倚在桑落怀里,此时便咯咯笑道:“祖母终于笑啦,要开心些呀。”

她这一说话,气氛便一下子热闹起来,纷纷夸崔氏有福气,有这样的孙女……

众人说了会话,崔氏便道:“这几日困顿得很,且都回去吧。笑儿,你扶为娘到里间。”

王笑便乖乖点了点头,上去扶着崔氏。

等进了里屋,崔氏屏退左右,便挣开王笑的搀扶,向他怒目而视,冷笑起来。

“老二说,你会向我道歉。”崔氏道,神色间有些得意,又有些刻薄。

王笑苦笑起来。

这事情是王珠交待过的,他便不担心有人在听墙角。

“孩儿向母亲认错了。”

崔氏依旧大怒已,骂道:“你害得我们母子分离,又害我受尽冷眼,一句道歉就能了事?”

王笑道:“孩儿认打认骂,母亲说如何便如何。”

崔氏道:“那你把宝儿接回来。”

正是因为王宝敢开口说要欺负缨儿,王笑才对付的崔氏母子,自然也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四弟如今在香山书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母亲何苦要影响他的学业?”

崔氏骂道:“孽畜!我就知道你不是诚心道歉。”

说着,她拿起备好的藤条便上来要打王笑。

这就很突然了。

王笑也不知这是不是道歉的必备流程,却不会让崔氏白打一顿,闪身躲过。

那藤条“啪”的一声打在桌上,极为响亮。

“孽子,还敢躲!”崔氏不依不饶,又是再次狠狠抽过来。

下一刻,手腕便被王笑握住。

王笑有些气极而笑的样子,将崔氏手里的藤条抢过来,有些随意地挥了挥。

他叹了口气:“母亲唉。”

崔氏本就激动,此时更是狞着眉,骂道:“孽畜,你还敢打母亲!”

她其实是极希望王笑将自己打一顿的。

藤条只要打在自己身上,王康就得信了自己的话,到时候崔家再一施压,自己就还是那个体体面面的大夫人,就能替王宝的守住该有的那份前程。

至于眼前这个孽畜,打了自己的母亲,那就是悖背人伦,一辈子都要背着不孝的骂名,走到哪都受人唾弃。

还想尚公主?想压自己的宝儿一头?门都没有。

这般想着,崔氏咽了口口水,有些激动地骂出了早早准备在喉咙里的那句话:“你这个贱胚生的儿子!杂种!”

一句话出口,崔氏只觉浑身畅快。

十五年来,苏华芮那个女人虽然不在,但她留下的东西,处处在这王家里压着自己。

这杜康斋的名字,这屋内的摆设,这园里的草木……

死者为大,自己还不能说什么。

更有苏华芮那两个儿子,样样出挑又如何?凭什么因为他们出挑,就要让自己的宝儿受尽讥嘲!

人家还说自己好福气,一嫁过来就得了两个人中龙凤的儿子。

哈哈哈哈,老娘可去你的吧!

“你娘就是个贱胚!”崔氏又骂了一句。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颇觉有些兴奋与快意。

接着她满眼放光地看向王笑。

来啊,打我啊,孽畜!

王笑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丝怜悯的笑意。

“不过是一辈子生活在别人阴影里的可怜人。”

他摇头说了一句。

“我不打女人,但母亲可以告诉我……藏在你背后的人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