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真气绕至七尾银狐身后, 钳住它颈后软肉提溜起来,银狐那七条毛蓬蓬的尾巴比它身子还大,垂着轻轻摆动。

“几百年道行的狐妖, 是什么好兴致让你在这装幼崽?”

姜里雁拄着巨斧,面上笑意清浅, 慢悠悠说着话。

她没有理会身侧远处的冲鲸派修士。

他们一脸敢怒不敢言的隐忍表情紧盯姜里雁。

在自家门派被蛮力劈成两半或许敢言, 这之后便怕得宽袍底下两股战战, 还要强装出一副镇定模样。

胡衍知道姜里雁会发现他的修为, 却依旧睁着水润懵懂的狐儿眼, 朝姜里雁软绵绵的叫唤一声。

“娘亲?”

喜当娘的姜里雁眯起眼眸,险些手滑没稳住巨斧, 她亲自蕴养的十二品莲都还没叫过, 倒先让这头狐狸先叫了。

胡衍后颈混沌真气悄然发动, 如丝线般侵入他体内, 探查妖脉,掠过妖丹。

“嘤……”

胡衍没有挣扎。

哪怕混沌真气钳住他后颈的力度不算温柔, 他仍然把对姜里雁依赖的表现维持得很好。

短小狐爪朝她伸出,像是不知道姜里雁在查探他的底细一样,委屈巴巴地又叫了几声。

把他这几日被人族抓获并售卖欺负的过程,统统都告诉姜里雁。

姜里雁若有所思, 问道:“失忆了?”

这七尾银狐虽是妖王道行, 但妖脉内落了驭妖宗常用的控制法术。

本该圆润无暇、妖力充盈的妖丹隐有裂痕, 其中蕴含的妖力更是所剩无几。

显然在此之前曾历一场大战, 最终落败。

胡衍故作不明, 只巴巴地看着她。

“前辈……”

自称瞿家家卫的修士赵威犹犹豫豫道:“这只七尾银狐乃是我家小姐向驭妖宗所购, 还请您将其归还。”

姜里雁收回打量银狐的视线, 说道:“归还?你自己来取吧。”

“请前辈莫要为难。”赵威脸色微变, 以为姜里雁这是在故意刁难戏耍他。

“我为难你了?”

姜里雁眼神渐渐平静,尽管唇畔带笑,可谁也不认为她真是笑着说出这句话。

听到这话,赵威左手不动声色按在腰间。

他沉声说道:“徐州瞿家乃修真世家,何况这事也和驭妖宗有关,前辈何必为了一只狐妖,与两大势力结下过节呢。”

姜里雁看了眼银狐,说道:“第一次将它踢回去,你抓不住让它跑回来。第二次还想让我再主动送回去,偏不过来自取,你好大的面子啊。”

“前辈息怒。”

赵威嘴角轻抽,他怎知姜里雁是什么想法,万一过去就被巨斧当头劈下岂不无辜,他低头看向身侧:“李祥南,过去将银狐带过来。”

“啊?哦哦……”

李祥南苦着脸百般不愿,但在赵威瞪眼中,只能无奈地挪着步伐靠近七尾银狐。

一路无惊无险,李祥南赶忙敞开锁妖囊罩住七尾银狐,大大的松了口气。

姜里雁耐心耗尽,不再关注他们。

转身执起巨斧准备给冲鲸派秀美的地域再来一斧头,留个交叉的图案。

那锁妖囊却突然剧烈抖动,李祥南脸色骤变,还没来得及贴符镇妖,七尾银狐再度动作行云流水地挣脱朝姜里雁跑去。

赵威一行人:“……”

姜里雁握着巨斧,思考是不是要给这只狐狸来上一斧头。

然而七尾银狐打定主意要黏着她,即便被青莲精气拦住,也要可怜巴巴地一直叫唤。

看着没什么力气的两只绒绒狐爪抓挠无形屏障,还真像是被遗弃的小崽子一般。

赵威沉声道:“前辈口口声声不想强占它,又为何屡次暗中出手损毁锁妖囊,倒不如光明磊落些,何必做这小人行径的事!”

七尾银狐妖脉里有驭妖宗打入的禁制,根本动用不了妖力,怎么可能挣脱锁妖囊。

除非有人助它破开,而这人除了眼前的姜里雁以外,还能有谁?

身为瞿家家卫,赵威再次搬出瞿家名号威胁。

“您可要想清楚了,为了一头七尾银狐与瞿家和驭妖宗作对,到底值不值得。”

姜里雁笑了,松手任由巨斧砸在地面,瞬间震得大地裂出蛛纹,在赵威面前堪堪停下。

“你的意思,是在威胁我?”

“在下不敢,是前辈您执意如此罢了。”赵威面沉似水。

“照你这么说,我不落实一下,反而还亏了不是?”

姜里雁驱使混沌真气钳住银狐后颈肉,把它叼到身边来,

随后她看向赵威,挑眉道:“守不住一只狐妖却把错赖在我身上,是怕主家事后问罪追责,急着找人背下黑锅?那我也只好如你所愿,勉强收下它。”

赵威脸皮轻抽,说道:“既然前辈这么说了,也别怪瞿家和驭妖宗怪罪。”

“修真世家架子真大,不过驭妖宗嘛,我也挺期待他们想要怎么怪罪。”姜里雁无所谓地笑笑。

姜里雁不喜欢无缘由的杀戮。

仗着强大而草菅人命者,与邪魔何异?

都是被强大实力左右了神智的怪物罢了。

姜里雁也很少仗势欺人,否则不会有那个耐心两次都任由他们收回银狐。

可若是对方不识好歹,姜里雁说什么也得教他做人。

何况黑锅也不能白背,无论这狐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姜里雁把它抓回去当护山灵兽,管它真与假。

赵威自知不敌姜里雁,虽然笃定她不敢当众杀人,言语间依旧不敢有过激之处,他拱手问道:“前辈能否留下名号。”

“她是玄山的宗主姜里雁!”

冲鲸派掌门见状连忙大喊:“她身为人族宗门执掌者却堂而皇之做出这种事,道友!你我何不联手迎战,未必不能将其拿下啊!”

赵威无语看他一眼,随后什么话也没说,再次朝姜里雁行礼告辞。

实力差距摆在这里,事后他回禀小姐,该如何处置也应该是瞿家定夺。

赵威不蠢,即使认定姜里雁见狐起意,只暗中以影石记录这一过程。

除此之外,他根本就不打算和姜里雁正面对上。

更何况看姜里雁刚才丢出两具尸首和冲鲸派修士的反应,显然是冲鲸派理亏在前。

赵威自然不会受其挑拨,领着两名收下转身直接离开。

姜里雁提着七尾银狐,慢悠悠转向冲鲸派一干人等方向,笑得不带丝毫杀气:“看样子还是没能让你们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啊。”

冲鲸派掌门不由往后退了半步,惊怒不定道:“你还想要做什么,若敢伤我派内弟子,这十六州任何宗门都容不得你!”

“你派出化神修士企图攻破玄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十六州其他宗门能容与否?”

“无非是以为多个宗门联合,势力错综复杂,难以责众而已。”

姜里雁眨眨眼,地上的巨斧忽然化回混沌真气飞入她体内。

她抬指抵在唇边:“别说话,既然你不死心,就请贵派弟子与你看一出大戏。”

“什么意思?!”

冲鲸派掌门不信她真敢做出屠戮整个门派的行为,有些事情暗地里做是一回事,明面上做又是一回事。

若姜里雁今日真的大开杀戒,无论是何缘由,都会被视若邪门歪道,道心不净。

正如被驱逐出十六州的一众势力,冠以魔教之名。

虽是这么想,却又有些后悔刚才逞一时之快的冲动。

他眉心隐隐跳动,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滋生。

姜里雁微微闭上眼眸,数道混沌真气直冲云霄,破开坚韧界壁入虚空,游离在虚空之中的星陨漫无目的缓缓漂浮。

混沌真气接连锁定大大小小的星陨,形成牵引气机。

冲鲸派一干修士不知她在做什么,却也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

“掌门,我们要不要……”

站在他身侧的长老传音询问,随后以带着杀意的眼神暗示。

冲鲸派掌门瞪他一眼,若是他们先动手,岂不给了姜里雁反咬一口的机会。

掌门仰仗保命的底牌,哪怕折损几名长老或弟子,今日也绝不能让残害同族的罪名背在身上。

倘若姜里雁先动手,地上那两具尸首甚至都有一个很好的解释。

纵然实力为尊,可她一人若是背负污名,又怎能与十六州所有势力为敌?

冲鲸派掌门双眼泛着血丝,眼中神色变化不定。

他不后悔当初答应对付玄山的决定,唯独后悔没再准备充分一些,折损了两名化神期长老不说,还让姜里雁能够循着线索找上门。

姜里雁嘴角微翘,睁开眼时,双眸带着笑意注视冲鲸派的修士。

她抬起右手目的明确地似乎捏住什么,然而除了姜里雁,谁也看不见那无形气机。

随后姜里雁轻轻拉拽,玉简记载的十六个方位接连亮起。

其中便包括冲鲸派所在位置。

无数星陨被气机牵引,冲破界壁朝着天元大地坠下。

时处寒冬的下午,整个天元除飘飘扬扬的大雪以外,便是有些灰蒙暗沉的光线。

然而无数流火将天际映红,呼啸着朝十六处方位坠落。

“掌门……掌门!您快看天上!”

一名弟子被沉闷气氛弄得烦躁,抬头看了眼上空,瞬间挪不开视线,惊慌大喊。

冲鲸派掌门怒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他原本不想理会这名弟子,但随后察觉到弟子话语里的惊慌不似作假,便带着那阵陡然涌起的心慌抬头看去。

天降流火的场景,壮阔而又唯美。

尽管天元常有各种奇景出现,但无论实力高低的修士,都让这流火映红天幕的场面震住。

他们下意识屏住呼吸,沉醉在难得一见的美景当中。

就连冲鲸派修士也不得不承认这场面确实让人震撼,可前提是这数不清的可怖流火并非朝着冲鲸派而来。

“快走!”那掌门反应过来,惊骇喊道。

姜里雁抬指轻点,青莲精气将他们一一禁锢在原地。

“走什么,好好欣赏。”

姜里雁在上古莽荒被冠以大魔王称号不是没有原因。

她快意欣赏敌人无力慌乱神情时,往往都勾唇笑得满怀恶意,在敌人饱受摧残的心头之上再补一刀。

“还满意你们所看到的吗,嗯?”

流火砸在身上的预想没有发生,无力挣脱禁锢的掌门心如死灰。

在听到轰鸣声自身后响起时,不知是庆幸还是惊惧的情绪涌动,他竭力扭头,看向冲鲸派历经百年才辛苦建立的地盘。

道道流火坠落,毫不留情地摧毁一切。

炙热的焦灼气味飘到冲鲸派修士鼻间,激得他们猛然看向姜里雁,眼神再无半点针对不屑,而是浓浓的恐惧。

制造出这种场面,即便是大乘期的大能恐怕也难以做到。

渡劫……

冲鲸派修士脑海里闪过这个猜想,便都十分默契地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有这般强大实力不好好闭关等着飞升,还打理一个破落宗门做什么!?

就不能有点追求么?

除冲鲸派以外,剩余十五座涉及攻打玄山的宗门也都无一例外,遭遇天降流火的灭顶之灾。

“你们应该庆幸我心地善良,是个世间难得的好人。”

姜里雁收起笑容,长长叹了一声。

在灭门和给个教训之间,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给个教训。

掌门和长老们贪欲上头做出的决定,不该让其门派里的弟子去承担后果。

“姜宗主……”

冲鲸派掌门语气苦涩,在真正认识到对方恐怖实力以后,他彻底打消所有小心思。

以她的实力,或许真的可以与十六州所有势力抗衡。

他何必与这样可怕的大能为敌。

姜里雁抬眸望向他,啧了声,随后这位冲鲸派的掌门还未说出来的话,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眼见着自家掌门生机断绝,众修士接连惊怒大喊呼唤他。

“绕他们一命,是因为他们无辜,可若是饶你们的性命苟活于世,我玄山众多弟子就不无辜了么?”

姜里雁低语喃喃,顺手操纵那些牵引星陨的混沌真气,远隔千里收割剩余十五个门派执掌者的性命。

最终姜里雁没有理会那些不敢直视她,却总以愤怒怨恨的视线暗暗投过来的冲鲸派修士。

弱者的仇恨,她向来不放在心上。

姜里雁挥退一众默默凝视此处的神识,她的态度已经摆明,这些只知藏在暗处的关注便可以退下了。

她不会仗着强大欺压任何事物,但这是建立在对方识趣和正当竞争的前提下。

无视冲鲸派修士悲怮戚戚的场面。

姜里雁举起七尾银狐到面前,眼对眼和它对视。

胡衍在刚才亲眼见证姜里雁那一招强大之时,眼中便已异彩连连,好在他做足了准备才决定亲自接触姜里雁,没让心情因此波动过甚。

被提起来的一瞬间,胡衍恢复懵懂无知的眼神,朝姜里雁乖巧叫了一声。

“小狐狸,真失忆了?”

姜里雁除了莲崽以外,最是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玩意儿,这也是为何她会把小熊猫留在玄山的缘故,着实可爱。

只可惜它已有数百年道行,若是恢复记忆,就没了这份蠢萌可爱。

胡衍歪了歪头,似是不解地看着她,银白泛粉的狐耳动了动,毛蓬蓬的尾巴甩来甩去,用尽全身力气在卖萌。

如果姜里雁真的就是妖祖,那么他所作一切牺牲都值得。

若不是,胡衍也要找到入蓬莱的机会,寻回沾染妖祖气息的物事。

在见识过姜里雁的实力以后,认为她便是妖祖的想法占了八成。

只是既然姜里雁身为妖祖,为何不回四极之地统御妖族,偏要为了玄山这个人族宗门费心费力。

想不通这一点前,胡衍仍不能笃定想法。

姜里雁提着它的后颈肉,神情似是思考,轻声道:“不如搜魂看看你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吧,或是直接将你奴役成仆?”

胡衍心神微顿,仍旧卖乖地与她对视,至于姜里雁说了什么,他也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随后像是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圆润漆黑的狐儿眼变得湿润,胡衍没有丝毫犹豫,朝姜里雁软绵绵叫唤一声。

幼狐叫声不尖锐,反而有些奶里奶气,姜里雁听得懂,这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狐狸又叫了她一声娘亲。

她一不带狐妖气息,二不是七尾银狐睁眼后所见第一个。

难道是因为混沌青莲包容万物的特性,才让它认错娘么。

姜里雁挑挑眉,在确定七尾银狐失忆不似作伪以后,决定带回玄山主峰养着。

为保险起见,干脆将它与玄山结契,当个护山灵兽,往后恢复记忆若是表现良好,就放它自由也无妨。

姜里雁这边逗弄困倦快睁不开眼的小狐狸,天元各处强大修士却变了脸色,纷纷神情凝重地陷入沉思。

天墟云海里,黎璇玑早已见识姜里雁的实力,对此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拈着手里白子轻敲玉棋盘。

“借他人之口,替姜宗主澄清此举,顺便提一句,某件仙界流入天元的仙人器物,亦有这召唤流火的作用,不知是否与姜宗主有关。”

赵成然正沉着脸想办法如何洗净覆盖天墟的墨绿,就听得小师叔祖一道传音入耳。

灰白胡须遮掩下的嘴角抽搐,万般无奈,他也只能听命行事,朝天墟云海恭敬行礼应是。

而当赵成然的人把消息暗中传开,十六州修士此前所想又被颠覆。

不少宗门把大出血准备好的各类天材地宝、丹药灵物尽数收起。

若是姜里雁拥有强大仙器,那么很多事情便都说得通了。

能够强横牵引星陨精准打击十六座宗门的举动,非渡劫大能不可为。

但渡劫期修士在这关键时刻,向来都是避世不出,准备渡劫,自然更不愿掺染过多修真界的因果。

能够召出如此惊人的天降流火,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器才能做到。

纵然见过十六个宗门的下场,依旧不少人对此心生贪婪,遏制不住这份企图。

徐州瞿家。

天元的修真世家并不在少数,以家族传承延续,各世家之间以联姻巩固关系,抱团应对一切。

远比宗门更具凝聚力的修真世家,同样是不容小觎的一股势力。

他们更多则是盘桓于各自所处的都州之内,与其他宗门河水不犯井水,甚少掺和进宗门势力的纷争里。

瞿沐婉在听得下人禀报以后,精致面容一片沉着冷静,并未动怒。

“即便失了妖力,可他本体乃七尾银狐,传闻他更是承了上古九尾天狐血脉,仅凭肉身强横破开锁妖囊并不奇怪,这一次是那家卫莽撞了。”

“瞿家颜面固然重要,却也不能仗势欺人,去吧,该如何奖惩由你定夺。”

瞿沐婉轻抚面前展开的画卷。

以玄阶灵材制作的颜料和画纸,绘出一道男子身影。

仅是背影和他略微偏头露出的半张脸,便能叫人想象出一张含笑的俊美面容。

而他头顶一双银白狐耳,更是点缀出几分妖冶。

若非男子身姿周正,气度洒脱随意,与话本里蛊惑人心的狐妖多有不同,却又魅惑天成。

“念念不忘,反复思量……”瞿沐婉垂眸低语。

恭敬站在门边的人不敢抬头。

她轻声问道:“小姐,驭妖宗那边是否要提点一句,毕竟护送七尾银狐的队伍里也有他们的人,追责玄山理应让他们去做。”

不过区区一介玄山,以瞿家的实力,完全不必将其放在眼里

只不过瞿家家训极为严厉,管束族人不可胡作非为。

所以分清事情对错以后,即便是有所迁怒也不可怪罪玄山宗主。

但既然是和驭妖宗做买卖,买来的货物没能拿到手,让驭妖宗给个交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瞿沐婉还未回答。

又有一道人影匆匆走进来,瞿家管事虽然不必等通报首肯就能面见主人,但还是行了一礼。

在瞿沐婉颔首示意下才快语道:“小姐,驭妖宗的人来了,将先前付予他们的灵石和灵材尽数归还,还送了一只玄阶血脉的妖狐。”

“可有说缘由?”瞿沐婉浅褐眸色温和,柔声问道。

“他们说……”

瞿家管事沉声将原话一字未改地说出来:“奉劝您莫要追究,否则后果自负。”

近侍闻言,不悦道:“这驭妖宗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瞿沐婉抬眸,近侍顿时哑然垂首认错,她这才柔声轻道:“那便不追究了,你们退下吧。”

“是。”

两人垂首应着退出亭台。

玄山主峰上。

五个徒弟,蜃龙、白泽、傅疏、牡丹和小熊猫齐聚。

傅青芽戳了戳小狐狸的耳朵,惊奇道:“会动!”

“师姐,这是活的呀,怎么可能不会动,而且它还要抢了熊三的地位,你坚定一下立场好不好。”

霍静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忍不住也戳戳小狐狸的耳朵。

她的眼神瞬间亮了,这狐耳确实会灵敏的抖一抖。

姜乌对毛绒绒的小狐狸无感,静静坐在矮桌前,喝着楚玉冲泡好斟给他的茶水。

白泽淡漠道:“修行了六百年的狐妖,未必这么简单。”

“狐族向来心机深沉,狡诈多变,养在山里怕是不太好。”

傅疏难得会认同白泽的话,他看向姜里雁的时候,眼中带笑,满心的愉悦,视线转至小狐狸身上瞬间变得冷淡。

“瞧着挺可爱啊,大人您要是担心,不如给我养吧!”

蜃龙想要摸摸小狐狸毛蓬蓬缀在身后的七条尾巴。

却被它连连退后避开,还张开满是乳牙的嘴威胁低吼,可惜威慑力不足,显得很是凶萌。

小熊猫搓搓脸,深深感到地位不稳,连忙抱住姜里雁小腿不撒爪。

傅疏轻笑道:“还是只公狐狸,不如阉了,免得他日后勾搭山里的女弟子做错事。”

姜里雁无语地轻扯嘴角,说道:“这么说也该先把你和白泽阉了。”

傅疏撑着案桌,一手托脸,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认真说道。:“我不一样。”

姜里雁嗤笑:“你不是公的?”

傅疏:“……”

刚忙完来到主峰的荼兔:“……”

今日主峰上的风,不知为何吹得他背脊发凉。

“烛龙答应做护山灵兽了吗。”姜里雁看见荼兔僵住的身影,淡声问道。

“大人,是护法,咱们玄山的护法。他答应了,约定好护佑玄山三千年,期满以后任他是去是留。”

荼兔擦擦鬓角的汗,努力纠正姜里雁的说法。

虽说为烛龙取回龙晶,是他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姜里雁一开口便要烛龙留在玄山当护山灵兽,待满三千年才能离开,就有些像是挟恩图报了。

尽管荼兔相当认可大人的要求,但当时若是能把她身后蔓延至几乎遮天蔽日的混沌真气收回去。

把场面搞得不那么像是威逼的话,会更好一些。

再者说,烛龙怎么也是上古一尊大神。

她一口一个护山灵兽,荼兔觉得这很影响维持玄山友爱氛围。

也怕烛龙万一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朝他这只无辜小兔妖下手就麻烦了。

姜里雁随他的意改口:“行吧,烛龙护法安置好了吧?”

荼兔点头,说道:“已为他配好了居所,现正在闭关修炼。”

姜里雁对他的关心仅止于此,便指着小狐狸说道:“嗯,记一下,这也是新来的护山灵兽。”

“七条尾巴!?”

荼兔仔细看了眼,忍不住惊呼一声。

玄山里也有只狐妖,是当初从驭妖宗跟来的幼崽之一,可它也不过四尾,在狐族之中已经是极高的天赋了。

狐妖天生一尾,根据血脉强大程度以及修炼道行,会逐渐增添尾数。

似那四尾金狐承自元晶天狐血脉,虽然最终只能修炼至七尾,可也是多少狐妖羡慕的对象。

这头银狐居然长着七条尾巴。

荼兔第一个想法并不是大人福缘深厚,出门就捡神兽。

而是难怪它有资格成为玄山的护山灵兽,恐怕也只有这般资质,方能被大人瞧上吧。

胡衍被傅、霍和蜃龙围着肆意玩弄,想要跑向姜里雁,却被她以青莲精气拦住,任由两人一妖揉搓。

拼死护住狐尾的胡衍,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眼角缓缓留下了屈辱的泪水。

“怎么还哭了,是感动的吗?”

蜃龙好奇地轻轻捏了他耳朵一下,手感实在不错,没忍住再捏几下。

傅青芽小声道:“可能是觉得被我们欺负了。”

霍静然撇嘴,说道:“师父把它救回来,还愿意收留,它怎么可能会哭,一定是喜极而泣。”

荼兔在那边禀报一些较为重要的事情处理结果。

无论姜里雁对玄山大小事务上心与否,荼兔仍旧保留这个习惯,他虽然代为执掌玄山,却从不逾矩。

谁是玄山的主人,他又听命臣服于谁,荼兔一直记得很清楚。

“两位小少主莫要玩了,我先带它去阆苑峰圈个地方安置。”

待姜里雁双眼放空,也不知到底听进去多少,终于把话说完的荼兔走过来轻声说了句,总算是从几双魔爪里解救了胡衍。

论可爱,阆苑峰的妖兽们也不输胡衍。

她们只是想考量这只狐妖性情如何而已,勉强带着一点点私心罢了。

放过小狐狸,姐妹俩把目标转向小熊猫,把它从姜里雁那儿扒拉过来,呆懵的小熊猫再度落入魔掌。

胡衍毛绒绒的脸有些萎靡,同情地看了小熊猫一眼。

姜里雁叫住荼兔,说道:“等会儿,还没让它结契。”

“好的,大人。”荼兔掐着胡衍的后颈肉,把它转向姜里雁。

姜里雁抬指凌空绘出一道玄奥图纹,轻轻点向小狐狸的额间,将那图纹推过去。

胡衍竭力控制不露出任何马脚,却还是犹豫了一瞬间。

但也仅仅是犹豫了一瞬。

他本就不打算对玄山做些什么,如果姜里雁就是妖祖,那么这道契约图纹于他而言,有和没有都是一样。

若只是有件沾染妖祖气息的物件,胡衍也只需取走它,随后回狐族圣地找办法洗炼契约图纹即可。

何况都已经深入虎穴,他这个时候挣扎反抗也没有意义。

结契完成的光芒轻闪消失,众人对小狐狸的关注度骤然下降。

荼兔拎起它正要走,想起还未取名,顺势问道:“对了大人,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龟大,熊三……就叫它狐四吧。”

姜里雁沉吟一会儿,说出一个最敷衍的名字。

胡衍生无可恋地垂在荼兔手底下,任凭他行走间带着晃动。

“师父,今年的弟子大比,您会去看吗?”

傅青芽搓着小熊猫的脸,想起这件重要事情,连忙仰头看向姜里雁。

“弟子大比?”

姜里雁挑眉好奇道:“仙盟分崩离析,夏国自身难保,谁来办?”

往常弟子大比是十六州都为之兴师动众的大场面。

虽然区区一次大比,不能代表绝对的情况,却也能甄选出许多实力天赋令人惊艳的修士。

更能彰显各大势力的底蕴。

以前都是仙盟操办,上六宗和夏国行监管之权。

以现在天元十六州人族势力的局面,让他们碰到一块儿,岂不是混乱一片。

霍静然抵着案桌托腮,说道:“兔叔说,今年是四座仙盟和上六宗之五联合操办,七大世家也参与,代行监管之权。”

玄山因为覆灭重建的缘故,加之近来表现让其他势力态度举棋不定,因此操办事宜并没有带上玄山。

“且以三件仙器,以及一座新发现的秘境进入资格为彩头。”姜乌淡声补充。

姜里雁感兴趣地笑了笑:“有点意思,想必今年的弟子大比,会是火气最重的一届了吧。”

傅疏虽对各方势力不了解,但却深知人性,亦是笑道:“也会是结果最真实的一届。”

“这次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去。”

想也能想到那时场面会多有趣,四座仙盟的爱恨纠缠,落魄夏国将会如何自处,更有强大世家横插一脚。

姜里雁一想到这些乐子,便勾唇笑了起来。

“好耶!”傅青芽开心低呼一声。

其余几个徒弟也露出笑容,唯独纪亓在发愣。

一般来说,十六州人族势力若有什么大场面,被视作魔教被驱逐出十六州的势力,都会习惯性出现搞事。

今年这场弟子大比,自然也少不了魔教插手。

纪亓想到星月教,在玄山待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是星月教少主的身份。

到那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与星月教联合对付其他势力尚可。

但玄山……

纪亓思及此,心中百般纠结和煎熬。

“喂,纪师弟,发什么呆呢?”

明明师父都喊他名字了,他还一直发呆不作理会,霍静然略微提高些许声音把他叫回神。

纪亓看向霍静然,循着她示意的眼神一转,便对上姜里雁似笑非笑的目光。

“师父,您叫我?”纪亓连忙说道。

“你和楚玉都是入门不久,到时候遇到事情不要担心。闯祸了是错就认,不是你的错就打回去,打不过就叫师兄师姐帮忙,实在不行再叫我,知道吗?”

姜里雁趁着这个时候将门风传授给他俩。

纪亓和楚玉原本听得极认真,最后都有些哭笑不得,可又有一种果然是师父才会说出的话的感觉。

“是,师父!”

不论如何,两人依旧应得有力。

姜里雁张嘴咬住牡丹喂到嘴边的果子,双眼渐渐放空眺望远处。

玄山里依旧如春,生机盎然。

玄山外,大雪纷飞冰寒彻骨。

似这样的酷寒时节,人族还要熬三年多。

“凤凰真炎炼化得如何了。”姜里雁忽然问道。

楚玉被点名,愣了愣神后温笑道:“在师兄帮助下,已经能简单驱使了,炼丹术得益入门。”

姜里雁满意地微微颔首,说道:“若是炼丹的材料不够,就跟荼兔说,需要什么让他帮忙备好。”

“多谢师父,弟子知道了。”

楚玉知道姜里雁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只好克制住想要起身行礼的动作。

“这次弟子大比,资质和天赋绝艳惊世的修士不在少数,能把他们踩在脚下摁着打也好,若是不敌也罢,你们都是师父的骄傲。”

姜里雁神情淡淡,说道:“一时的输赢,不必看得太重。”

虽然她语气慵懒显得敷衍,可关心的意思又有谁听不出。

众徒弟闻言表情登时严肃,一致站起躬身行礼。

“谨遵师父之命!”

年轻或稍显稚嫩清脆的声音有力,大声又整齐划一,惊起主峰憩息的飞鸟。

纪亓捧着热茶牛饮瞬间,恶狠狠地咬着杯沿。

管他的呢!

小爷再怎么说也是星月教少主,少搞一次事情对星月教没有损失,他的命令,星月教众必然敢不听从?

这一次,他定要胜出夺得彩头,叫所有人都听到玄山纪亓的名号!

纪亓在玄山得了上乘功法以及极品灵器,玄山和姜里雁对他的好,他都记着,至于星月教,等他还了这份恩情再说。

傅疏问道:“既然弟子们都要去,那我也一同前去吧。”

“嗯,可以。”

路上正好多个保姆照顾徒弟和玄山弟子们,姜里雁自然不会拒绝。

白泽眸色微沉,说道:“我也去。”

“你?”姜里雁瞟他一眼,说道:“留在玄山守着,敢跟来一步,我就把你四只蹄子全都打断。”

“哧。”傅疏不给面子地低笑一声。

五个徒弟方才的豪情壮志瞬间收敛,各做各的事情,逗弄小熊猫和默默冲茶、饮茶。

虽然师父不会对他们这么讥讽,但这种时候,还是让白泽独自承受好了。

蜃龙受不住这种气氛凝固的场面。

她连忙打圆场道:“大人,我最近又蕴养了好几颗成色不错的蜃珠,您要看看不,随便挑!”

姜里雁淡声道:“不挑了,都给我吧。”

蜃龙结结巴巴道:“不……不挑了?”

姜里雁咬住果子,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哈哈……没问题。”

蜃龙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欲哭无泪,她多这一句嘴做什么。

挨怼尴尬的是白泽,现在出血受伤的却变成她。

“牡丹,确定好这次大比有哪些弟子参加,安排好他们的吃穿住行。”姜里雁吩咐完,继续优哉游哉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享受牡丹喂食。

牡丹仔细剔去瓜籽,切好了放在盘中,闻言连忙点头应是:“您放心,一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作者有话说:

小凶许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弱小可怜地说:“……真的,被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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