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国栋回国了。
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医院赶去。
医院里，他见到了顾江燕。
顾江燕躺着。
林国栋沉默地看着顾江燕。
“印度怎么样了？”
面对顾江燕的关切，林国栋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默默地看着她很久，嘴角微颤：“让你受委屈了……”
“这是我的职责，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是，可能要变残废了。”
顾江燕回答得很平静，也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好像已经接受现实了。
但……
顾江燕越是坦然，林国栋就越感觉到心如刀割。
他看着顾江燕。
作为丈夫。
他很失职。
这些年……
一直都是顾江燕在撑着这个家。
“不会残废的，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林国栋说出了这句话。
“身体上的残废并不算真正的残废，心理上的残废，才是残废……”顾江燕撑起了身子，看了一眼窗外笑道。
“其实，你不用做这一行，我这些年，赚了很多钱，你可以过得很轻松……”
“有些东西，是金钱所衡量不了的。”
顾江燕平视着林国栋。
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跟林国栋相遇时候的模样。
依旧是坚持着自己的东西。
病房外。
传来了敲门声。
林国栋叹了一口气，去开了门。
司机面色焦急，看了一眼病床，一时间欲言又止。
“怎么了？”
“公司来电话了，希望林总你去看个会……”
“今天不去了。”
“啊，但这……”
“不去了，我陪陪家人……”
林国栋终于关上了门。
顾江燕听着声响后看向林国栋：“印度那边，业务出问题了？”
林国栋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半晌以后，终于苦笑：“不是出问题了，而是印度那边的业务，可能从明天开始就要全部断了……”
“印度那边的厂呢？”
“关门。”
“是不是……”
“呵……”林国栋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挺难看：“当初我们去那边建厂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海外的另一种拓展，但等我们建完厂开始盈利以后，那边突然要调查这个调查那个……”
“核心科技呢？”
“没咯！这几年投入的数亿元资金全部打水漂咯……”
林国栋笑了起来。
隐约间回到了那一年，站在羊城的电视塔上，俯瞰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商场……
有时候并不是企业与企业之间的竞争。
“你先去公司吧，现在这个阶段，公司内部估计很混乱，需要你去坐镇一下……”顾江燕看着林国栋。
“今天我哪都不去。”
“这不像你……”
“不像就不像吧，要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
“要。”
……
【耀华】。
是羊城的骄傲。
并不是上市企业。
但这些年，给羊城带来的税收、各方面的影响力，却比羊城的很多企业都要厉害。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耀华】的大厦最显眼的位置，挂着这么一个牌子。
许博文来到【耀华】的时候，本能就带着一种敬畏的情绪。
特别是看到门口的保安穿着整整齐齐的保安制服，一言一行都带着“军人”的气势后，那种敬畏的感觉更强了。
这里的保安，一个月工资有接近四千，帮交社保、公积金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节假日待遇。
当然，要求也有，基本上高中学历，或者退伍军人优先。
这些在燕京小区的时候，同事之间闲谈时候聊的内容。
那个时候……
同事们都感觉到兴奋。
许博文紧了紧手中的包，保安跟他敬个礼，他也下意识地回应了一下。
然后，他跟着张胜走上了台阶。
当走到大厦门口的时候，突然紧张了起来。
他们要跟【耀华】这样的大企业谈合作……
他自己组装出来的手机，除了自己的品牌以外，还会贴上【耀华】的LOGO。
这是许博文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们走进了门口，张胜跟前台小妹聊了聊，等通报的时候，他看到张胜拿出了一份协议。
前台小妹看了一下协议，有些惊讶，随后招呼他们坐下，一边叫人给他们端茶倒水，一边走进了电梯。
大概十多分钟以后。
“抱歉，久等了，孙总正在开会……”
“要开多久会？”
“我不知道，但这一次可能要开很久，我们子公司【华兴】品牌的杨总也在里面等……”
“哦。”
“张总，我们这里有休息室，您走长途过来，如果累的话，可以去休息室，这是我贵宾证，您先拿着……凭证可以在我们休息室里休息，我们免费提供早餐、中餐、晚饭……”
“好的，谢谢。”
许博文看着前台小妹的笑容，震惊于【耀华】集团的服务态度。
随后，他跟着张胜朝着休息室走去。
看着按摩椅和品牌沙发……
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然后惊喜：“张总，这些都是价格上万的真皮高档货！”
“嗯。”
张胜看着没见过世面的许博文，脸上笑了笑。
他坐在按摩椅子上，目光却看着大厅。
大厅里。
冲进来了几个记者。
最终又被保安赶了出去，但记者被驱赶，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蹲守在门口，拍着照片。
【耀华】应该是出事了！
结合前些天，林国栋说了一些印度的事情以后，张胜大致猜到【耀华】在印度那边遭了重创。
估计印度那边的业务要被全砍了。
这边记者刚走……
那边又来了一批外国人。
看到这些外国人以后，张胜下意识地走出了休息室。
大厅很热闹。
这些外国人似乎很激动，张胜听懂了英语。
不但印度这边正在调查【耀华】，欧盟那边发起了【耀华】路由器反倾销调查。
张胜看到了【耀华】的副总禹东接待了这一批外国人，将这一批人请上了楼。
时间一点点过去。
许博文和张胜等到了傍晚。
傍晚……
门口的记者越来越多了。
副总禹东并没有下来，走下来的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中年人面对着记者，不断地解释着一些东西。
【耀华】09年总营收是1029亿，大部分为2B业务，来自海外的市场的占比接近百分之六十以上……
这几天时间，特别是大过年，印度和欧盟接连出事……
坏消息接踵而至……
说生死存亡，那是过分，但完全可以用悬崖边上来形容目前的处境。
“张总，我们还要再等吗？”
“先吃完饭再等！”
“好。”
……
夜。
漫长。
顾江燕睡去了。
林国栋终于离开了医院，坐上了去羊城的车。
“林总，欧洲那边很多家企业纷纷要跟我解除合作关系……”
“林总，欧盟那边已经在调查我们企业的倾销行为，并勒令我们恢复原有的价格……”
“林总，印度那边将阻止我们在华夏的4G部署……”
“……”
林国栋接着一个又一个电话。
表情越来越严肃。
他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脑袋。
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他，这一次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始终笃定，【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只要有好产品、先进的产品，那么，就不愁没有好市场……
可惜……
当一家企业渐渐被很多人所知道，即将进入世界500强赛道的时候，无数的海外机构就会开始警觉。
这一路上。
林国栋一直在思索着。
他想到了前年的金融危机，想到了很多年前，日本的那场金融海啸，想起了日本的半导体……
历史总是很惊人的相似……
难道【耀华】也要遭遇同样的事情吗？
他自问。
但没有任何的结果。
凌晨三点钟。
他终于来到了羊城。
这个点了【耀华】门口依旧围着无数的记者。
灯光照得门口犹如白昼。
他走下车……
密密麻麻的记者犹如一群看到蚂蚁的食物一样，朝着他围了过来。
他面对着记者，说了很多稳定人心的话。
说完以后，他走进了大厅。
副总禹东已经在门口等很久了，看到他，仿佛看到主心骨一样，急忙迎了过来。
他听着禹东汇报着工作。
欧盟那边暂时是稳住了，但反倾销调查程序很烦躁，谁都不知道这个时间是一个月、半年、甚至是一年……
主动权完全掌控在那边手中。
欧盟可以耗，可以寻找替代品，但【耀华】却等不起。
他们【耀华】产业刚升级，就遇到了如此重创，势必会引起一系列的负面反弹。
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谁都不知道最终影响会有多恐怖。
他准备走上楼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角落……
他先是一愣，随后在众人的诧异下，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小张，一起上去吧。”
“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
“好。”
电梯里挤满了人。
所有人都看着林国栋带着一个年轻人……
疑惑、好奇、不解、惊讶，这一刻，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们眼中闪过。
甚至有人心中怀疑这个年轻人是林国栋的私生子！
出了电梯以后……
林国栋带着张胜朝着会议室走去。
“林总，他……”副总禹东迟疑了一下。
“让他在旁边听听，不碍事。”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