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天依旧有些阴沉。
临时办公室里，章小强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坐……章总，你来【腾技科技】，负责社交产品这一块多久了？”
“7年了。”
“哦，7年了，这么久了……”
郑华腾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似有感慨，但又夹杂着些许怅然：“我记得，你是从做邮箱开始的吧？”
“是……”
“这些年，公司对你怎么样？”
“公司对我一直很好……”
章小强点点头。
但，内心深处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
联合最近的种种，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暗示，沉默片刻以后，他看着郑华腾：“我对公司，始终都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任何逾越的想法。”
郑华腾听到他的话以后，稍显温和了一点：“你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我对你是信任的，但，我对你信任，股东，却对你不一定信任，刚才，我接到了一个来自港岛的电话……你应该知晓的，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不得不权衡股东的看法……”
章小强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内心深处却透着不甘心：“郑总，【微聊】是我的孩子，而且，我不放心将【微聊】交给其他人……”
“我知道……”郑华腾点点头：“我从未怀疑过你的专业性和眼光……”
“郑总，您就直说吧，接下来，你要我做什么……继续回去做邮箱，亦或者是我们退而求其次，去做Q狗支付那一块……”
“Q狗支付这一块，我们是要做的，也要立马做，但，相比于这些，我觉得，这段时间你休息一下，稍微调整一下状态……”
“休息？”章小强一愣，随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郑华腾。
“休息，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休息期间，你依旧可以对【微聊】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想法，我们【腾技科技】也会给你发工资，并且【微聊】的一切成果和奖金，你都会有一份……等你调整完状态以后，有了足够的精力以后，你依旧可以回来把控大局……”郑华腾平和道。
“……”章小强没有言语。
只是陷入了良久的深思。
约莫十多分钟依旧，章小强终于再次抬起头：“郑总，你要养着我，防着我，然后进行权利交割，我能理解，是这个意思吗？”
郑华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皱眉，但随即温和了下来：“你多想了，我说过，等休息好，你依旧可以回来把控大局……”
“我希望知道，这是多久？我希望有一个明确的时间……”
“……”
郑华腾看到章小强的表情以后，不再言语。
只是看向窗外。
临时办公室里随即静谧。
章小强脸色微微铁青，然后灰白，许久以后，眼神复杂地看着郑华腾：“抱歉，郑总，我或许有些敏感，但在这个关键时候，我更觉得我不能离开前线，否则，张胜那边绝对会趁势总攻……”
“我说过，我信任你，我也说过，就算是休息，你依旧有建议权……”
“我不得不休息？”
“不得不休息，你应该知道，我的难处……”
“那我的团队呢？”
“也休息一下吧，不过，他们时间短点，至多两三天的假期。”
“哦……”
章小强点点头，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但当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猛得一惊，紧接着快步回来，随后急忙解释：“郑总，今天我和张胜的车剐蹭，纯属意外……”
“今天你的车和张胜的车剐蹭了？”郑华腾一脸惊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说，如果是因为这件小事，而让董事怀疑我的话，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也许，这是一次偶然，但也许，是一次拙劣的离间……”
“你别急。”
“我没急，我只是阐述……而且，张胜的公司才多大，我难道会拎不清情况嘛……”
“……”
看着郑华腾的模样，章小强终于将心中想说的一大堆话给压了下去。
随即，幽幽一叹，紧接着离开了办公室。
等章小强离开以后，平静的郑华腾眼神瞬间一阵阴沉。
……
【胖小安】餐厅的包厢里，萦绕着马芸华喜欢的戏曲声。
马芸华眯着眼睛，用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时不时地跟着哼几段，整个人沉浸其中，享受得不得了。
常人是听不懂戏曲艺术的。
但……
马芸华是真听得懂。
他的父亲是杭城曲艺协会的主席，自小便耳濡目染，懂得一些弯弯道道，艺术细胞自然比一般铜臭味的商人要强不少。
张胜这么一摆，倒挺和他的心意。
一曲终了。
马芸华眯着的眼睛终于恢复了正常，看着一桌菜后，马芸华笑道：“杭城的很多企业家，都让我做个局，见你一面，说你是我们浙省人的一颗新星，这一次，壮哉我浙省企业，打出了我们浙商的风骨和锐气……”
“哈哈，哪有什么新星和不新星啊……如果没有马总您的从旁协助，我要起不了势……马总，我敬你一杯。”
“哈哈，理应是我敬你一杯才对。”
包厢里的气氛异常的融洽。
几杯酒下肚，马芸华便渐渐地放开了一些，看着一脸谦逊、面庞稚嫩却看自己目光异常尊敬的张胜，不知怎的，马芸华心中免不了多了几分豪情壮志，又跟张胜互相敬了几杯酒。
这些年，和【腾技科技】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于百次，互有输赢，但谁都奈何不了谁。
而整个华夏的互联网格局，已经维持【甲虎科技】、【搜度】、【腾技科技】三足鼎立的局面很久了。
这一次，他和张胜联手，打了一波奇袭，更是一波前所未有的大胜，一下子就在支付行业遥遥领先，俯瞰着其余两家，看着其余两家焦头烂额，却仓促应战！
实在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一件快事。
人喝多了，又值巅峰，免不了便话多了一些。
“我接到消息打车行业、【搜度】的李宏即将入局，除此以外，还有燕京的柳家也极有可能入局……”
“自千团大战以后，接下来极有可能是打车大战，而【外卖行业】也是强敌环伺，这一次虽然狠狠地扇了【腾技科技】一巴掌，但等【腾技科技】腾出手来，必然又是一番血战，你要提早做好准备，大军未至，粮草先行，以你的目前体量，尽管铺开网络密集，但始终维持着一个基本盘，你撑不住资本一波又一波的补贴冲击……”
“张老弟，接下来的这一系列资本战，比一年前的那场【千团大战】更为疯狂……”
“我听说，前几天，你跟柳老师家的女儿柳红翻脸，实属不智……柳老师家的女儿柳红，虽然急功近利了一点，但不可否认，她的能力不弱，如果你们合作，又有了柳家作靠山，你势必会更近一步……”
“而且，这并非低头，而是借力……”
“……”
马芸华跟张胜说了一系列话。
张胜却是沉默着。
等许久以后，张胜摇了摇头：“马总，如果我进入柳家体系，那我还是我吗？”
“什么意思？”
“柳家那一批资本，都是曾经的老牌资本，其中错综复杂，而且又盘踞在燕京，我进入他们里面，我会有什么话语权？”
“也对！”马芸华听到张胜的话以后眯起了眼睛，随后又转换了一个话题：“毕竟，我们浙省的孩子，心里头都带着一股狼性，不甘居于人下的……来，为张老弟的志气，再敬一杯！”
“……”
张胜和马芸华再次碰了一杯。
期间，双方又聊了一些过往和未来，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马芸华将话题聊到了接下来的即将开始的资本大战。
随后……
聊到了他的【江岳会】。
杭城，三台山浴鹄湾一带曾有一座【先贤堂】。
后来【先贤堂】招商引资，被马芸华接下，便成为了一家私人会所。
有老板八位。
有中药老字号【沈胡堂】的沈根生、有【鸿雁科技集团】的金国军、也有【易趣游戏】的洪磊等人，毫无例外，都是浙商。
用话说……
那便是乡党雏形。
张胜虽然产业在燕京，但出自于浙省，自然而然地被马芸华归类于浙商，而且是浙商里，不可多得的新锐翘楚……
自然是马芸华笼络的范围之内。
“柳老师老了！”
“他的那一套，也老了！”
“但我们还年轻……”
“我始终觉得，一个时代，就如洪流一样，滚滚向前，我也始终觉得，有那么一批人，不止要借着时代的光，还要成为一个时代……”
“古时，家族脉络，长盛百年，乃至于千年经久不息……”
“国外，亦是代代传承，犹如薪火相传，代代不息，乃至于，掌控一国之脉！”
“而国内……”
“时代的号角，正在前行……”
“……”
马芸华说了一大堆东西。
而张胜默默地听着。
他突然想到了原先世界的在14年，遭整治的【江南会】。
又想起了【湖畔大学】……
他不再言语。
“张老弟，只要你肯点头，接下来这一战，我和浙商的同胞们，将会不留余地的支持你！”
马芸华目光灼灼地盯着张胜。
见张胜不言语的时候，马芸华目光依旧灼热，甚至于微微地看着张胜。
“为了聊表诚意，为了让我们接下来的合作，能更加的紧密，我愿意拿出6亿，投资你的【微信】……支持你，打接下来的那一仗！”
“……”
张胜依旧沉默。
片刻以后，他露出了笑容：“马总，我【微信】不需要投资！”
当他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整个包厢的气氛瞬间便僵硬，许久以后，马芸华的表情微微凝固，并眯着眼睛：“我们事先，说好了入股……这一次，你……”
“马总，你应该知道，我是从底层，是从一个业务员慢慢爬上来的……”
“所以……”
“做业务的时候，免不了为了达成业务，说一些大话，我不得不向您道个歉，实际上，我也在反思我的自己……我甚至一度怀疑我是个谎话精……”
“……”
马芸华的脸色瞬间便难看了起来。
许久以后，他死死地盯着张胜：“你在利用我？”
“什么利用，我们是合作，合作各取所需，不是吗？”张胜突然笑眯眯地看着马芸华“我助你赢郑华腾一次，我助你一起做支付系统，但我没说过，我要成为你体系下的一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