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落山之后。
大地便越来越冷了。
但燕京的街巷却愈发得热闹,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和烟花灿烂。
【米兔游戏】的记者并没有离开,反而越来越多了,将整个外围围得水泄不通,一度造成交通阻塞。
张胜并没有出去,而是呆在【米兔游戏】里,目光看着办公室边上的新的窗户。
几天前,一群被煽动的、亦或者是愤怒的家长拿石头砸了【米兔游戏】的窗户,宋瑶带队来抓过一批人,【鸟巢律师事务所】的人也出动了,只要一声令下,这帮人就能在拘留所里过年,但张胜并没有以【构成故意毁坏财物罪】继续深究下去,也没有让【鸟巢律师事务所】这帮人出手,反而轻描淡写地让那几个砸窗户的人将窗户修好,便算了事了。
窗外。
烟花越发得灿烂,令整个燕京城都照如白昼。
张胜看着那一束束的烟花发呆。
2011年,燕京还没有施行大规模禁放烟花爆竹,所以部分区域异常热闹,但几年以后,估计如此热闹的盛景是看不到了。
他看了许久以后,终于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随后打开手机……
他发现私人手机已经关机了。
当他充上电的时候,他发现手机被各种各样的短信提示所占据。
在短信中……
他看到了林夏。
刚准备看林夏短信的时候,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喂,张胜,你在哪?”
“我在公司……”
“是【米兔游戏】吗?”
“是。”
“那我进来了,你在办公室吗?”
“在……”
手机刚聊完电话,张胜便听到了办公室里的敲门声。
随后……
门开了。
张胜看到林夏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不知是冻着还是什么原因,脸微微有些羞红。
“你电话一直打不通,短信也没回,我爸就让我过来找你……”
“哦?”
“我爸有点事情找你聊聊,好像是聊明年的各种工作安排,以及欧美订单的事情。”
“哦哦,好的。”
“你还没吃晚饭吧?”
“还没……”
“那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在等你……”
“好的。”
……
林夏买车了。
一辆红色的大众POLO。
张胜坐在副驾驶的时候,感受到了汽车的暖气,目光则是看向了窗外。
不知道为什么,白天面对记者的时候,生龙活虎的,但当夜幕降临,看到一盏盏烟花以后,张胜目光就有些失神。
记忆,仿佛回到了原先世界的一个冬天。
那个冬天,完成业绩的张胜看着漫天的烟花,他露着笑容,让手下躺在金钱的海洋中游泳,听着无数兴奋和激动的声音,享受着一声声的赞美,觉得那个世界才真正属于他。
然后……
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同样热闹,但不知怎的,却隐约有些说不出来的孤独感。
“我的第三本书出了,第三本书,本来打算写科幻,但写着写着,却写成了魔法世界……”
刚开始张胜和林夏都沉默着。
但兴许是这种沉默有些压抑,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又莫名有些闷,林夏终于打破了这种隔阂感。
她一边看着,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张胜。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张胜外表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性格方面似乎变了一些,开始变得沉默。
仿佛装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作为一个作家,林夏很喜欢听故事,这是一种本能的渴望感,但她不可能直接去问。
“魔法世界?”
“类似一个魔法学院的故事……”
张胜依旧看着窗外,而林夏则一边开车,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她的第三本新书《魔法学院的哈瑞》故事。
主角名叫哈瑞,自小便是孤儿,寄宿在姨妈家,某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入学通知单,然后,进入了一所很神奇的学院……
林夏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这个故事……
张胜起初目光看着窗外,有些恍惚和失神,但听到林夏渐渐讲起了这个故事以后,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略微地闪烁了一下。
这个故事……
像极了原先世界的《哈利波特》。
“有类似的电影和小说吗?”
当林夏将整个故事大致地概括了一下之后,张胜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是有,但不管是华夏还是西方,都只是一些很简单的剧情,写得不够深,我想写的故事,是一个少年的和伙伴们成长经历的冒险故事,类似于童话……”
车在街道上行驶着。
一度堵车。
除夕,又是燕京中心区域,堵车很正常,有时候堵三四个小时都很正常。
堵车,本是一件极为焦躁的事情。
但林夏似乎并没有这种感觉,她沉浸在《魔法学院》的故事之中,跟张胜说了一个又一个人物。
张胜起初只是听着,后面张胜似乎也被这个故事所打动,开始提出了一些建议,但起初都是关于一些编外人物的命名譬如这个故事的反派,可以叫伏地魔,譬如魔法学院里的院长,可以叫邓不利多,譬如魔法学院可以叫霍格沃兹……
林夏很认真地听着张胜提出的建议,将一切都记在了心中,当前方的车流陆陆续续再次转动的时候,林夏目光又稍稍看了一眼张胜。
张胜此时此刻正在为林夏提供新书的素材和一些故事……
看着张胜那认真的表情,林夏目光不自觉短暂地失神,随后看回了前方。
当张胜说完以后……
整个车突然又寂静了起来。
只有窗外的喧嚣声,和一阵阵烟花绽放的声音。
张胜继续平静地看着前方,看着逐渐逼近的【海曙花园】。
“张胜……”
“嗯。”
“我有时候,感觉你很奇怪……”
即将开到【海曙花园】大门的时候,林夏毫无征兆地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张胜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什么奇怪的?”
“我感觉你身上有两种很奇怪的特质,一方面,觉得那是一种深邃到让人不敢探视的孤独感,我看着你,有时候总会想到一片白茫茫的黄沙,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你彬彬有礼的外表下面,藏着一头恶魔,这个恶魔很躁动……”
“哈哈……什么恶魔,小说不要看太多……”
张胜依旧在笑着。
但林夏却格外的认真,当车停好以后,她并没有下车,而是在地下车库停了许久以后,终于看着张胜。
“张胜,你总能给任何人指路,让任何迷茫的人,通往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我却感觉到,你像一个在黑暗之中徘徊的人……”
“心理学不要看太多,容易混乱,什么黑暗和光明,什么徘徊……”张胜脸上依旧在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走下了车。
林夏也跟着走下了车,沉默许久,她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需要一个港湾休息一下……”
张胜停下了脚步。
“那你说说,什么港湾?”张胜脸上没了笑容,只是盯着林夏:“实际上,我也很想了解一下自己……”
林夏并没有避退,但脸越来越红,仿佛鼓足了什么勇气,但看向张胜那平静的表情以后,她又略微闪过茫然,深思片刻以后,终于认真道:“我觉得,我……”
她的话刚说出口,便听到了张胜的手机响了起来。
但张胜没有去接,而是认真看着她。
但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下次再聊吧,先上去,我爸妈等很久了。”
“哦,我先将礼物带上去……”
“……”
……
去年的除夕,异常的热闹。
很多人都来了。
但今年的除夕,除了林夏一家以外,便只有张胜。
顾江燕的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除了剧烈跑步还会有些许影响以外,其他事情都和正常人无二。
她天性有些清冷,但看到张胜过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是露着笑容,也热情地邀请着张胜走了进来。
林夏跟在张胜的后面……
看着张胜和自己父母聊着天……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年多的时间,张胜似乎变了很多,虽然好像依旧很健谈,脸上也有笑容,但林夏却一直感觉张胜内心深处似乎有一块极为柔弱的地方……
双方都坐下来吃饭,林国栋时不时地跟张胜聊着过去2010年的【耀华科技】的近况,以及一些工作安排。
张胜也回应,时不时地提出了一些林夏听不懂的建议,特别是当两人聊到未来的新能源、3.5G、4G构想以后,整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插不了嘴。
林夏并没有吭声,至始至终都默默地看着张胜。
这一年里……
她经常会在网上看到张胜的各种消息。
如今的张胜光鲜亮丽,徜徉在商业圈里如鱼得水,两人现实中的交集越来越少了。
但……
林夏却不知怎的,偶尔脑海中会浮现出张胜的身影。
不管是在写书的时候,还是呆在学院里的时候……
起初是想着张胜的故事……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励志故事,逆境从地狱中崛起,一步步走到了现在,他的经历完全可以写一本“畅销书”。
这过程中,也对张胜觉得同情,每每想到张胜在这个世界,无父无母,似乎只有一个人,踩着冰冷的黑暗一步步往前走,她就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想尽自己的能力,多帮帮他……
但后来……
想着想着,心中便渐渐诞生了一种“异样”情绪。
或许是曾经从卑微处一步步走来的敬佩感、或许是一次次短暂的交集,他身上那种平静感、又或许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莫名情绪。
她觉得这应该是小说中描写的【情愫】。
她从未否认过这种【情愫】,不过……
现在的她,能带给张胜什么东西呢?
林夏又看了一眼张胜。
此时此刻的张胜什么都不缺,而自己,似乎什么都帮不了他……
林夏一直都很理智地思索着自己那所谓的【情愫】亦或者是【好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
“张胜,你觉得我们家林夏怎么样?”
“啊?”
林夏听到这句话。
然后猛然抬头。
却看到自己父亲,似乎有些喝高酒了,突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